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人的聲音在提醒我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竟快到子時了嗎?我從一片混沌中分出心神,林重檀低著頭,長發從肩頭滑落。
我逼著他滅了近處的燭火, 昏昏光線下, 眼前的雙眸晦然如藏著情緒。足踝不禁相碰,林重檀的手被我夾住。
金屬作惡, 總算消停片刻。
“我、我要回宮了。”
天知道,我是怎麽樣才盡量平穩語氣將這話說出來,不過效果似乎不好。
林重檀的手略微一動,我情不自禁地咬住唇。他左手手指很溫柔地將我腮邊的碎發撥到耳後,那隻手幾乎是捧起我的臉,“我想跟小笛一起守歲。”
末了, 還親了親我臉頰。
林重檀說的柔情蜜意, 我差一點就要對著他那張臉點頭,好在我還是有理智的。我艱難地將臉轉向旁邊,“不行,現在已經很晚了, 我該回去了,我怕華陽宮的宮人發現我不在, 到時候告訴我母妃。”
我說完後,半天沒有動靜。我心裡覺得奇怪,不由回頭去看林重檀, 而就在眼神對上的瞬間, 他右手離開了, 改成了唇。
壞人!
他故意的。
林重檀親我。
我手指摸上林重檀的頭頂,他的發帶被我無意識地扯掉。等我茫茫然將發帶攥於手中,放到眼前看時, 他抬起身,再湊近我臉。
“今夜留下來陪我,好嗎?就今夜。”林重檀求我。
我真的沒辦法答應。
我氣息凌亂地對他輕輕搖了下頭。
發帶上繡了花紋,我沒能看清是什麽花,抓著的發帶的手就隨著身體而猛地一顫。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後,我手指握緊,又氣又羞地想捶打林重檀,他居然不經過我的同意就……
可木已成舟,我只能寄希望於時間能短些。
窗外風雪不停,幾次我都聽到風吹刮窗欞的聲響,一聲又一聲的。燭火明滅可見,我的手還握著林重檀的發帶,發帶被我握緊又松開。
我的希望似乎有些渺茫,在此等情況下,我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我居然想出這種奇怪的法子。
不過我又想我這樣做,也是為了林重檀好,他如今身體不好。
可我這個小動作沒多久就被林重檀發現,他唇勾了一下,問我這是在做什麽。
我不願回答這個丟人問題,卻忍不住又一次做了小動作。這完全是我無意識做的,大抵是我太緊張了。
但我也沒想這次我居然成功了。
那瞬間不僅僅是我僵住,林重檀似乎也是。他一動不動,周圍只剩風雪聲和炭爐燃燒劈啪聲。
我小心翼翼地看向林重檀,他表情很差。
我試圖安慰林重檀,“沒事的,其實我比你……要快很多。”
好像我越安撫他,他臉色越黑。
我住嘴,轉而用行動安撫林重檀。我主動抱了抱他,可因為時間不早,我必須要回去了。我松開他的時候,隨口道:“我走了,你早些睡。”
我說完,用眼神示意林重檀。
他眉心一抖,眼中的幽暗變成了明顯的火,他的右手在此刻握住我肩膀。我察覺林重檀要做什麽後,當即掙扎間要起身,可他不許。
林重檀把我摁在床上,饒是我捶打他,他都不肯放過我。
打更人又來了,打的四更。
我艱難地爬到床邊,可林重檀也跟著我。我實在承受不住,哀哀求他,“嗚、嗚……檀生,我真的要回、回宮了……”
他對我的話置若罔聞,卻將我散在後背的長發拂到一旁。他的右手摸過我的後頸,意識恍惚際,我聽到他問我。
“小笛,我想把胭脂蠱重新種回你體內。”
這個時候,他跟我說什麽,我都可以答應,只要他放開我。我扭頭對著林重檀悶悶點頭,想說“那你要放我回宮”,只是這話因外力而支離破碎。
我看到他去拉抽屜,以為今夜就這樣結束,無力地趴在床上,仍由林重檀給我種蠱。
後脖一陣熟悉的疼痛,我忍不住吸了一口氣,而接下來,我從吸氣變成肩膀輕聳。
林重檀在……在舔蠱蟲造成的傷口。
大概是蠱蟲入體的緣由,他才碰我傷口一小會,我身體便開始止不住輕顫,聲音比先前還要軟。
好不容易穩住心神,想開口讓林重檀幫我去拿乾淨衣裳,我就發現林重檀騙我,他給我中了蠱,可還不願意放我走。
雖我極力躲了,這床就這麽點大,我爬到哪,都躲不開林重檀。
我是真覺得委屈了,氣急敗壞地想要打他、罵他,可我之前的話是破碎不成聲的,現在就是更是。
我沒出息哭了。
林重檀很快就發現我哭了,他將我抱起,手指擦掉我臉上的淚珠。我氣急敗壞地咬住他手指,但沒多久就脫了力。我勉強抓住林重檀的手,他胸膛奴印一上一下地晃,不,是我在晃。
“麻了……”我心裡氣且委屈,“都麻了!”
林重檀好像聽懂了我在說什麽,極其溫柔地舔我唇,“沒有。”
他又不是我,怎麽知道我的感受!
我還想控訴,可一瞬間我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眼前的林重檀似乎是林重檀,又不是林重檀。他披著溫柔的外衣,內裡卻是像怪物,有著嗜血捕獵的本能。
我仿佛回到無意撞見林重檀站在血水池的那日,他當時給我的感覺就像現在,詭豔陰嫠。
忽然,我感覺腳踝被什麽東西纏住了,低頭一看,隨即就縮進林重檀的懷裡。
是蛇!
是我那日在洗禮池裡看到那條蛇!
它怎麽也到京城了?
我害怕地抱緊林重檀的脖頸,那條蛇在順著我的腳踝往上爬,已經碰到我小腿。
雞皮疙瘩須臾起了一身。
幼時我遇見過蛇,那一天是我去給范母送飯,正走到農田間的道路上,路途中的一棵大樹突然掉下來一條蛇。
那條蛇就掉在我面前,嚇得我魂飛魄散,一個字都吐不出。還好,那條蛇並不搭理我,快速遊走了。
林重檀一隻手摟緊我,另外一隻手將已經纏上我小腿的蛇扯了下來。他扯的時候動作很輕,但把蛇丟下床,動靜很大。
“滾!”林重檀語氣不善。
好在床下鋪了厚地毯,那條蛇沒被摔暈,沒多久就遊走了。我屏住呼吸去看蛇,它朝角落的一個黑漆箱子遊去,遊到近處後,順著沒關緊的箱門爬進去。
我依舊驚惶不定,林重檀安慰地輕拍我後背,又不住地親我臉頰、唇瓣。
他哄我半晌後,又繼續之前的事。我想著箱子裡的蛇,頻頻走神,還忍不住扭頭去看。林重檀定定看我一會,很平靜地說:“不用怕,我待會把它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