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你是後盾,也是長矛
斯國已經準備撤離了,此時大營外是剩下一片蕭條,陸時的屍體被掛在梁柱之上,鮮血早已乾涸,腳下而綠茵都變成了褐色。
在屍體的周圍是斯國留下的士兵,他們匍匐在草地上用雜草偽裝著自己,等待著前來營救的人如何送死。
這些人都是死侍,大軍離去,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殺死前來之人,不若就是被殺死。
"你說還會來人嗎我們都在這等了兩日了。"
"噓!等著吧,肯定會來。"
地上的兩名死侍正在竊竊私語,在他們的身後還有數十名。
這次就是他們立功的好機會。
可前面的人不知道,此時正有一個如同鬼魅的人將利劍伸向了他們的喉嚨,北聿安沒有一絲猶豫奪走了他們的生命。
"額……有人……"
不知是誰在呼救,隻一刹那便消失了。
眾人騰空而起,那一襲白衣映入眼簾好似從地獄登入人間憑空出現那般。
北聿安看著陸時的屍體,再次掃向眾人眼中只有森然的殺意。
"舟煬……"
不遠處的舟煬飛奔著朝她跑來,北聿安踉蹌幾步跪在了地上,將陸時的屍體牢牢抱在了懷裡。
她隻恨這些人太少,隻恨這些人不足以平息自己的怒火,不足以抵消陸時的死。
北聿安眼睛始終在陸時脖子上的血痕之上,他們用何種方式奪走了陸時的生命,自己就用什麽方式要回來。
她以為自己會崩潰,她以為自己會嚎啕大哭,可肩膀上沉重的使命讓她連基本的宣泄都做不到,將陸時背在肩膀一步一步朝著歸途走去。
"看夠了嗎"
北聿安緩緩抬眼看向一旁的樹林,南長明也沒有再躲藏走了出來,一言不發扔給了她一個黑布包之後便要走。
"南長明!"北聿安看著她的背影慢慢站起身:"我隻問你,陸時死的時候,你有沒有在場,有沒有救他。"
南長明沒有回頭,她心中有愧:"那是蘇查的頭,是陸時拿來的。"
"我在問你!你有沒有在場!"
北聿安已經舉起了長劍,南長明依舊沒有回頭:"對不起。"說罷揚長而去。
即將到達城門的那一刻,舟煬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刹那間眼前便模糊了起來。
"今日,都要給我弟弟陪葬。"
"好大的口氣!兄弟們殺了她!"
眾起攻之,北聿安不是陸時,她的武力遠在這些人之上,他們只看到人影閃動的時候冰涼已經抵在了喉嚨,還未來的及還手就已經消逝。
北聿安也確實沒有追過去,她仍舊相信南長明不會坐視不管,即便她已經不再是心中的明姐姐。
這一程她走的好緩慢,仿佛只要再慢一點陸時就會醒來。
她形同枯木一般走向陸時,抬頭看著那熟悉的臉早已變得灰白。
不管那些炙熱的鮮血浸染了雪白的衣衫,也不管一塵不染的臉頰上如今有多殷紅。
她知道北聿安不會殺她,雲昭有命,凡族人不可以自相殘殺,就算清理門戶也要送回雲昭,這是她的底氣也是無可奈何的借口。
一刀一劍都落在了他們的身上,當揮出最後一劍血滴飛濺迸射入她的眼中,本就渾濁的視線也被蒙上了一層紅霧。
她多麽希望此時的陸時可以突然和自己說句話,哪怕是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幼時的玩笑,他只是累了需要休息。
"安姐姐來……來接陸時回家。"
她揮出一劍斬斷了韁繩,穩穩接住陸時的屍體。
"北聿安。"舟煬沒有顧及屍體已經散發的氣味,也不在乎她身上的血汙徑直抱住了她的頭:"沒事了,沒事了,我在呢。"
"舟煬……我……我……"
北聿安終於痛哭出聲,她一隻手抱著舟煬仿佛在找支撐,她哭的感覺到了一陣惡心,不斷的乾嘔,盡管這樣蝕骨的悲痛也沒有放過她一絲。
"舟煬!陸時死了!"北聿安指著陸時不斷的重複著這個已經早就知道的事實:"他死了,你知道嗎舟煬……啊……他死了。"
舟煬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不斷聲聲回應:"他就是困了,就是困了,他沒有死,北聿安……你別哭了。"
"舟煬……那一夜他來我的夢中告別了,當時該有多疼啊,這個孩子還是笑著與我揮手告別,他還告訴我,要安心,他說自己要做個英雄……舟煬……我從未要求他啊……"
北聿安用力拍打著自己的心口,她就要喘不過氣了,舟煬將她的手抱在懷裡撫摸著她的頭。
"舟煬……我好沒用啊……我什麽也做不好……我怎麽這麽沒用啊……"
"北聿安,我們要討回來。"舟煬的眼神越發堅定:"這是斯國欠我們的命,你不能倒下,雲昭的子民都在等著你呢。"
她知道人到了崩潰的邊緣就會自我否定,她也知道如今告訴北聿安不是她的錯也沒有用,這個時候一定要有人站出來給她一個支撐。
北聿安漸漸停止了哭聲,其實她可以忍住的,不知道為什麽見到舟煬的那一刻就沒有了所有堅強。
"舟煬,我們會贏。"
舟煬站起身伸出了手:"我們扶著他回去。"
她們都知道陸時不會想要躺下,這樣要強的少年怎麽會甘心這樣被當做一個廢人,她們要陸時像個英雄一般走回去。
沒有人知道一直坐在輪椅上的北聿安此時心中在想什麽,她走在這個蕭條的城中心中只剩下了仇恨。
舟煬親手將陸時臉上的血跡擦乾淨,她們一起為陸時換上了乾淨的衣服,這時男女之分早已忘卻,虔誠的像是在祈禱。
她只是想要找到任何一種機會給北聿安一點解脫。
第二天看到陸時的銀刃與金羽滿眼的震驚之後都是泣不成聲,金羽親自帶回了棺槨,北聿安親手將這個弟弟放了進去。
這次的銀刃站在馬車前,高舉手中的長劍。
"陸時!我們回家了!"
北聿安拉了拉舟煬的手:"玉笛可帶著呢"
舟煬連忙將腰間的玉笛給她,北聿安將它擦拭乾淨抵在唇間,一曲雲昭的送別曲婉轉悠揚,悲戚的心情纏繞著眾人的心就這樣隨著馬車走了。
複興的意義是什麽北聿安曾經以為是恢復之前的興旺,如今才知道原來僅僅是為了自保。
想要不被欺負,想要不再有犧牲,就不能再有戰爭。
"北聿安,他回家了。"
北聿安緩緩放下玉笛,看著前往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是啊,他回家了,老師見到他一定會很生氣吧。"
這對父子時隔多年終於在地府見面了,老師那般嚴苛的人見到兒子會是斥責還是欣慰呢。
第二天,沈錦昌喜氣洋洋的拿著池田的合盟書歸來。
第一件事就是號召全軍把酒言歡,豪言壯語就差把統一的壯舉提前拿出來慶賀一番了。
北聿安全程在人群中看著他不發一言,戴著面具的舟煬此時心思都在她的身上,沈錦昌在她們的眼中早就成為了一具死屍。
沈錦昌還沒有高興兩天,舟赫的旨意便到了。
意思很明確,就是認為他不作為,這樣平白浪費著雪國的人力物力要求他主動進攻以安人心。
"這是昏頭了嗎!"
沈錦昌氣的直跺腳,明明大家心知肚明這次就是要謹小慎微的,與斯國硬碰硬簡直就是送死,好不容易獲得成就也被舟赫輕描淡寫的帶過這讓他很是不滿。
"去請軍師!"
走投無路的沈錦昌也不得不請北聿安與自己統一戰線,這樣聯名上報才可能讓舟赫回心轉意。
北聿安走進大帳之中就看著他表演,不說同意也不說否定。
"軍師啊。"沈錦昌放低了身段笑著說:"眼下的情形可不能強攻,你我二人不能拿將士們命隨意揮霍吧。"
如今斯國已經進入了昌吉境內,估計很快就要開始打仗了,沈錦昌認為這次也可以故技重施等待坐收漁翁之利。
不首先出擊,養精蓄銳吸收池田的兵力潛移默化將其變為附屬國,這樣也好困敵之勢讓斯國緩慢腳步。
北聿安的沉默讓沈錦昌摸不到頭緒。
"軍師,這是默認了"
也許是過於急切,沈錦昌竟想要擅自做主直接定了結論。
"臣不同意。"
北聿安輕描淡寫的聲音讓沈錦昌覺得自己被耍了,故而有些生氣的質問:"若是不同意,便拿出策略來。"
"我主戰。"北聿安將懷中的冊子交給他:"敵害在外,則劫其地,敵害在內,則劫其民,內外交害,劫其國。"
如今斯國大肆進攻,那後方定是薄弱之處,此時的雪國雖然距離相對比較遠完全可以直接進攻後方,打則進,敗則退。
聯合諸國一起備戰斯國,在此期間吞並多國。
沈錦昌看著手中的冊子歎息一聲:"紙上談兵,真如在戰場上談何容易。"
北聿安笑笑說:"將軍,打仗本就是要孤注一擲的,眼下你只有兩條路,若是違抗王命回去便是領死還會被冠上逃兵的名諱,第二條,不用多說了吧。"
"那就是要逼我了。"
"豈敢啊,北某只是想看看,將軍骨子裡的血性是否隨著年歲消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