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你覺得我會尋死?
“停下吧。”
隨著蘇瀲灩的一聲命令,馬車停在了一處崎嶇的山路中間。
道路很窄,堪堪只能一輛馬車通過,一邊是高聳的山壁,另一邊是陡峭的山崖。
一個不小心,馬車就可能從山路上翻滾下去。
蘇瀲灩卻讓長工把車停在這種地方。
她甚至沒興趣欣賞被夕陽染紅的雲海,而是眸光往下,看向那宛若斷崖一樣的陡坡,看似面無表情的臉龐上,慢慢浮現了不屑和譏諷。
長工沒阻止她如此瘋狂的行為。
他雙手暗暗抓緊韁繩,高大的身影坐在外側,就算蘇瀲灩真的想不開一躍而下,也要先跨過她的身體。
那山崖,就像是黑暗的煉獄,光亮越來越少。
蘇瀲灩默默地看了好一會兒,終於收回了眼神,抬眸注意到長工暗中戒備的身體姿態,突然笑了起來。
她看向長工,反問道,“你覺得我會尋死?”
“不會。”
長工搖了搖頭,語氣異常堅定,就像是蘇瀲灩肚子裡的蛔蟲一樣。
蘇瀲灩卻沒說他的回答是對還是錯。
她仰著嘴角輕笑,諷刺道,“哼,我就算要死,也不會死在這裡,才不會像那個無能的男人一樣可悲。”
“你不會死的。”
長工緊接著她的話說道,眉心緊蹙,對她言語中對死亡的輕慢,有著一股不滿。
蘇瀲灩聞言,還是再笑,笑容比剛才溫暖多了,眸子也亮閃閃的,故意調侃道,“我當然不會死。我費盡心機,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你的身子,都沒好好享受幾回,又怎麽舍得去死。”
明明她是女人,長工才是男人。
可是那浪蕩的話語聽著,他們卻是相反的人物關系。
長工這樣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在她揶揄的目光中,竟臉上衝上一股熱氣,腦海中情不自禁閃過兩人肉體交纏的淫靡景象。
可惜這樣的輕松愜意只是一時的。
轉瞬間,蘇瀲灩眼中的笑意蕩然無存,她冷冷地說到,“我爹就是從這個位置摔下去的,被人找到的時候已經沒了半條命,抬回家裡不到一個時辰,人就死了。”
提起意外身故的蘇老爺,也就是蘇瀲灩的父親,她口中沒有絲毫親情。
語氣生疏而冷漠,就像是一個陌生人。
更或者,連一個陌生人都不如……
“楠山……”蘇瀲灩念著長工的名字,也像是念著這座吞噬了蘇老爺姓名的大山。
她冷笑著,緩緩地說出了後半句話,“就這樣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輕蔑中,是蘇瀲灩從未流露出來過的恨意。
這些年,她兢兢業業的做著蘇家大小姐,從未對蘇老爺有半句置喙,第一次露出這樣猙獰的面目,是對著長工。
說話時,蘇瀲灩一直緊盯著長工的臉,仔細凝視著他神情的變化,如果他有一絲的恐懼,或者是厭惡……
她又該怎麽辦?
蘇瀲灩想了很多次,卻也沒想到結果,她親手抓緊在身邊的男人,難道還能再放手不成?
所幸,她所擔心的事情不曾發生。
長工認真聽著她的每一句話,剛毅的臉上平靜無波,反倒是眸光越發溫柔,隱隱含著一絲憐愛。
他以為金尊玉貴的人兒,實際上跟他一樣的傷痕累累。
長工在心底裡歎息著,輕輕抓住蘇瀲灩的手,把她用力握緊在手心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開,看著她掌心上被指甲抓出來的痕跡,用指腹輕輕安撫。
他無聲無息,甚至不動聲色,卻將蘇瀲灩的緊張和擔憂看得如此透徹。
就連蘇瀲灩,也在被他抓住手的那一刻,心中顫了顫。
她感受著從長工手指上傳來的溫度,心口龜裂了一到口子,輕輕問道,“想聽我說故事嗎?”
“只要你願意說,無論什麽時候,我都聽著。”長工落下應允。
那一刻,蘇瀲灩最後一絲的緊繃也松懈了,緩緩道來……
蘇瀲灩的娘親姓江,叫做江輕柔。
出生在一個商賈之家,雖說不上大富大貴,但也小有資產。因為家中只有一個女兒,更是對她寵愛有加,捧在手心裡養著。
而蘇老爺蘇文俊只是貧苦出身,勉勉強強考了一個功名之後,就再無建樹,最好也不過是在村子裡做一個教幼童識字的教書先生。
偏偏這個蘇文俊對江輕柔一見鍾情,不顧周圍人的嘲諷奚落,像江輕柔求親示愛。
江家看不上一個貧苦書生,一開始拒了這麽親事,可是蘇文俊堅持不懈,一封一封暗藏情愫的書信送到江輕柔的手中。
字字懇切,飽含深情。
江輕柔被他矢志不渝的恆心所感動,竟也動了心,有了情……
“我娘就這樣被騙了。那些書信,根本就是虛情假意,居心悱惻!要不是如此,我娘最後也不會含恨而終!”蘇瀲灩又氣又恨,惱到再一次抓緊手心,卻忘記她的手被長工緊握著。
用力收緊的指甲,最後掐在了長工的手背上。
有人代替她疼痛著,她卻一無所知,繼續訴說著當年的往事。
那一年,江輕柔的父母生了重病,怕無法照顧女兒終生,又見江輕柔對蘇文俊有情,左思右想之下,覺得讓女兒高嫁受苦,倒不如低嫁一個有情人。
江家父母最終同意了這門婚事,甚至把江家全部的產業當做陪嫁,送給蘇文俊。
而他們,只有一個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