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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貂裘》第五章 男人
六年後。

廬江。

今日是三月初三上巳節,按照習俗,人們會去郊外踏青,河邊沐浴,或祭祀拜佛,曲水流觴,上至長官權貴,下至平民老百姓都有活動。

城外一處山谷,滿山暖風,陽光倒映在溪面上,魚兒來回遊動,咬著一具嬌嫩白皙的胴體。

芸娣正在洗澡。

溪水裡泛起了一層血紅。

岸邊似乎躺著一具屍體,不知是野獸還是受傷的樵夫。

芸娣噤聲,穿好衣服湊近了,發現是個人,似乎受了重傷。

男人肩上插著一柄箭,全刺進皮肉,芸娣蹲下來,看了一眼箭,並未刻有哪家的標識,那便是行刺客之事。

芸娣折斷了他後背上露在外的箭,正要將他掀身,倏地手腕被人緊緊攥住。

一道寒冷而又陰鷙的男聲緩慢響起來。

“你是何人。”

男人緩緩睜開眼,面色蒼白,眼中有幽寒利銳之光,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劍,埋在雪中也能射出利光。

芸娣起先生怯,可看到他煞白英俊的面容,又隨之一怔,黑炭似的面頰莫名多出兩團紅暈,“我是來山裡采蓴菜的,看你人暈在水裡,中了很重的傷,若不及時治療,怕是有危險。”

芸娣看他體力不支,到底是個心軟的性子,小心翼翼出聲,“郎君可還好?”

面前人影憧憧,瞧得模糊,男人以為是一塊黑炭,慢慢垂眼。

他盯著一雙未納襪履的白足,是女人的腳。

陽光底下,溪水淌過少女的腳趾,微微蜷縮著,像魚的肚皮,白得耀眼。

男人目光微俯,眼皮覆著烏黑的眼珠,目光裡少了一股煞氣。

“郎君?”

“住嘴。”

男人似厭煩她吵鬧,擰了擰眉頭,眼底有些暈。

芸娣噤聲,胸口卻倏地一沉,男人一頭栽下來,胸口被他額尖砸到,芸娣往後一個仰倒,就滾在了男人懷裡。

衣袍上濃烈的血腥味夾雜著雄性霸道的異香,一股腦兒鑽進鼻孔,芸娣連忙站起身,卻被男人牢攥住手腕。

掌心異常滾燙,猶如火焰裡的鐵塊,仿佛哪裡刺了一下,沸沸熱熱地麻到指甲眼心孔裡。

掙脫出來時手腕見紅,怕叫阿兄瞧見,芸娣垂下袖子,翻過這昏死過去的男人,將他拖到附近的小竹屋。

做完這些,芸娣回到城中時正逢熱鬧,劉鎮邪問她,“怎麽比平日晚了半個時辰。”

芸娣埋怨道:“路上人多,擠都擠不進來。阿兄,我怎麽瞧著今年的上巳節比往年要熱鬧?”

劉鎮邪道:“今日桓大都督進城,自然熱鬧。不多說,我們要盡快到蘭香坊,免得叫媽媽挑剔。”

芸娣見他不曾起疑心,暗暗松了口氣,劉鎮邪卻忽然握住她的手,腕間有淤青,芸娣輕輕抽了口氣,叫他發覺,停下腳步問,“怎麽了?”

芸娣目光落在他袖間的手腕,系著五色彩縷,是去年七夕節她編的,又給阿兄戴上去,不由含笑撫了撫,“怎麽還留著呢。”

劉鎮邪眼中染了笑,“你給阿兄的,自然都要留著。”

蘭香坊是城中有名的娼妓館院,與一般隻迎達官顯貴的仙人坊不同,這裡什麽客人都有,屬於三教九流之地。

芸娣與劉鎮邪四年前從山谷出來,芸娣面容加以修飾,扮作醜兒,劉鎮邪更是改名換姓。

二人本是不登記在冊的流民,來城中尋生計,不敢出人頭地,於是尋得這份活兒,一個當龜公,一個在坊中遞茶送水,勉強過日。

今日上巳節,坊中不少妓子陪客人出門,芸娣侍奉的是霍娘,年紀比她略大些,卻生的得嫵媚嫋娜,嬌嬌的一個小人兒,惹人垂憐,已是蘭香坊的頭牌,今日陪周太守家的三郎宴飲。

話說回來,衙門要關系,連這小小的青樓都要如此,芸娣沒什麽本事,卻能伺候上坊裡的花魁,還要多虧劉鎮邪,霍娘對他有幾分心思,為能拉攏二人關系,便才叫芸娣做自己的婢子,在屋裡伺候。

去周家的路途上,恰好遇到進城,桓大都督因病不便騎馬,坐在馬車內,但也絲毫不影響節日的氣氛,馬車行進許久,才抵達周家。

席間,芸娣候在霍娘身側,將前面的動靜看得一清二楚。

霍娘伏在周呈的懷裡,臉兒漲紅,呼吸微喘,手裡揮著紈扇,看似在扇風,不過是在掩飾罷了。

她下身的裙擺被撩起來,穿著條開襠褲,腿兒微開,一隻手掌正在她腿心進出,揉弄軟嫩的小肉粒,帶出一手的粘膩。

霍娘軟聲道:“周郎,輕些。”

周呈從她裙擺中抽出幾根粘膩的手指,垂在桌案下,霍娘用帕子仔細擦拭,周呈便從案上拈了一顆葡萄,喂進她嘴裡。

“待會收拾你。”

周呈與宴上的客人會談,芸娣扶著霍娘到後院休息,一路上,霍娘走幾步,小喘著氣,走得有幾分艱難,臉兒更是紅紅的。

到屋中,更是翹著屁股趴在枕頭上,芸娣湊近她兩腿間,一點點撩開群裾,便見那小嘴兒緊咬著半粒紫紅葡萄。

芸娣伸手進去,一連挖出來五顆,個個都如鴿子蛋般大,芸娣看了好是吃驚,“太守家裡就是寶貝多,奴還未見過葡萄有這般大的個頭。”

屋外忽然有人敲門,婢女道是周呈叫霍娘過去。

芸娣含笑道:“姐姐還請稍等片刻,容我家女郎收拾片刻。”將屋門合攏,轉身看見霍娘在收拾,“女郎不覺得奇怪,眼下郎君正在談事,卻叫您過去,豈不是耽誤了事。”

霍娘道:“此話何意?”

芸娣道:“聽聞周小郎君家中有一悍妻,最見不得郎君召妓遊樂,凡是碰見一次,就要砍掉妓子的雙手,讓郎君難看,今日您是第一次進府,小心為上才是。”

霍娘沒有她多心,“今日是上巳節,周三娘子不在府,同女伴郊外踏青,若不如此,周呈怎會召我進來,好了,知道你擔心我,小心是好事,但也別小心過頭。”

婢女領二人到書房門口,同輪值的家仆打聲招呼,又領她們進去,見書房內無人,芸娣替主子問道,“怎麽未見郎君?”

婢女道:“稍等片刻,奴去叫人上茶。”

之後拂開芸娣的手,轉身退出去,連同門也關得緊緊的,霍娘卻輕輕揚眉,“書房是郎君辦公之處,他能容我進來,說明在他心裡,我已有一席之地。”

卻等許久未見有人來,霍娘犯了困意,坐在椅中不舒服,見裡間設有一張臥榻,便躺了上去小憩,吩咐芸娣到了時間叫醒她。

片刻,兩個人推門進來,壓低聲說話。

“屬下親眼見到桓大都督中箭落馬,被江水卷進去,進城時方才遮掩沒有露面,應當還沒找到人。”

便聽得一聲冷哼,“他也有今日。”是周郎的聲音。

“周公天上有靈,將助郎君大仇得報。”

“務必趕在他的人之前找到。”

“是!”

就算是在書房,二人說話依舊壓著,婢女忽然敲響門,道是給女郎送茶來了,房內的二人對視一眼,周呈打發婢女下去,隨即往裡間走去,撥開簾子,正見霍娘躺在榻上小憩,一旁還有打扇眯眼的婢女。

午後昏沉,二人都昏昏欲睡,屬下往自己脖間做個殺的動作。

周呈卻搖搖頭,這時刻不宜節外生枝,想是這麽想,最後還是要來匕首,又猛地往婢女的脖子扎去。

卻見她毫無反應,反而輕輕打起鼾來,周呈便收起匕首,叫屬下出去。

“醒醒。”

霍娘被搖醒,睜眼見是情郎,不由含笑撲到他懷裡,“你怎麽現在才來呢。”

周呈低頭細瞧著,見女郎含羞帶俏,一張小臉嫵媚,青澀卻又風情,不過十五六的年紀,瞧著卻已不是女兒家的模樣,分明是個嬌嫩嫩的淫娃,不由含笑捏捏她的臉,“這不過來陪你了。”

打扇的婢女也醒了,被打發到一邊去,周呈摟著霍娘在書房行事,霍娘被抱上書案,裙擺撩到腰際,翹著屁股由周呈肏。

周呈一邊挺動腰杆,次次搗進花心,一邊從身後掰開霍娘兩條腿兒,往兩側拉到最大,讓芸娣跪在霍娘的腿心間,上來舔乾淨二人緊咬著的性器連接處。

芸娣睜大眼震驚極了,周呈還未發話,霍娘卻皺眉頭,“下賤的東西,也敢碰郎君的寶貝。”

霍娘下身咬著他緊,又扭頭過來親他的脖子,周呈捏住她的下巴,笑道:“你又是什麽東西。”

霍娘美眸含嗔。

周呈又溫柔替她擦去,胯間卻毫不留情往前一頂,雙手揉起兩團綿奶,“不過是與你說笑,怎麽就當真了,笑給我看看。”

霍娘便也配合,轉淚為笑,伏在周呈臂彎裡,被他揉捏肏乾,之後又趴在地上被幹了一回。

盡情過後,婢女帶走主仆二人,周呈冷著臉吩咐,“緊盯她們,若是敢報官,找個清靜地方,處置了。”

“郎君就不覺得蹊蹺,書房乃是重地,沒有您的允許,誰敢放一個娼妓進來?”

周呈冷笑,“還能有誰。”說罷怒氣湧上心頭,再難以壓製,拂開案上茶杯,“賤婦!”

霍娘從周家出來時,雙腿幾乎打顫。

芸娣扶著她上車,簾子剛垂落,霍娘臉色驟變,攥緊芸娣的手,聲音低而發顫,“周呈要殺桓大都督,現在就去報官。”

“不行。”芸娣斬釘截鐵道,“周呈肯放我們出府,未必真是放心,往後幾日估計會一直盯著我們,只怕還未見到衙門,就已被他處置,我們什麽都不做,他自然不會起殺心。”

“他不肯錯放一個,殺我們兩個無權無勢的女郎,也是輕而易舉。”霍娘憂心忡忡,“也是奇怪,一個太守的公子,怎會自不量力想去行刺桓大都督?”

世人只知道六年前周段翎病死,周家退離建康,是命數,並不知道背後有桓大都督的推波助瀾。

說起這位桓大都督,更是位人物,是能止民間小兒啼哭的煞神,關於他行事狠辣的事跡,民間流傳很多。

此人叫桓猊,猊者,龍生九子之一,生來駿馬驕行、垂鞭直拂五雲車的金貴人物,年少時父親被殺,家道中落,發誓手刃仇人。

不想尚未等到及冠磨刀,仇人便壽終正寢,死後被追封三公,榮譽顯赫,當時桓猊年十五,避開眾人視線潛進靈堂,將仇人滿門屠盡,事後被打入死牢。

時下世人重孝,國以孝悌治國,朝中權貴念他為父弑仇,孝心可嘉,向皇帝請恩開赦,轉眼間,桓猊便從死囚成為權貴的東床快婿。

士族南渡後,桓猊與其屬弟桓琨輔佐皇室,匡扶社稷有功,在朝中平步青雲,六年前將周家從朝中排擠出去後,兄弟二人更是位極人臣,桓琨任鳳凰郎,桓猊統領六州軍事,時人皆稱他為桓大都督,秉性行事越顯霸道。

一次宴上,家妓吹曲子頻頻出錯,宴主人顏面盡失,便將這家妓毆打致死,滿座神色動容,唯獨桓猊處變不驚。

後日,富豪石崢請他與弟桓琨前來赴宴,石崢令美人行酒,客人若飲不盡,就殺死美人。

行酒到桓家兄弟這邊,桓猊卻故意不拿酒杯,眼睜睜看美人被杖殺至死。

周呈要刺殺他,不得不說挺有膽色,但至於原因,二人身份是賤民,哪裡想得透,芸娣安慰她,“現在桓大都督下落不明,至今都未尋到蹤跡,如此大事,城中必定會暗暗盤查,周呈再能一手撐天,也不敢在這風口浪尖上犯事,只會給自己落下把柄。”

霍娘卻委屈地用帕子擦眼淚,“你說我剛到周府,也不同人熟識,就遭了人家的計,剛才若不是你叫我裝睡,只怕現在人頭落地,死都冤屈死,”恨極了咬碎一口銀牙,“到底是哪個毒婦要害我?”

應當是周三娘子。

先前就傳,周三娘子因為周呈多看了婢女一眼,將婢女的雙手砍掉,沒有底線的人,行事如何不霸道。

周呈帶霍娘進府,明為縱樂放誕,暗中行刺殺桓大都督,事後讓人查不到他頭上。

他什麽都考慮到了,唯獨忽略女人的嫉妒心。

周三娘子一心想癡佔丈夫,又豈能容忍霍娘登堂入室,打自己這位正室的臉,不惜暴露丈夫的計劃,也要將霍娘殺之後快。

芸娣忽然想到竹屋裡中箭昏迷的男人,身份可疑,救了這樣的人,不知是福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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