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疾是沒了希望,可以找下家,朱定鉞命人招來當地未婚恰齡的男子,一幅幅畫擺開在阿福面前,要她自己挑一個如意郎君,阿福指了指其中一幅,朱定鉞打量了一眼,“斜眼歪嘴,不行。”命人扔掉畫像。
阿福指了指另一副。
朱定鉞不滿意,“生了雙桃花眼,天生風流花心,也不行。”
阿福又指了一副。
朱定鉞這回看都沒看,“都是些爛貨色,拿去燒了。”
下人抱著畫像扔到炭盆裡,卷起了明亮的火舌,阿福站在炭盆邊上,幫他們往裡扔畫像,見了這一幕,朱定鉞隻覺好笑,小傻子還沒開竅,要她有什麽用。
朱定鉞索性自己幫她找,於是從陳年老黃歷中找到一段姻緣,阿福和陸家小郎君有過婚約,後來那小郎君上了京城,攀上高枝兒不要她了,陸小郎君的畫像擺在桌案上,朱定鉞叫來阿福看看,問她,“這人好看嗎?”
阿福點點頭。
朱定鉞明白了,就是這個人,又促狹一問,“跟本王比較呢?”
阿福看著他,“王爺好看,最好看。”
朱定鉞說,“本王好看,也不是你能染指的,你喜歡這陸家小崽子,本王可以幫你。”
一番調查之後,還真有些為難。
陸家小郎君攀的不是一般高枝兒,是當朝宰相的獨生女。那位小姐,朱定鉞見過一面,是個嗆人善妒的小辣椒,她若做妾過去,只怕要被蹂躪至死,朱定鉞思來想去,覺得她這個心願很難完成,一天晚上,招她到屋子裡來,“真喜歡陸家那個陸觀神?”
阿福隻管點頭,她一雙眼睛清澈乾淨,沒有雜念,朱定鉞笑道:“真開竅了?”
阿福嗯了聲,跟著他也笑起來。
朱定鉞看她笑得高興,唇角的笑意卻收了回去,敲她額頭一下,“沒良心的。”又問,“想不想做小老婆?”
阿福還是知道小老婆的意思,阿娘死後,爹爹討了一個小老婆,對她很壞很壞,阿福說:“討厭。”
朱定鉞說明白了,“你想當大老婆,難是難了點,也不是不可以。”於是避開金甲侍衛,招來一名心腹,問起朝堂大事。
最近還真有一樁大事,匈奴人來犯,邊疆告急,國庫空虛,江南發大水,正是內憂外患之際,朝中分為兩派,一派有求和之意,等四方太平,再討伐也不遲,一派請求助戰,不能助長匈奴氣焰,寒了本朝百姓的心,雙方爭執不休,正沒個定論。
最後主戰派勝了,朝廷打算出兵討伐,但主帥人選一再推遲,主要是本朝重文輕武,文人泱泱,而武將之中,年輕武將一再被壓製,都磨滅了戰場的氣性,貪戀京都裡的繁華,再三推辭,而年老的將軍們有心無力,唯有深深歎息。
遙遠的宮牆之內,皇帝想起了一個人。
聖旨下到康王府時,朱定鉞已經替自己打造好了一柄絕世好劍,宦官剛宣完聖旨,朱定鉞已經騎上了馬,“事不宜遲,現在就出發。”
朱定鉞被圈養了幾年,打仗的經驗還在,人又年輕硬抗,朝裡尋不到主帥,第一個推了他出來,朱定鉞當仁不讓,奔赴邊疆打仗,作戰行事又凶又狠,打了一年半之久,把匈奴娃子打回了老家。
匈奴人也分陣營,大部隊被逼回了老巢,還有一小撮部將恨極朱定鉞,誓要將他首級取回,故意在一戶農家埋伏,製造突襲,但結果顯而易見,朱定鉞早已看破他們的把戲,最後把這些小蠻子打得叫爹叫娘,腦袋都被割下來,運到京城給皇兄祝壽。
畢竟是一場廝殺,死了不少人,部將們在外頭收拾狼藉,朱定鉞關上屋門,走到床邊,用腳踢了踢床板,隻抖落下來一層灰塵,隨即安靜下來,朱定鉞卻盯著露出來的一角衣裙,冷冷道:“還不出來?”
慢慢的,從床板底下探出來一個纖痩的人影,朱定鉞光是看到她背影,就知道是誰,問道:“誰讓你來的?”
阿福鑽了床地板一個晚上,臉上灰撲撲的,頗是狼狽,被發現了更加老實,“自己來的。”
“你要做什麽?”朱定鉞手裡握著匈奴人留下來的一柄刀子,擦掉血漬,露出鋥亮的光芒,把刀尖指著她,“連你也要殺我?”
阿福連忙說不是,“我擔心你死了。”
像阿福這麽會說實話的,還是第一個,朱定鉞卻不嫌忌諱,把刀子扔給她,“替我療傷。”
阿福不解看著他,朱定鉞已經坐在椅子上,解開盔甲,背上被砍了一刀子,爛紅一坨,他不欲聲張,隨身帶了一些紗布和膏藥,本來打算自己敷,現在有了個幫手,自然要她動手,“背上有死肉,都剜了。”
阿福沒見過這架勢,但也許是人傻傻的,沒有被嚇到,站在他背後面,指尖輕輕一戳死肉,“這裡嗎?”
死肉還連著筋骨,禁不住觸摸,朱定鉞身上起了一層抖索,他克制冷靜,喝道:“動手。”
阿福就動手了,認真把死肉剜下來,肉從他身上掉下來,落到她掌心裡,又沒動靜了。
“發什麽呆?”朱定鉞轉過身,卻發現阿福在低頭親吻手裡的死肉,起先感到驚訝,“你在做什麽?”
阿福抬起眼,眼裡裝著淚,“王爺身上少了一塊肉,我看得難受。”
看到她腳上穿著草鞋,從王府追到這裡,草鞋磨破了,露出幾根流血的腳指頭,朱定鉞本想笑話,心裡卻有點麻,最後說了句,“小傻子終於會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