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誰的英雄
陸時將包裹藏於身後,警惕的看向眼前之人,他覺得十分熟悉又好像很是陌生。
"該來人的。"南長明看向他的眼神仿佛是惋惜:"可該來的不是你啊。"她的聲音透著不忍卻又無可奈何。
陸時終是在她的眉眼間認出了昔日的模樣,譏諷的說道:"南長明,雲昭的叛徒,你怎麽還沒死!"
南長明看著他緩緩退出了營帳。
"你別跑!"
陸時追了出去,霎時間火把的光亮將昏暗的大營照的恍如白日,數百名士兵高舉長槍對準了只有一把匕首的他。
年少青澀的臉上僅僅出現了一絲恐懼便展開了笑顏。
"來了這麽多啊。"陸時將黑布包牢牢系在腰間,手中的匕首橫在胸`前笑著對他們說:"你們,都來。"
士兵們將他團團圍住,無數利器隨時可以掠奪年輕的生命,陸時在人群中艱難躲避就算如此他還是想要殺上幾個。
黑衣被鮮血浸濕,皮開肉綻的讓人心驚膽戰。
南長明的臉上出現了動容,她緩緩抬起手。
"抓活的。"
一聲令下士兵們也漸漸收了氣勢,陸時被他們步步緊逼,他的體力已經眼中透支喘著粗氣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
鮮血打濕了他的頭髮垂在眼前,粘稠血腥的味道可真是難聞。
遠在山巔之上的沈錦昌還在把酒言歡,只要撐過了這幾日,斯國退兵,池田遞來合盟書,他就是最大的功臣。
眼前的少年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他的嘴角依舊噙著笑意像英雄一般死去了。
陸時笑的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那般,眼中盡是純粹的意氣風發。
"安姐姐……安姐姐……"
北聿安朦朧間睜開眼,盡管已經恢復了清明眼前的陸時依舊蒙著一層霧氣讓她看不清面貌。
"安姐姐,我要走了,日後可千萬保重。"
陸時站起身走向大帳之外,北聿安側頭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掙扎著想要起身卻發現一點力氣都沒有。
"雲昭的將士,永不畏生死!"
陸時將匕首緊緊纏繞在掌心,看著人群背後的南長明滿眼的恨意,舔舐著嘴角苦澀的鮮血,死也死的體面一些。
"將刺客的屍首懸掛在城門上!"
將領們十分反對南長明的決定,他們都想將陸時的屍體砍碎喂給山林中的野獸吃,而南長明也是第一次力排眾議。
"若誰再敢違抗軍令,我保證他的下場會比此刻還要慘!諸位不信就試試。"
眼前這個柔弱的女子在將領們的眼中就宛如毒蠍,他們竟一時不知道何去何從,有野心的將領提前動身戰隊定了局勢。
陸時仰頭狂笑著,面向雲昭的方向毫不猶豫割裂了自己的脖子,他注定不能活著出去了,但他絕不會做一個苟且偷生的俘虜。
士兵們紛紛朝著蘇查的營帳走去,待到大帳之中一聲聲痛哭傳來,南長明也從麻木中驚醒,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要……"
南長明的聲音微小的像蚊蟲,她好像後悔了。
銀刃說的沒錯,打仗是要死人的。
夢中陸時渾身浴血前來,他在北聿安的耳邊輕聲呼喚。
她的心好痛,她從未覺得如此的無力。
而城中的北聿安此時正陷入夢魘中滿頭大汗。
"陸時……"
她努力張了張嘴僅僅喚出了他的名字。
"不要!"
南長明終於發出一聲呐喊,可這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陸時!"北聿安奮力掙扎,仿佛他再也不會出現了:"去哪裡啊……"
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時早已淚流滿面,陸時眼含熱淚仍舊笑著揮手告別:"去做一個英雄!安姐姐,安心。"
大帳的布簾被掀開,一股刺眼的白光晃的北聿安睜不開眼,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陸時消失不見。
"主子!主子!"
一聲聲熟悉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北聿安驚坐而起第一眼看到的是身邊欲言又止的舟煬以及跪在腳下的銀刃和金羽。
她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哀傷,金羽更是早已哭成了淚人。
舟煬下意識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北聿安看著她們勉強扯出一抹笑容。
"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金羽哭著別過了頭,銀刃欲言又止將頭深深低下。
"北聿安。"舟煬咬了咬唇角,蹲在她的身邊:"陸時他……"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她還是說不出口。
北聿安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陸時對她的重要性舟煬早已知道。
這般更是不好開口,北聿安在她們的表情中早就洞悉還是裝作不知的樣子。
"可是受傷了沒事的,帶回來好生修養。"
聽著她自欺欺人的話,銀刃跪著前行幾步重重將頭磕在地上:"主子,是我,是我……陸時他……他死了……若是我看著他一路回到雲昭就好了……"此時的她早已泣不成聲,根本無法再說下去。
北聿安隻感覺眼前一黑,險些坐不住幸好被舟煬一把托住。
"北聿安……"
北聿安抬起手,眼神空洞的說:"無事……"
嘴上說的雲淡風輕,可裝病的人卻不知不覺站了起來竟不自覺的朝著大帳外面走去。
舟煬將她拉住,心疼不已又不能這個時候說什麽:"北聿安,我知道你很難過,可……可我們沒有辦法了。"
北聿安木訥的回頭看著她:"是啊,人都死了。"
金羽猛地站起身:"我去將屍體搶回來!雲昭的人死也要魂歸故裡!"
銀刃緊隨其後要與她一起去,舟煬隻得將她們攔下,金羽煩躁的大喊:"你不是雲昭的人!我可以理解你沒有什麽感覺,但是你不能阻擋我們!"
舟煬微微皺眉,強忍心中不適:"北聿安已經失去了陸時!你們在出事怎麽辦,你讓她怎麽辦,這是戰場不是兒時嬉戲的花園,隨時都有可能沒命的!你們知不知道!"
北聿安已經亂了分寸,舟煬就必須站出來穩住局面。
金羽知道她說的都是對的,只是心有不甘的她怎麽會聽的進去。
"公主,您說的對,可那是我們的親人……"金羽帶上了哭腔:"你讓我們如何……"
舟煬還想說什麽,話到了嘴邊,北聿安卻開口了。
"你二人回到營帳之中待命。"
"主子!"
"主子!"
金羽和銀刃不解的看著北聿安,可北聿安重新坐在了竹椅上微笑點頭說:"都累了吧,回去休息吧。"
見她們不為所動,北聿安隻得冷了臉:"我不想說第二遍,眼下你們已經犯錯了。"
銀刃拉了拉金羽,兩人眼神會意即將離去時又被北聿安叫住。
"你們知道擅自做主的後果。"
兩人身形一頓,最終歎息一聲離去了。
舟煬回到她的身邊,不斷輕撫她的背。
"我無事,你不必擔憂。"北聿安笑著說:"生死之事不是很正常嗎"
她越是淡然舟煬的心中就越是不安,可知道她的性子隻好安慰說:"想做什麽就去吧,難過就哭出來,我在這守著你呢。"
北聿安深吸一口氣抱住了她的腰,眼淚到了眼眶依舊隱忍著不讓它落下,舟煬能感受她的手越來越緊,這可能是她唯一可以宣泄的方式吧。
"北聿安,他是一個英雄。"
北聿安閉上了眼睛,呢喃的說:"他是我的弟弟。"
第二天北聿安便給雲昭傳了信,利用在池田的細作從中漁利使得君主沒有辦法與城外的沈錦昌遞了合盟書,與此同時她將沈錦昌的所作所為虛化成棄城保位,傳於剩下的將士之中。
本就是一連七天沒有回來,將士們心中多少都有了猜忌,而且邊境的子民多數都是老弱婦孺,精兵們還都被沈錦昌帶進了山這更讓他們難受不已。
城中陷入了人心惶惶,甚至有些人還是想著要不要逃走,都認為這樣總好過被反殺回來的斯國殺了要好。
軍中的消息相信很快就會傳入雪國,舟赫定然不會坐以待斃。
人心動搖,就是製裁沈錦昌的第一步。
失去君心是第二步。
這一天裡北聿安都是風輕雲淡,條理清晰的下達指令,她沒有懲罰銀刃,也沒有再提及陸時的事情。
可陸時被懸掛在斯國陣營前大梁的消息還是傳到了她的耳中,銀刃恨的咬牙切齒,金羽更是想要前去搶回屍首。
只有北聿安依舊看著城門的方向沒有任何情緒表露,銀刃這時對她有些失望,原以為她是一位明君,卻不成想只是一個冷血的人。
只有舟煬知道北聿安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她就靜靜的陪在北聿安的身邊,沒有安慰,只有陪伴。
終於安頓好了所有事情,深夜時,舟煬感覺到身邊的人坐了起來,她知道終究還是攔不住便裝作睡著的樣子給她機會出去。
北聿安在她的身邊坐了很久,仿佛這一刻所有的結局都在腦海中走了一遍,最終她還是俯下`身在舟煬的額頭落下一吻毅然決然的離去。
冬季已經過去,萬物複蘇的夜晚還有些初暖乍寒的意味,北聿安腳下的草地也生出了綠芽,她握著手中長劍一步步朝著那噩夢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