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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貂裘》第八十四章 偷吃酒(滿13000豬更)
又是一年春,一個晴朗天氣,靜安寺中香客眾多,人山人海,芸娣上香後去後院禪房誦經,同行的還有月娘。

三年前,月娘從都督府裡被趕出來,毒打了一頓,只剩下一口氣,被帶回丞相府養傷從此住下,伺候主子。

芸娣在禪房裡誦經靜心,不知覺半日過去,天色正到日頭最明媚時,又是春日裡,靜安寺附近有一片杏林開得極美。

月娘道:“三娘子若是累了,不如去杏林裡走走。”

芸娣道:“眼下寺中煙火正盛,在杏林中流連人多,倒是下山時正值暮色,人流散去,可以從杏林中經過,觀賞黃昏時花開的美景。”

眨眼到黃昏時分,仆從駕著普通的馬車從杏花林中趕路下山,芸娣掀簾在賞景色,隱約聽到身後有追逐的動靜。

後頭追來幾匹棗紅大馬,當前之人所著廷尉處的袍服,追上馬車,先拿出令牌自報家門,原來是專掌緝拿的廷尉右監,又問車廂裡之人可是桓三娘子。

芸娣見他們身份無疑,便點了點頭,問何事。

原來是廷尉處抓到幾個犯人,拷問之後吐露出同黨今日會埋伏在靜安寺下山的必經之處,只等芸娣路過抓起來訛一大筆錢。

原來芸娣每月都會來一趟靜安寺,時日一久,被不軌之人發現,就出此下策,哪知運氣不好,還沒行動就沒抓了個現行。

而這幾名廷尉右監抓到人後,未見芸娣的馬車下山,懷疑路上遭凶險,這才在靜安寺附近盤查。

說來芸娣運氣好,陰差陽錯就這麽繞開一場凶險。

現在見人無礙,右監道:“還需勞煩三娘子去廷尉處認個臉,沒什麽問題自是最好,若瞧著有幾分眼熟,三娘子也好提防著些。”


芸娣配合他們辦案,又讓月娘和仆從先回府報信,之後乘了幾位官爺的馬車去廷尉處,見這幾個潑皮全是生面孔,這就排除熟人作案,單純是打探到她來往的習慣,這才起了歹心。

辦完事出來,天色已經黑了,芸娣看到謝璣策馬而來,停在她面前。

謝璣眼睛冷冷的,不帶一絲感情,“上來。”

芸娣慢吞吞伸手過去。

隨後謝璣抓住她小手,他掌心寬大粗繭,微微磨得她小手生疼,之後被他抱到身前離開。

街市上燈火如晝,行人看見謝家六郎抱著一位美人打馬而過,懷裡美人雖以帷帽遮面,卻是春夜裡薄衫明媚,身段曼妙,用不著露面,便知是一個絕色美人。

建康城裡,能讓冷冰冰的謝家六郎抱在懷裡呵護,又有這等美色的,自是桓三娘子。

桓謝兩家婚事,城中百姓無人不知。

但一路上,二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這三年,謝璣沒少進出丞相府,二人碰見,隻客氣寒暄一聲,從不主動搭話。

今日謝璣肯載她回府,也是杜絕外面風吹草動,免得明日城中流傳開兩家交惡的傳聞。

到丞相府,芸娣沒有先回屋,而是去了書房。

桓琨正在小書房裡看書,姿意清閑,見芸娣來了微微一笑,“早些時候,六郎派人來過,今天下午的事,我都已知道。”

芸娣本是要解釋來龍去脈,見阿兄都知道了,就靠近他,抽走他手裡的書,“阿兄就不問問我沒有受驚,害不害怕?”

桓琨目光從書上轉移到她臉上,眉梢往上輕輕一挑,“若有人能傷著妹妹,才叫阿兄吃驚。”

芸娣嘟嘴,“阿兄這叫什麽話?”

桓琨眼中笑意漸深,展臂攬她到身側, 芸娣乖乖跪坐在他一旁,就被他撫著後背,輕輕搭了兩下,“那麽今日妹妹可有受驚,害不害怕?”

芸娣煞有其事地點了下頭,“害怕,受驚了。”


“妹妹想要什麽補償?”

“妹妹嘴饞,能不能吃一兩杯女兒紅。”

“你吃的是一兩杯?”

芸娣眨眨眼,不禁抱住他臂膀,“吃酒不行,那等阿兄空下來,陪我一陣。”

想到她這偷懶性子,桓琨放下手中的書,輕擰了下她鼻尖兒,“就依你的。”

芸娣這才眼睛彎彎笑起來,“對了,阿兄,我還在靜安寺求了一個護身符。”她往袖口摸了摸,卻沒摸到,不由蹙眉疑惑,“明明下山時還攜在身上。”

仔細想想,可能是謝璣帶她回來的路上,不慎弄丟了,芸娣不免失落,桓琨柔聲安撫她,“一個小物件,丟了是天意,下回去靜安寺,去給阿兄求個更好的。”

芸娣起了捉弄之心,“一段好姻緣,阿兄要不要?”

桓琨指一點她額心,“小東西,從哪學的,在這排遣你阿兄。”

阿虎進院裡來時,就瞧見兩位主兒似在打俏,他心裡不疑有他,自打三年前,三娘子認祖歸宗後,郎君怕她心裡落下陰影,格外體貼,不止在教習上,平日裡也諸多關心,甚至當時為怕三娘子出意外,特地搬到隔壁,至今仍未搬離,這三年來,兩位情誼越發深厚。

見阿虎進來,想必是有什麽要緊事,芸娣先退下。

書房內,桓琨目光清冷,問道:“那幾個潑皮可疑,可有查到什麽?”早在芸娣去廷尉處時,桓琨就已上心她的安危,之後又領阿虎前去接人,但路上見謝璣帶她回來,也就默默回來,不曾聲張。

阿虎道:“這幾個人長居江左,江州口音,在秦淮一帶乾雜活,在牢獄裡挨不住苦刑,自盡了,一般潑皮沒這個膽子,應當是江北氐族安插在江左的密探。”


若說當今江北大約有三股勢力,一股是蠻族部落,力量最小又頻發內亂,一盤散沙成不了多大氣候。

一股是衣冠南渡時,沒有跟隨大部隊遷徙到江左的中原士族,勢力以洛陽為中心往外擴散,早些年尚未起來,完全是由桓猊北伐收復洛陽後,振奮人心,聲勢才漸漸壯大,前兩年跟氐族打了一仗,還打贏了。

而這一戰裡就冒出個叫閔曜的年輕小子,招數陰狠,把氐族折騰的夠嗆,之後閔曜聲名鵲起,如今已經擁有一支流民組成的強大軍事隊伍,連氐族首領都要忌憚他三分。

但就算如此,江北最大的一股勢力當屬氐族,這些年來已不甘於吞並江北,甚至隱隱有越江南下的打算,派來的密探也最多。

眼下這幾個江北密探,容貌酷似氐族人,雖說南北兩方政權敵對,商隊卻互相交融,放眼江左,就有不少做買賣的氐族商人,但並不排除氐族嫌疑最大。

若真坐實,那麽他們襲擊芸娣的意圖相當可疑。

芸娣背後是桓家,他們想劫走芸娣,以此來達成威脅桓琨,危害江左的最終目的也說不定。

此事說大可以大,牽一發而動天下局勢,說小可以小,及時扼製便翻不起波瀾。

阿虎道:“他們既然有所圖謀,事情尚未達成不會罷休,丞相以為,是否出手。”

“跳梁小醜罷了,因他們而亂了陣腳,不值得,”心裡掠過一個念頭,卻不曾有證據,桓琨並不聲張,淡聲道,“我們不動,他們會先忍不住跳出來。”之後吩咐部下向謝璣傳信,仔細透露此事,這幾年,桓琨花重金請謝璣來府上當西席先生,一方面,的確不喜外面這些攀高枝兒的求親者,另一方面,正是借此方便讓謝璣解決一些牽扯刑獄上的重要政務。

阿虎因這事不免想到白天三娘子險些被劫一事,就道:“謝廷尉出入府上三年,二人就沒說過十句話,原以為沒有緣分,誰知是一直沒有機會,這回謝廷尉送三娘子回府,下回就是兩位主子出門同行,三娘子如今已是大姑娘,恭喜郎君,好事兒將近了。”


桓琨慢條斯理吃茶,並未表態,阿虎深知郎君舍不得這麽快讓她嫁人,又在事事恣愛她,只是,到了婚嫁之事上卻再這般恣縱下去,恐怕不妥當,勸道:“郎君再不舍得,總有這麽一天,倘若夫人尚在人世,也是極想看到三娘子成家為婦,兒女繞膝。”

“有我照看妙奴,阿母自會放心,再者她要嫁須是自己中意的,若不然,嫁人有什麽意思?”桓琨眼皮微掀,眼波微冷,“難道桓家養不起?”

“郎君說的是,是奴才多嘴。”阿虎心下卻不禁想三娘子不嫁人,郎君不娶親,莫非兄妹倆都要這樣一輩子不成,之後吩咐婢女端上幾碟飯菜,桓琨幾口吃過,擱下筷子,又批改起公文。

不覺夜深了,廊下燈火照映,連綿的桃花像浪般起伏,屋中,芸娣悄悄偷吃飲幾杯酒,腹裡有些醉,正歪著小臉兒挨在壺面上,桓琨進來時便是見她這副嬌憨模樣,無奈笑笑,長指輕搭了下她肩膀,柔聲道:“妹妹。”

芸娣含混地嗯了聲,濃翹的長睫輕顫,抬眼朝他這邊看看,咕噥了聲,“阿兄。”旋又不勝醉意,闔眼昏昏睡去了,伏在桃花雲裡,一時分不清人與嬌花誰更美。

桓琨見她睡得酣實,叫也叫不醒,攔腰將她抱起,輕輕放在床上,之後將她鬢間的簪釵取下,散開一團青絲,如瀑般散在軟枕上。

青絲拂過五指,有一股極淡不易察覺的酥意,桓琨端看她半晌,目光一直凝落在她臉上,卻聽她呼吸綿長,睡意香甜,他不禁伸手摩弄她臉兒,指上逐漸遊移到唇上,燈芯噗嗤爆開一聲,他慢慢收回手,之後吹滅蠟燭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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