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不一道去?”安陽坐在矮幾前單手支頜,似不經意的問,“你們不也素來形影不離?”
君未輕轉身,慢慢往房中走去,良久,空氣中才淡淡的飄出一句語音,很淡,若有似無,風一吹便散。
“一道光,只有一道影。沒有光,影從何來。”
彼時安陽以為得不到那個男子的回答了,如他慣常對她那般,不想答的,就隻回她一笑,或是自己淺淺一笑,意思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話隨風刮過耳畔,正執著茶杯淺酌的手僵在唇邊,半空。
未幾手中傳來極細微的一聲輕響,再看去,瓷白的杯身上裂出了幾條蜿蜒的痕。
安陽苦笑,摩挲著杯上的裂痕,恰巧清晨的晨曦中透來了淡淡的金光,將她秀美纖長的指在杯上打出一道淡淡的陰影。
就這麽恍惚著,怔怔的出了神。
手指往不同的方位移動,影子始終都在,直到,她背過了身,將手遮擋在身前,終於,顯出來的影子裡,再尋不到那隻手。
嘴裡苦苦的,大概是喝多了這裡的茶,安陽又笑。
轉眸看向廂房處已然閉上的房門,她突然很想要問他,這個世上,怎麽可能沒有光,若是沒有光,那麽便一定是那個人自己身處在黑暗。
她也很想要告訴他,他將她人當作他的光去追逐,去甘願做一道影子的時候,其實,他也是某些人眼中的光,也讓某些人追逐著他,甘願當他的影子。
安陽看著那方出了神,未曾留意她的身後,廚房門口身著雪色輕紗的清冷女子,也一直在看著她。
將她對男子的所有反應,盡數斂藏進了眼底,眸色深深,望不見底,看不透思緒。
馬車勻速行駛,車廂內三人同座,異常的沉默。
互不攀談。
未尋也不欲去找話題假裝客套熱絡,偏頭看了窗外,這個角度,只能看到飛快的往後倒退的景,俱是他人屋簷或圍牆。
自上次離了太子府之後,這麽長時間以來她便再未踏足,倘若撇開假元吉的身份及危險程度,也算得上舊地重遊了。
她這邊在天馬行空,緊靠她身側倚車壁而坐的司北玄,則是闔了雙目,也不知道是在養神還是在沉思。
他臉上唯一能泄出情緒的眼都合上了,那張完美的臉便如同籠在了薄霧之中,神色教人怎麽都看不分明。
三人中,唯一算是正常的大概只有元吉。所謂正常,指的是他臉上有著常人的情緒,掛著淡笑,謙恭有禮,又不失北倉人特有的爽朗豪氣。
只不過那兩人沒有與他交談的意思,他也不適宜出聲打破沉寂,以免顯得太不識相。不著痕跡的掃了眼那方玄黑廣袖之下,實實相交的兩隻手,元吉斂目,幾不可見的一笑。
馬車踢踏聲在一座府邸前停止,太子府到了,算不得遠,只是閉眼沉思了須臾的功夫。
元吉再道了聲請,司北玄才慢慢睜開了眼睛,牽著未尋,避開旁人欲要攙扶的手,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