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雙人跳水拒絕獨美
  隨著這個分數的出現， 剛剛一片沉寂的看台小方陣同時松了一口氣，從遠處看就仿佛大家同頻率地動了一下，格外齊整。特別是跳水隊那一整排， 因為他們熟知規則， 內行看的是門道， 這下算是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別看平時上課時這幫人都煩死數學了，可是真到了算分時一個個都不含糊， 腦袋裡面全部開著計算器，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因為這是他們從小就開始算的東西， 哪怕到了他們生命的終結恐怕都忘不掉這個公式。這是和他們息息相關的數學， 早就牢牢地刻在了腦回路當中。

  技術分去掉一個最低、一個最高， 同步分去掉一個最低、一個最高， 相加後除5，取平均乘3，再乘難度系數。實得分再加上一輪積分， 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濃縮的是他們十幾年如一日的心血。

  “超了超了，這回超了。”潘歌啪啪啪地拍著林鹿的後背， 拍得林鹿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292.47， 超了！”

  大屏幕上的總積分正是他們算出的分數，而且比他們算得快得多。陸水和顧風這一輪的實得分是92.07，前三輪的積分是200.4， 可不就是292.47， 高過於丁汐和周潼的291.48，從第5名升到了第3名。

  風水組合從爆冷的第5， 重新回到了獎牌圈。

  “誒呀，我這口氣現在才算順出來，剛剛堵得慌啊。”顧冬蘭摸了摸心口。

  姚鵬義不是很愛說話，但是目光一刻都沒離開過小風。他和夫人沒有孩子，當年兩個人嘗試過試管，但是失敗一次之後兩個人就決定不要了，剛好那時候春梅生了一對雙胞胎。比起人見人喜歡的小雲，他和夫人一樣，都更偏心小風一些，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沒想到啊，歲月一晃而過，小風長得這麽好。姚鵬義搓了搓雙手，這種心理素質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運動員果真不一般。

  “我瞧著那個孩子也挺不錯的。”顧冬蘭悄悄地和先生說，“他倆一起跳的，他倆都沒亂了腳步。”

  “都和你說沒有關系了，你別哭，一會兒上台比賽就你一個人哭，咱們多丟人。”葛寧開著玩笑勸他，可是張明明顯然聽不進去，還沉浸在剛剛的失敗當中。

  向前翻騰四周半抱膝，這個動作的難度價值太高了，但同時也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趙朋和翁小白先是站到跳台邊緣進行預熱，兩個人找了一下感覺，然後再返回跳台的底端，面向池水站好。隨著口令響起，他們同步邁出右腳進行跑台，全身的重心開始往前移動，手臂按照腳步的節奏高高抬起。

  “人家都是運動員，人家是專業的，哪像咱們似的。”姚鵬義點點頭，“以前咱們看比賽不是都聽過解說嘛，雙人跳水是合作關系，少一個都不行。”

  張明明和葛寧逐步邁上台階，在5分鍾後又一次回到10米台。下一個動作是307C，難度系數3.4，比剛才高出0.2，反身翻騰三周半抱膝。反身是比較難的，兩個人即將行動之前，明志鴻又看出他們教練在抿嘴了，那個表情啊簡直比上頭的還緊繃。

  這真假就不得而知了，姚鵬義想來，他倆的關系在隊裡肯定不是秘密，畢竟隊友們都是朝夕相見一起訓練，這事瞞不住。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原本剛剛陳雙就開始留意前排人的談話，這會兒更是豎起耳朵。

  路樂咬著食指的關節，他們的節奏就壓在自己的心跳上，太輕了，他們的體重太輕了，這真的是得天獨厚的條件。緊張之余他又看向看台的對面，劉欽東剛好也看著他。那些時候，他們的跳水之路也並非一帆風順，路樂知道自己不是天賦型選手，經常遇到各項指標在自己之上的運動員。

  跳得真好，在場所有的教練都在回味剛剛他們的這一跳，樣板級別的207C大概就是這樣了，中國運動員就是有本事把動作做圓滿。而他們嫻熟的技巧也帶給他們兩個9.5的技術分，同步分為9.0，9.0，9.5，實得92.07分，總積分383.55。

  口令一下，兩個人抬起雙臂，側平舉。下一秒兩個人騰空，同時開始向後翻騰，抱膝，變成了兩個空中的小團子。

  “繼續好好跳啊，比賽又不是一次定終身，再說你們還這麽小。”陸水羨慕地看著他，“我要是15歲能參加這樣的比賽就好了，不過，我也不覺得自己錯過，18歲參加也很好。”

  競技比賽有情也無情，跳完就完了，最愛的永遠是下一場。

  陸水和顧風開始在台下準備往上走了，小隊員的體力恐怕扛不到最後一輪，整整一個小時的折騰太消磨能量，所以紛紛把大難度往前放。那麽接下來他們的升分速度必然很快，極有可能接近400，從視覺效果來看，他們又會超越很多。

  “去吧，快去排隊準備去吧，我們可是把你們當成了強有力的競爭對手呢。”時間緊迫，顧風也沒法和他們說太多，兩個人目送著兩個小選手走向跳台，在互相對視之間他們也會忘記剛剛的一切。無論是跳壞的還是跳好的，必須拋之腦後。

  結果張明明立刻更想哭了。“那我怎麽辦啊……”

  顧風歎了一口氣，小孩子就是容易出心態問題，他和四水也是這樣過來的，贏就高興，哭就沮喪。“我能理解你的難受，但是你別哭了，一會兒上了台不好看。”

  隨著口令發出，兩個小孩兒同時邁出3步，走到邊緣處，腳後跟緊貼，腳尖微微分開。葛寧卻沒有急著下口令，而是留出時間來讓張明明深呼吸，胸口起起伏伏了不下10次，張明明終於點了點頭。可以了，狀態調整完畢。

  陸水和顧風還未到跳台底端，只能通過後台的小屏幕看，兩個人同時點了點頭，這一跳不錯，可以的，調整到位了。緊接著屏幕裡那兩人就翻了出去，最後反身落下，面朝跳台的方向，從水花來判斷這一跳還算不錯，沒什麽太大的失誤。

  “你怎麽了？”陸水試探著問，“別哭了。”

  “是是是，我差點忘了。”顧冬蘭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這次來得及，沒給兩個孩子拿紅包……剛剛他們隊友說什麽，吃喜糖？當真的嗎？”

  這個分數直接把第一分數團體的合格線提到了380分之上，張明明和葛寧徹底出局。兩個人走向後台時稍顯疲憊，比賽已經接近尾聲，他們還剩下最後一跳，109C，也是本次比賽中出現的最高難度3.7，恰好，這個難度就是即將比賽的趙朋和翁小白的動作。

  什麽拿紅包，什麽吃喜糖？剛剛松快些的心瞬間充滿問號，前面這些都是什麽人？不會是顧風的親友團吧？
  “想什麽呢你？”坐在陳雙右側的陶文昌這時候問，他右側那幾個人又快吵起來了，張釗和祝傑，白洋和唐譽，這幾個人最好別見面。

  “你們的教練有沒有告訴過你們，跳一輪，廢一輪？”顧風擺出一副過來人的面孔，“跳過的動作就算再好也是歷史，再差也是歷史，比賽的時候只能想著下一輪。”

  “沒什麽……等一下。”陳雙突然認真地看著陶文昌，“昌哥，我弟和顧風現在到底什麽關系啊？我弟沒和你透露過嗎？”

  “你在看誰啊？”顧風發現陸水的眼神好像穿過了自己。

  那些時候，年輕的他們也像四水和顧風，勇往直前。

  顧風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鏈。“我們正等著呢。”

  張明明原本剛要止住，一聽有人勸立刻再度哽咽。“我沒跳好，我剛剛兩跳都跳廢掉了。”

  “真的，攝像頭都是高清，大家都會看見你哭這麽慘。”陸水也說。

  “咱們過去看看吧。”陸水對顧風說。兩個大隊員走到小隊員面前像兩堵牆，光是影子就把他們罩得嚴嚴實實。小隊員完全沒想到他們回過來，紛紛抬起小臉，果不其然，張明明的臉上還有淚痕。

  屈向北和他隔著一個人，聽完了這話之後很想把他單獨拎出去聊幾句。

  張明明的教練直到這時才算稍稍放松，但在他倆上岸時也比出了口型，沒關系，這次就當吸取經驗。張明明心裡還是很難受，盡管這一輪得到了五個9.0，可是上一輪分數差得太多，91.8的實得分並不能幫助他們重返獎牌圈，最終只有374.4，下一輪還是一個超級高的難度。

  跳台上第5輪已經正式開始，後台倒是輕松了一些。丁汐和周潼剛剛過來慶祝顧風和陸水的分數，但是緊接著畫風一轉：“現在你們可比我們高了，要小心我們反超啊。”

  “是的，咱們這是比賽，反超很正常。”陸水的笑容也沒有方才那麽牽強。等到他和顧風衝完水，在拐彎處看到了張明明和葛寧，葛寧像是勸不好他了，一籌莫展。

  完蛋，送命題，總不能說是我這個體院紅娘親手點撥了顧風，讓他開竅，然後你弟弟就談上戀愛了吧？陶文昌故意裝傻：“沒有啊，四水他有什麽心裡話都告訴北哥，這種事肯定不會告訴我。”

  等到積分榜換榜完畢，陸水和顧風也站到了台上，109C他們留到最後，第5輪只是一個簡單的407C，難度系數也是自選難度當中最低的，只有3.2，這一切都是為了最後一跳而進行的科學安排，體力不能浪費。

  但他們還是穩穩升到第1，下一位是蔣爽和賀博言，他們同樣是109C，和上一組的起跳風格如出一轍，跑台都像趁大家不注意進行的，腳步聲很小。由於起跳難度太大，涉及到跑台的技巧，兩個人的起跳同步性出現了問題，這回不用慢鏡頭，看台上的人都能看出他們是一前一後。

  張明明和葛寧同時聽著，今天不僅僅是一場比賽，也是生動的一堂課。

  隨著趙朋和翁小白的出水，分數出來了，技術分9.0和9.5，但是顯然面對如此高難度的動作他們出現了小小的失誤，同步分在本次比賽中第一次跌到8.5，而且還是兩個8.5，一個9.0，實得98.79，總積分398.55，即將率先衝破400分！
  這個分數在陸水和顧風的預測區間之內，所以必然不會慌亂。宋嫆也憑借著積累的經驗預判了這個結果，也絲毫不慌，但是剛剛評論區預測大神的話靈驗了，比長板的時候小隊員就容易出失誤。

  這一切同樣也被下組比賽的丁汐周潼看在眼裡，他們的動作是207C，難度系數3.3，從這一刻開始大隊員的穩定性徹底顯現，盡管前幾輪比得艱難，可是兩個人卻沒有絲毫的氣餒，整個抱膝三周半的翻騰一氣呵成。他們經歷過太多次的失敗，特別是周潼，比起現實中的挫敗感，比賽暫時落後在他心裡根本不算什麽。

  起跳前，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搓了搓手。

  也難怪，看奧運會現場不也是這樣嘛，運動員可能還不那麽明顯，教練一個個聲嘶力竭滿頭大汗，要不就是臉色發白目光隱忍，平時再沉穩的教練到了比賽時看到自己孩子在上頭都沉不住氣，甚至還有打起來的。

  他們比大隊員小4、5歲，訓練時間必然少好多年，再加上經驗少，3.7對他們來說還是有點難了。可是兩個人都跳出了9.5的技術分，只是同步分明顯跌落，兩個8.0，一個8.5，實得96.57，總積分390.09。穩居第2名。

  “看觀眾席。”陸水誠實地回答，朝著哥哥笑了笑。

  顧風也看過去，特意錯開大姨和大姨夫的注視：“你看誰啊？是不是北哥？”

  “看我哥啊，我哥對我笑呢。”陸水一邊擦水一邊說，“全世界我哥最好了。”

  “我不好啊？”顧風有點那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腦袋抽了，突然在跳台上問出來。

  “你也好，但是我哥最好。”陸水仔細地衡量著，“你不要再和我說話了，精力要放在比賽上。”

  “你真的好雙標，剛剛明明是你先注意力分散看觀眾席的，我可是你隊長兼搭檔，這時候應該只看我。”顧風小聲說完就不再說了，因為已經聽到了哨聲。

  可是看台上卻無法平靜，陳雙剛和弟弟打完招呼就問右邊：“昌哥，你能看出我弟和顧風說什麽呢嗎？”

  陶文昌一臉不解：“我是月老下凡，不是順風耳轉世。”

  “看口型也看不出來嗎？”陳雙很著急，又問昌哥右邊的，“唐部長，你應該會看口型吧？”

  “會，有時候助聽器壞掉了就必須看口型了。”唐譽說完看了白洋一眼，“是吧？”

  “你看我幹嘛？我家裡又不是批發助聽器的。”白洋面不改色，繼續看比賽了。可陳雙卻覺得很不對勁，既然大家都看不出來，只能自己尋找蛛絲馬跡，於是拿出手機來開始檢查弟弟的朋友圈。

  跳台上，短暫的交流暫時結束，陸水開始發出口令，比賽到了這個階段他們反而當成了訓練，跳出去的一刹那，大腦完全放空。運動員一直在追求什麽？高速旋轉下他們都不知道，但是又好像都知道了，大概就是天與地之間再無其他，只剩下自己和熱愛。

  到最後，比的可能已經不是技巧，而是他們的畢生追求。

  落水之後，明志鴻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意，這也是比賽到目前為止他第一次表情松快。“這動作好做，他們不會失誤。”
    “我不擔心他們了，你這把老骨頭可千萬別高血壓。”江夢文也開始開玩笑，到目前為止，風水搭檔肯定能有一塊牌了，只是顏色還沒定下。

  窮追不舍一樣的追分，第5跳分數也出來了，兩個人技術分一個9.0，一個9.5，同步分又是三個9.5，他們太了解彼此，總能把自己和對方融為一體，實得分90.24，目前總積分382.71，被丁汐和周潼反超，但是低不到1分。

  比賽進行到這裡，還剩下最後一跳。

  競技體育永遠充滿未知，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前三定下時也會發生轉變，就是這份刺激讓所有人不敢深呼吸，不到最後塵埃落定的一秒都不敢放松，誰也算不好還會發生什麽。形勢逆轉，追分又跌，新舊交替，貫穿在整場比賽當中，如同不能預測的雨勢，瓢潑而下。

  出水之後顧風和陸水都覺得更冷了，就連衝水時兩個人的指尖都冰到沒感覺了。兩個人互相搓著手，再有15分鍾，他們就可以穿衣服了。

  “對了，我怎麽沒看到顧雲啊？”陸水忽然問。

  “他……他應該在二號場館吧，但也沒準根本趕不上。”顧風笑了笑，“我問你一件事啊，你覺得你哥比我好多少？”

  怎麽會突然問這個？陸水百思不得其解，兩隻手比劃著：“好這麽多吧。”

  “這麽多是多少？”顧風也比劃了一下。

  “請你不要這樣，先比賽，我們的任務還很艱巨呢，你走開啊。”陸水潑了他一臉的熱水，快快地走開了。

  “我和你一起跳水啊，我幹嘛要走開？”顧風笑著跟了上去。

  看台上的氣氛看似輕松了一些，實則更緊迫。柏雅和嚴剛喝了好幾瓶礦泉水，一緊張就喝，一緊張就喝，現在特別想上廁所。

  “你覺得一會兒能穩住嗎？”柏雅還想再喝，但是身體告訴他不能再攝入水分了。

  “肯定行啊，他們現在跳得多好，等他們比賽結束我就送一副巨型油畫，就畫他們比賽的瞬間。”嚴剛說。

  “對哦，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咱倆還是畫畫出身呢。”柏雅剛說完，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回過頭一瞧，“幹嘛啊兄弟？”

  “我聽你們說話都好半天了，你們是不是認識我們隊長啊？”童嘉忍不住問。

  “誒呀，居然這麽巧啊。”柏雅和嚴剛一起扭著脖子，“沒想到居然坐你們前邊了。”

  剛剛都戴著痛苦面具的跳水隊隊員這會兒也開始說話，大家像是認親一樣跳出來相認，原來都是為了那兩個人來的。再上一排，顧陽輝剛剛去場外抽了一支煙，再回來時說：“外頭居然下大雨呢，剛才都沒注意到。”

  “噓，別說話。”顧春梅比了個手勢，又指了指前面那排，顯然在聽他們聊天。

  “真的，我們隊長可喜歡四水了，天天往我們510宿舍跑。”林鹿開始發牢騷，“我們還說就差在510門口給他支張床了。”

  顧冬蘭也認出了前兩排那兩個男生，不就是小風在哈爾濱的好兄弟嘛，這該說是什麽緣分呢，今天居然湊到一起來了。而最上排的陳雙還在低著頭翻手機，弟弟的朋友圈沒有問題，再看看顧風的。

  場上正在進行的是決勝局，終於又到了第8組。

  張明明和葛寧重新站好，他們的最後一個動作，也是難度最大的一個。體力接近透支，在接連兩跳都失誤的情況下目前已經沒有奪牌的可能。

  “葛寧，這回我真的好對不起你啊。”起跑之前張明明說。

  葛寧用毛巾甩了他一下。“有毛病吧你。”

  “真的啦，好對不起你。”張明明揉了揉鼻子。

  “對不起就好好跳啊，陸水和顧風不是說過嘛，跳一輪廢一輪，接下來你要是跳不好我才生氣呢。”葛寧說完就開始調整狀態，每組人員的時間有限，不可能無期限的站在這裡，張明明也閉上嘴巴，目光注視著跳台。

  “來吧。”葛寧最後說，隨著口令的發出兩個人開始起跳，又一次恢復了比賽開場時的意氣風發。小隊員起跳，在空中團起來的形狀也很小，像是兩個圓形的溜溜球，溜溜球掉入水中又立即和水面融為一體。

  “誒呀不錯啊！”明志鴻立刻和張明明葛寧的教練進行溝通，“倆孩子都穩住了。”

  “是，我也放心了，他倆技術可以的，心態呢，繼續磨吧。”教練如釋重負。

  對於第8組而言，他們的比賽已經結束了，盡管這一組跳出了平時的訓練水平，技術分高達9.0和9.5，同步分也是三個9.0，實得101.01，但是受前面積分影響最後只有475.41分。可是，對於雙人的比賽生涯，他們的號角才剛剛吹響。

  第9組，丁汐和周潼也是109C。

  兩人站在台上，周潼欲言又止。

  “怎麽了？”丁汐問。

  “沒什麽，那天……我看見你和蘇紹一起吃飯了。”周潼撓了撓後腦杓，“以後你會和他一起比賽嗎？”

  從比賽開始，丁汐就覺得周潼說話吞吞吐吐，很不像他，沒想到居然是因為這個。“怎麽會呢？我和他……畢竟是一起長大的，我也希望他的脾氣能改改。我再跟你說一件事吧，比賽之前我看到謝雨星了。”

  “我知道。”周潼倒是很不意外。

  “小孩兒挺好玩的，說不定以後真能追上咱們的進度。”丁汐絲毫不懷疑，運動員只要心氣還在就不會甘心止步於此。

  到了他們的賽點了，兩個人同樣也是站在跳台的底端，通過標準化一的跑台躍入空中。在這一刻，丁汐作為一名因傷休息了好久的運動員算是正式打響了復出征戰的信號，而周潼也衝破了他背景的限制，站到了所有人的面前。每個人的坎坷都不一樣，但都不約而同衝向最後的目標。

  一輪漂亮的大難度動作給他們的比賽畫上圓滿的句號，雙9.5的技術分再一次碾壓了全場，同步分三個9.0奠定了這一輪的高分，102.12加上上輪積分，總分定格在485.67，也可能是本次比賽的最終區間了，前三名必定差不了多少。

  這不僅是大隊員和小隊員的交接戰，也是他們和陸水顧風的實力戰。掌聲響亮，大隊員的反擊徹底敲響，沒跳到最後，誰也不能說放棄。

  從比賽開始就備受矚目的趙朋和翁小白站在台上，他們的大難度已經跳完，接下來就是一個3.2難度的407C，作為本次最熱門的選手他們很有實力，一開場就給了所有選手一個“下馬威”，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絲毫沒有怯場。

  但是，給他們帶來優勢的未發育的身體同時也限制了他們的長板，1小時10分鍾的比賽消耗了他們肌肉裡的大部分能量，只需要再過一會兒就跳不動了。407C是他們的收官，兩人並未退縮，直接跳出了一排的9.0，讓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們競爭的決心。

  一組剛剛從小地方跳上來的孩子用實力證明了自己，毫不遜色。但是由於這組的難度系數不高，實得分為86.4，總積分484.95。排名再次變動，趙朋和翁小白的名字緊緊地貼著丁汐和周潼，兩組差距不到1分！
  “太懸了。”路樂剛說完就聽到趙頂峰一陣長歎，顯然他更看好小隊員那組。但比賽翻出了殘酷的一面，不到1分的差距，丁汐和周潼贏了他們。

  跳水一組接著一組，緊接著就是蔣爽和賀博言。他們同樣有體力不夠的問題，第6條只能靠307C這種3.4難度的動作來撐，可是這在同齡當中恐怕已經是天花板了。如果單單看他們的文化課成績，誰都會大皺眉頭，可是到了跳台上，誰也不能掩蓋他們發光的念頭。

  也就是這樣的反差，才讓謝鴻飛這個總裁判不惜一切手段給他們補課，將來的棟梁絕對不能栽倒在中考前面。

  水花仍舊看不出來，離夢之隊的水花消失術還差那麽一點點，兩個9.5的技術分，同步分為9.0，9.0，8.5，還是在配合這方面有一點問題，但是再過兩年的訓練他們一定可以掌握對方的節奏。這一組實得分為92.82，總積分482.91，目前排名第3，所有人的分數還是擠在一起。

  “直播間的觀眾朋友們，整場比賽即將結束，只剩下最後一組。”宋嫆抽空說，筆記本已經記滿了，等比賽結束她馬上就能寫出一篇精彩的報道來，及時發出。評論區刷新的速度史無前例得快，她想要挑出幾個問題來回答，都來不及。

  等到最後一組走上台時，在場所有人的心都懸到了喉嚨。1號大屏幕、2號大屏幕、3號大屏幕給出的信息完全相同，動作109C，難度3.7，後台的小屏幕也同步直播，結束了比賽的運動員全部聚集在一起。

  柏雅和嚴剛放下了礦泉水。

  跳水隊成員在這一刻不約而同地拉起手來。

  顧冬蘭擦了擦近視眼鏡，重新戴好。

  陳雙暫時放下手機，卻沒有看向前方，而是兩隻手捂住眼睛，視線勉強穿過指縫。

  陸水和顧風已經擦乾，站在了跳台的底端。呼吸一再調整，兩個人相視一笑。

  “走吧。”顧風最後說。

  陸水點點頭，比賽要結束了，只差最後一步。他和顧風同時開始調整重心，身體微微前傾，從90度的垂直角度變成80度的銳角，和無數次訓練一樣，他來說口令，主動權在他的手上。右腳邁出的一刹那，所有人，都聽得到跳台發出的巨大響動。

  和小隊員的聲音完全沒法比。

  這是他們身高和體重帶來的必然後果，每一步都像砸在台面上，兩個人的目標都是盡頭的一躍，可是在他們心中，跳水永無盡頭。他們戴著手繩，戴著項鏈，帶著所有人的期待，帶著所有衝爆發育關的運動員的希望。

  如果說輕巧的身型能讓小隊員插上翅膀，那麽他們的體型無疑是一層厚重的殼，限制了太多。但當他們開始飛速翻騰時，所有人都仿佛看到殼子裂開了。

  為了飛起來的這短暫1秒，他們生長出更大的雙翅，努力進行著逆重力的運動。但重力怎麽會輕而易舉地錯過他們的劣勢，仿佛從池水中伸出了一隻手，牢牢地抓住了他們的腳踝，要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將他們拽入水下。

  他們只能跳得更高，轉得更快，甚至快過這1秒的心理活動。每年都有運動員長高，但每年都有人不肯放棄，再試一試，再試一試。旋轉著的不再是兩個人，而是他們注定撞破南牆的勢頭，或許他們的天花板就到這裡了，但是他們也要牢牢地摸到這塊板。

  身體拉直，他們衝破了厚重的殼，變成了兩個氣旋。限制和劣勢消失，被他們盡最大的可能性化為優勢，氣旋最終變成了屬於他們的風，迎接他們的是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