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鎮邪消失的幾日,沒有閑著,桓猊交代他一件事差事去做。
廬江的土匪越發猖獗,其中五虎山頗具勢力,之前官府剿過幾次,山形易守難攻,不容打,一連幾回铩羽而歸,也不是沒想過派人打入敵內,但五虎山頭兒刀疤一雙眼尖著,往往還沒上山,就被識破,斬殺在山腳下。
桓猊來廬江沒多久,五虎山不但沒收斂,還鬧出了幾樁人命。他沒來也就罷了,來了,還敢在他頭上撒野,桓猊生了鏟除之心,但一個小小的土匪寨,還不值得自己親自動手,劉鎮邪主動攬下這樁差事。
同官府的路數一樣,強攻不行,只能深入敵方,不過同之前幾個被殺的細作不同,劉鎮邪自幼生長在三教九流之地,裝好人不行,但裝小人卻是地道的,加上在蘭香坊跑腿,從不曾與官府打過交道,五虎山就不會懷疑他的身份。
接下來,就是如何取得土匪的信任。
桓猊不止派了他,也差官府隔三差五攻打五虎山,眼下形勢正膠著,土匪們窩在山上,物資短缺,劉鎮邪便以此為缺口,佯裝蘭香坊倒閉後,做起了倒賣物資的勾當兒,同五虎山的人慢慢勾搭上,打探到刀疤好色的性子,就送去了霍娘。
霍娘是蘭香坊的花魁,身段手腕不用說,會將刀疤伺候爽死了,有了送上美人的功勞,劉鎮邪今夜便能趁機上山,熟絡地形,之後與官府裡應外合,將土匪窩一網打盡。
眼下他來,是稟報此事的進展。
劉鎮邪走進屋,聞到一股濃烈到散不開的麝香,他在蘭香坊當了四年的龜公,怎麽會聞不出來。
他來之前,這裡有女郎來過。
滿屋濃烈的麝香,有一絲隱約的桃花香氣。
他恍惚想起來,來蘭香坊的那年,後院一片桃花林開得嬌豔,芸娣偷偷取了客人喝剩下的半壇子女兒紅,他一杯杯喂著她,弄醉了後,她雙手環住他的胸口,軟綿綿地趴在他懷裡,仰著脖子笑呵呵。
女孩眼眸雪亮,小嘴嫣紅,唇角滴了酒漬,是他珍愛了六年的,他慢慢將臉低下去,點著她的鼻尖,她癡癡咬上來,含著舔著,他看不夠地看她,說她是他眼裡的星星。
也是心裡的星星。
只是後半句話沒說出口,人就醉倒了。
她袖上,鬢發,肩上,身子上下泛起了一層桃花香氣,醉得一塌糊塗。
劉鎮邪稟道:“今夜屬下就上五虎山,繪製好地圖,向主公呈上。”
桓猊手裡攤著廬江的地圖,正在部署埋伏路線,眉梢未抬一下,“送去的小娘子叫什麽名兒?”
霍娘。
劉鎮邪未曾提及過霍娘,隻含糊地說了送給刀疤一名美人,眼下桓猊問起來,他就打起十分的精神,知道隱瞞不過去,如實道:“人叫霍娘,沒同蘭香坊的人一起押著,逃了出來,說是沒地兒去,屬下問她高不高興去伺候刀疤,她一個弱女子,還能又什麽主意,也就點了頭。”
他對霍娘說要送她離開廬江,實際上,卻交代馬夫行到五虎山下。
眼下這會,人早已上了五虎山,同一幫生龍活虎的土匪,操弄起了皮肉生意。
“你這人倒是薄情,霍娘明明對你有意思,你卻將她送入虎口,”桓猊一哂,目光掃過來,有探究的意思,“聽說霍娘出城前,還與你妹妹見過面,一個兩個倒對你死心塌地。”
劉鎮邪深知他多疑,霍娘與芸娣見面的事瞞不住,但她們說的話私密,未必會落入密探耳中,眼下分明是試探。
劉鎮邪微微笑道:“芸娣跟了主公,是生是死都是主公的人,要死心塌地,也只能對主公一人,屬下不算什麽玩意兒,只不過佔了幾年兄長的名義,讓主公笑話了。”
“有一句說對了,”桓猊開始笑著,說到後半截話,語氣驟冷,“你算什麽玩意,也敢在我面前班門弄斧。”
劉鎮邪惶恐地伏在地上,垂頭道:“屬下對主公忠心無二,不敢有一絲隱瞞。”
上方傳來冷冷的聲音,“有沒有,你心裡清楚,這次你還有事辦,我就不追究了,”桓猊肩背往後一靠,往桌上交疊一雙長腿,“下去領賞吧。”
他什麽都不問,心思什麽也就不透露,出乎劉鎮邪意料之外,一時間猜不透他心裡頭的琢磨,怕自己亂了分寸,垂頭領了賞,門外兩名親兵將他按在春凳上,一人按住他,一人往他臀部打板子。
二十下,每一下如重錘貫身,極重的力道,不躺上半個月哪起得來,但他身上還有差事,還要剿了五虎山上的土匪窩,這就是桓猊的賞了。
剿滅土匪窩這事辦成了,給他賞。
要辦不成,也賞。
賞他下黃泉。
二十下打完皮開肉綻,凳上全是斑斑的血跡,觸目驚心,劉鎮邪臉色慘白,拖著身子匍匐在地上,磕頭高聲道:“謝主公賞賜!”
衛典丹獨自來到牢房,見人躺床上一動不動,臉燒得通紅,擰著兩名守衛的耳朵,罵道:“幹什麽吃的,剛才我怎麽吩咐你倆,別怠慢了,這就是你們別怠慢的法子,嗯?想害我呢!”
一名守衛連忙去喚大夫,另一個就是牢房劉頭兒,就慘了,耳朵還被衛典丹揪著,一臉委屈道:“屬下怎敢不聽衛大人的話,只是現在誰都知道了,這女郎衝撞了主公,怕是沒好命享,主公也發下話來,誰都不準理他,屬下怕啊。”
“有我在前頭頂著,出了事,也輪不到你頭上。”
劉頭兒湊過來探口風,“屬下也是慌了神,大人勿怪,眼下沒人,您給我們透透氣,主公到底是個什麽想法。”
衛典丹橫一眼過去,“主公的心思,也能叫你猜著?”
嘴上這麽說,心裡約莫有了點主意,當下還不能確定,等大夫來了,他定下心神回去,正逢桓猊進完晚膳,連忙接過婢女手中的清茶,含笑遞上去。
桓猊抬眼冷不丁掃見他,接過茶,掀了下茶蓋含了口,嘴裡滾了滾又吐出來,“滾哪去了?”
“屬下叫牢房的人都盯仔細,此人既是刺客,必能引出同黨,也守衛叫人好好伺候著她。”
桓猊掀眼皮看他,眉峰輕輕挑著,“我是這麽吩咐你的?”
衛典丹一怔,旋又道:“主公責罰的是,此人膽敢驚擾了主公,區區小刑又怎能抵罪,當該剜心刮皮,好讓她長長記性……”
“成了,”桓猊打斷道,“整天喊打喊殺的,別人當我們是強盜呢。”
“請示主公,該要如何處置此人。”衛典丹試探問道。
這話就不中聽了,桓猊看他一眼,眼風如利刃,“你說呢。”
衛典丹忙道:“屬下多嘴,這點小事哪裡還敢勞煩主公。”
暮春轉夏,天兒是越發熱,桓猊眼稍一抬,瞥見衛典丹還杵著,今日是怎麽看他,怎麽不順眼,當下往他腳下扔了茶盅,“沒事兒乾,想當個閑人?”
衛典丹忙含腰正出去,又被叫回來,桓猊碰了下虎口上的傷,額角青筋隱跳,倒不是疼的,戰場上挨的明槍暗箭可比這慘烈許多,卻是被氣的,桓猊嘴角微微下沉,“問程大夫,拿最好的金創藥。”
衛典丹心下覺得不對頭,面上應是,一待出門,心下便已了然,招來人,低聲道:“你速去牢房,將什麽茅草木床通通扯了,地上鋪層毯子,最近天熱了,蚊蟲叮咬得多,床上也設錦帳,還有什麽漏的,你自己瞧著辦,總之把人照看好。”
見手下面露詫異,掃掃四下無人,衛典丹朝他招招手,壓著聲道:“豈止有用,用處大著呢。”
芸娣被關在牢中,不但沒有受刑,反而比待在外面更好。
期間衛典丹不曾露面,似乎忙得很,但派人送來了金創藥,還有一些外敷的膏藥,芸娣看著藥瓶,臉紅得滴血。
素來聽聞衛典丹對女人溫柔體貼,萬花叢中過,可謂風流,怎麽偏偏在這事上不開竅,她身上那傷,哪裡用得著外敷。
她卻不知道,衛典丹明明知道這點,但架不住有人借虎口的傷,要來一堆藥膏,用了幾次嫌麻煩,全叫他扔了,衛典丹哪敢扔,照上面那位別扭的心思,全部送到牢裡。
開始幾日,芸娣過得滋潤,但初次承歡,受了涼意,加上心緒劇烈起伏,之後昏睡了兩日。
就在她病中,劉鎮邪繪製好五虎山上的地形,裡應外合,趁夜一鍋端剿了土匪窩,只剩一小撮逃竄在外,如今全城戒備,官府緝拿,要想逃出去難如登天。
芸娣病得迷糊時,守衛聚在一起談論此事,嘀嘀咕咕的,有人說有個妓女就被送上五虎山,給刀疤做壓寨夫人,可惜啊,隻當了半天,就被官府一股腦兒揭了鍋,做不成了。
妓女被救出來時,都不成樣子。
她下體被一根粗木棍塞得滿滿的,身上遍是精斑,臉上兩道濃重的淚痕,一瞅見官差的刀,迎頭直撞上去,沒死成,流了好多血,暈死了,聽說是蘭香坊的人,又給關進牢裡。
所以說人的命還真是古怪,你是什麽身份,就該有什麽樣的結局,妓女生來就是妓女,死了也是,岔開兩腿叫男人乾著,要改命下輩子吧。
牢房裡的人閑來聚在一起,都是一幫漢子,口裡沒輕重,卻讓昏睡中的芸娣無意聽了去。
聽多了,連夢裡都是桓猊掰開臀肉,用一根粗長紫紅的陽具乾她,從前面乾,從後面深深搗進去,讓她趴在地上狗似的爬,翹著屁股被他肏穴。
身上射滿了男人腥濃的精斑,她哭都哭喊不出聲兒來了, 做夢都想著阿兄快來救她。
但阿兄已經死了,早投胎去了,怎麽還會將她記在心裡,她成了桓猊的禁臠,只要他一日沒厭,她就張開兩腿被他肆意肏穴。
芸娣身子骨壯實,大約昏睡了兩日,沒叫風寒打垮下去,病去好轉,臉色白裡透粉,猶如禁受雨水滋潤,海棠花般嬌豔無比。
就算待在臭氣熏天的牢房,這美貌如仙的小娘子仍叫人挪不開眼。
好幾道目光若有似無停留在她身上,肆意打量,已比不得頭幾天的敬畏。
牢房守衛算不得都督的親兵,是原來驛館的人手,近不了都督的身,就被打發到這兒,其實要犯關押在官府專門的牢獄,這兒形同虛設。
前幾日難得來了個美人兒,還是衛大人親自交代要好好照看的,守衛們不敢怠慢,一連過去兩日,土匪窩都被剿完了,眼看都督啟程進京,也沒見派人來接這小女郎出去。
顯然已成棄子,守衛們越發懈怠。
三餐送的都是些糟糠,芸娣卻不在乎,能管飽肚子就成,她口中正攪動米糠,門外幾個守衛圍著正喝老母雞燉湯。
香氣勾人得很,芸娣眼巴巴望著,叫劉頭兒撞見,拿一隻雞腿誘她,“小娘子病剛好,正需要補補,可想吃?”
芸娣點點頭,劉頭兒笑道:“天上不掉餡餅,小娘子想要,便湊過來,同我和我這群兄弟親個嘴兒,咱們守你這麽多日,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是?”
劉頭兒油臉含笑,一口黃牙,手裡提著隻肥美滴汁的雞腿,她揉了下肚皮,便慢慢湊了過去,劉頭兒眉梢一揚,朝同伴得意一笑,卻是這麽一愣神,叫小娘子咬住脖頸,登時胡亂叫起來。
最後同伴及時趕到,將芸娣一腳踢開,拉著劉頭兒坐回去。
芸娣也不惱,撿起滾落在地的雞腿吃起來,卻是那劉頭兒被她暗算一遭,心中怒火未平,欲過來挑釁,被守衛裡的王老頭給勸住。
王老頭說廬江最近來了一位大人物,正值多事之秋,稍安勿躁。
有人問比桓大都督還大麽。
王老頭咧嘴笑,“同胞的兄弟,你說誰大啊。”
芸娣聽到了,眉尖微蹙。
同胞兄弟,她印象裡,桓家子弟眾多,可桓猊這一支上沒什麽人,他只有個親弟弟,叫桓琨,任中書監,名副其實的丞相,從建康來的客人提到他,卻不管他叫桓丞相,而是稱為鳳凰郎。
有人說,做大官裡頭,就屬鳳凰郎最菩薩心腸,願意蹙下眉頭,肯看一看泥坑裡翻滾的螻蟻。
芸娣卻想到那大惡人,一時嘴裡沒了滋味,擦了擦嘴角,倒在床上睡了,不曾去聽外面的閑聊聲。
有人壓低聲說,“你們可聽說了,前天夜裡,鳳凰郎向咱們都督討要了一名妓子。”
時下世家大族流行鬥富,鬥雞鬥食鬥穿著,什麽都鬥,女人自然也是他們玩樂的把戲,世家裡頭,身份越是高貴的,家中畜養的妓子便越多,這已然成了種風尚,桓琨是當朝丞相,若說身份金貴,除了自家長兄,連皇帝都比不上他,有這資本,甭說討要妓子,便是後宅養了三千女郎,都不會叫人驚訝。
很快有人嗤道:“這有什麽可說的。”
“自然是沒什麽,但你們有所不知,鳳凰郎不同於一般的烏衣子弟,又是那樣的身份,身邊一個女人也沒有,膝下更甭說有兒女,操的是皇帝心,卻沒享皇帝的樂趣,原以為好龍陽,一來廬江就要了個女人。”說話人頓了頓,吊起大夥兒的好奇心,“你們猜這女人什麽身份。”
“從五虎山抓下來的刀疤婆娘!”
“聽說是個妓子,既叫山霸王哄她做夫人,又讓鳳凰郎拜倒在她裙下,手腕真真兒高。”
“說是擔心長兄桓大都督,才從建康趕過來這一趟,指不定是為了這小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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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下章正式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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