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只有少數人松了口氣，而更多的人都是臉色凝重，仍然保持著戒備的狀態，端著武器不肯放下。程子介心中不由得有些失落，努力保持著輕松的神情，揮手道：“大家不用緊張，不必保持戰鬥狀態了，都稍息吧。”

  一部分人半信半疑地收起了武器，但還有最後的一些人面面相覷，沒有放松的意思。華中尉皺著眉頭看著主控中心大樓，滿臉懷疑地問道：“長官……對不起，可是，這麽快你們就說好了？”

  “是啊……會不會有詐？”一位海軍陸戰隊的分隊長馬上附和道。

  就連戴嘯天也有著自己的擔心：“長官，我相信你們現在的協議沒問題，能避免戰鬥也是最理想的選擇，可是……讓它們就這樣留在附近合適嗎？生活區離這兒這麽近，將來核電站恢復運行以後，一旦那些喪屍攻擊我們的工作人員，我們可反應不過來啊……”

  程子介其實對這個問題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表現出信心：“各位，現在只有相信它們。至少，就我個人的經驗來說，喪屍並沒有欺騙人的習慣。大家也明白，它們據守主控中心大樓，我們束手束腳。強攻的話，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兄弟會有多少回不去了。”

  大家沉默了。片刻之後，一位分隊長有些緊張地問道：“長官，兵不厭詐。既然它們同意離開這棟大樓去生活區，那兒可沒有什麽重要的建築，不如我們直接叫戰鬥機……”

  “對，對。斬草除根，以絕後患。不然將來在這兒工作的人怕是天天要提心吊膽。”另一位海軍陸戰隊的軍官也表示了相同的意見。

  程子介突然覺得有些莫名的失望。但是，他也知道沒有責備他們的理由。這些都只是普通軍人而已，沒有自己這樣和喪屍直接交流的能力，無法像自己這樣產生“喪屍都比較單純直率，不會騙人”的微妙感覺。更重要的是，這些精銳的軍人經歷過最多的和喪屍的戰鬥才幸存下來，他們幾乎都損失過親人和戰友，對喪屍多了一層防備之心也是情有可原。

  信任是如此寶貴，程子介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讓他們放下對嘟嘟它們的戒心。這時戴嘯天神情凝重地發話了：“各位，我倒覺得，既然長官願意信任對方，自然是有著充足的理由。所以我也不擔心它們會翻臉攻擊我們。”

  程子介長舒一口氣，感激地看了戴嘯天一眼。然而戴嘯天接著又道：“可是長官，我其實比較擔心的一點就是……那些喪屍也是要吃東西的吧？它們在這兒可沒有東西吃。會不會時間長了以後，它們抵抗不了我們……呃，我們人類的誘惑，或者說，餓極了，管不了那麽多了？”

  “這個……”程子介一時語塞。戴嘯天提出的問題確實很有針對性。就算自己相信嘟嘟它們，可是，時間長了以後，喪屍終究是要吃東西的。而人類，很多時候在它們看來只是食物而已。

  “我們以後不是要給曙光它們吃的嗎？多拿一點，也給它們吃行不行？不餓的話，它們應該就不會攻擊我們吧。”又有人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這可不是一百兩百啊……這有大幾千頭喪屍呢……加上曙光那些，得是多大的負擔？它們還隻吃肉。”馬上有人憂慮地說道。

  “不過，它們可以一直睡覺，一兩個月才吃一頓。”

  大家紛紛發表著看法。但程子介已經暗中拿定了主意，沉聲道：“各位，這些事情，我們以後再考慮。現在我們和它們還是要保持和平狀態。不管怎麽樣，都先想辦法拿回核電站，恢復運行再說。暫時可以讓曙光居中隔離我們和它們，製止潛在的衝突。大家對曙光現在總信得過了吧？”

  軍官們一起答應道：“那是。曙光它們算是朋友了。”“是，長官。”“明白了。長官說的有道理，核電站還沒拿下呢。”“有沒有足夠的技術人員恢復運行還說不準，想那麽多幹啥。”

  “行，大家先不要想那麽多。現在能毫無損失地拿回核電站比什麽都強，對吧。我帶著你們出來，就想著全部帶回去，一個不少。”程子介笑道：“現在好了，都稍息吧。”

  “可是，它們還沒出來呢。”一位仍然握著槍的士兵還有些緊張。馬上另一位就指著大樓門口喊道：“出來了。”

  程子介回頭看去，主控中心大樓門口果然出現了第一批喪屍。不少士兵又緊張地端起了槍，屏息起來。

  然而，那些喪屍只是排著松散的隊列，慢慢地走向遠處的生活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它們真的走了啊……”最後的士兵終於放下了槍，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一位軍官則張著嘴巴：“說不打就不打？也不怕我們打它們？”

  而程子介的通話器中傳來戰鬥機長機飛行員的呼叫：“呼叫長官，呼叫長官，大量目標出現，請指示。”

  程子介這才想起還沒有通知他們，趕緊道：“不要開火。沒有我的命令，絕對不允許攻擊它們。我們和喪屍達成了協議，它們正在主動離開工作區。”

  飛行員一時沒有回復，似乎是在小隊頻道中和僚機飛行員討論程子介的命令。良久之後，才突然道：“長官，請重複命令。”

  程子介知道他們的驚訝，重複了一次。那位長機飛行員終於忍不住問道：“長官，和喪屍達成協議？”

  “是的。停火協議。”程子介盡量以最輕描淡寫的語氣說道：“今後互不侵犯。就像我們和曙光並肩作戰一樣，這次我們也和另一些喪屍進行了談判，約定了今後互不侵犯。”

  “是，長官。”飛行員的聲音有些恍惚，戰機也盤旋著越降越低，知道幾乎擦到了主控中心大樓的樓頂，才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一樣猛然拉高，竄向藍天。

  程子介輕輕歎了口氣。這時第一批喪屍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遠處生活區邊緣的樹蔭下，第二批喪屍又出現在大樓門口。陣地上的士兵們終於接受了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現實，全部收起了武器，伸著脖子看著喪屍們的行動。

  第三批……第四批……越來越多的喪屍離開了大樓，最後出現在門口的是嘟嘟那令人惡心的身影。它一露面就向著程子介的方向昂首叫道：“那個，程——子——介，我的，同伴，已經，離開了。”

  程子介大步走上前去，而曙光已經再次從地上爬了起來，垂著頭看著嘟嘟，好奇地說道：“嘟嘟，你很長。”

  嘟嘟也仰起腦袋看著它，仍然顯得有些緊張和羞澀：“你、你好，曙光。你真高。”

  曙光有些興奮得不知所措的樣子：“嘟嘟，你後面，是同伴嗎？”

  “不是同伴，是我的，身體。”嘟嘟縮了縮身子，轉向走來的程子介：“你好。”

  “謝謝你，嘟嘟。把領地讓給我們。”程子介心懷感激地微笑道：“你的同伴都走了嗎？”

  “是的，我是，最後一個。你們，可以進去。”嘟嘟毫無戒心地說道：“也謝謝你，不攻擊。”

  “我也謝謝你。”曙光對嘟嘟說道：“我的使命，完成。”然後又轉向程子介：“也謝謝你，讓我，認識嘟嘟，做朋友。”

  “哈哈。”程子介在這兩頭形態最奇特的喪屍中間，心情奇妙卻感到無比的輕松：“好，好。我們都是朋友。”

  “對，都是朋友。”曙光馬上回答道。而嘟嘟還是有些緊張：“真的，可以，做朋友嗎？”

  “當然。”程子介話鋒一轉：“曙光，既然我們都是朋友，以後我們的協議就由你來監督，怎麽樣？嘟嘟在生活區，我們人類在工作區，誰也不能侵犯對方。你就在我們中間，誰要是不遵守協議，你就懲罰他。”

  嘟嘟看著程子介，有些疑惑地說道：“協議，不攻擊，我不會，攻擊。”

  “好，好。我也不會。”程子介多少有些慚愧，趕緊道。而這時曙光卻有些為難地看著程子介，黑而亮的圓眼睛裡流露出期待的神情：“我，不能留在這裡，我的使命完成了，現在要去，找冰兒。”

  是的，它要找崔哥。該來的總是要來的。程子介歎息一聲：“曙光，你就在這裡等。我知道冰兒在哪裡。我帶她來見你。好嗎？”

  “喔？”曙光的眼睛一下子閃閃發亮：“真的嗎？你能找到冰兒？”

  “是的。”程子介微笑道：“她是一個人類，我去找當然比你去找更方便，對吧。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帶她來找你。你就在生活區和工作區中間，一邊監督我們，一邊等冰兒，好嗎？”

  “好的，好的，開心。”曙光不會笑，但它現在明顯在滿足地微笑著，轉向嘟嘟說道：“嘟嘟，那我們，去那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