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大漢使者，陌生的地方，熟悉的鄰居

  在劉莊派出的求佛團隊中，主使是郎中蔡愔，博士弟子秦景是因為懂得西域的語言和文字。如今的西域除了部分地區用漢語和漢文，大部分地區使用的是經由犍陀羅傳入西域的佉盧文、犍陀羅語。

  而之所以佉盧文和犍陀羅語能夠在西域廣泛傳播，犍陀羅的佛教是關鍵，因為整個西域的佛教經書，幾乎都是用佉盧文書寫。

  而秦景就是專門研究西域語言文字的學者，當初在殿堂上為劉莊翻譯何塞·依米提所說言語的翻譯，就是秦景。

  永平八年
  蔡愔和秦景一行人，做好一切準備後，拜別鄯善國王，開始從鄯善國沿著西域南路，經由且末、精絕、寧彌、於闐、皮山、莎車、疏勒然後抵達西域的最西部，大宛國。

  使團一路走來，不斷變化身份，遇到親漢的國家，就表明大漢使者的身份，以得到他們的保護；遇到親匈奴的國家，他們就自稱商隊，小心謹慎並快速的補充完物資後，立即離開。

  好在一路上有驚無險，總算是抵達了大宛國境內。

  “蔡公，我們從雒陽而來已有不下萬裡，耗時一年有余，如今再往前，就是大漢不曾到達過的地方，就連博望侯也不知道前路是何狀況？而且我等的馬匹物資都已經見底，

  不如我等先入大宛休息月余，補充物資，在養精蓄銳的前提下，打探好前路是何等景象，也好更順利的完成陛下交給我們的任務。

  再說了，聽寧彌國的那位佛教徒說，大宛距離天竺過千裡，想來也有關於天竺的消息。您認為呢？”

  蔡愔今年四十歲了，對於還是二十歲出頭的秦景來說，尊稱一聲公，並無不可，再說了，蔡愔可是有秩俸的郎中，也就是有官身在，且還是皇帝身邊的近臣，不管從哪方面來說，秦景都有必要尊重這位主使。

  蔡愔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眺望了一下一望無際的黃沙，又看看看了天空的烈日，再回頭看著已經疲憊不堪的隨從，乾裂的嘴唇隻迸發出兩個字：“也好！”

  秦景畢竟是年輕人，雖然跟著大儒老師後面學了很多先賢之言，但是仍然擺脫不了年輕人的性格，聽到蔡愔同意了，高興的對使團的成員鼓勵道：
  “諸位，蔡公說了，到了前面那座城池，我們就可以休息一個月了，大家加把勁，這一趟要是成功了，陛下定不會吝嗇富貴，豈不聞博望侯與堂邑父舊事？還怕富貴與聲名不在大漢炫耀嗎？”

  使團其余的十幾人聽到秦景的鼓勵，果然振奮了起來，也不怪他們如此興奮，實在是這一年的行途將他們的雄心消磨殆盡了。

  他們接受這個出使天竺的差事，或是因為職位太低，被強行安排；或是從小聽慣了博望侯張騫與堂邑父的英雄事跡，希望揚名天下；或是不安於現狀，想要去看看這個自由的世界。

  但是他們不得不承認，理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

  當初從雒陽出行的使團，加上西域諸國回國的使臣不下上百人，等到從鄯善國開始，人數逐漸減少，等到了於闐就剩下了他們一行十八人。

  接下來的日子，除了行路就是躲避兵禍，沒有大漢都護的西域實在是算不上安全，成群結隊的馬匪，互相攻伐的國家，投降匈奴的小國，都是威脅他們性命的存在。

  好在為首的蔡愔雖然年紀大了點，但是因為多次出使過西南夷，加上出發前大量查閱過當初博望侯西域行傳記，有了足夠的準備，因此經驗十分充足，而他為人又機敏，幾乎躲過了所有的危險地帶。

  再加上作為副使的秦景，聰明，具有過目不忘的能力，不僅是通曉多國語言，還是個十足的活地圖。

  有兩人的帶領，使團順利的進入了與大漢關系不算那麽差的大宛。

  接受了秦景建議的蔡愔，在進入大宛國後，不辭辛苦，顧不得休息，每日帶著秦景混跡於集市之中，收集關於西邊的消息。

  因為這次除了出使天竺尋求高僧解經外，蔡愔還有一個劉莊親自交代的任務，暗查如今西域南部諸國對於匈奴的態度，以及對於大漢重回西域的抵觸程度。

  所以在基本了解了西邊大月氏的信息後，蔡愔向大宛國王遞交了國書，向他表達來自遙遠東邊大漢的示好。

  在見了大宛王后，蔡愔對於西域南部諸國有了一個完善的了解，這一切都記錄在他隨身貼放的一本手劄之中。

  在他的記錄裡，匈奴主要控制的地方在天山以北，也就是西域北部諸國，而南部諸國因為離匈奴遠，所以對於匈奴是敬而遠之。

  但是自從匈奴在東邊的戰事連連失利後，為了補充國力，對於西域諸國的壓迫達到了一個頂峰，不僅收取沿途的商稅，還要求諸國將每年收入的一半交給匈奴。

  北部還好，因為匈奴駐軍離得近，不敢反抗，但是南部因為隔了一個天山，所以對於匈奴的要求大多是當面一套，背面一套，而匈奴人為了收取南部的稅收，在前幾年，多次出兵滅掉了幾個小國，這讓南部諸國對匈奴人極度不滿。

  轉而開始懷念起了大漢在西域都護的好日子，也就有了去年以鄯善國為首的使團來漢。

  得到了大宛王的態度，蔡愔如今只剩下最後一個任務了，再往西走，取得天竺佛經。
    從大宛商人的口中，蔡愔得知了，往西就是大月氏的領土，要想去往天竺必須經過大月氏，然後轉而往南，再行數千裡，或許可以到達天竺國。

  不過聽大宛人說，如今的大月氏已經改名了，他們自稱為貴霜王國，貴霜是原來大月氏的五個翕侯之一，大月氏自從被匈奴人從西域打出去後，一路來到此地，最後打敗了盤踞在這裡的大夏。

  而之後，也就在光武帝攻伐隗囂的時間前後，其中的五翕侯之一的貴霜翕侯攻滅其他四翕侯，建立貴霜王國，梵語：。

  三個月後。

  大漢使團在蔡愔的帶領下，第一次打入了這個未曾踏入的，陌生的地方，但是也有大漢為之熟悉的東西，就是原來是大月氏，如今自稱貴霜的貴霜人。

  好在雖然改了名稱，但是語言並沒有改變，還是與西域一樣，用的是犍陀羅語，或者說西域諸國用的語言是貴霜王國傳過去的語言。

  來到了新地方，遇到了老鄰居，必定是要拜訪的，於是在一進入貴霜國內，蔡愔就以大漢使者的身份，向貴霜王國的國王遞交了國書。

  而貴霜王也十分高興的接待了這位不遠萬裡前來拜訪的老朋友，派人將他們請到了貴霜國的都城犍陀羅（今巴基斯坦白沙瓦）。

  從與貴霜王的交談中，蔡愔可以清楚的得知，如今這位老鄰居在新的地方過的十分紅火，仿佛除盡了在西域與漢匈兩國爭雄時候的晦氣。

  這裡他們自稱阿姆河，自從來到這裡後，大月氏人的氣運就呈直線型上升。

  先是打敗了在此地定居的巴克特裡亞人，他們也是秦時來中國的大夏人的一支。

  然後又驅逐了當地的塞人，統治整個阿姆河以及一旁的錫爾河流域，並且學習大漢的制度，羈縻了小國康居國。

  沒過多久，大月氏人為了管理這片他們從未有過的寬大土地，又學習匈奴人的王製，設立了五部翕侯制度。

  等到在此地站穩腳跟，為了新的土地，他們又完成了內部的整合，貴霜翕侯滅掉了其他四個翕侯，自立為王，建立了貴霜國，完成了從遊牧部落向國家集權。

  然後他們將目光盯上了東邊，佔領了東部身毒人所建立的的犍陀羅部和呾叉始羅部，並從犍陀羅部得到了語言和文字，完成了國家語言、文字上的統一。

  如今他們正在與南邊的安息人作戰，意圖吞並南邊安息帝國在天竺諸國西部的飛地。

  在他們的描述中，安息帝國原來是一個領土十分龐大的國家，只是如今國家陷入了分裂，顧忌不到東邊的土地，因此此時正是奪取他們飛地的好時候。

  除此之外，貴霜王還想重新打通與大漢的貿易，與大漢建立聯系，只是由於中間匈奴人的阻隔讓他們放下了這個打算，他們還不想去惹怒匈奴人，但是他又想要大漢的武器、文化、制度等等，為他的偉業添上一雙翅膀。

  蔡愔對於貴霜王的請求並無不可，直言，回國後一定會給皇帝上書，屆時，大漢重新打通西域的道路，他相信，皇帝陛下一定會遣使來訪貴霜，希望兩個國家能夠建立更深一層的聯系。

  貴霜王對於蔡愔的回答十分滿意，又聽說他們此行是出使天竺，尋求佛經和高僧後，貴霜王笑道：

  “漢使何必舍近而求遠，如今貴霜國內正好有兩位得道高僧，既然漢國皇帝想要尋求高僧佛經，我可以派人護送你們去尋找兩位高僧，只要你們能夠勸動他們往漢國而去，我不會阻止。

  你們一路走來，也應該看到了，這佛教，在我國是大教，幾乎人人信佛，人人禮佛，而且如今天竺正陷入動蕩，貴使要是貿然進去，就如同明知道前方是沼澤而踏入，豈不是太過於愚蠢。”

  從內心來說，貴霜王是極度不願意漢使前往天竺的，因為在消滅完安息王國後，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東邊的天竺諸國。

  要是天竺諸國與大漢建立了聯系，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嗎？這與當初大漢與大月氏互使，匈奴與南越國互使有什麽區別。

  蔡愔身為大漢萬裡挑一的人才，自然明白貴霜王內心所想，但是他並不在意，只要佛經和高僧的任務完成了，去不去天竺都沒有關系，畢竟天竺對於大漢來說，太過於遙遠，恐怕再過個一千年，大漢都和他扯不上關系。

  “多謝貴霜王的款待和指點，願大漢與貴霜永世交好，兩國萬世繁榮。”

  蔡愔和秦景對貴霜王行了一個標準漢人拱手禮，貴霜王也起身用右手撫胸，微微彎腰以示回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