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親吻小魅魔
陌影這個局外人都看得火冒三丈, 他不敢想象,易叢洲會是什麽心情。
不怪藺追雲這樣猖狂,實在因為天高皇帝遠, 沒人能管他。
他叫幾個女人過來, 若易叢洲收了,那便是對皇上不忠, 可直接押送回京。
若易叢洲不收,其他官員收了,便多了同盟, 成了一條船上的螞蚱。
就算沒有人收, 他敢斷定皇上重病的情況下,易叢洲不敢處理他。
犯軍規卻不能處罰, 這就是明晃晃駁易叢洲面子, 立了自己的威。
百利而無一害。
幾個女人,一群玩物,能起到這樣作用,也算她們的福氣。
其他將士面面相覷, 卻並未見驚異之情,顯然已習慣藺追雲的作風。
他的出馬讓陌影眼前一亮,在心底為嶽黎喝彩,好樣的!
等人散盡,嶽黎急忙衝到易叢洲身邊,“將軍,皇上才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將軍莫要……”
嶽黎不顧可能被藺追雲毒打的懲罰,毅然上前,“藺將軍,軍中不容許軍妓存在,將軍不該將軍妓帶來此處,而應該直接送入邊境蘭城的軍妓營。”
嶽黎滿嘴的話被堵了回去,眼見易叢洲走了好遠,還跟在後頭小聲道:“將軍,你莫不是忘了當年偷的被子嗎?”
陌影料想易叢洲會勃然大怒, 當場處理藺追雲,在屬下面前正一正軍風。
“你!”
那女子長相美麗,身材窈窕,好幾個將士看得眼睛都直了。易叢洲是直男,常年在邊防打仗,壓抑著那方面需求,不會真對她動心思吧?
是雷霆大發, 還是熟視無睹?
藺追雲想快攻,拿戰績到朝廷邀功。
處理的結果, 決定了邊防大軍的未來。
藺追雲挑起戰火,為的就是正面與易叢洲對峙,譏諷道:“裝給誰看呢,剛剛眼珠子黏在軍妓身上不願下來,沽名釣譽的偽君子。”
易叢洲斜眼往角落掃了一眼,熟悉的人影已不再。
將軍這是怎麽了,以前不管什麽國色天香的女子,他看也不看一眼。
不多時,屏風後黑影一閃,陌影來了。
他們明裡暗裡朝易叢洲投去目光, 想看主帥怎麽處理。
易叢洲沒幾天日子可蹦躂了,他不屑道:“那下午長平將軍可要好好表現,本將軍拭目以待。來人,回營!”
其他將士也不敢出聲,不敢做出頭鳥。
軍妓被這陣勢嚇住,帶著幾個女人就逃。
易叢洲不似其他將士面露垂涎,表情一如往常地鎮定,可他連續朝那女子看了三眼。
易叢洲想,陌影對嶽黎的描述太準確了,這就是個鐵憨憨。
那軍妓何等眼色, 立刻花枝招展地扭著腰往前,朝易叢洲連連拋去數十個媚眼。
絕對不可以,皇上與將軍的愛情由他守護!
他閑適地往後一靠,慵懶得如同曬了太陽打哈欠的雄獅,“藺將軍莫忘了,今日下午我軍要發動襲擊。若藺將軍覺得收拾本帥的事要緊,那下午的攻擊取消,我們細細商討收拾本帥一事。”
陌影這邊著急上火,那邊嶽黎納悶得不得了。
回到營帳中,他拒絕了所有將領的求見,下令讓士兵守好帳門,不讓任何人進來。
藺追雲氣得將桌上的茶杯掃落在地,“打,給我打!易叢洲,你以為你的主帥還能當多久?若你阻攔,本將軍連你一起收拾!”
一顆石頭從前方飛來,砸在嶽黎頭上。
陌影心涼了半截,心急如焚,隻想衝上前把她弄下來。
“住手。”易叢洲不再看軍妓,清了清嘶啞的嗓子,“嶽黎所言甚是,軍中重地不比別處,藺將軍還是守規矩的好。”
軍妓扭動腰肢,極盡魅惑之能事,一顰一笑,能將男人的魂兒勾走。
陌影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魔都呆了,抓緊了衣擺。
她停在高台前,柔弱無骨地轉了一圈,露出一截白淨的腰肢,我見猶憐道:“若能有幸伺候將軍一夜,奴婢定讓將軍終身難忘。”
不就是魅惑人嗎,他堂堂魅魔少主都還沒出馬,其他人湊什麽熱鬧!
放開易叢洲讓我來!
易叢洲坐在高台中央, 不瞧藺追雲, 反而朝最前方穿得十分清涼的軍妓看了一眼。
軍妓這種姿色,連中乘都談不上,將軍怎麽看得上?
難道說,因為皇上不在將軍身邊,京中又傳消息來說皇上重病,將軍對皇上思念成疾,把感情轉移到別的女人身上了?
他在角落偷偷等了許久, 卻沒等來易叢洲任何回應。
一場鬧劇,匆匆結束。
藺追雲五次三番被嶽黎冒犯,忍無可忍,“大膽,此處如何輪得到你一個小小副將開口,把他給本將軍押下去,誰都不許求情!”
嶽黎咆哮道:“藺將軍,請放尊重點,不要胡言亂語!”
易叢洲緩緩轉頭:“是嗎?藺將軍想要如何收拾本帥?”
“不必再說,下午整隊集合。”
背對他的易叢洲嘴角微微一抬。
藺追雲還沒對付,陌影本不該暴露自己的存在。
可出了軍妓的事,他如何能忍住。
想他一個魅魔少主,要是讓一個女人用魅惑的手段搶走了男人,傳出去他要被底下的族人笑掉大牙。
面子過不去不過是借口,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心裡很不舒服。
他不想讓易叢洲看別的女人,也不想易叢洲被別人看到。
不就是勾引嗎,誰不會怎的?
扭腰他雖然不會,可他有比扭腰更厲害的殺手鐧,他的翅膀。
上次他亮出翅膀,易叢洲反應比平時大很多,看得出是喜歡的。
沒有魅魔能拒絕一對漂亮的翅膀,這才是王牌存在,秒殺那些扭腰啊跳舞之類的小伎倆。
“叢洲。”心裡想得可美,見面之後說幾句無關痛癢的話,伺機把衣服一脫,全方位展示他的翅膀,讓易叢洲近距離看清每一個細節。
可真正到了實操這一步,陌影心頭狂跳,有了做壞事前特有的緊張。
“阿影,你怎麽白天來了?”易叢洲略略驚訝地回頭,“是不是出了緊急之事?”
他這樣一說,陌影頓時有些羞愧,沒有緊急的事,只是他這隻孔雀不滿別人覬覦他的心上人,特意過來開屏了。
別猶豫,別躑躅,想好了就去做!
陌影臉上還有先前喬裝抹上的髒汙,易叢洲洗了布巾給他擦,正方便陌影低著頭說話。
“是有一點點小事,叢洲,我肩胛骨那塊有、有點癢,也、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我想請、請你給我看看。”
社恐逐漸被陌影克服了,一句話說得這麽結巴,就是心裡有鬼。
易叢洲何許人也,一聽他這麽說,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一時啞然,既覺得陌影怎麽能想出這樣的招,也覺得這直率的模樣著實可愛到人心坎。
可翅膀,萬萬是不能讓他露出來的。
先不說這在軍營重地,若出了什麽意外收翅膀都來不及,實在不是好場合。
再者,若非到了最後一步,他也沒辦法看陌影的翅膀。
上次看到他的翅膀,聞到比平常濃烈數倍的體香,他全身沒有一處不灼燒,激越到用盡所有意志力才能稍稍壓下。
從那之後一連數天,光回想那副畫面,身體都瘋狂叫囂不能平複。
此等折磨他願意受,可不是現在。
大敵當前,他可能不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討苦吃了。
易叢洲舔了舔嘴唇,繼續給他擦臉,問:“可有請大夫看過?此事拖不得,我這就叫軍醫過來,就說你是我的近衛,讓他過來查看。”
陌影睜著無辜的桃花眼,臉上有種帶著嬌憨的愣,顯然沒想到易叢洲會這樣說,沒想到還有看大夫這種選項。
他眼皮微耷,眼睛不敢看人,往旁邊轉了轉,紅暈已悄然爬上臉頰。被咬的嘴唇一松,既飽滿又有光澤。
做了壞事當眾被人發現不對,急於找借口遮掩的模樣,太生動了。
“不、不用了,我,我一會兒回去找大夫。”
壞事還沒做成被堵了回來,陌影不死心,可又羞赧得緊,一句「我想讓你先給我看」藏在喉嚨裡,怎麽也說不出口。
那小心思,全然寫在臉上。
易叢洲將他亂了的頭髮梳理好,對方不停偷瞄的模樣讓他心裡酥麻。
還未到徹底掌控局勢的時刻,他卻有些忍不住了。
“那便好,阿影記得一定要去看看。”易叢洲道,“今日藺追雲帶來一個軍妓,我看她腰身上掛的配飾結繩很眼熟,似乎在哪見過。此軍妓沒那麽簡單,需要仔細查查。”
一句話讓飄在陌影頭上的烏雲散去,“啊,所以你看她是因為……”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陌影趕緊改口,“你是說她有可能是敵國派來的細作?”
“嗯。”
“那是要好好查。”陌影拍拍胸膛,“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看她是因為……”
易叢洲稍微靠近他一點兒,問:“看她什麽?阿影也看到她了嗎?”
“哪有!”陌影眼睛圓睜,“我哪裡能看到她,聽你說起才知道的。”
他不停摸耳朵,暗想,盯梢的事兒可不能讓易叢洲知道,說出去丟死人了。
易叢洲也沒再逗他,“下午我們要發動襲擊,可能未來數天都不會回營帳,你不要過來。就算要打探消息,也讓魅影去做。”
“好,叢洲,你可千萬要小心,不管藺追雲怎麽浪,你不許再受傷了。”
“我答應你。”
“脖子的傷口好了嗎?你說話還這麽啞,疼不疼?”
易叢洲眼睛一彎,“有阿影每天為我傳輸能量,好得很快,不用擔心。”他說完,又有些失落,“只是身體還沒有恢復,不知何時才能……”
“別擔心,先前你能量恢復,能釋放出魅影,這次受傷之後能量有損,魅影暫時放不出來也沒什麽。我相信只要多給點時間,一定能恢復的!”
易叢洲掩去眼底的光芒,“嗯。”
易叢洲奔赴戰場時,子夕正在院中的涼亭與自己對弈。
他手執黑白兩子,注視著棋盤。
棋盤之上並非任何棋局,隻中間一顆白子,四角各一枚黑子。
白子被黑子環繞,不論往四面八方哪去,都沒有逃脫的可能。
聽完玄衣衛的稟報,他緩緩將自己面前的黑子往前挪了一格,離白子更近一步。
接著不辨喜怒道:“元皎炎想逼我和藺如塵出手,又這樣大張旗鼓地查,那是下策。請君入甕,讓他自願回來,這才是上上之策。”
他一伸手,便將那顆白子捏在手中。
陌影雖答應了易叢洲要回京城,腳尖一轉,再次來到藺追雲營帳之外。
太狂了,太不把易叢洲放在眼裡了,若平時就算了,可軍情急如火,不能讓這樣的害群之馬連累無辜將士。
藺追雲嗓門大,輕而易舉能聽到他的話。
“易叢洲那個愣頭青就是拿來賣命的,等他打得差不多,本將軍再過去,坐收漁翁之利即可。他若是遣人來問,就說本將軍早已離營了,隨後就到。”
藺追雲自己主張主動攻擊,易叢洲都已整隊出發,他卻還在營帳中悠然地喝著茶,這讓陌影心中的火燒得更旺。
行軍之際,將士大部分都已離開,留守的士兵不多。
確定藺追雲營帳中沒有別人,陌影如法炮製,用魅瞳控制了他的近衛,由他帶領著入了藺追雲營帳。
藺追雲仰躺在椅子上,手裡轉著兩個文玩核桃,身邊擺著炭火,整個營帳暖烘烘的。
他斜眼一瞧,怒道:“怎麽回事?怎麽帶一個外人進營帳?是易叢洲派來的走狗嗎?”
近衛未答話,陌影獨自上前。
“你是何人?大膽,見到本將軍還不跪下!”
陌影置若罔聞,微微抬頭,將頭盔取下。
發絲順著頭盔之下的頭繩滑落,青絲如瀑,飛流而下。
藺追雲失態地從椅子上站起,一眨不眨地望著陌影,竟是呆了。
陌影直視他雙眼,眸中紅光一閃,用魅瞳控制了他。
盡管先前做過一次,他還是有些緊張。藺追雲是武將,不是池霖那樣的繡花枕頭,若靈魂強悍,可能要花費一番功夫才能徹底成功。
他一步步逼近,對上藺追雲空洞的雙眼,問:“魅魔陌影在此,你可願意向我獻上你的靈魂?”
藺追雲在外不可一世,囂張跋扈,此刻卻乖順如嬰兒,“我願意。”
沒想到這麽容易,不但不難,甚至比控制池霖還簡單。
陌影喜從心來,命令道:“以後不許與易叢洲對著乾,不僅如此,任何與他對著乾的人,你都要阻止。凡易叢洲說的話便是聖旨,他說往東你不許往西,明白了嗎!”
“是。”
大功告成,陌影不敢逗留,回到京城的小院之中。
收魂有後遺症,坐下之後他一陣頭暈目眩,惡心心悸。但這與第一次元氣大傷相比,好了太多太多。
或許因為能量完全恢復了,收魂才會這樣簡單。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陌影開始查閱藺追雲的記憶,看翻找起來是不是更快。
他並不覺得藺追雲的記憶有價值,根本沒想看。可翻了翻,他看到了一段被藺追雲高光標記的記憶。
一看,便讓陌影如墜冰窟。
這段記憶發生在四年前,易叢洲剛被抄家,男丁全部處死,女眷充作軍妓。
易叢洲本人已在邊疆打出名聲,恰逢胡軍在邊境鬧事,不得不用他,原主皇帝便讓易叢洲戴罪立功。
只等他徹底打了勝仗,便兔死狗烹,將易叢洲解決。
藺追雲知道原主的心思,處處為難。
易叢洲並不與他正面對抗,藺追雲每次出擊都打在棉花上,讓他越來越不爽。皇上都沒殺易叢洲,他自然也不能怎樣。
此時有人獻計。
不能動易叢洲,從他在乎的人開刀不就好?
獻計的謀士是一瘦高男子,臉上一塊圓形燙傷分外醒目。
謀士道:“易家充作軍妓的女眷,聽說好些已經被玩死,也有的懸梁自盡。屬下花了好大功夫,找到一個,正是與易叢洲從小一起長大的堂姐。”
藺追雲雙目放光,猴急道:“快,快帶上來!”
謀士摸了摸胡子,“不急,將軍不如聽了屬下第二個計謀。”
“先生快說!”
“易叢洲手下大名鼎鼎的戍邊三衛中,最有名的、最有血性的便是泰寧衛。”
一說這個藺追雲變了臉色,戍邊三衛是一塊他踢不動的鐵板,只聽易叢洲一人號令。他幾次想讓戍邊三衛打頭陣,當著無數士兵之面號令,戍邊三衛動也不動。
這口惡氣,如何能不出!
“屬下這裡有一包好東西,就算是再猛的漢子,也會被管得服服帖帖。”謀士拿出一個紙包。
“何物?”
“一用便知。將軍只需與易叢洲說,自己作為主帥,需要分出戍邊三衛中的泰寧衛來保護將軍安全。易叢洲罪名在身,料想他也不敢反抗。等泰寧衛一來,便把這些東西加在他們飲食之中,不出半月,便能讓他們變成聽話的狗。”
陌影看到這,心沉到海底,已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覺得臉上有燙傷疤痕的謀士十分眼熟,在腦海裡拚命搜尋,忽而一拍腦袋。
有了!那天元鎮北叫他去思過居碰面,他被元皎炎灌醉,又為藺如塵所救。後來離開時,他與一人擦肩而過,他無意中看了一眼,見到的就是此人。
他記得清楚,這人分明聽從元鎮北的指揮,跟在元鎮北護衛後頭。
難道藺追雲與元鎮北有往來?
此刻顧不上那些,陌影強壓下不忍,繼續看。
四年前的易叢洲面相比現在青澀許多,同樣不苟言笑。
藺追雲將要泰寧衛的事一說,他一言不發,久不表態。
“戍邊三衛,難道少了這一衛易副將便打不了戰?況且,本將軍只是暫借泰寧衛一年,等期限一過,本將軍帶的兵熟悉了西北,便將泰寧衛完整歸還。”
藺追雲唱紅臉,他旁邊的副將唱白臉,“易叢洲,服從是軍人的天職,你若不服從,便是抗命不尊,我們現在便可以將你拉出軍營,砍頭示眾!”
泰寧衛之首上前一步,低聲勸道:“將軍,不過一年,不會出事的。他們不敢動我們,還要靠我們打戰,也不可能動我們。”
易叢洲點點頭,準允了。
藺追雲大笑道:“近來易副將擊退敵人,將敵人的陣線逼後三裡,實為大捷。軍中規定,但凡大捷,便能叫軍妓慶賀,來呀,讓她們上來。”
易叢洲對這些並不感興趣,正要走,余光忽然瞥見了站在最前方的人。
他的眸光陡然變沉。
為首的正是易叢洲堂姐。
她憔悴而麻木的目光不期然與易叢洲對上,眸中波濤忽起,兩行淚從眼中流下。
屈辱與不堪定格在她臉上。
“在座的都是將領,見者有份。軍妓人數不夠,若大家有興致,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話音一落,他旁邊的將領便來到堂姐身邊,強硬地拽住她的手臂,將她拖到一邊。
“住手!”易叢洲喝道。
那將領一邊剝堂姐的衣服,一邊下流笑道:“怎麽,易副將也看上這美人嗎?那便站到我身後來,等我享用完,便輪到你。”
離他不遠處另一個將領嗤笑道:“你懂什麽,這可是易副將的堂姐,滿身罪孽才被充做軍妓。易副將罪惡再重,也不至於對自己的堂姐下手吧?”
將堂姐外衣撕扯開的將領聳肩道:“那誰知道呢?易家的事關上門,誰知道呢?”
眾人哈哈大笑,跟在堂姐身後的其他軍妓也跟著恥笑。
易叢洲容貌極盛,堂姐自然不差。她本不該掙扎,可當著弟弟的面被別的男人糟蹋,還有何面目苟活於世?
她剛烈一瞪,張嘴重重咬下,想要咬舌自盡!
控住她的人早有準備,卸了她的下巴,反手就是兩個耳光,將她眼睛鼻子都打出了血。
“不要,不要!”她話都說不全,拚命後縮,可軍妓生活淒苦,如何是男人的對手。
“撕拉——”衣服被完全扯開,裸露在外的胳膊與後背都是青痕。
只剩一件肚兜,此模樣激起了其他人的□□。
幾個人圍了過去,分別抓住堂姐的四肢不讓她亂動,手摸上了她的身體。
陌影心如刀割,不忍再看,連連錘了好幾下桌,憤怒依然無法平息。
他都如此,何況與堂姐從小一起長大的易叢洲。
血珠順著他緊握的手滑下,他的眼眶溼潤了。
一旦示弱,便會被敵人拔刀相向。藺追雲將他隱忍的模樣收入眼底,得意洋洋道:“易副將,若是哪裡不舒服,回營便是了。”
身後的狗腿也道:“軍妓此生都只能死在軍營中,若誰敢出手相救,便是抗旨的大罪。將軍犯法,帶的士兵同罪,一個個都要殺絕。”
眼看堂姐的肚兜就要被扯下來。
易叢洲忽然拔空而起,飛劍出鞘,以極為刁鑽的角度刺入堂姐胸膛。
血濺在一旁忙於脫盔甲的人身上。
湊得近的將領都嚇了一跳,恣意恥笑的藺追雲愣在原地。
易叢洲直視前方,看著地上奄奄一息即將斷氣的人。
堂姐伸手朝他的方向,忽而對他淺淺笑了一下,繼而如斷線風箏般落了下去。
臉上都是血汙與眼淚,狼狽肮髒,可笑容卻那麽純澈。
仿佛在說,叢洲,你做的是對的,還好你讓我解脫了。
這一抹笑容把陌影看得心都要碎了,也跟著流下眼淚。
易叢洲一步步來到屍體前。
年輕的將領,雖脊背還筆直地挺立著,可步伐沉重至極,宛如在沼澤地中行走。
他身上殺氣太重,其他將領不敢觸其鋒芒,訕訕地退到一邊。
“易叢洲,你想幹什麽!”藺追雲在上頭氣急敗壞地喊,又是摔杯又是摔桌。
易叢洲將外衣脫下,蓋在屍體身上,將人抱了起來。
他往高台下走去,將士將他團團圍住。
“人是我殺的,軍法中可有任何一條說不許殺軍妓?若藺將軍要處罰,便拿出憑據。是否要遷怒我的士兵,請藺將軍三思而後行。胡月大軍壓陣,若少了戍邊三衛,就請其他將領多多迎戰殺敵。”
他聲音尤其低啞,像從嗓子裡擠出來似的。
以易叢洲的性格,絕不會說出這樣意氣用事的話。
他說出威脅之語,將戍邊三衛擺上了台面,可想而知被逼到了什麽地步。
心中的憤懣、仇恨、不甘、屈辱該累積到什麽程度?
易叢洲說的是實情,藺追雲不能沒有戍邊三衛。但他向來□□,最聽不得這樣的話。
剛要發作,臉上有燙傷的謀士湊近道:“狗逼急了也會跳牆,若將他逼上絕路,對戰事沒有好處。將軍,此時不如放他一馬,反正泰寧衛已到手,還怕沒有整他的機會嗎?”
藺追雲臉色稍霽,這才揮手將易叢洲放了。
行在軍營之中,獨抱一具屍體。
易叢洲走到半路,腳步忽然踉蹌,單膝跪倒在地,吐出一口血來。
“叢洲!”
陌影看到這一幕,眼淚決堤。
他人在桌邊,手無意識一動,將茶壺掃落在地,摔成滿地的瓷片。
“公子?”救陌影出宮的暗衛以為他出了意外,推門而入。
卻見陌影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暗衛一怔,確認他沒事後,將碎片掃乾淨,畢恭畢敬地出去,將門關好。
陌影對外界的事沒有任何感知,人進來、人出去,他全然察覺不到。
他滿心都是易叢洲。
易叢洲親手殺了受辱的堂姐,不可遏製地吐血。
可他渾然不知,更大的陰謀等著他。瞄準的不是他,而是他最看重,也最引以為傲的泰寧衛。
易叢洲說話的神情,走路的姿勢與現在沒有分別,也就是說,這時的小魅魔已經穿來了。
之前他問起,易叢洲含糊地說,自己穿過來並沒有多久,他信了。
事實卻是,他至少穿過來四年有余,後面的苦,都是他在受著。
這樣傷身傷心,難怪他會如此虛弱,難怪能量遲遲不能恢復。
他的小魅魔,太苦了。這樣苦,卻還輕描淡寫,隻字不提過去的苦痛。
陌影想飛奔去易叢洲身邊,想緊緊地抱住他。
可對方現在正在行軍,與胡軍開上火了也說不定。
不是見面的時候,縱有滿腔心疼,也只能暫且放著。
既然如此,那便把這段記憶全部看完。
陌影的眼淚擦了又掉,他洗了把冷水臉,勉強冷靜下來,又潛入藺追雲的記憶。
易叢洲吐血後站起,藺追雲帶頭大笑,其他人也跟著嗤笑。
笑聲似刀,惡意似海。
陌影跳過這讓他肝腸寸斷的一段,跟著藺追雲的視角,停在分發糧食的軍官面前。
那人諂媚道:“將軍,按您的吩咐,泰寧衛的食物裡全放了藥物,給您看看成果。”
他刻意扣著饅頭與菜品不發,等飯的泰寧衛士兵尤為焦躁,坐立不安。因為排隊順序的事,兩個士兵甚至大打出手,不停叫道:“時間到了,快開飯!我要吃飯!”
陌影心裡一咯噔,這一刻也不能等的反應,看著像是上癮。
那包藥,竟是能讓人上癮的慢性毒藥。
泰寧衛本是一把最利的劍,可再有血性的人,一旦成癮之後便難以戒斷。甚至前幾個月,他們都沒有意識到已經上癮,隻覺得藺將軍的火頭軍做的飯菜極為好吃。
幾月後,藺追雲再號令他們出戰,頭領如先前一樣拒絕。
藺追雲微微一笑,“此事已容不得你們選擇,不打,便沒有飯吃。”
“不吃便不吃!”
重度成癮的他們可以不吃飯,卻不能不吃藥。幾個百夫長因為沒有飯吃,在地上嚎叫打滾,手指顫唞得連兵器都拿不穩,哆哆嗦嗦,冷汗直流。
他們知曉是頭領不願出戰才沒有東西吃,找上門來,眾人一哄而上,將頭領打成重傷。
易叢洲此時還不知道,無堅不摧的泰寧衛已從內部被瓦解侵蝕,成了一把再也沒用的生鏽的劍。
將領用逼迫吃毒的方式控制軍隊,簡直喪盡天良。
陌影借藺追雲的視角,清楚地看到了士兵一路的變化。
開始意志力還很堅定,慢慢的,意志與身體一同被摧毀,唯藺追雲是從。
頭領知道中了藺追雲的計,可他無計可施,既不能尋找解藥,也愧疚難當,不敢告訴易叢洲分毫。
血性被消磨乾淨,泰寧衛成了一支沉默的,死氣沉沉的,只有爭搶吃飯時才能露出一點點殘留勇氣的腐朽之兵。
一年之期已近,藺追雲在讓泰寧衛出征前,特意把消息告訴易叢洲,易叢洲聽聞後不敢相信。
暗中找人問泰寧衛士兵,沒人說一句話,三緘其口。
藺追雲大為滿意,重賞謀士。
一時得勢,必有另一時失勢。
驍勇善戰的泰寧衛派出去沒多久,探子便傳來消息,泰寧衛損失慘重,隻存活下一千多人,被敵軍三千人圍困。
易叢洲二話不說,率領剩下二衛前去支援。
暗探將他的行蹤盡數報回給藺追雲。
謀士道:“太晚了,泰寧衛這一次,怕是要全部葬身呼欄台。”
“不會吧?”藺追雲先是不相信,之後無所謂地將身邊的美人摟入懷裡,“死便死了,泰寧衛名聲在外,實際上不過如此,自己沒有本事死了,也怪不得別人。”
“本將軍要參易叢洲一本,什麽戍邊三衛,不過是他吹出來的名聲,如此不堪一擊,他有欺君之罪!”
黑白顛倒,視人命如草芥。
原來陰謀的最終目的在這,就是要給易叢洲潑髒水,讓他背上一生的汙點。
他親自練出來的士兵,他的兄弟,成了別人傷他的一把刀。
該死,該死的是狗官藺追雲,而不是泰寧衛深受荼毒的士兵!
易叢洲全速趕路,對身邊的嶽黎道:“一千人受三千人圍堵,以他們的實力,不但能衝出重圍,還能反殺。”
嶽黎搖搖頭,“泰寧衛怎會聽從藺追雲命令,還不回復我們的詢問,難道他們被藺追雲收買,已全部背叛了嗎?”
種種猜測都做不得數,到了呼欄台,他們只見到一地死屍。
陌影不用聽暗探的稟報,都能想象那副畫面。
身體被腐蝕了一年,曾經的驍勇已在一頓頓毒藥中消耗殆盡。精氣神沒了,擰成一股繩的熱血也沒有了,拖著殘軀,如何能打勝仗?
暗探一句“易叢洲親眼見證泰寧衛全軍覆沒,隻救下唯一頭領,頭領卻在他面前自絕而亡”,讓陌影心在流血,不敢設想見到滿地屍體的易叢洲該會是怎樣的絕望。
背負了這麽多弟兄的血海深仇,他還要和藺追雲虛與委蛇,處處被仇敵掣肘。
有仇不能報,有奸不能治,才養成了易叢洲不愛笑的性格嗎?
太沉重了,泰寧衛士兵那一雙雙眼睛,沉重得讓人無法呼吸。
陌影一刻也等不了,夜幕一降臨,收到易叢洲停下扎營的消息後,尾隨著來到營地之後。
讓魅影給易叢洲傳去紙條,約他在土坡後見面。
易叢洲來得很快。
塞外夜晚的寒風冰冷入骨,陌影卻渾然不覺,臉龐與手都被凍僵了,卻一動不動。
“阿影?”私下見面,易叢洲沒穿鎧甲。
一見到他,便將狐皮大氅披在他肩膀,“這麽冷,此處又危險,你快回去。”
陌影轉過頭來,見到易叢洲的第一眼,眼淚滂沱。
“阿影?”
易叢洲嚇了一跳,任由陌影撲進他懷裡,一手拍著他的背,一手輕輕撫著他的後腦,“怎麽了?”
陌影這一天眼淚不停,情緒累積到頂點之後爆發,心疼綿綿不絕,只顧得上哭。
他知道這是在戰場,因此尤為克制,拚命讓自己不發出聲音。
可他眼淚洶湧,不一會兒便將易叢洲胸`前的衣服弄濕了。
易叢洲抱著他,身體拔高,幾個起躍間,已離營地很遠。
“阿影,若想哭就痛快哭,這裡沒人會聽見。”
他這樣說,陌影更是止不住,明明不是他遭受的,他卻覺得委屈至極,憤怒全化成了淚水。
“叢洲……”他勉強叫出一聲,可哭了一天的嗓子早就啞了,根本不是平常清脆的聲音。
易叢洲抬起他的下巴,借著月色一看,他的眼睛果然紅腫著,眼睛成了一條縫。
陌影自己也覺得這樣不行,手背用力擦著自己的眼淚,可眼淚就是止不住。
易叢洲盯著他,忽然伸手,捧住他的臉。
嘴唇印在陌影臉上,輕柔地親去了他的淚珠。
陌影眼睛陡然睜大。
發、發生了什麽?
易叢洲剛剛親他了?怎麽可能,是今天他情緒起伏太大,出現幻覺了嗎?
他還未從傷感中抽身而出,桃花眼費力地睜大,淚珠子還是往下掉。
易叢洲環住他的腰,又親去了新落下的兩滴眼淚,從左邊到右邊。
不是幻覺,是真的。
驚愕混雜著巨大的驚喜砸到陌影頭上,呼吸忘了,眨眼也忘了,更別說哭泣。
風聲弱了,寒冷淡了,只剩下面前眼神柔似絲綢的易叢洲。
這個動作背後是什麽意思,答案呼之欲出。
“叢、叢洲……”陌影結巴得更厲害,這樣緊要的時刻,偏偏社恐發作得極凶。
不想錯過對方任何一個表情,眼睛卻膽怯得不敢見人。
陌影腦子裡亂成一鍋粥,甚至想,他雙眼睜著都費力,可能腫得比魚泡還誇張。
啊啊啊,他這樣子怎麽見人,為什麽他要哭,為什麽偏偏在今天!
“別急,我們有的是時間。”易叢洲不僅臉上,聲音中也罕見地帶著笑意。
兩人離得近,他身上傳來的氣息讓陌影心中又暖又甜。
易叢洲用手托住陌影后腦,指腹在他眼皮上按了按,“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一提到這個,陌影酸澀的情緒又上來了。
被蜜罐子泡著,哭是哭不出來,可心疼的心情一點兒都不少。
“我收了藺追雲魂魄,看到了他的記憶。知道他給泰寧衛的兄弟們下了成癮的毒,讓他們死於敵軍包圍,甚至頭領,都自刎於你面前。叢洲,你還說你沒有經歷這些,這些苦痛,明明都是你在承受。你當時年紀那麽輕,怎麽過來的啊,我怎麽來得這樣晚。”
哽咽不成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