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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血江山》第一百零六章 娶你為妻
  第一百零六章 娶你為妻

  娶你為妻

  衛雲兮獨自一人下了山,秦七跟了過來,小香亦是追隨了過去。她先找了家客棧歇息,然後再命陳福出門找個房子,安置下來。雲倉城民風淳樸又遠離戰火,適合居住。

  秦七見衛雲兮如此,知她已決意離開蕭世行的別苑山莊,不由心中搖頭歎氣:別看衛雲兮柔柔弱弱,可是骨子裡還是倔強自尊。寄人籬下不是長久之計,與其把自己的前途命運都放在別人的手中,還不如就此抽身也許會有別的變數。秦七很快找到一處清淨的院子,主仆三人便搬了進去。院中一應俱全,只是自然比不得蕭世行的別院山莊。

  秦七尋思了兩日,忽地道:“娘娘這一招果然妙,蕭王殿下若是真的喜歡娘娘一定不會棄娘娘不顧的。”

  衛雲兮一怔,心中苦笑,原來自己一番舉動竟被人誤會了成這樣,難怪蕭世行說她在逼他。罷了,設計逼蕭世行也好,真心想離開也好。繁複的世事總是會被人解讀成無數不一樣的說法。可真的如何就只有自己知道。

  衛雲兮住下後日日隨著小香學著做事。小香嫁了個老實的小夥子。這次也一並來到了雲倉城。衛雲兮知她已成親嫁人,便令她在雲倉城另找了個房子安頓下來。小香不舍。衛雲兮笑道:“天下間沒有不散的筵席,你我主仆一場,我怎麽能拘了你一輩子?”

  小香無奈,隻得含淚離去,但是每日白天還會過來幫個手。

  衛雲兮學得甚快,只是眼力不好,縫縫補補什麽的,無法長久凝視,一看多了,眼前就模模糊糊。她生性堅韌,也不以為苦。

  衛雲兮聽著京城中傳來的消息。如今北漢皇帝大喪已過,但是帝位遲遲未立,皇太后與舒太貴妃之間明爭暗鬥已是路人皆知。舒太貴妃娘家是北漢一大世家部族,權勢滔天。皇太后把控近半朝政,兩派人提出的儲君人選,卻是各自不服,僵持不下。蕭世行此時的處境越發微妙起來。

  衛雲兮想到自己離開別苑山莊時蕭世行那臉色,心中不由一黯。能把不輕易發怒蕭王殿下氣成這樣,看來自己真的是傷了他的心了。只是這男女之情也不是說能給就能給的。她想著歎了一口氣吹熄燭火,疲倦地上(上)床睡去。

  她不知,庭院之外的陰影中,影影綽綽站著一抹清冷身影。他看了那熄滅燭火的窗子許久,這才慢慢轉身離開。

  院門打開,秦七已躬身侯在一旁。

  “這幾日她可好?”黑暗中傳來他壓低沙啞的聲音。

  “回統領大人的話,娘娘都好。只是眼疾還未好。”陳福回答道。

  黑暗中那抹黑影沉默了一會,這才道:“治眼睛的藥不可落下。”

  “是。”秦七低聲回道。

  黑暗中,那身影拉上風帽緩緩地走出了院中。他才剛踏出門口,就看見一人負手站在門口不遠處,隻靜靜等著。

  殷凌瀾低頭捂住唇輕咳一聲,這才走到那人跟前,淡淡道:“蕭王殿下好興致,深夜也到這裡散步不成?”

  蕭世行看著他,歎了一口氣:“殷統領何必如此做?這兩個月她一直在等著你。可是你卻傷她至深。她是什麽樣的人你如何不知?你這是在逼她!”

  殷凌瀾沉默,門邊的風燈輕輕在風中搖曳,他的面容也忽隱忽現,更令人有捉摸不定的感覺。

  “不逼能讓蕭王下定決心嗎?”殷凌瀾忽地反問。

  蕭世行深眸眯起,眼中已有了惱意:“就算本王肯收她,你可問過她肯麽?她對你用情這麽深。當日要不是她不顧生死指明捷徑,穎城之時你和衛雲衝都死了!她對你如何,就算你不知,本王比誰都知道!”

  殷凌瀾微微一震,想要說什麽卻是捂住唇不住地咳了起來。他怕聲音傳入院中,憋得臉發紅。蕭世行見他病體支離的樣子,歎了一口氣,轉身就走。

  殷凌瀾慢慢跟上,等走遠了,這才喘了一口氣道:“我已將她托付給殿下,殿下若是不收她,這天下間她還有什麽地方可以去?若我……”他猛的住了口,拿了帕子捂住唇扶著牆邊劇烈咳嗽起來。

  蕭世行見他身體比當日所見更不如,不禁扶著他問道:“殷統領難道毒還沒解?”

  “我沒事。”殷凌瀾猛的一把推開他的手,退後一步,把手中的帕子藏入衣袖,冷冷道:“殿下若是守諾的君子理應兌現承諾,若是不守諾言,殿下會知道殷某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蕭世行看著他冷冰冰的樣子,皺了眉,口氣也不悅:“殷統領也要逼本王嗎?”

  “放著京中大局不顧,只在這雲倉城中虛耗時日。蕭王殿下難道敢說自己對她一點都不動心?”殷凌瀾深眸中掠過深深的譏諷,說得話越發尖刻:“蕭王殿下是個做大事的人,為何在這等小事上畏首畏尾?”

  蕭世行見自己一片好心卻反而被他譏諷嘲笑,不禁怒而轉身離開。

  殷凌瀾看著他走遠了,這才捂住唇劇烈地咳了起來,手中一方潔白的帕子上血色漸漸浸染開來。他看著手中的帕子,吃吃笑了起來。昏暗的巷子中,手中的血漬如暗夜盛開的紅花,妖嬈而不祥……

  衛雲兮在雲倉城中漸漸安穩下來,蕭世行再也沒有踏入這個小院一步。許是終究對她失去了耐心回到了京中。

  回了也好。衛雲兮看著日頭下曬著的被褥,靜靜地想,自己不該是阻了他的好前程。而自己也許終將這麽過一生,或者努力活得更久一點,親眼看著慕容修的失敗。

  每當午夜夢回,她都會從驚悸中驚醒,衛國公的慘死,衛雲衝胸口的那一箭,他們兩人血汙的臉。她的恨沒有消融,可是命運卻為她關上了所有報仇的路。她想著不禁深深地咬著下唇,咬得滲出絲絲血來。

  “娘娘,有位夫人前來拜訪娘娘。”秦七上前道,喚回了她的出神。

  衛雲兮一怔,問道:“是誰?”

  秦七搖頭:“奴婢真的不知。”

  衛雲兮想了想,這才道:“請進來吧。”她在北漢人生地不熟,哪還有什麽故人認識她?上次的普陀多已是驚喜之外的了,這一次又是誰?

  她正想著,秦七已將那位客人引到了院中。衛雲兮只見一位身著錦衣長裙的貴婦走進院中。她與衛雲兮一般年紀,身穿一身嫩黃色繡百鳥爭春錦緞宮裝,外披一件鮫綃提花盤金絲披帛,一頭青絲挽成規整的發髻,頭上簪了兩支金鳳銜枝鳳簪,其余各處珠釵點點點綴其間,十分美豔。

  她年紀輕輕,身材窈窕,一身雍容貴氣遮掩不住。眉眼間看著有幾分眼熟,帶著三分的傲氣,三分的自矜還有三四分的挑剔與打量。

  她站在衛雲兮兩三丈處,拿了眼細細打量面前粗布荊釵的衛雲兮。衛雲兮隻著了一身粗布裙,為了方便做事,袖口折起,露出一小截欺霜賽雪似的皓腕。她頭上朱釵皆無,隻簪了一支尋常銀簪。衣衫雖簡陋,但是身材窈窕曼妙,隻隨意站著,素顏傾城,容色灼灼,一身風華萬千,令人移不開眼去。

  這樣的女人要是打扮起來,那豈不是令每個男人都要瘋了不成?難怪……那貴婦眼眸中微微一閃,藏在袖中的纖纖玉指不禁握緊,捏得骨節發白。

  衛雲兮看著她眼熟卻想不起她是誰,客氣問道:“恕雲兮眼拙,尊夫人是?”

  那年輕貴婦親熱上前,聲音懇切:“衛姐姐不記得我了嗎?我是玉和郡主。”

  “玉和?”衛雲兮結結實實一怔.

  她,不就是當年蕭世行不遠千裡去南楚和親的娶回的王妃嗎?

  她想起當日蕭世行讓她幫忙參詳眾美,她一番品評的話最終讓蕭世行棄了淑和郡主而選了面前這位玉和郡主。往事在眼前掠過,當年自己認為至情至性的淑和郡主果然一條路走到了山窮水盡。而面前這位玉和郡主……

  她美眸中眸光複雜,看得含笑的玉和郡主面上的笑意幾乎撐不住。這一雙迷迷蒙蒙的美眸為何這麽犀利?

  玉和郡主一笑,親熱地握了衛雲兮微涼的手:“衛姐姐,你我雖未見過幾面,但是在南楚可是人人都知道衛姐姐的美名,我也十分欽佩衛姐姐呢。”

  衛雲兮看著她十指殷殷蔻丹,指上的寶石戒指富貴刺眼,輕輕掙開她的手,淡淡道:“原來是蕭王妃,雲兮不知蕭王妃駕到,有失遠迎。恕罪。”

  她說著施了一個禮。玉和郡主見她神色恭謹,扶了她:“這不怪衛姐姐,是我貿然前來。”她頓了頓,看著簡陋的院子,皺眉道:“衛姐姐來到北漢怎麽可以住這麽個地方呢?殿下在雲倉城有座別苑,衛姐姐若是不嫌棄就住那邊吧。”

  衛雲兮不由抬眼看著熱情的玉和郡主。這一番話此時聽起來怎麽那麽不對呢,一字一句仿佛意有所指,又說不出什麽來。她指了屋子道:“若蕭王妃不介意就進敝舍喝口茶再走吧。”

  玉和郡主挽了她的手笑道:“好啊。聽說衛姐姐煮得一手好茶,我就想著什麽時候能喝一杯呢。”

  衛雲兮聽到這裡心中已明了,她領了玉和郡主進了屋子,神色自如地為她煮茶點水。

  玉和郡主看著面前淡然嫻靜的衛雲兮,再看看家徒四壁的屋子,忽地輕聲一歎:“衛姐姐,你在南楚的事我都聽說了,節哀順變。”

  衛雲兮頭也不抬,淡淡道:“多謝蕭王妃關心,我很好。”

  玉和郡主看著她神色不動,一咬下唇試探問道:“衛姐姐心裡有什麽苦處就說出來,我能幫的一定相幫。”

  衛雲兮聞言抬起頭來,美眸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滿臉誠摯的玉和郡主,道:“我很好。什麽都不缺。蕭王妃有心了。”

  她說著又低頭專心致志地煮茶,末了把一杯清茶放在了玉和郡主面前,微微一笑:“蕭王妃請。”

  面對這樣毫無破綻的女人無疑是最令人沮喪的。玉和郡主抿了一口清茶,歎道:“殿下也喜歡煮茶,時常一個人煮茶煎水就如衛姐姐一般從不假手於人。”

  衛雲兮垂下眼簾,眼底的譏諷一掠而過。

  玉和郡主見自己無論怎麽說,衛雲兮只是淡淡,漸漸有些沉不住氣,低聲輕歎一聲:“衛姐姐以後怎麽打算呢?”.

  衛雲兮一笑:“我一介女流之輩只能平靜度日就很好了,還能有什麽打算?”

  玉和郡主見她眉眼平和,眼底掠過狐疑,笑了笑道:“衛姐姐說什麽笑呢。如衛姐姐這般的人物,才不到雙十年華,若是就此埋沒了豈不是可惜了。”

  衛雲兮聽得她終於開始進入正題,反問道:“那以王妃之意,什麽才是不可惜?”

  玉和郡主微微一怔,半晌勉強一笑:“這我怎麽知道呢,大概女人要麽守著,要麽再嫁。”

  衛雲兮聽出她話中的勉強之意,笑著搖頭:“蕭王妃放心,我……”

  她正要說出“我不會再嫁”這一句,屋外忽的有馬蹄聲聲,一陣下馬踢鐙的聲音傳來,屋外秦七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娘娘,蕭王殿下來了。”

  屋中的衛雲兮與玉和郡主皆是一怔。玉和郡主臉色一白,勉強笑道:“原來殿下也知道我……我來了這裡。”

  她話音還未落,屋子的門就被砰然打開。蕭世行站在門邊,高大挺拔的身軀把這本來狹小的屋子擋得更加狹窄幾分。他一雙厲目看著玉和郡主的面上,帶了三分隱隱的怒色,問道:“王妃怎麽到了此處了?”

  玉和郡主被他的目光一掃,面上的笑容越發勉強,她定了定神,笑著拉著衛雲兮的手道:“妾身聽說殿下在這雲倉城公乾,又聽說衛姐姐在這裡,所以就來看看走走。故人見面,聊以解了妾身的思鄉之情。”

  蕭世行見衛雲兮一雙美眸中帶著隱約莫名的神色,心中微微一沉,對玉和郡主道:“既然王妃舟車勞頓,就先回別苑好生歇息吧。”

  玉和郡主見他神色看不出喜怒來,笑著上前,柔聲道:“既然殿下都這麽說了,妾身遵命就是。”

  她說著走出了屋子。屋中又恢復安靜。蕭世行看著端坐在席上的衛雲兮,歎了一口氣,撩了袍角,坐在她跟前道:“今日真的是對不住。讓衛小姐受委屈了。”.

  衛雲兮神色自若,她把玉和郡主未喝完的涼茶潑了,這才道:“殿下言重了,蕭王妃也只是來看看並未說什麽。”

  蕭世行松了一口氣,神色緩和了幾分:“那就好。”

  衛雲兮只是低頭看著自己面前的一盞清茶,半晌才道:“蕭王妃千裡迢迢來到這雲倉城,殿下不要辜負她的一片苦心,回去吧。”

  她說著做了個請的動作,蕭世行看著她一臉的寡淡,深眸猛的一眯。衛雲兮一抬頭不期然撞入他幽深烏黑的眼中。

  她被蕭世行犀利的眼光看得心口一窒,手忽地被他捉住。衛雲兮一驚急忙想要縮回。可是他的手那麽有力,她掙扎半天紋絲未動。衛雲兮的臉頓時漲紅,看著眼前巍然不動的蕭世行不禁出口叱責:“蕭王殿下想要做什麽?”

  “這句話應該換本王問你,你到底要做什麽?!”蕭世行沉聲問道,晶亮烏黑的深眸中已有了惱意。

  衛雲兮聞言自嘲一笑,回答:“我還能做什麽?努力活著,看著哪一天南楚被蕭王殿下滅了,好了結了我與他的這一場恩怨。”

  她說這話的時候面上帶著笑,只是那笑意越發令人覺得一地蕭索。蕭世行眼中一沉,猛的一用力,已把衛雲兮拽到了跟前。衛雲兮被他拽得手上一陣劇痛,身子更是曖昧的靠在他的身邊。。他的胸膛溫熱寬大,俊顏俊朗堅毅,帶著三分的儒雅清秀,七分的俊美如斯。他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似在艱難地做思索著什麽。

  衛雲兮看著他,心中隱隱開始覺得不安。她忽地道:“你放開我!”

  “不放。”蕭世行臉上神色難辨。兩字不放他說得那麽理直氣壯。

  衛雲兮臉漸漸漲紅,她冷冷道:“難道蕭王殿下想要乘人之危?”

  “你說什麽本王都不會放手的。”蕭世行打斷她的話,聲音沉靜,帶著一絲山雨欲來的陰沉。衛雲兮這才發現他真的是發怒了。

  她從未看見男人生氣是可怕,隻用一雙烏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看得她無處可逃。

  氣氛漸漸令人尷尬。衛雲兮低著頭死勁地想要掰開他鉗製的手,可是無論她怎麽掐怎他的手都紋絲不動。她氣急,忍不住一口咬上他的手背。

  蕭世行看著低頭狠狠咬著他手背的衛雲兮,劇痛入心,但是手背上卻是觸到了她柔軟的唇。他輕笑:“衛雲兮,你是屬狗的不成?”

  衛雲兮隻覺得腰間一緊,人已被他摟在懷中,他的手背上一圈深深牙印,可是他臉上卻是帶著濃濃笑意。衛雲兮心中又氣又自傷,剛想要說什麽。唇上忽地貼上溫熱,他已深深地吻住她。

  “嗡”的一聲,衛雲兮腦中一片空白。他的唇帶著陌生的男子氣息撲面而來,舌尖滑入她的口中與她粉舌糾纏。

  衛雲兮反應過來,氣得渾身發抖。她狠命掙開,一揚手就要扇上那張似笑非笑的俊臉。蕭世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看著她憤怒的美眸,輕笑:“這下你我肌膚之親也親過了,你想要獨自一人過下半輩子也不成了。”

  衛雲兮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簌簌發抖地盯著面前的蕭世行,半天吐出一句話來:“你為什麽要逼我?”

  “我願三媒六聘,紅妝十裡迎你入門,你可願意嫁我?”蕭世行晶亮的一雙深眸中眸光熠熠,忽地問道。

  衛雲兮結結實實一怔,等回過神來,一口斷然回絕道:“不願!”

  蕭世行眼中的光彩暗了暗,但是很快他便若無其事:“今日不願我明日再問。明日不願,後日我再問,總之總有一天你會答應。”

  衛雲兮推開他,踉蹌後退一步。她看著端坐在面前的蕭世行,頓時覺得天上地下怎麽會有這樣厚顏的男人。

  她氣急反笑:“那要是我一輩子不願意呢?”

  “那我便問你一輩子。”蕭世行為自己斟了一杯冷了的清茶,抿了一口,輕笑:“雲兮,一輩子那麽長,我可以等的。等到你回心轉意,等到你終於發現我的好。”

  衛雲兮無言以對,轉身疾步出了屋子,房門砰地一聲晃蕩,蕭世行臉上的笑意漸漸冷卻。他看著手中的一盞涼茶,唇邊溢出了一抹深深的苦笑。也許對她這樣的女子,一輩子他都等不到她回心轉意的那一天吧……

  蕭世行當真說道做到,第二日又堂而皇之地來到她的院中。他笑意朗朗,衛雲兮不理他,他亦是從容泰然。喝茶品茗、處理軍務政事,小小的庭院儼然成了他的書房。來往皆是將軍與各地官員。引得四鄰偷偷張望。他仿佛不知京中局勢緊張,一觸即發,猶自悠閑自在。皇太后與舒太貴妃兩派人鬧到最後已然是劍拔弩張,眼看著一場內亂就要而起。

  平靜的雲倉城,因得蕭世行的盤恆而變得越發令人矚目。

  衛雲兮避而不見。可這院中狹小總是能時不時看見他在。或者悠然品茶,或者眉頭深鎖與來往的官員士兵們說著什麽。每次兩人無意中相遇,也不管衛雲兮是否冷著臉,他總是一雙深眸含笑地看著她。

  如此一兩日,衛雲兮不勝其煩。再也忍不住找到蕭世行,秀眉深鎖,鄭重道:“蕭王殿下是君子,怎麽能如此逼迫一介女流之輩呢?”

  蕭世行看著她楚楚白皙的面容,微微一笑:“本王隻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衛小姐如今已是自由身,本王這樣做並無不妥。”

  衛雲兮看著他俊臉上的輕松笑意,語氣遂冷了下來:“殿下已有正妻,難不成要雲兮做了殿下的妾侍不成?!”

  蕭世行聞言臉上的笑意漸退,但是很快便重振精神,笑道:“衛小姐原來是在擔心這個。三媒六聘,十裡紅妝,再加以平妻之禮迎你入門,衛小姐可願意?”

  衛雲兮渾身一震,睜大美眸看著他,惱火道:“不願!我……”她還未說完,唇上已被突然欺身的他捂住。

  “衛小姐若是不願也不必這樣說。”蕭世行緩緩放開她,轉身離開,風中傳來他清越卻略帶低沉的聲音:“明日本王要回京了,不管怎麽樣還是希望衛小姐能與本王同行。”

  他說著走出了院中,兩旁鮮嫩的樹枝低垂,掃過他的肩,蔥翠的綠色中,他挺拔的身軀看起來竟有了幾分說不出的蕭索與失意。

  衛雲兮定定地坐在院中的廊下,三媒六聘,十裡紅妝,外加平妻之禮。他說的竟是真的。要娶她為妻。

  可是偏偏世事就這麽殘酷,她千辛萬苦等的人不來。不願意辜負的好人卻一次次地傷了他的心。

  秦七看著廊下黯然神傷的衛雲兮,輕聲歎了一口氣,上前安慰道:“娘娘別難過了。小心眼疾又犯了。”

  衛雲兮苦笑:“秦公公,看樣子我們還要再搬家。”

  秦七眼中亦無奈,這幾日看下來,蕭世行與她落花有情,流水無意。的確是只能再離開了。

  “娘娘還要去哪呢?”秦七問道。

  衛雲兮看著燦爛的春光,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大約就走到很遠的地方,走到他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吧。”

  她說著慢慢地起身回了屋子。

  夜,寂靜無聲,一輪明月掛在天上,月色皎潔,可以預見明日又是一片豔陽天。衛雲兮在房中撫平最後一件衣服上的褶皺,這才把包袱系上一個結。房中乾乾淨淨的,所有可以帶走的有用的東西都收在了一個樟木箱中。

  明日蕭世行要走離開雲倉城,而她等他前來辭行之後就能避了他的手下趁機離開雲倉城。

  這已是她最後的一點自尊。離開蕭世行的保護好好地過下去,即使會辛苦,即使日日夜夜想起那個冷清孤傲的男人還會心裡痛不可當。但是她還是得活下去,看著慕容修怎麽慘敗,看著一場恩怨最後有怎樣的收場。眼淚緩緩滑落眼角。衛雲兮眼前又迷迷糊糊地盈滿了淚水,只怕她走到天涯海角,那個人都不會出現在眼前。他的決絕從未更改。

  她想笑,卻心口越發痛了起來。

  “鏗”地一聲脆響在院中響起,衛雲兮一怔,一柄寒光閃閃的寶劍就破開窗欞,疾刺進屋中。洞開的窗戶中,有個黑影如鬼魅一般躍入,那人黑衣黑巾蒙面,一雙眼如死魚木然而充滿了無盡的殺氣。

  衛雲兮眼力不好,隻被突然的變故驚得退後一步。那刺客冷冷地挺劍刺向她,衛雲兮終於看清撲來的鋒利長劍,不由驚叫一聲。那刺客招式未老,漫眼的劍光劃破眼前的空氣,狠狠刺向她的心窩。衛雲兮來不及躲避,情急之下把手邊的包袱一擋,堪堪掃過那刺客的劍身。

  “撲”的一聲,刺客的劍失了準頭,劃過她的手臂,刺入了她的右肩。衛雲兮隻覺得肩頭劇痛無比。

  正在這時,眼前的刺客猛的雙眼一驚,整個人若被一條無形的絲線拉扯,猛的向後急退,狠狠撞上窗欞。“嘩啦”一聲巨響,那刺客撞上窗欞,登時昏死過去。而衛雲兮在模糊中只見一個人從那洞開的窗戶中掠了進來。

  “雲兮!”那聲音熟悉又急切,一股藥香撲面而來,衛雲兮還未倒地就被他摟在懷中。

  衛雲兮按住傷處,汩汩的熱血湧出,她怔怔看著面前的熟悉得令她心顫的面容,終是哽咽一聲,埋入他的懷中,輕歎一聲:“凌瀾,你終於肯來看我一眼了。”

  殷凌瀾看著她肩頭鮮血橫流,蒼白的臉色多了幾分駭人的怒氣。他一把抱起她,正要說什麽,忽地外面箭矢聲動。

  他心中一沉,猛的道:“不好!”連忙按著她伏地。只聽得篤篤幾聲如暴雨響動,窗外無數支勁箭如蝗一般射入屋中。而外面更是刀劍聲動,一片搏殺四起的聲音。殷凌瀾抱著衛雲兮貼在牆邊。

  他將她護在懷中,無數支長箭堪堪擦過兩人的衣角射入牆中,入牆三四分,箭尾還猶帶顫抖。可見這一波箭雨是多麽的瘋狂,想致人死地。

  衛雲兮伏在他懷中,怔忪不能言。是夢嗎?可是肩頭的劇痛提醒著她這一切是真的。

  她想要抬頭,但是卻只能看見他一小片瘦而精致的下頜。身上的血汩汩地流出,她身上越來越冷,方才那一劍只差一點就堪堪刺入她的心口。她眼前越來越模糊,只能軟軟地依在他的懷中。

  若是能死在他的懷裡,也好。衛雲兮腦中掠過這麽個模糊念頭,下一刻她只聽見他在頭頂輕輕地喚她:“雲兮,雲兮……”

  昏暗中,他的面容模模模糊,如鏡中花,水中月一般捉摸不定。可是那一雙深眸中的焦急與心痛,她不會看錯。衛雲兮朝他笑了笑,便徹底地昏了過去。

  第二天衛雲兮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她怔怔看著眼前熟悉的精致床幃與帳子,隻覺得昨夜像是做了一場離奇的夢。她想要起身,這才發現自己的右肩已經結結實實的包扎好,傷處的痛少了不少,只是渾身綿軟無力,嗓子又渴得要冒煙,難受之極。

  “娘娘!你終於醒了!”守在外面的秦七聽到裡面的聲響,連忙快步進來。

  衛雲兮掙扎著起身,靠在床邊,聲音沙啞而急切:“秦公公,我們在哪裡……凌瀾呢?凌瀾他在哪裡?”

  秦七正要說什麽,身邊一道人影飛快掠過他的身邊,上前一步握住衛雲兮的手,聲音微顫問道:“雲兮,你覺得身子怎麽樣了?”

  衛雲兮怔怔地看著面前帶著倦色的蕭世行。半晌回不過神來。可她想起昨夜的一切,眼中漸漸帶了焦急,拉著他的手問道:“凌瀾呢?……昨夜凌瀾救了我!是他來了!”

  蕭世行眼中的光彩黯淡了下來,勉強笑了笑:“衛小姐昨夜被刺客刺傷了,先休息一下。”

  衛雲兮搖頭,她捂著右肩,吃力地想要下床:“我要見他,我要見他,明明他還救了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他……”

  她還未說完,人便軟軟昏倒在地上。身後一聲歎息聲起,蕭世行已把她抱了起來。秦七眼中流露不忍,上前道:“殿下,這可怎麽辦呢?”

  蕭世行看著懷中衛雲兮蒼白毫無血色的臉,慢慢地道:“昨夜那一劍幾乎刺破了她的心脈,她失血過多要好好休養。本王要把她帶回京城,這雲倉城已經不安全了。”

  衛雲兮傷勢不輕,昏昏沉沉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身邊始終有人時不時輕探她的額頭,為她輕掖薄衾,或喚她起身,喂她喝水。衛雲兮沉默看著他俊朗的側臉,亦是無言。她醒來的時候已是兩日後去往北漢京城的驛站中。

  衛雲兮被安置在蕭世行(房旁邊的廂房。如此毫不避諱男女大防已是明明白白將她納入了他的庇蔭之下。驛館中伺候的奴婢們看著她的眼神多了幾分複雜與探究。這樣的眼神衛雲兮看得太多,已早就失去了任何解釋的力氣。

  蕭世行前來,環視了一圈屋中擺設,微微皺眉,顯然對這驛館簡陋並不滿意:“待到了京城會好些,路上你先忍一忍。”

  蕭世行見她無恙,站起身來便要離開。

  “等等。”衛雲兮忽地出聲叫住他。蕭世行回頭,等著她接下來要說什麽。

  衛雲兮默默與他對視,兩相對視中,蕭世行隻覺得她蒼白如雪的面上一雙美眸幽深得如深潭一般,心思再也輕易捉摸不到。

  衛雲兮慢慢低下頭:“他與你有什麽樣的盟約?在北漢庇護我一輩子嗎?”

  “是。”蕭世行緩緩地道,又補了一句:“但是本王總覺得他有什麽難言的苦衷。你何不再好好問問他……”

  “不必了。”衛雲兮忽地輕笑,美眸中已是空洞一片:“無論什麽樣的苦衷,他不願意告訴我,隻說明他對我不信,不信我們會走得長久。更何況那一箭我現在若是原諒了他,日後恐怕朝朝暮暮相對心裡還會怨懟。”

  “他的決定我已經無能為力。”

  房中一時寂靜無聲。夜色已漸漸籠罩,房中的光線也變得模糊不清,一切仿佛沉浮在虛幻中,那麽地不真實。她若收攏了花芯的蓮帶著倦然的美。

  衛雲兮抬起頭來,看定面前的蕭世行,終是朝他伸出素白的手,靜靜地道:“我已沒有家和國,唯一以為可以依靠一輩子的人也要棄我而去。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都因我遭遇不幸。像我這樣不祥的女人,殿下還要嗎?”

  她的絕望這麽明顯,從孱弱的身體中彌散開來,絲絲縷縷如蠶的絲纏繞他的心上,再也揮之不去。

  蕭世行心中一顫,伸出手,緩緩堅定地握住她的手,握慣了刀劍韁繩的手此時竟有了不輕易察覺的顫抖:“雲兮,即使這個世間再無你的容身之所,世行身邊還有你的一席之地。”

  衛雲兮緩緩閉上眼,眼中的滑落臉龐:“謝謝。這是雲兮聽過最好的話。”

  曾經與那個人的一切統統都要抹去了。那人的清冷孤傲,那人的刻薄寡情,那人的一意專行……都要統統地丟棄了嗎?

  他說,我的殺,是為了你的不殺。

  他說,“我若不回,魂兮也會歸來。

  她想問他,就這樣放手了嗎?可是終究再也問不到了,也不必再問了。

  一行人到了北漢的京都已是五日後,此次蕭王回京絲毫不避諱,人人都知道了此次他回京還帶著一位美人,一位在南楚因謀反被廢的皇后。對於這位身世離奇的皇后各種流言紛紛不絕,據傳聞她是南楚前朝清雲公主,被忠臣養育十年,一朝嫁給建王慕容修最終成了皇后。又傳聞她美貌如仙,容色傾國傾城,令慕容修六宮不顧,專寵她一人。在得悉她身世之後,龍顏大怒又沒入冷宮永巷。

  傳言紛紛擾擾,說什麽的都有,直把衛雲兮說成紅顏禍水。比起她曲折而淒涼的身世,人們更樂意談論她與南楚皇帝慕容修的恩怨糾結或者與如今蕭王蕭世行的瓜葛。樂此不疲,曖昧而充滿了荒誕的猜測。

  北漢京都的繁華與南楚相比不相上下,更因有了從西域前來經商的商販而使得這北方的中心充滿了異域風情。蕭王府就在皇宮東側,府邸高大巍峨,曲廊回轉,處處可見亭台樓閣。衛雲兮安置在西院中,說是西院,卻更像是一座獨立的府邸,花廳廂房,回廊亭台樓閣,一應俱全。處處精美雅致,雖沒有了南楚慣常的奢華,但是多了幾分北漢特有的質樸。

  衛雲兮看了只是沉默。觸目所見的處處景色一次次告訴她這不是南楚,而是北漢。

  一旁的秦七見她眉眼淡然,以為她依舊不高興,笑著上前安慰道:“聽聞蕭王妃住的是蕭王府的東園,而把娘娘安排在蕭王府的西園,應是真的要把娘娘奉為王府的另一位女主人。”

  衛雲兮輕撫過一朵將開的大紅牡丹,淡淡道:“秦公公,你可曾見過天有二日,國有二主麽?”

  秦七不禁一怔,衛雲兮看著手中的牡丹,緩緩一笑:“既然不曾,那還是乖乖地居在人後吧。”

  秦七看著她眉眼間的冷意,不禁失聲問道:“那娘娘豈不是委屈?”

  衛雲兮手中緩緩一頓,折下牡丹隨意簪在鬢邊,淡淡道:“有什麽委屈不委屈的,別忘了,我不過是南楚的廢後,我們來北漢是逃難。一切根基俱無,記住這一點將來便不會高看了自己,也不會輕易行差踏錯。”

  “至於將來,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看著身旁水池的倒影,盈盈而立的窈窕倩影依然傾國傾城,只是誰也不知她如今心已成殤。報仇還遙遙無期,想要退一步置身事外都無法,這難道不是這世間最大的無奈麽?

  秦七聞言想了想,不禁黯然一歎。當今這個世上就是如此。男子可以娶很多個妾侍,但是正妻一定要出身名門,操守無懈可擊。如衛雲兮這般的嫁過人妻,又被廢的女人,娶回家做個妾侍還無傷大雅,若是真的當了正妻,那才是真的會落了旁人的口實。

  如今蕭世行在北漢中極有可能成為北漢的新帝,隻待最後的較量結果,若是這個節骨眼上因為衛雲兮而失去了北漢世族們的歡心,那的確是十分難做。

  衛雲兮看著滿園的春色,淒然一笑:“殿下對我已是極好,三媒六聘,十裡紅妝,與我平妻之禮相迎。但是,終究還是要把他這份好意放在心裡。”

  秦七聽著她的黯然自傷的話,不禁也跟著覺得前路淒然,不由問道:“那娘娘今後要做什麽呢?”

  衛雲兮淡淡笑了笑:“還能怎麽樣?殷凌瀾為我安排的路,不就是要看著我好好地過下去麽。我過給他看便是。將來若是我能襄助蕭王殿下,一統南楚北漢,這便是我這輩子能做最好的事吧。”

  四月春光漫漫,草長鶯飛,卻沒有人知道,她的愛,她的恨,都統統隨著那人的決然離開而離開,再也沒有了蹤跡。她顛沛流離心已成灰,她的愛和歡笑,為了那人的付出的一切,都將深埋在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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