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緒陪她在路邊等車,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聊暑假,聊填志願,聊很久很久以後。
莫東的電話打過來時,淨初臉色已經白得快透明。
其實也沒等多久,但是太冷了,大夏天的,出來時穿得單薄。
“淨初小姐,文軒路堵住了,車進不來,您在哪個門?”
頭髮無聲地在滴水,大雨啪嗒啪嗒地敲打傘面。
李緒騰出手從褲袋裡取出一包紙,抽出兩張遞給她,示意她擦臉上的水珠。
她朝他笑,笑得有些勉強。
她接過紙巾胡亂擦了兩下,於車流的嘈雜聲中回復:“南門。”
“您往西邊走走,有個十字路口,我在拐角等您。”
“好,我現在過來。”淨初掛斷電話。
李緒問:“司機在哪個門?”
淨初往雨幕中的右方指了指:“那邊。”
“我送你。”
他已經被淋得半濕,淨初搖頭,調侃他:“別,你都能擰出一盆水了。”
“沒你強,你淋得比我長久,約摸一盆裝不下。”
這還能比較,淨初被他逗笑:“難兄難弟,今天真地謝謝你,江湖救急。”
李緒語氣爽朗:“我家有店在附近,順路過來而已,別放在心上,其實我沒做什麽。”
說完後,他又馬上改口:“不過,你真要謝的話,來點實際的,比如……一起吃飯?”
一起吃飯,而不是“請我吃飯”。
他非常注重細節,在她見過的男孩裡,屬紳士風度上佳者。
淨初沒有猶豫:“好啊,地點你定。”
李緒樂不可支:“一言為定。”
李緒送淨初上車,叮囑道:“回家第一時間泡個熱水澡,別受寒了,煮紅糖生薑水來喝,驅除體內的寒氣,記住了嗎?”
淨初抬頭深深地望著窗外李緒關切的面孔。
第一眼看他的容貌其實並不驚豔,他是耐看的類型,乾乾淨淨如初見的梔子花,淋了雨的梔子花,你看過去,目光就會不由自主被他吸引,心悅地感慨他的美好。
李緒瞧著她發呆的怔愣模樣,他歎息,毫不掩飾他的擔憂:“淨初,我剛才說的你都聽進去了嗎?”
淨初乖乖地點頭:“好,好,我還是有自理能力的,回家馬上就弄。”
李緒這才稍稍放心,往後邊退了一步,指了指手機:“你到家記得發個信息。”
“行。”車窗合上,車開過拐角第一個公交站牌,她如釋重負地呼了一口氣。
從來沒有被誰如此一絲不苟地照料,內心感動的同時又滿懷負罪感,渴望靠近火光祈求溫暖,但是理智又不斷阻止自己別去招惹別人,難以言喻的複雜心情,誰又能體會?
莫東遞給她一塊乾燥的毛巾:“小姐,您先擦擦,需要就近去酒店換身衣服嗎?”
淨初撥開濕發,先擦了擦脖頸,思忖道:“不用。”
“我盡量快一點。”莫東調高熱空調,油門踩得很低,開得卻相當穩。
他發現父女之間的那層關系後,再沒辦法單純地把淨初當成沈家千金來看了,他小心地說:“小姐,這三天內,沈總將會議和行程能推地全推了,下午本來是沈總過來接您,他那邊臨時出了件急事……”
“我知道。”淨初表情寡淡地打斷他,“允之姐姐生病了是嗎?”
莫東很是尷尬:“蘇小姐的情況可能比生病要嚴重。”
淨初不說話了。
沈霖的女人緣向來好得離譜,莫東嘗試著為沈霖開脫:“蘇小姐對沈總情有獨鍾,這個是公開的秘密,但是沈總對她沒那方面的意思,蘇小姐這般身份地位的人,昨兒個白天居然跑到總部向沈總求婚,沈總當時就拒絕了,沒給她一點念想,她失魂落魄地跑了出去,今早就……”
莫東驚覺自己說得太多,暗罵了自己兩句。
淨初神情變得僵硬:“請說。”
莫東從內後視鏡裡觀察著她的反應,淨初沒什麽表情,小小姑娘,卻叫莫東琢磨不透,他“唉”地歎了聲氣:“蘇小姐可能是想不開,她……割腕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