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景右手握劍,左手牽著星然,在房子周圍蹲守三天。可別說是同夥,衙役都沒見到一個。
守株待兔失敗。星然決定去街上招搖過市,引同夥出來。
這幾天,明景帶星然吃了容城有名的糯米糕、茶香餅、桂花米酒、匯珍酒樓的九寶宴。儼然成了腰纏萬貫的紈絝子弟,好生逍遙快活。
一串亮晶晶的糖葫蘆遞到手裡,星然舔了舔,一臉悵然。
“不好吃?”明景問她。
“哎,我這可是祖傳的炒糖手藝,央城頂頂好的糖葫蘆。老少皆宜,讚不絕口!”小販指指沒剩幾串的草把:“客官你再晚來半個時辰,就只能明天請早了!”
星然點頭:“好吃的。你買的都好吃。”
小嘴兒突然抹了蜜,明景正要再給她買一串,忽然被星然揪住衣角。她問:“你是央城人麽?還是容國人?”
“嗯?”明景淺笑不答。
一副溫然靜水的模樣,星然越發緊張:“你……你帶我去的都是央城最好吃的鋪子。連這未央花的事都知道。不是本地人還能是什麽?”
長生門不可能收千重國外的人,除非是天縱之資。那又怎舍得放他下山,尋不回鑰匙便毒死?
他究竟是什麽人?他說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是麽?”
明景揶揄道:“你就沒吃過什麽好東西?”
星然認真:“我吃過仙丹。”
明景低笑一聲:“那種玩意兒也能算好東西?星然,你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真的是千重國公主?”
分明他眼眸溫和,星然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我……”星然支支吾吾答不上話,窘迫至極。
“怎麽一副說謊被拆穿的樣子。”明景拍拍她腦袋:“走了,去吃甜米酒。”
明景走出幾步,聽見後頭委屈的低音:“那夜我分明都同你實話說了。”
她說她是被送上萬重山的貢品,被皇族用來討好教門。明景分明沒聽見她哭,卻覺得心頭一緊。一顆破仙丹也能是她吃過的好東西,還是被皇姐騙去盜來的。
明景一時間不知說什麽。他見一旁有人賣未央花,掏出碎銀買下一整把,絢爛研麗,塞到星然手裡:“拿著,別哭了。”
“我有什麽好哭的?”
星然不由得撅起嘴。這未央花雖然漂亮,卻是送情人摯愛的花,她就是真哭了,收到這花也開心不起來。
這麽一大束實在是太招搖。可貿然丟掉,路人又會以為她是矯情姑娘,將情郎的心意棄之塵土。
左看右看,星然倏地拐進一條沒人的小巷。
她跑得極快,明景一回身的功夫,星然就撞在一人身上。
那人本就慌張,被星然撞到,尖叫中背後麻袋掉下,露出一具慘不忍睹的屍體。星然眼眸一縮,正是那天的婦人!
“她怎麽死的?”星然走近問。
那人急忙攔住星然,不屑說:“你瞧一個容老色衰的妓子做什麽?不賺錢沒用了就得死,連草席都無。你這種閨閣小姐,和你說,你也不懂。”
他扛起麻袋前,星然將那束未央花放了進去。
那人一愣,有些歉意說:“姑娘心善,定有福報。”
“擔不起。”星然面帶愧色地走開。
明景沒計較她將他送的花扔給死人,只是問:“星然,你可知,仙人與聖人有何區別?”
前者力判天地,後者力挽蒼生。星然搖頭:“我又沒見過,如何知道?”
明景伸手撫摸她的臉頰,這些日子終於多了一分肉,仍是瘦的過分:“那你覺得,你像哪個?”
他越來越近,呼吸噴灑在額前微癢。
星然險些被他這深奧的問題繞進去。她歪頭躲開明景的唇:“現在線索全斷了,只能親自進醉隱樓一趟。”
“你怎知是醉隱樓?”
“這些日子從街頭過,那男人正是醉隱樓的門衛打手。聽那些騙子的意思,那婦人也是被賣進醉隱樓的,應當就是當初我要被賣進的容國春院。”聽得明景探究的語氣,星然微惱:“你不是修仙人嗎,這也不知?”
明景誠懇道歉:“這幾日我忙著牽你看你,哪有心思看別人?”
他趁星然啞巴時,偷親了她一口。
“油嘴滑舌的!”星然抹去臉上的印子推他:“你調情功夫這般好,定是只要一趟就能問出些端倪。”
夜幕四合。明景出門前問跟在後頭的星然:“你不是說我功夫好,怎麽,不放心?要不我現在給你演示一遍?”
“我是怕你問得不仔細。我得跟著。”
明景捏她的臉:“帶著童養媳逛春院,我成什麽了?”
“那我當你丫鬟侍女就是了。”星然是個好孩子,深知親力親為的道理,她才不和明景逞嘴皮子。
可醉隱樓的姑娘們卻是不願。
“哪有帶著丫鬟進裡屋,給她表演活春宮的?公子也不怕失了興致。”
三個如花似玉的美豔女人不敢接近明景,只因星然緊緊跟在一旁。她們不禁小聲嘲笑:“該不會是通房丫鬟,背著公子的妻妾偷偷學房術?”
明景對星然無奈聳肩:“懂了?”
“我……好吧。”星然可聽不得孟浪的淫話,她獨自留在房門邊,目送明景進裡屋。
時間極緩。星然沒法親眼所見,分明是飲酒聊天的例行公事,都叫她抓心撓肝。恨不得明景立刻問個清楚才好。
極度緊張後是深深的困倦。
午夜時分,星然腦袋磕在門框上,她突然驚醒,已是沒有任何動靜。
“明景?”
星然急忙跑進裡屋。
撩開幃簾,第一眼,明景衣冠整齊地坐在床上,面容清肅。星然才松半口氣,第二眼,她嚇得腦袋一懵。
“這三個人怎麽了?”
三個女人橫七扭八地丟在地上,衣衫不整。“你這是做什麽?”
星然正惱,只見明景豎起一根手指,比了個收聲的手勢。
他拍拍身側的床榻,示意星然坐下:“這醉隱樓有大文章。這些個妓子口風極嚴,什麽都問不出,我隻得將她們打暈了自己查。”
“那你脫她們衣服幹嘛?”星然脫口而出,又連忙解釋:“你……你脫衣服能查什麽?”
明景見星然這模樣不禁笑道:“查到這醉隱樓調教極嚴,定然規矩繁多。眼下只能親自打入內部。”
“你是要我做妓?”
星然總覺得明景是不懷好意的壞笑。她仔細一瞧妓子身上,果然有極淺的傷痕,看得她發怵。
“你若不願,我聽聞這醉隱樓還有南風館,我去混個小倌當。”明景衝星然微笑,光風霽月的出塵不染:“你覺得如何?”
星然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低頭扶額。
明景這樣的人去當小倌?男色侍人?她想都不敢想。
“是我意氣用事,非要殺那人不可,線索斷了怪我。”這回真不是心軟了。星然默歎:“把我送入醉隱樓罷,我有主意的。”
明景一口拒絕:“都說了,這醉隱樓渾水暗湧,規矩森嚴,哪是說收就收的?”
星然歪頭:“白白送給醉隱樓的人,他們會不要?這法子不行?”
“不行。”明景伸手摟住星然,“白白送人,我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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