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幻陣之術
  觀戰席。

  “照月庭和焚情宮不止宗主和仙長沒到場，”仇三仙俯視八大擂台，“連宗門的弟子也未到場。”

  樊一禎問：“照月庭和焚情宮住在哪裡？”

  南宮禮道：“就在龍隱宗北面的湖心島上。”

  “過去看看。”仇三仙抽出闊談，禦劍懸於空中。

  師尊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

  法器交割的瞬間，洛雲彰便意識到他同崖上那個冒牌貨一樣，是真正的修士。

浜斾簩.涓€涔濅簲.涓€鍏鍏.鍥

  樊一禎道：“我同你一起。”

  各個修士都拿著花骨扇，豎著青玉冠，竟都頂師尊的臉，就連遠處觀戰席上的人也都變了副模樣！
  洛雲彰想起方才一刹那的眼花，心下了然：是幻陣之術。

  修仙界皆知蘭芳君擅幻陣之術，若師尊此時去破陣……

  南宮禮先看向臥龍台戚無憂所在的方向，然後朝洛雲彰點頭示意——他知道那人便是戚無憂。

  “戚無憂”無視洛雲彰視線中的警告，大搖大擺地走上前來。

  洛雲彰微怔，回過頭，一個與戚無憂一模一樣的修士進入他的視野。

  他身上的冷香讓洛雲彰有一瞬的恍惚，不過是溜了幾息的神，“戚無憂”便貼到了洛雲彰的身前，刻意抬起衣袖。

  抱一有千萬種方法，為何獨獨以幻陣之術設局？

  柔軟冰滑的布料滑過洛雲彰的手背，香氣沁入肺腑，勾起了幾縷發燙的情絲。

  “如何破陣？”
    被他抓在手中的人不住搖頭，眼神中流露出驚恐，五官扭曲，風度全無。

  ——師尊不會行此暴虐之事。

  洛雲彰側身躲過，凝神催動同心結，卻不想同心結毫無反應，再看眼前怪誕的亂象，不得不加快搜尋的速度。

  “戚無憂”手中悄悄移到洛雲彰身後的花骨扇應聲落地，他的臉迅速漲紅，張開嘴廢力地呼吸，血絲迅速爬上了眼白。

  某一時刻，他眼前一花。

  洛雲彰從未見師尊這樣笑過，有所遲滯，聲音中不帶情緒地問：“你是何人？”

  他的手稍微松開些，冷酷道：“布陣之人在何處？”

  臥龍台上血霧噴薄，嘈雜的殺傷聲、慘叫聲不絕於耳。

  “洛雲彰！！”

  洛雲彰的眼神漸漸變得迷蒙，呼吸也急促起來，垂眸盯著“戚無憂”那雙含情目，試探著低下頭，搭在逍遙劍上的手驟然一松，轉而去碰“戚無憂”的頸側。

  何人會在這裡設下幻陣，顯而易見。

  洛雲彰長眉凝滯。

  但洛雲彰在他開口的一瞬間，就確定了他是個冒牌貨。

  “戚無憂”見他不說話，笑吟吟地偏了下頭，挑眉道：“我叫你你怎麽不過來，你不想見我嗎？”

  “聶允，你聽好，此地被人布下幻術，大抵是能讓人將周圍的修士看成自己最珍重或最痛恨的人，我現在要去破陣，你要在這裡看好師弟和師妹，在我來找你們之前，絕對不要從山洞裡出來，記住了嗎？”

  起初洛雲彰以為，這些人是幻陣造物，直到他與其中一人對上視線。

  有幾個頂著戚無憂相貌的修士想要趁機偷襲，卻被突然爆開的靈壓壓得猛墜下去，轟地砸在了臥龍台上。

  洛雲彰道：“晚輩有分寸，仇世叔不必擔心我。”

  師尊。

  他要盡快找到師尊。

  如同有上萬隻噬蟲啃食著洛雲彰的理智與靈氣，帶著血色的澎湃殺意漫上了眼眶。

  仇三仙：“……”

  修長的手按在腰間逍遙劍上，余光朝臥龍台上移去，淡漠的眉目陡然一張——

  一旦知道與他交戰的都是活人，洛雲彰便不敢輕易抹殺，以免傷到真正的師尊。

  殺一個冒牌貨，幻陣沒有任何變化。

  “戚無憂”露出鼓勵的笑容，便要仰頭將嘴唇送上去。

  “……”

  最擔心的就是你。

  轉身的功夫，臥龍台上的月白衣袍連成了片。

  就像聶允，根本沒有考慮過，他娘親為什麽會出現在龍隱宗，將戚無憂認成娘親的那一刻，他便深陷其中，難以靠自己衝破迷障了。

  然而，不等他的嘴唇碰到洛雲彰，輕柔搭在他頸側手猛然一收，死死攥住了他脖子。

  抱一膽敢……

  “戚無憂”笑得極漂亮，頗像雨後初晴掛著雨珠，被陽光映得剔透的梨花，晃人眼目。

  耳邊不知何時出現了雜音，起初似蚊蚋，漸漸似浪潮，到後來，他不得不以手按住鼓跳的額角，試圖將亂麻般糾集纏繞的躁意驅走。

  因為真正的師尊不會用如此曖昧的語氣同他說話，更不會刻意營造旖旎的氣氛。

  入目的所有人，都長著師尊的臉。

  周圍修士見仇、樊二人離開，皆面露驚異，方才聽他們提及焚情宮、照月庭，頗好奇地向南宮禮問詢。

  “唔……唔唔！”

  這人已殺紅了眼，手中的花骨扇上佔滿血汙，目光攫住洛雲彰，口中叫罵著，就衝他衝殺而來。

  洛雲彰眼中哪裡還有迷蒙在，那雙黑眸仿佛望不見底的寒潭，清醒無比。

  這聲音來自南方擂台處，與師尊喚他時的聲調極其相似，只是聲音急促而中氣不足，似是主人受了傷。

  修為越低的人，越易被幻陣暗示、操縱，將眼前的一切合理化。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呼喝一聲。

  南宮禮不得不去安撫仙門修士，洛雲彰獨自走到崖邊，俯瞰臥龍台，視線追著戚無憂移動。

  洛雲彰周身的寒意幾乎要將空氣凍結。

  洛雲彰將人甩到一邊，轉身躍下高峰，逍遙劍自行出鞘墊在他腳下，帶他飛往臥龍台。

  師尊最初便是在南方擂台處同聶允一起觀戰！
  心跳緊鑼密鼓地加快。

  洛雲彰接到他的暗示，配合道：“南宮宗主是師尊摯友，有南宮宗主在側，我不會做出格之事，兩位世叔安心。”

  仇三仙道：“我一人足矣，你與雲彰——”

  出問題的，是他的感官。

  殺紅眼了“戚無憂”一擊不成，調轉回來再攻，花骨扇上帶著濃濃的血腥氣。

  在聶允眼中，便是娘親對他說的這一番話，他雖覺奇怪，卻很聽娘親的話，點頭道：“記住了。”

  “戚無憂”從腰間抽出花骨扇，玉白手指扇動間，清冷花香似有若無地飄來，他含笑道：“怎麽？你連自己心心念念，魂牽夢繞的人都認不出來了嗎？”

  只有他一人入陣，還是師尊也入了陣？

  “洛雲彰。”

  然而他遇上的，不是禦扇攻來，便是對他親昵柔膩，無一人是本尊。

  他指間用力，哢啦一聲，頸骨斷裂，手中的人頓時不再掙動，軟墜下來。

  過去幾年如鬼魅般纏繞他的虛影浮現在腦海。

  中途魚梓和綠袖因將他認作打砸永成宗的魔修，不肯同他離去，被他直接打暈，這會兒被他放到了山壁邊。

  布陣者……

  一抹陰影籠罩在洛雲彰的心頭，越擴越大，越擴越大。

  洛雲彰刷然轉身，迅速捕捉到了聲音的來源，禦劍越過混雜的人群，便見戚無憂被十數個修士圍在中間。

  雙拳難敵四手，戚無憂身上已被交錯的花骨扇劃出數道血痕，饒是如此，他仍是肅容護著身後的人。

  但這些人完全是按照他記憶中師尊的樣子長的，只能從對方的言談舉止判斷其身份。

  察覺到洛雲彰靠近，他抬頭精準地望向洛雲彰，喝道：“雲彰，快！快將他們擊退，魚梓和綠袖和我們走散了，我得去找他們回來！”
-
  戚無憂在“方外之眼”的輔助下，艱難地從紛亂的人群中辟出一條路，攜聶允、綠袖還有魚梓三人脫離紛亂的人群，將他們安置在一個遠離臥龍台的山洞裡。

  此人無論是身型長相還是說話時的聲音語氣，都與戚無憂沒有分毫差別。

  戚無憂心中還記掛著洛雲彰，沒空解釋，起身直接握住聶允的肩膀，叮囑道：

  ——抱一！

  保險起見，戚無憂還是用了兩道禁製將三人分隔開，又以一道禁製將洞口封住，在外面加了兩層隱匿陣，確保這三人可以安全無虞，才快步離開山洞，朝臥龍台趕去。

  上前說道：“仇宗主若信得過我，便由我來看顧洛小友。杜、李兩位宗主非等閑之輩，還是讓樊仙長與仇宗主同去吧。”

  便是洛雲彰最瘋魔的時候，都未曾對南宮禮出手，仇三仙與樊一禎對視一眼，說道：“那好，我們會盡快回來，如有事端，以煙火筒為信。”

  像是有一層透明的膜從他身上透過。

  每遇到一人，他都要停上一停，喊一聲“師尊”試探。

  洛雲彰在熟悉又令人癡迷的淡香中低頭，便見“戚無憂”頂著師尊從來不會對他露出的表情，暗示意味十足地掃過他的嘴唇，伸出素白的手指，似乎想要攀住他的脖頸。

  一把火從腦海中燒起，同時寒意也從腳底拔上，冰火相逢，靈氣在靈脈之中嗶啵暴動。

  洛雲彰停住，環顧一圈，滿目皆白。

  兩人禦劍離開山崖。

  洛雲彰眉目愈來愈冷——這種貨色，竟敢頂著師尊的臉。

  從上空空間的扭曲程度看，陣眼不止一處，陣眼之間南轅北轍，往返間必然要穿過臥龍台上的混戰區，最大程度地延緩了修士破陣的時間。

  不用說，看修士們互相殘殺，絕對是抱一最愛看的戲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