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八百年”和“術士學徒”,有的人聽了或許會無動於衷。
可是在另外一些人耳中,這兩個信息不僅蘊含著大量信息,就連它們本身都有著莫大的關連。
“術士學徒”體系,正是“千八百年”的巫師們傳承自己魔法的主流方式。
那時候的羅馬甚至還有正統,那時候的魔法學校也還只是少數一些巫師設想中的草案。
那時候的巫師們為了傳承自己的知識,只會選擇“小班授課”,一輩子就教導幾個小孩。
後者便被稱為術士學徒。
這是因為那些小孩在接觸魔法的、最初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只是依靠本能來施展少數幾個魔咒,他們對於魔法原理沒有什麽了解和體會,所以才會被冠以更早時代那些同樣主要依靠本能來駕馭魔法者的稱謂——
也就是所謂的“術士”。
又因為那些小孩還都是學徒,所以他們也才被稱為“術士學徒”。
事實上,有魔法天賦且能夠成為術士學徒的小孩,其實都算是幸運的。
更多一些雖然具備魔法天賦,但是在魔力暴動時沒被其它巫師發現,又或者沒有巫師願意帶著他走入魔法世界的小孩,運氣好點的會隨著年齡增長慢慢變成啞炮,而運氣差的則有可能最終變為默默然。
不過,伯恩聽了那個巫師的話之後,反而更關注另一個方面。
“你活了一千多歲了?”
巫師世界裡,已知的最長壽者,還是那個依靠魔法石煉製出了不死藥,繼而獲得長生的尼可勒梅。而就算是尼可勒梅,在這個年代,他的年齡也不過五百歲出頭一點點。
這個神秘巫師說提起自己“千八百年前”如何如何,那不就等於他承認了自己的壽命還要吊打尼可勒梅?
“額,不是。”莫蒂搖了搖頭。
然而,他馬上又給出了一個讓伯恩更加疑惑的答案:“我已經活了兩千多年。”
說話的同時,莫蒂就從地毯上飄浮起來,跏趺坐於半空。
“我見識過‘無敵的’安德羅斯召喚出的巨人守護神,
我在蘇格拉底和學生們的辯論時拱過火,
我在羅馬士兵殺死阿基米德的時候遞過刀子,
我給尼祿呈交過有關如何治理國家的高明理念,
我在‘藍牙’和他兒子身上分別押過寶,
我為盲眼的丹多洛做過關於‘八分之三’的預言……”
伯恩愣住了。
倒不是真覺得這家夥真的活得那麽久,而是在感概:活了這麽多年,這家夥是一件好事都沒乾。
只是,伯恩的表情投射在莫蒂眼中,卻被後者自然而然地看成了“敬畏”。
於是,他說得更帶勁了,連續說了自己過去很多、很多的頭銜。
這也讓伯恩想起了,那個金牙水手在破釜酒吧裡說一長段話,看起來他並不是在靈機一動的諂媚逢迎,而是日常生活中就沒少見識莫蒂的自我吹噓。
只不過,或許是因為那個印度水手只是麻瓜,所以他馬屁拍的姿勢有些不正確罷了。
“那麽,現在,你這個小巫師知道自己面對的是……”
莫蒂似乎準備圖窮匕見了。
然而,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砰”地一聲巨響所打斷。
“玩蛇佬!”一個帶著幾分揶揄的招呼聲,從被用力推開的大門那邊傳了過來。
伯恩聽出來這嗓子是誰喊出來的:那個在未來被他殺死的、名叫“納爾拉克”的妖精走進了房間。
只不過,或許是因為那個妖精現在還很年輕,所以他表現得非常莽撞,對巫師也缺乏必要的忌憚。
而聽到對方話語的同時,莫蒂的臉色就變成鍋底灰一般。
“真是個不懂禮貌的混蛋。”他罵了一句街,然後又馬上恢復了表情管理,對著伯恩作出一副“和藹”表情。“你先在這裡等著,不要動,我去去就來。”
說完,他揮了揮手,整間起居室頓時開始旋轉起來——就好像地板下方有個能夠自行旋轉的圓盤——連帶著還坐在沙發上的伯恩,這個起居室突然就被魔法送到了起居室的另外一面。
原來,名為莫蒂的神秘印度巫師對自己的起居室施加了一個魔咒,將其分割成了陰陽兩面。
伯恩和他剛剛所在的是“陰面”,在施展魔咒又或者做一些黑魔法實驗的時候,莫蒂會待在這半個房間。
每當有“客人”從大門進入這棟房子,他們看到的那個起居室,其實只是起居室的“陽面”。
陰陽起居室就像是隔著一層單面鏡,在陽面看不到陰面,可是待在陰面卻能看到陽面的房間。
兩個房間的布置基本一致,不同的地方就是陽面的空間更大,沒有成排的書架也沒有實驗台。
莫蒂似乎是因為對自己的布置很有信心,並不擔心伯恩一個小巫師能搞出什麽麻煩,所以他就把伯恩不加看管地留在了陰面的房間。
而他本人則隨著地板轉動,出現在了陽面的起居室,去和上門的納爾拉克進行交談。
伯恩和他們兩個之間,僅僅隔著一面透明的牆壁。兩人說的什麽、做了什麽,全都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你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納爾拉克嘴角叼著根牙簽,似乎剛剛吃飽喝足,面對莫蒂的詢問先是沉吟了片刻,鷹嘴似的大鼻子聳了又聳。
這個妖精皺著眉問道:“你這裡又是什麽味?”
莫蒂以為這個妖精聞到了小巫師的氣味,不過對方接下來的話則讓他明白自己是想多了。
以及……
這家夥純屬沒事找事。
“嗯,就是那種咖喱味。每次一來你這裡,我回去就得洗洗鼻子。”納爾拉克怪笑著調侃道。
“你懂個屁。”莫蒂冷哼了一聲。
“這是香料的味道!
不列顛人用了不知多少艘大船,不知用了多少門大炮,不知多少條人命,才從荷蘭人手裡搶來的。
近一百多年,大不列顛人發動的戰爭都是為了香料。
至於說再早之前的荷蘭人、葡萄牙人、威尼斯人,土耳其人又有哪個不是為了從東方掠奪那些寶貴的植物黃金。”
他急了,他急了。
眼見目的達到,納爾拉克也馬上見好就收。畢竟,他這次來不是想要找莫蒂拆夥的。
“別生氣嘛。我不過就是一個妖精罷了,哪裡懂得你們人類的事情。”
納爾拉克擺了擺手,用向外彎曲的畸形手指從口袋裡摸出一根雪茄,再熟稔地掏出火柴將其點燃。
這個妖精吐出一堆淡紫色的煙圈,遮住了自己的臉——和這些煙霧一樣,粗鄙且讓人內心生厭言語,也是其精心打造的“偽裝色”的重要一環。
不過,他又何曾能想到,面前這位剛剛和伯恩坦言自己活了兩千多年的巫師,此時其實也戴著張面具。
“說正事,你這麽晚找我來幹什麽?我不喜歡晚上招待客人。”
莫蒂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妖精,臉上擺出一副“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的厭惡表情,他同樣也是個好演員。
“我來就兩件事。”納爾拉克伸出兩根手指,說道:“第一,最近那個巫師偵探一直在追查我——如果他只是個巫師,那我不怕;如果他只是個麻瓜偵探,那我更不擔心。
可他既是巫師,同時也是個偵探,這就讓我很擔心了。
最近,通過巧妙的偽裝以及贈送一些合適的禮物,我結識了一些除了你之外的人類夥伴。
當然,你無須擔心,他們只是一些將魔法等同於迷信的麻瓜。
但我也必須得承認,他們都是一些有能力的麻瓜,至少在為不列顛女王服務的序列上要高於普通平民。
原本,我想請求他們給予我一點小小的幫助,替我擺平那個不知所謂的偵探夏洛克。
然而,我從他們那邊得知了另外一些情報。
那個夏洛克有個好哥哥,叫‘麥考夫’什麽的,那個人似乎是個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就連不列顛麻瓜政府的內閣秘書長在做一些決定時都要爭取他的意見。
這樣一來,想要從麻瓜那邊從上到下地壓製住那位夏洛克先生旺盛的好奇心,多半是不可能實現了。
至於說從魔法部方面,夏洛克這個人似乎也有一些關系。
他和《預言家日報》的主編曾經拉文克勞同一個宿舍的同學。
之前在報紙上發表的和他有關的文章,表面上是在對其進行攻訐,可實際上很可能是為了引起巫師們對這個人的興趣,讓魔法部處理其某些離經叛道的想法和行為時必須注意公眾影響。
而且,最近我聽說那個夏洛克和魔法部法律執行司的一些人走得也很近,後者似乎是想要利用他哥哥的那層關系,和住在唐寧街的那位麻瓜首相建立一條溝通渠道。
有人還傳言,魔法部有計劃將一些魔法畫像送進麻瓜首相的辦公室,以便兩方可以順暢地進行交流。
所以說,無論是從麻瓜還是巫師這邊,想要從明面上擺脫那位巫師偵探的麻煩都變得很難了。
我需要一些暗面的支持。
狼人和吸血鬼我都已經找過了。只不過,那些怪物似乎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它們之中沒人願意冒著得罪魔法部的風險去當一次粉刷匠。
所以,這個問題的解決,現在我想只能拜托莫蒂先生你了。
畢竟,你也不想咱們之間的合作斷絕掉吧,這可是一條流水穩定的大生意。
每年接近三十萬英鎊的收入——哪怕麻瓜錢幣兌換成巫師貨幣有點麻煩,可你也清楚,我們妖精的古靈閣也是收黃金白銀的——只要合作繼續下去,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成為一名巫師中的有錢人。
神聖二十八族,再往上添一個姓氏,我覺得也並不困難……”
絮絮叨叨地,納爾拉克僅僅拿“一件事”就說了足足十多分鍾,莫蒂卻一直不發一言。
既沒答應,也沒反駁。
他就這麽看著納爾拉克的表演,看著這個妖精在跟自己耍心眼。
等到納爾拉克也意識到了什麽,開始偷眼起打量這位“合夥人”的表情時,莫蒂才繼續開口。
“還有要繼續說道的嗎?還是說,你想一直藏著那‘第二件’事情,臨走前都不準備開口?”
莫蒂早就覺察到了貓膩所在。
納爾拉克都親口說了,他是花了錢、送了禮才打探出的那些關系——以莫蒂對妖精這種生物的了解,納爾拉克肯定會將這些消息視為自己的財產。
白白將這些消息告訴莫蒂,那就相當於送錢給他,但凡是個妖精都不會這麽乾。
除非,這個狡猾的妖精想要以小博大,用一堆真金白銀換回來的消息掩蓋什麽。
“額,嗯——”
受到未曾設想到的詰問,納爾拉克不由得一時語塞,嗯啊了幾聲之後才訕笑著開口。
“——怎麽會呢,我這不是正準備說呢,你也太心急了一點。
第二件事情,其實說起來也是件小事……
我準備開一家工廠。”
聽到這話,莫蒂的眼眉不由得挑了挑,可仍舊不發一言地盯著這個妖精。
——
1992年,霍格沃茲。
隨著萬聖節晚宴的結束,時間也一點點地流逝著。
一個多月以來,除了上課、討論霍格沃茲杯魁地奇比賽的進度,小巫師們剩下最關心的事情就是即將到來的聖誕假期了。
在一堂魔法史課上,當賓斯教授還在講台後面滔滔不絕的時候,小巫師們也照常在忙活著各自的事情。
有的人在補覺。
有的人在補昨夜。
有的人則在竊竊私語。
羅恩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己好兄弟哈利:“你們聽說了嗎,咱們學校今年好多人都向麥格院長提交了留校申請。”
相比於羅恩的交友廣泛,哈利在霍格沃茲就沒有那麽消息靈通了。
這孩子詫異地張嘴“啊”了一聲,引來周圍幾個小巫師的注意,不過好在賓斯教授仍沉浸於上課模式,壓根就沒注意到他們幾個的“小動作”。
“你們小聲些。”小女巫赫敏把腦袋探了過來,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們也不想給格蘭芬多扣分吧。”
羅恩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剛剛你說的留校申請,我記得去年就只有幾個小巫師聖誕節沒回家啊。”哈利小聲問道。
羅恩看了看對自己怒目而視的赫敏,又看了看自己好兄弟,最終還是用手擋住嘴巴把頭湊向了後者。
“我聽說,是因為——”
可是,還沒等他開口,剛剛還一直在講台上念著教案的賓斯教授突然抬起頭。
“有誰能回答我的問題。
19世紀早期,妖精們的第三次叛亂——也就是那場“未發生的叛亂”——起因是什麽?
而且,他們這次的叛亂為何沒有像之前兩次那樣擴大化,最終草草收了場?”
賓斯教授掃視了一眼班上的小巫師,最後看向了唯一高高舉起手臂的一個小女巫。
“很好,格蘭傑小姐,請你給大家講一講你知道的。”
被點到名字的赫敏高興地把手放了下來,順便不著痕跡輕輕拍了羅恩腦袋一下,接著她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因為那場‘未發生的妖精叛亂’和之前兩次不同,它主要的起因並不是由於妖精和巫師之間的矛盾,而是發生在妖精這個種族內部。
大家肯定對‘古靈閣銀行’並不陌生,可是這個銀行在19世紀中期之前,它正式的名字是‘古靈閣兌換所’。
因此,雖然大多數巫師都已經將其稱為了銀行,但是妖精們在19世紀中期之前還會固執地將其稱為兌換所。
‘古靈閣兌換所’是由一個叫古靈閣妖精經營的,而他和他的後代一直管理著這家兌換所的生意,直到19世紀中世紀古靈閣家族絕嗣為止——妖精之間的紛爭也是在那個時候爆發的。
在古靈閣家族管理兌換所業務時期,古靈閣有七個經理席位。
每個妖精經理都對古靈閣的決策有著一份投票權,而古靈閣家族則有著一票否決權。
將投票權劃分為七份,可以保證無論是什麽決策,最終都商量出個結果。而一票否決權則保證了古靈閣家族對於其兌換所的掌控力。
只不過,當古靈閣家族絕嗣之後,那些妖精經理之間就出現了紛爭。他們各自及其背後所代表的妖精勢力,都想要拿到古靈閣家族的那個一票否決權。
隨著這場紛爭愈演愈烈,矛盾慢慢就擴大到了整個妖精群體,甚至到了有可能激起一場新的妖精叛亂的程度。
最終,還是魔法部出手對其進行了乾預,巫師派出代表聚集起了七個妖精經理家族。
魔法部拿出了古靈閣家族簽訂的一份魔法契約,這份契約的具體內容現如今已經不得而知。
不過,據說上面記載了古靈閣家族是某個古代妖精王國的後代,並且還有實物證據。
按照契約,那些妖精經理想要獲得古靈閣家族的權力,必須得先證明自己是那個古代妖精王國的繼承人。
如果他們說了謊話或者做了假證,那麽按照契約其個人和其家族不僅會遭受一種非常可怕的古代妖精詛咒,還會受到魔法部的重拳打擊。
無奈之下,那些妖精經理放棄搶奪古靈閣家族的那份‘一票否決權’的計劃,暫時將其擱置下來。
除此之外,他們還必須親自著手,去平息由他們自己引發的妖精內部矛盾。
那七個妖精經理似乎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甚至不得不違逆妖精天性讓出了自己的一部分利益,這才讓那些鬧事的妖精們全都偃旗息鼓。
自那之後,‘一票否決權’就成為古靈閣懸而未定的一個最高權限,妖精們就當它根本沒存在過。
而那些妖精經理們又改組了古靈閣的體質,將其變為了類似現代銀行的經營模式……”
赫敏侃侃完畢,賓斯教授才滿意地點點頭。
“非常好,格蘭傑小姐,你講的這些東西,哪怕放到NEWT考試中作為相關題目的論述,多半也能取得滿分。
所以,我現在要給格蘭芬多加上五分!”
說完,賓斯教授頓了頓,接著才繼續說道:“魔法歷史是一門真實的學問,不像預言和流言那般虛無縹緲。
它的一切都是有跡可循、可以通過研究得到證實的。
最近,我對一件妖精王冠做了研究,得到了一些非常有趣的新發現。
而我之所以剛剛要提那個問題,就是因為我的新發現和那個古代妖精王國、和古靈閣的改製事件有些關聯。
接下來,我將給在座的每個小巫師,再多講一講19世紀時關於妖精們一些故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