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竹雨推開門,一瘸一拐直奔廚房。
“奶奶!”
白陽給她帶上口罩,說話悶悶,跑起來也喘得厲害,廚房沒人她就拖著腿去臥室。
“奶奶!奶奶,焦焦回來了!”
可房子就這麽大,她全都轉過來,沒發現一個人的蹤影,委屈看向白陽,即便她的大半張臉被遮住,也能想象得出口罩下,一定是嘴角往下撇著悲傷的表情。
“奶奶不見了,不見了。”
這個時間她會在家的,不會去菜市場。
白陽漠不關心靠著石牆:“我怎麽知道人在哪。”
“嗚!”焦竹雨用袖子胡亂擦了擦淚,朝著外面走去。
她來到了小水溝對面的鄰居家,半條殘廢的腿支撐,慌張進到院子裡喊人。
“我奶奶,你們見到我奶奶了嗎?”
一家五口正坐在院子裡的石桌前吃飯,看到她,臉上各異的表情參差不齊。
“你奶奶……”女人放下碗筷,看了一眼身旁的老人,又看看她:“你奶奶住院了你不知道嗎?”
“什麽時候!奶奶都沒跟我說,我不知道,我奶奶怎麽了!”
她一激動就吼大嗓門,可看不出他們的表情裡有幾分對她的厭惡。
那老人摔下碗筷指著她:“你這當孫女的怎麽一點出息都沒!你奶奶對你那麽好,平時怎麽教育你的,你去城裡上學把自己都給學壞了,還去買避孕藥!你奶奶知道氣昏過去了,120都拉走了,一個月你才發現你奶奶不見了!”
焦竹雨被凶的不敢吭聲,手指抓著衛衣用力擰,她低著頭犯錯的孩子,往下掉淚。
“嗚……我沒,沒錯,奶奶,在哪裡。”
“你沒錯?你這孩子還敢說你沒錯!全村人都知道你跟男人亂搞去買藥,你再敢說你沒錯!榮依玉就是這麽教你的啊!”
“行了行了媽,你別說了,她不就是個傻子嘛,被誰強了還不一定。”
“你看看她這樣子像是嗎!傻子就有理由勾引男人了,長這麽大,不知道什麽叫羞恥!”
“嗚嗚奶奶……我要奶奶,要奶奶!”焦竹雨努力的擦掉眼淚,被那根手指憤憤指責,孤立無援的她只會哭,無能用哭聲保護自己。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你奶奶被你氣的住院,你現在才知道,你奶奶哭不哭啊!白眼狼!”
“嗚啊——嗚啊!”
“媽!說什麽呢,告訴她她奶奶在哪不就行了,你說這麽多那傻子聽得進去嗎?”
“奶奶,嗚奶奶!”撲哧的淚珠不停往下流,撕裂人心的哭聲,在簡陋的院子裡惹人心躁,她泣不成聲的聽著責罵。
“哭什麽哭啊!你奶奶在市一醫院,沒把她氣死都是好的,養你這孫女不如養條狗!”
焦竹雨邊抹著淚出去。
白陽站在門前不遠處,兩手插在口袋:“你買避孕藥了?”
焦竹雨不停吸鼻子,口罩已經被她全都哭濕了,黏在臉上不舒服:“我要見奶奶,嗚咳,奶奶。”
“我問你買避孕藥了?”
沒有感情音色,直勾勾盯著她的眼,情緒猶如一塊重石,壓在他的理智上,手已經攥成了拳頭,暴怒試圖衝破隱忍,扇在她臉上。
他的腦子裡已經過濾了無數次,把她的臉扇歪,扇在面前地上,口罩扇爛,她捂著腦袋,淒慘拖起腿往前逃跑的模樣。
不聽話的東西,向來都是要受到懲罰,從不例外。
焦竹雨喊著奶奶,她是存活在她世界裡唯一的光,怯意的手指捏著他的衣角往下拉,祈求換來惡魔庇護:“帶我去見奶奶嗚。”
白陽鉚足了力氣忍住,伸出手時,溺出來的暴力,以為終於有了可以施展之地,粗暴掐住她的頭髮往車上拽,不顧及她瘸掉的那條腿,焦竹雨往地上爬,硬生生的被拽了一路上車。
她手捂頭皮淒厲慘叫,白陽砰的一聲關上車門,巨響把她嚇得往座椅和車門角落裡縮。
“買避孕藥的事,我們會算帳,等回去以後,給我好好聊聊,你哪來本事買藥。”
白陽把油門點到了最低,發動機轟鳴聲差點竄出火,比不上他現在的臭臉,恨不得隨便找到一棵樹撞死在上面,兩人也能當個死鴛鴦。
他真是瘋了,居然會愛著要跟一個傻子殉情!
車停下,焦竹雨不顧腿傷往醫院裡跑,可笑的拖著右腿一瘸瘸的走。
找了好幾個人才知道要詢問問診台,她報出奶奶的名字。
“十四樓,1406病房。”
“謝謝護士姐姐。”
口罩乾不透,完全黏在臉上,腿上的藥效漸漸消散,已經用力過猛開始泛疼,衝進了即將要閉合的電梯裡,她躲進去低頭擦著淚。擠滿人的電梯,白陽冷漠在外面注視著門緩緩合上。
十四樓,是神經內科。
病房裡只有一個人,床邊擺滿了冰冷儀器,上面跳躍的數字和線條不停起伏,安靜屋子裡只剩下沒有溫度的響聲。
她最愛的奶奶,臉上被戴了一個氧氣罩,大量的線,固定在她的腦袋上,一片片白色的圓片貼在身上每個能看到的地方。
焦竹雨確認了好多次,她就是奶奶。
“嗚……”
胸口提起來的呼吸,決堤的熱淚湧出,崩裂哭聲錐心刺骨。
“奶奶,奶奶!奶奶焦焦來了,對不起奶奶,對不起。”她抓住她皮肉松弛的手,不見人醒。
“嗚啊啊!”
“奶奶,你看看焦焦,奶奶。”
聽到聲音的護士趕來提醒:“病房裡不可以叫。”
“護士姐姐,我奶奶怎麽了,為什麽不醒啊!你讓我奶奶醒過來好不好。”
“你奶奶剛做完手術,別吵她,等會兒就醒了。”
她哭個不停:“嗚嗚,什麽手術。”
護士仔細觀察了她幾眼,笑問:“你就是她孫女啊,你奶奶經常跟我們護士提起你,既然來了就好好陪陪她,待會兒醒了,要跟她多說說話。”
“嗚嗯!我會的,我會的!”
她聽話狂點腦袋,抓著床上冰涼的手緊緊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