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掩在長袖中的雙手一緊,逼視道,“千真萬確。”
劉洵顧不上頸子冒血,深情看她。
阿九心虛,垂眸躲開他視線。她為救人才這樣說,沒想自己這句話,反將劉洵最後一絲生機斬斷。
刑蒼瞳中充斥著冷酷的殺意,唇角一掀,道,“小九,你以為這樣說我會放了他?你又猜錯,我只會更想殺他。”
執劍的是他,可他語氣卻像被殺之人一般淒然無力,“我等你來取我性命。小九,你可千萬不要放過我。”
說罷抽劍。
“子巡!!”阿九心神大亂,也不管有用沒用,伸手去抓他劍刃。
北澤赤金,削鐵如泥,何況血肉之軀。
阿九隻覺掌心錐心刺痛,眨眼間,院中多了一人,修長手指掐住刑蒼手腕,“刑蒼君,不可。”
懷英看了阿九長長一眼,收回目光提示道,“你再不收手,她的手就保不住了。”
女子掌心縱橫一道深可見骨,再多半分,纖纖五指就要被削成兩段。
刑蒼渾身一震,惶然松手。
他又傷了她。
無論他有多愛她,最後卻總是傷她。
阿九無視自己流血,抬頭看他,眼底有暗啞的火苗,“刑蒼,你還要傷我幾次才夠。”看他驟然收縮的瞳孔,她字字清晰道,“刑蒼君,我不想看見你,請你高抬貴手,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也別再跟著我。如果你執意要跟,那就是逼我再回青丘。”
刑蒼心臟抽搐,血腥氣直衝喉頭,又被他生生咽下去。
她寧願被圈禁也不願見他。
直到這一刻,他才後知後覺明白——她不是他的小九,或者說,她不願做他的小九。
刑蒼怔怔看她,出神一般,嘴唇嗡動幾下,最終什麽都沒說,閃身離去。
見人走了,懷英忙幫二人療傷。
劉洵失血過多,意識不大清醒,昏厥前還惦記著她,“無事……我沒事……蕭姑娘,手……”
安頓好劉洵,二人回到院中。阿九看著完好如初的掌心,冷淡道,“懷英,我想我應該不必感謝你。”
懷英一怔,不習慣她冷漠,正欲說不必謝,清疏嗓音再次入耳,“你早就到了,不是嗎?”
懷英抿唇,眸色晦暗不明。
“刑蒼剛到的時候你就在,然後等到最後一刻才現身,我說的對嗎?”
不然,他怎會出現得這樣巧。
如果說過去種種教會她一件事,那就是不要相信巧合,尤其是關系到這個男人的巧合。
她以為他還會有番說辭,又或者繼續沉默下去,沒想男人微笑起來,坦蕩迎上她目光,“霄霄長大了,師父騙不過了。”
“不錯,我一直都在。你可知我為何遲遲不現身?”
阿九眼皮一跳,不想再聽。
然而他不給她逃避的機會,語調和煦至極,“因為我也很想殺了劉洵,如果能借刑蒼之手,自然再好不過。”
若非她受傷,他斷不可能現身。
可惜了,再晚一點,姓劉的已經身首異處。
小不忍,亂大謀。
他又犯了當年在青丘小花園的錯誤。
阿九沉默許久,說,“懷英,你一定知道我想說什麽。”
又是許久,懷英輕聲道,“保重。”
*
阿九又為劉洵渡了些氣,他方才醒來。書生本就白的面色越發慘白,拚著氣趕在她出聲之前先開口,“蕭姑娘,我早該知道你絕非凡夫俗子,是我心思不正,才一直不問。”
黃芪不算名貴,可也不是什麽人都能挖出半籮筐來。
是他裝傻。
他越溫柔,阿九越愧疚,心下決定早早離開此處。
“子巡,是我連累你……我明早便啟程,你的恩情,只能來日再報了。”
劉洵這次沒有推卻,反倒說,“蕭姑娘,若你真想報恩,就留下來。”
他難得強硬一回,對上她驚訝目光,臉又不爭氣泛紅,卻不肯挪開視線。
覆在她手腕上的那隻手也是滾燙的,沒用什麽力氣,虛虛攏著而已。只要她想,隨時可抽走。
她沒有。
阿九微笑,“承蒙子巡不棄。”
劉洵面似火烤,終於實實在在攥住那截微涼手腕。
“蕭姑娘,我——”
哐當一聲踹門聲,打斷室內溫情。
阿九當刑蒼去而複返,不料院中是個陌生面孔。男子玉冠錦袍,明明是個挺拔人物,卻透著一股子萎靡之氣。
男人瞧見她,雙眼迸發出癲狂樣的精光,“哈哈,果真是你這妖物!”
阿九看半天,憑他腰間一塊雕花玉牌才想起個模糊名字,“懷……昌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