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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貂裘》第三十六章 挽花(滿3400豬加更)
“我想躲開的,你不讓。”

男人滿臉白濁的男人,鬢邊,臉上全是,甚至連胸口都濺到了。

芸娣似乎瞧見他神色震驚而鐵青,久久未回神的樣子,怕忍不住笑,抿了抿唇角,別開臉小聲解釋。

“狡辯!”男人從鼻中哼出冷聲,細眯了眼,“你分明是成心的。”

芸娣忙趴在床上,“奴婢不敢。”

“這會兒倒規矩起來了,”桓猊臉色鐵青,忍住一腳踹開她的衝動,切齒道,“還愣著做甚,想我這模樣去上朝?”

芸娣忙回身,連忙用袖子擦拭,桓猊皺眉側開臉,眼風鋒利如刀,刷的一下掃過來,“你用這個擦?”

“奴婢這就去拿乾淨的帕子。”芸娣赤腳下了地,將浸泡在銀盆中許久的白巾撈起來。

桓猊從床上躺了下去,側臥朝外,目光朝外落了過去。

小娘子袖子高高挽到臂彎間,衣衫胡亂遮著,脖子白嫩嫩的,臉上帶著微汗,沒及履就下了地,腳趾頭乾乾淨淨的。

卻吸引他目光的,是她的動作,她絞著白巾,認真地擰幹了,雙手捧著朝床幃這邊走來,桓猊倏地闔上眼,保持姿勢一動不動。

芸娣掀開帳子,發現桓猊闔眼似睡著了,輕輕喚道:“郎君?”

沒反應,又喚了一聲,仍是不應。

芸娣拿起白巾,朝他密布細汗的額頭擦去,倏地手腕一緊,面前的男人赫然睜開一雙點漆的眼睛,冷冰冰地問道,“你做什麽?”

“給您擦汗。”

目光落到她手裡,桓猊緩緩松開手,同時把小娘子往外一推,輕紗帳子輕輕蕩開來,同時拂到二人的面頰之上,芸娣跌到床外,正聽裡頭人說道,“滾吧。”

屋子裡靜了。

知道人走了,桓猊慢慢闔上眼。

芸娣掩好衣衫方才走出門,廊下已沒了婢女們的身影,衛典丹含笑接過她手中之物,“小娘子今天起早了罷,尚未進膳,奴婢們都已備好。”

之後就有婢女領去進早膳,院子中間的空地上,隱約有一小片衝刷過後未褪的血痕,她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了。

出了北院,回去路上,迎面匆匆走來一位小娘子,她低頭捂臉,紈扇遮住一雙紅腫的眼睛,但芸娣瞧了一眼,就認出來了,是那天端午夜市上偶遇的陸三娘子。

早聞她與庾夫人交好,眼下出現在都督府上並不奇怪,但相較於端午夜上的活潑熱情,今日憔悴了不少,身邊也無郎君相伴,顯然發生了什麽事。

那夜芸娣雖戴著氈帽,與陸三娘子說過一會兒話,但並不相熟,眼下二人相遇,陸三娘子沒有在意,心事重重地走了。

這一天,桓猊都不在府上。

芸娣這身份說是婢女,卻也只是桓猊說說的,沒讓她簽賣身契,充其量隻當他一個人的婢女,桓猊不在府上,幾個管事對她是畢恭畢敬,不讓她下人乾的活兒。

芸娣閑來無事,盤算了半日叫桓猊滿意的法子,著實太難,犯了瞌睡,迷迷糊糊一覺睡到傍晚。

醒來了,簷下婢女嘰嘰喳喳,正在外面的新鮮事。

正說起昨夜顧陸兩家大鬧的事,婢女道:“原先誰不知道顧四郎跟陸三娘子舉案齊眉,羨煞旁人,卻是連這麽好的顧四郎都養外室,天底下一心一意的男人還有幾個?”

“自然是有我們家鳳凰郎。”

一群婢女吃吃笑起來,笑說的那小丫頭,“鳳凰郎連妻妾都不曾有,對誰一心一意,你這話未免說太早了。”

有人說著唏噓起來,“其實男人算得了什麽,性命才是緊要的,陸三娘子也是個癡人,為了個三心二意的情郎,至於尋短見麽?”

時下民風流行妒,上至權貴王公下至百姓,女子們都以妒為美,遇上家裡郎君三心二意的,直接扔了一份和離書回家,從此妾心如鐵,再尋新歡,如陸三娘子這般決絕剛烈,以死來收場的,倒是少見。

芸娣在屋裡聽見,叫來婢女,婢女說,“陸三娘子下午就去了,自己找了根白綾在屋裡,發現時候已經沒氣了。”

芸娣一時沉默不語。

早上才見到陸三娘子,下午就出了事,從一個俏生生的小娘子變成了一具死屍,又想到端午夜的場景,難免唏噓。

那時他們感情甚篤,親密得眼中只有對方,才過了幾日,轉眼成了怨侶,世事無常,這般好的感情,倒不如一開始便是一對真兄妹,也比最後夫妻反目強。

隔了片刻,來了南院的婢女,說是庾夫人請她過去坐坐。

芸娣也明白自己一來,鳩佔鵲巢,她這身份說是婢女,卻也叫男人沾過手了,沒什麽好抵賴的,庾夫人要覺得她是個禍害趕走,更沒什麽好賴著的,如果庾夫人能趕走她,最好不過。

這樣她就有理由,不能勉強自己待在都督府。

芸娣正要去,婢女們卻攔著,紛紛說小娘子莫要去,但又說不出理由,仿佛庾夫人是禁忌,連提都不敢提。

芸娣心中雖疑惑,卻不想這麽不清不楚,當下應邀前去。

還未到南院,燈火通明的曲長廊下,倒迎面碰著了從外面回來的桓猊。

他一雙冷眼打量了下她身後幾個婢女,認得的,是南院的人,當即皺了眉頭,毫不掩飾厭惡,“滾回去。”

兩名婢女心虛般,一聲兒都不敢吱,身子顫顫滾回去。

芸娣看著桓猊大步朝自己走來,一時有些無措,桓猊走過來,就捏了捏她的臉,“就這麽讓我滿意的?”

看芸娣一臉迷瞪瞪的,顯然還不知道危險悄然靠近,要不是被他趕跑了,眼下哪還完生站在這兒,他自是不會同她說起都督府裡的舊事,隻警告道:“還有以後,哪裡都可以去,唯獨南院,不準去。”

頓了頓,沉聲道,“往後你只需聽我一人,旁人召喚你,不理睬就是。”

芸娣點頭,外面的傳聞應當是真了,早有傳桓大都督跟庾夫人之間有很深的嫌隙,眼下這麽一看,不失為真,但她心裡仍是不得勁,想走沒走成功,暗暗空歡喜了一場。

二人在這邊說話,聲音不重,桓猊又微微低著頭,目光落在她臉上,仿佛專注的樣子,瞧著倒似在說悄悄話,幾個家仆侍衛遠遠站在後面,看都不敢看過去,裝模作樣在低聲聊天。

芸娣有點窘迫。

“在想什麽?”看到小娘子微微走神,桓猊不悅地捏了把她的臉。

芸娣臉被捏疼了,委屈眨了眨眼,卻見桓猊忽然俯身朝她臉上探來,不由得忘後退半步,卻被他掐住腰,下意識緊閉上眼,口中慌道:“你做什麽?”

臉上卻拂過絲絲涼涼之物,她睜開眼,男人的衣袖掠過她面頰,長指往她鬢邊輕輕一落,插了朵花。

正巧掠過一陣傍晚余暉下的熱風,花瓣垂落下來,芸娣伸手接住,卻是荼蘼花的一葉花瓣。

廊下吊著一大叢荼蘼花,桓猊叫人從何家摘來,一路上好生養著帶回建康,眼下用水養著,日日澆灌,雖說花期過了,卻是養在這兒的仍盛開。

荼蘼花映在黃昏柔光裡,整條廊子上,淡淡彌漫著一股香氣。

桓猊垂著眼打量她,目光從上掠下,又卷上來,最終落在她烏黑的鬢邊。

少女挽著一朵素花,顏色落在眉梢眼角,好似勻了胭脂,一時分不清人襯花,還是花襯人嬌。

桓猊眼裡不由深了深,不禁伸手撫向她鬢邊,指尖碰了碰花,又流連滑下去。

芸娣身上已起了細細的疙瘩,心下有慌亂,無措,有淡淡的厭惡,唯獨推開他的勇氣不知跑哪兒去,一時間忘了避開,由著男人撫她的面頰,輕輕捏住她的臉。

男人將俯身下去,倏地,身後傳來一道溫柔的女聲。

“都督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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