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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血江山》第一百零七章 三媒六聘
  第一百零七章 三媒六聘

  到了晚間,衛雲兮用過晚膳之後,有下人來報,蕭王前來探望。衛雲兮略略梳洗下換上了一件粉色曳地長裙迎了出去。

  蕭世行一身重紫麒麟朝服,頭束金冠,腰間一條鑲嵌了各色寶石的玉帶,將他挺拔的身姿襯托得越發挺拔如劍,他匆忙而來,為了遮掩身上的過於隆重的朝服,套上一件灑金紗罩衣,遮住了身上的麒麟圖案,卻又多了幾分說不出的貴氣。

  他在廊下見衛雲兮緩緩而來,烏黑晶亮的深眸中含了一抹亮色,大步迎上前來。

  暮色四合,廊下的燈依次燃亮,她蒼白的面目在昏黃的燈下多了幾分血色,看起來面色好了許多。粉色長裙上繡了粉白的梨花,她盈盈站在廊下,美不勝收。

  她緩緩拜下:“雲兮見過殿下。”

  手心一暖,他已扶了她起身。衛雲兮抬頭,對上了他比這春日更加暖的深眸,心底不由一顫。

  蕭世行握了她的手微微皺了劍眉:“怎麽還這麽冷?要多穿一些。”

  衛雲兮心頭微暖,一笑:“多謝殿下關心。”

  蕭世行見她神色自如,心中的一點擔心放下,笑道:“在西園可還住得習慣?”他說著自然而然地攜著她的手慢慢地向前走去。

  衛雲兮淡淡道:“都好。”

  兩人一時沉默下來,她的手放在他的掌心,安穩而沉靜。仿佛與生俱來就是如此。

  衛雲兮打破沉默,問道:“蕭王殿下今日匆匆而來是為了什麽事呢?”

  她知道他很忙,在雲倉城因為她被刺耽擱了不少時間。在這北漢複雜之極的局勢中,時間對蕭世行來說可謂寸時寸金。所以一到京中蕭世行便四處奔忙。今日才得以見面。

  蕭世行忽地神秘一笑:“來,隨本王見一個人。”

  衛雲兮不由跟著他而去。到了花廳中只見一位身著端莊暗紅色的寬大襦裙的嬤嬤,她面容白胖,一笑眉眼彎彎甚是喜氣。她看著兩人前來,笑著躬身拜下:“殿下與衛姑娘郎才女貌,猶如神仙眷侶,實在是令人羨慕。”

  衛雲兮見她神色祥和喜氣,也不由跟著微笑起來:“嬤嬤謬讚了。嬤嬤貴姓?”

  那嬤嬤一笑:“老身夫家姓方,姑娘可以叫老身方嬤嬤。”

  衛雲兮看向蕭世行,以眼神探問她是什麽人。蕭世行此時含笑不語。下人拿來席子矮幾,在地上鄭重鋪了地席。方嬤嬤引了衛雲兮坐在一旁,蕭世行坐在對面。衛雲兮不明所以,卻也不得不依了她。

  方嬤嬤滿意地看著兩人,開始笑著道:“衛姑娘年方二九,當是如花似的年紀,所謂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今日有喜從東邊而來,蕭家有兒郎名喚世行,字伯書……”

  方嬤嬤一言一語說的話悅耳動聽。衛雲兮在初時驚詫過後不禁心中一震。今日蕭世行請來的竟是冰人!

  冰人,這是三媒六聘第一媒,說媒!

  她怔怔看著面前笑意如脈脈春水的蕭世行,耳邊方嬤嬤說什麽她都覺得恍惚如在夢中。

  三媒六聘,他當真要以正妻之禮迎她。廳中明亮的燭火下,他的眼眸深如海,***亮光如月下深海波濤,緩緩為她湧動。花好月圓,四月的春夜因得這一幕越發柔和無邊。

  兩人隔著一張矮幾默默對視,直到方嬤嬤把她的手放入他的寬大掌心,笑著道:“結鴛盟,締百年之好。衛小姐可願應了這門親事?”

  花廳中頓時安靜下來,衛雲兮看著自己蒼白的纖纖手指放在他寬大的掌心中,半天不知要說什麽。就連她被慕容修冊立為後也不曾如此。

  一紙聖旨,皇后是慕容修賜於她的;一位冰人,這是蕭世行請她下嫁於他;而那人,從來也不會說,他只會站在遠處,默默看著她……

  衛雲兮心中不由一慟,淚險險落了下來。而一抬頭,燈下蕭世行靜靜欣喜地看著她,等著她說願意與不願意。她的手因他的注視而微微顫抖。雖早就應承了他這一切,但是如今他再鄭重其事地詢問一遍,令她有了不一樣的躊躇。一切看起來並無別的不同,可是她知道,這一輩子是如何都還不起他的深情如海。

  半晌,衛雲兮緩緩低下眼簾,聲音帶了哽咽:“願意。”

  方嬤嬤笑了,把兩條紅繩分別系在蕭世行與衛雲兮的手腕上。

  如雪的皓腕系上殷紅的繩子,衛雲兮看了許久,渾然不知方嬤嬤什麽時候退下。身邊微風拂動,他已坐在她的身邊,兩人的手腕因結了紅繩多了幾分洋洋的喜氣。

  “雲兮……”蕭世行喚她。

  衛雲兮惶然抬頭,眼前他的臉忽地變得迷迷蒙蒙,仿佛是那人在久久凝望著她。心口的劇痛一陣比一陣強烈,仿佛要把心生生撕成兩半。她臉一白,不由捂住心口。

  “雲兮,你怎麽了?”蕭世行見她神色蒼白,不由扶著她問道。

  “沒事。”衛雲兮只是笑,眼中的淚卻簌簌滾落,她閉上眼安靜地俯在他的懷中,許久才道:“我只是歡喜。殿下有心了。”

  蕭世行不由摟緊了她,深深歎地笑歎了一聲。頭頂上,他的聲音傳來,悅耳如金玉相撞,一字一句歡喜由心:

  “方嬤嬤做冰人說媒五十多年,所成佳偶不計其數。經她說媒的夫妻恩愛到老,子孫滿堂。雲兮,你和我終也會得到這樣的幸福。”

  衛雲兮靜靜聽著,花廳中他眉眼如墨畫,俊美如斯,這樣的男人是天底下多少少女人閨中夢中之人,偏偏他執著她這麽這麽久。千山萬水他只要她待在身邊。

  蕭世行看著燭火下的容顏,輕撫過她淚痕未乾的眼,靜靜問道:“雲兮,你可是真的願意?若是不願……”他忽的說不下去。

  衛雲兮緩緩問道:“我真的值得殿下如此嗎?”

  蕭世行輕歎:“值得的。雲兮,你比你想的更值得最好的一切。”

  燭火搖曳,燈下兩人靜靜相擁的身影如此美好,令人看到了花好月圓,良辰美景。

  北漢少帝沒有子嗣,而耶律皇室子嗣凋零不堪大任。朝中分成兩派人。一派想要立吳王為帝,吳王之父為少帝的皇叔,是為敬親王。血統純正但算是皇室的旁支。吳王生性懦弱,不如蕭世行手握重兵,威武決斷有實力。北漢崇尚實力,若立吳王為帝,則恐怕北漢各地權王不服再次內亂生變。而若舉蕭世行為帝,他又是異姓王。如此兩相爭執不下,想推舉蕭世行為帝的朝臣們與想推舉吳王的朝臣們日夜爭執不休,幾次在皇太后主持的朝會下,激辯到了最後竟大打出手。

  兩宮皇太后與舒太貴妃冷眼相看,各自憤而拂袖而去。

  皇太后複姓淳於,淳於氏先輩為淳於王,亦是北漢開國的開國部族王之一,後來在北漢開疆拓土中,淳於氏族一支在與南楚平陽一役中慘敗,族中出類拔萃的勇士武將死的死,傷的傷,損失慘重。幾十年中都未恢復元氣,這才讓蕭氏一族慢慢頂替了上來。後來淳於家族雖出了個皇后,但是亦是難挽頹勢。

  而舒太貴妃則出身由南北遷北漢的舒氏,前身是與北漢各皇家販賣馬匹的皇商,後來漸漸聚斂財富土地,扎根北漢幾十年,再後來又與耶律皇家通婚,互為姻親,其財勢巨大。實力不容小覷。

  淳於皇太后與舒太貴妃兩人自進宮之後一直鬥到了今日局面,真可謂兩敗俱傷,無法分出勝負。如今舒太貴妃的兒子恆王戰死,而淳於皇太后的兒子又發急病猝死,耶律族無人可繼承大統,唯一有力的人選又是她們兩人曾經百般忌諱的蕭世行。如何不是最諷刺的事?

  這皇位花落誰家,各派人馬都卯足了勁頭加緊爭奪。朝堂上如此,看不見的更是暗濤湧動。在這舉國為少帝駕崩而守孝之時,蕭王府中的喜事就顯得有些不一般的意味。

  一連幾日整個蕭王府處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一擔擔聘禮抬來,各方賓客送來的禮物堆滿了庫房。蕭王府的西園中處處可見張燈結彩,大紅的喜字處處可見。

  衛雲兮的房中掛了紅彤彤的紅椒,精致的同心結掛在床幃處,喜氣又祥和。衛雲兮坐在房中,看著幾位上年紀的嬤嬤正攤開一件精致無比的嫁衣。上面繡了精致的彩鳳,鳳凰上的彩羽上綴上了點點珍珠與寶石,單單隻這一件,便是價值連城。

  “娘娘試試。”嬤嬤笑眯眯地上前:“這可是京中雲裳坊的鎮店之寶,可是蕭王殿下親自去求那雲裳坊的老板,這才舍得賣了給了殿下。不是奴婢誇口,就算是宮中的繡娘也只有這功夫了。”

  衛雲兮輕撫過嫁衣上的五彩斑斕的寶石珍珠,只是沉默。嬤嬤見她面上神色,不敢輕易再說。衛雲兮看了一會,忽地淡淡一笑道:“那就試試吧,總不能辜負了殿下一番苦心。”

  嬤嬤一聽她發話,連忙為她試穿嫁衣,眼前紅影落下,銅鏡中出現了一位傾國傾城的佳人。

  大紅的喜服拖曳在地上,美麗的鳳凰衣上猶如活了一般,祥雲環繞,彩鳳引頸長鳴,口中銜著一柄玉如意,嫁衣外再罩大紅透明提花鮫紗,彩鳳猶如在雲霧中影影綽綽,更添幾分高貴神秘。她身形修長窈窕,容色楚楚傾城,直把一屋中的嬤嬤侍女看得呆了去。她們平日隻覺得衛雲兮美雖美,但是整日沉默,不過是一位沉默寡言的木頭美人,可是如今這嫁衣上身,將她一身風華絕代襯托得淋漓盡致,隱隱的竟有傲然群芳的凜然氣勢。

  屋中寂靜無聲,眾人都只看著她一人。

  衛雲兮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淡淡一笑:“衣服很好,不必再改了。”

  她說著要脫下來,眾人身後有一道低沉悅耳的聲音傳來:“再讓本王瞧一會。”

  衛雲兮回頭,只見蕭世行不知什麽時候到來,正站在房門邊,眼角皆是溫柔笑意,令人心生暖意。

  嬤嬤們回過神來,急忙上前道:“殿下,大婚前新郎新娘不可見面。”

  蕭世行只是笑道:“吉日還未定呢,本王還能見見自己的新娘。”

  嬤嬤們頓時語塞,只能紛紛退下。

  衛雲兮被他打量的目光看得耳邊微微發熱,低了頭,轉入了房內中。她走了幾步,一回頭卻見蕭世行亦步亦趨地跟來,不禁一歎:“殿下……”

  蕭世行在她身前頓住腳步,看著她微紅的臉,不禁輕笑:“本王以為你不會覺得不自在。”

  他所知的衛雲兮從容大方,沒想到今天身穿嫁衣讓他多看幾眼也會害羞。只是這害羞卻令他心中越發歡喜。

  衛雲兮輕撫嫁衣上的鳳凰祥雲,半晌才道:“殿下為雲兮破費了。”

  蕭世行看著她面上神色疏淡,眼中微微一黯,換了笑容道:“一輩子就一次,難不成要草草而過?”

  衛雲兮聞言抬起頭來微微一笑:“千金買一笑。殿下果然不負往日風流之名。”

  她說這話本是打趣的話,卻不防抬頭卻見蕭世行眉眼認真肅然。她被他的目光看得低了頭,只能撥弄著嫁衣上明珠,心中漸漸茫然。手上一暖,她的手被他握在手心。衛雲兮抬頭,他已坐在她的身邊,雙目直視著她的眸子。

  “雲兮,不管你怎麽想的。我娶你,是真的要娶你為妻。”蕭世行緩緩地道。

  衛雲兮隻覺得握著自己手的那雙手掌灼熱得像是要融化了自己冰冷的心。滿眼的喜氣落入眼中,她隻覺的心中越發悲涼。她寧可他待她漫不經心,也好過現在這般鄭重其事,令她心中越發有了愧疚。

  “殿下真的不必如此。”半晌,衛雲兮低頭慢慢地道:“殿下的心意雲兮已經很明白,只是殿下越是這樣,我越覺得虧欠了殿下。”

  兩人一時沉默。氣氛漸漸凝結,衛雲兮以為他一定會發怒了,可是抬起頭來,卻見他深眸中神采依舊。看得她不禁一愣。

  “雲兮,我不奢求什麽,隻願你這樣與我坦誠相待,心裡有什麽便說什麽。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慢慢忘記從前的一切,我們會好好地過下去。”他篤定地道。

  衛雲兮牽了牽唇角想要擠出一個笑容給他,卻是心越發擰痛起來。忘記從前的一切嗎?忘記了那個人嗎?她緩緩閉上眼,靠在他的懷中。蕭世行摟著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懷中,即使已看遍千山萬水,歷經艱難,但是這一刻卻是如此值得珍惜。

  他深眸中掠過深深的眷戀,低聲道:“雲兮,有一天你必不會後悔嫁給我。”

  到了大婚前十天,淳於皇太后特發了一道恭賀的意旨,又賜了不少曠世奇珍以恭賀蕭王大喜。淳於皇太后的旨意不啻於一道風向標。京中豪門世族紛紛上府恭賀的恭賀,送禮的送禮,蕭王府門前車水馬龍,連日不絕。看這架勢不像是隻娶了平妻,倒似是娶了正妻一般隆重。

  西園中已準備得差不多了,只等著大婚那一日。衛雲兮傷處也好了,身子在府中醫女的調養下漸漸恢復。衛雲兮看著西園中滿滿的禮物,想了想,派人吩咐挑了些珍貴的禮物送去給蕭王妃。

  派去送禮的人回來,笑道:“娘娘,蕭王妃送來一副首飾以表心意。本來說要等娘娘入門那日給的,後來怕那日人多事多就先給娘娘過過目。”

  精致的盒子打開,是一副金首飾。還有一柄小小雕刻精致的白玉如意。衛雲兮一笑,對下人道:“去給王妃說,謝過王妃的禮物。”

  來人退了下去。

  秦七等著侍女們退下,這才皺著眉頭道:“娘娘,這蕭王妃給的首飾頭面,是正妻給小妾的入門禮。娘娘當真要收下?”

  衛雲兮淡淡道:“我不過是送些尋常禮物給她,她便這般緊張拿了那首飾給我看,一是她不甘這婚事如此隆重,壓過了她。二是她告訴我,再風光我也只是個妾侍。我就隨了她的心意好了。反正我也不會和她爭這個正妻之位。”

  平妻再平,也終究是意難平啊。她心中輕歎。

  主仆兩人正說著話,忽地有下人道:“啟稟娘娘,有位客人前來給娘娘送禮。他說要親眼見見娘娘。”

  衛雲兮一怔,問答:“他長得什麽樣?”

  下人想了想才道:“很年輕,大約二十歲不到。帶著一把劍。”

  衛雲兮一震,疾步到了花廳,果然看見華泉正抱著他從不離身的寶劍,冷冷地坐在花廳上。

  他看見衛雲兮來,眸光微微一閃,上前道:“給衛小姐恭喜了。”

  衛雲兮半晌才艱澀地問道:“華泉,你怎麽來了?”

  華泉從懷中掏出一方暗紅的錦盒遞給衛雲兮:“聽聞衛小姐大婚在即,我家公子讓屬下送給衛小姐的大婚禮物。”

  衛雲兮定定看著這方暗紅盒子,不禁退後一步。她臉色血色盡褪,半晌才沙啞問道:“他……人呢?”

  華泉眼底掠過黯然,低下頭:“公子在外地。說那日衛小姐大婚,他有要事在身就不過來喝喜酒了,願衛小姐和蕭王殿下恩恩愛愛,白頭到老。”

  衛雲兮顫抖地伸出手接過,盒子打開,是一方純淨的白玉,上面龍紋鳳刻,玉質溫潤,在天光下流瀉著緩緩的光華。這方玉,這麽眼熟。她看著那玉面上古篆刻著的兩個字,眼淚不由簌簌落下。

  這玉是當她還是清雲公主時,日日戴在項中的那一方白玉。是她父皇親手為她製的,那兩字“清雲”是她的名字。

  “公子說,衛小姐現在可以恢復原本的身份了。”華泉慢慢地道。

  衛雲兮透過淚眼,看著華泉一張一合的說話,仿佛能看見那個人身披長長的玄色披風,眉眼蒼白依舊,隨意依著錦墩,聲音清冷:“告訴她,再也不用遮掩自己。她就是南楚公主,楚清雲……”

  眼前淚眼朦朧,怎麽也看不清眼前這一方白玉。她記不得自己什麽時候掉落了這一方玉,也許在十幾年宮變那日,又或許被宮人趁亂偷出了宮中,輾轉流離終於到了他的手上。

  他為她的秘密隱瞞了十年,為她守了十年。今日他終於把她的姓氏還給了她,卻沒想到卻是為她送嫁添妝……

  華泉不知什麽時候已退下,只有這一方白玉依然緊緊拽在她的掌心中。

  秦公公歎了一口氣,扶了她起身,勸道:“娘娘,殷統領這樣做是為了娘娘。娘娘怎麽可能跟了他呢。如今殷統領叛了南楚的皇上,龍影司已是無法在南楚立足。殷統領這幾年做了不少事,仇人多如牛毛,娘娘若是還是執著與他,只會拖累了自己和殷統領。”

  衛雲兮由他扶了起身,忽地笑了:“不,我知道他在哪。我一定要見他!”

  秦公公嚇了一跳,失聲道:“娘娘!”

  衛雲兮清清冷冷地笑了,手中緊緊捏著這方白玉佩,白皙的面上掠過堅決:“他要我嫁,我要他親口說!”

  她說完冷冷轉身回了房中,秦公公還要想要再勸,但終究是黯然長歎一聲。

  每個人心中都有過不去的魔障,在衛雲兮心中,她的魔障就是殷凌瀾。那個被世人傳言刻薄寡恩的男子,那個嗜殺血腥的龍影司統領。

  唉,冤孽啊……秦公公一聲長歎跟了過去。

  ……

  她終於再一次見到了殷凌瀾。

  在京郊處,一座依著潺潺溪水的小庭院,白牆黑瓦,質樸而大方。他就站在莊旁邊的溪水邊靜靜佇立。天邊的夕陽已西斜,萬千金光都傾斜到了他的身上。他站在這金光之中清瘦修長的身軀在金光中如剪影一般利落。

  他身披玄色狐裘披風,靜靜看著流水潺潺,時不時捂住唇輕咳一聲。

  衛雲兮雙眼已灼熱,唇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來。她一雙眼死死盯著那道清冷的身影,千言萬語都不如看他一眼來得珍貴。殷凌瀾聽到聲響緩緩回頭,金光打在他的周身,刺眼的光影如眼前的迷障,越急越是看不清楚。

  她緊走幾步,卻聽見他捂住唇重重咳了起來。一聲一聲揪心無比。衛雲兮想要說什麽,只聽得身後的莊中有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說了不可吹風,你又不聽。華泉呢?他若是在,我定要好好地罵他……”

  那少女走了出來,衛雲兮在模糊中認出她是東方晴。東方晴沒有瞧見她,徑直走到了殷凌瀾的身邊,惡狠狠地把手中的一件厚厚的披風丟到了殷凌瀾的手中,豎起柳眉:“華泉呢?”

  殷凌瀾淡淡收回目光,看著眼前的東方晴,咳了一聲才道:“他去辦事了。”

  東方晴秀眉一挑,頓時不滿溢於言表。她還要再說。殷凌瀾忽地握住了她的手,聲音和緩而親昵:“晴兒,我累了,扶我進去。”

  衛雲兮定定地看著雙手交握的兩人,心底有什麽轟隆而過,碾碎了一地碎片無法拚湊起來。

  東方晴眼露詫異,方才凶巴巴的氣勢頓時被殷凌瀾的舉動一驚,變得結結巴巴:“你你……你……”

  殷凌瀾握著她的手,淡淡回頭:“哦,我忘了還有貴客來了。晴兒,你先進去沏杯茶吧。”

  東方晴後知後覺地轉頭,這才看見臉色慘白的衛雲兮,她急忙一縮手正要說什麽,殷凌瀾的手已不輕不重地搭在她的肩頭,淡淡道:“晴兒,難道你不認識她了麽?她可是蕭王未過門的蕭王妃。”

  東方晴隻覺得搭在自己肩頭的手緊如鐵箍,心中輕歎一聲,低了頭:“好吧,你們聊,我進去沏茶。”

  殷凌瀾含笑看著她進了莊子,這才緩緩地向衛雲兮走去。

  暮色漸漸四合聚攏,西邊的日頭也隱沒了光輝,衛雲兮看著向著自己走來的殷凌瀾,心中的苦澀如海蔓延。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一句話此時似乎已不再重要。他就在自己的眼前,清晰俊美的眉眼纖毫畢現,可是卻陌生得猶如隔世之人。

  衛雲兮想要開口,卻不知該說什麽。想要笑,卻覺得此時此景笑也令人覺得她可憐又可悲。她想要哭,可眼中卻已無淚可流。

  “你來做什麽?”殷凌瀾淡淡開口問。

  衛雲兮動了動蒼白的唇。她有好多話要問他,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對他說……可是終究一顆沸騰而來的心在他清冷的眼中漸漸墜落在無底的深淵。

  “我……”她嘶啞說出一個字卻是再也說不出口來。

  “衛小姐若是無事就請回府吧。大婚之日將近,殿下必不想再節外生枝。”他冷冷淡淡地勸。

  “我是來問你為什麽?”她顫抖地問出這一句:“為什麽一定要我嫁?”

  殷凌瀾冷冷道:“還能為什麽。理由我已說了,看在往日的情誼上,我為你安排了一條最好的路。這天下間就只有蕭王殿下可以庇護你,上次刺客是明風堂的人。你可知你的命如今會牽連了多少人的性命?”

  衛雲兮怔忪地看著他。

  “走吧。”殷凌瀾冷冷地轉過身:“你想要獨善其身已是不能,別說報仇,你的命只有蕭王可以庇護你。”

  衛雲兮看著他的背影,忽地笑了:“說這些都是假的。你是因為她才不願與我牽扯在一起嗎?”

  殷凌瀾腳步微微一頓,忽地回頭,淡淡道:“你都瞧見了?”

  “我自然都瞧見了。”衛雲兮臉色煞白比雪色還慘白幾分:“我可以問你為什麽嗎?”

  “你問這個做什麽?”殷凌瀾冷淡地反問。

  衛雲兮慘然一笑:“不能問嗎?你我情意一場。如今要各奔東西,如何不敢讓我問?”

  自從到了北漢她就覺得自己猶如偶人一般,被他牽著走一步是一步。他安排她進雲倉城的別苑山莊,她心傷之下便住了。他說他不願再與她糾纏,她絕望之下就信了。他救了她,又讓她跟著蕭世行進京,她再不認命也只能從了。

  如今,他喜歡上了東方晴,難道她還不能問個為什麽?

  殷凌瀾定定看著她,忽地,他猛的逼近一步,冷冷地道:“你想知道為什麽?”

  衛雲兮心如刀絞,只能直直看著他涼薄的唇。

  “因為黃泉流觴沒有完全解,這世上只有晴兒可以解我身上的毒。朝朝夕夕相對,肌膚相親,她是黃花閨秀,我若不娶她,她又該怎麽辦?所以權衡之下不得不負了你。”他說的盡是她聽不懂,也不想聽的話。

  衛雲兮踉蹌退後一步。天邊的夕陽已落下。天地的光影都統統隱沒。眼前的他再也看不清楚。衛雲兮緩緩轉身,腳下一個踉蹌跌在地上,她摸索著起身。眼疾仿佛又重了,眼前黑漆漆的一團,再也看不清這個天地。

  秦七急忙上前扶著她,擔憂地回頭看了一眼殷凌瀾。

  “我們走。”衛雲兮吐出這一句話,上了馬車。

  馬車飛快遠去,直到看不見了。殷凌瀾這才轉身緩緩地走回莊子,方到了門邊,他終是忍不住扶住門喉間一甜,突地嘔出了一口猩紅刺眼的血。

  “何苦呢?”不知什麽時候東方晴走來,一雙清澈的明眸中皆是惋惜。

  殷凌瀾擦了擦唇邊的血漬,看了她一眼,喘息了一口氣:“實在對不住東方小姐。”

  東方晴一笑:“讓殷統領道歉真的是天下奇聞。”

  她上前扶了他進了莊子,邊走邊幽幽道:“她千辛萬苦找遍整個京都只為了見一面,她大婚在即,斷然拋了一切隻為問你最後一句。女子能做到這地步已是情深之極。你這般傷她,恐怕她再也不會原諒你。”

  殷凌瀾瘦削的肩頭微微一顫,半晌才道:“你不懂。她要的天長地久,我給不起。”

  夜風簌簌吹來,把最後一句也吹得飄渺難覓蹤跡……

  ……

  大婚之日終於到來,衛雲兮半夜便被喜娘叫起,梳洗更衣,上妝,各種繁瑣的步驟一步步有條不紊,待到了披上嫁衣已是日頭初升。她身披嫁衣靜靜坐在妝台前。銅鏡中的人美得傾國傾城,只是她努力看卻只能看出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她的眼終究沒瞎。因那日氣急攻心,血氣上湧,令眼暫時失明。蕭世行拋下手中正事為她尋醫問藥,找來大內禦醫開方子,又是針灸又是藥熏終於在大婚前讓她雙目重見光明。只是這眼若要徹底好起來,還需一段極長的日子。

  她靜靜坐著,聽著外面鑼鼓喧天。她還記得三年前也是這般熱鬧嫁人,只是當時知道自己所嫁非人。而今日呢,所嫁之人愛她憐她疼她如珍如寶,可為何還是不開心呢?

  她應該開心的。想著,衛雲兮唇邊溢出笑來,大紅嫁衣委地,她靜靜坐著笑著。喜娘為她蓋上大紅蓋頭,說著各種吉利話,扶著她慢慢出了房門,遠遠的,鑼鼓聲鞭炮聲更響了……

  熱鬧了整整一天,衛雲兮坐在床邊,模模糊糊聽著外面賓客的喧鬧聲。夜已三更。這次的大婚擺了長長的流水席,那聘禮由上百人挑著,足足繞了京都一圈。賓客如雲,賀者如過江之鯽,擠滿了整個蕭王府。與當日她嫁給慕容修不同,此次的大婚熱鬧到了頂點。

  他兌現了自己的諾言,當真是三媒六聘,十裡紅妝親自迎她入門。衛雲兮累極靠在床邊沉沉睡去。不知過了多久,房門吱呀一聲被悄然打開。衛雲兮迷糊中只聽得腳步聲緩緩靠近,一股濃濃的酒香撲入鼻間。她睜開眼,眼前紅影晃動,只看見一雙玄青色龍紋皂靴立在自己的眼前。

  她心頭一跳,自己冰涼的手已被他穩穩握在掌心。隔著大紅蓋頭她看不清他的面目,但隔著蓋頭,她隻覺得蕭世行一雙晶亮璀璨的深眸在深深地看著她。

  眼前蓋頭落下,他執了一把如意稱含笑站在她的面前。大紅的喜服穿在他的身上妥帖又顯得喜氣。喜服上繡了繁複的金絲龍紋祥雲,領口襟口同樣都滾了金邊,彰顯出他世襲親王尊貴的身份。紅燭下,他的面容修潔俊美,因飲了酒眼梢處皆桃花紅暈,一雙深眸深沉如海,熠熠的眼神顯出他今日由心的歡喜,含笑脈脈地看著面前端坐的衛雲兮。

  衛雲兮看了他一眼慢慢低下頭,手中的鴛鴦紅帕幾乎被她絞碎了。她的心有些茫然,其實自從那一日之後她都是茫茫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麽。恨意與傷心混雜在一起,令她渾渾噩噩。

  蕭世行緩緩執起她的手,看著低頭的她,撩起她面前垂落的明珠,溫聲問道:“累麽?”

  眼前的衛雲兮那麽美,上了脂粉的面容遮掩了平日的蒼白,白皙的膚色勝雪,胭脂輕拂臉頰由裡透出淡淡的紅暈,滿頭如霧青絲盤成圓月髻。頭上戴了鳳冠,明珠垂落臉旁,圓潤的珠光越發襯得她面色瑩潤。一雙美得攝人心魄的明眸幽深迷蒙,仿佛怎麽也拂不去她眼底的哀愁。瓊鼻若懸膽,菱唇殷紅,尖尖的下頜精致絕美。一身大紅繡彩鳳嫁衣將她窈窕曼妙的身姿勾勒得一覽無余。她隻靜靜坐在床邊,如畫中走出的女子,美好得令人不敢輕易驚擾了她原本的平靜。

  衛雲兮隻覺得他修長的手輕撫過臉頰,不由一顫,低聲道:“不會累。”說著,心口又是一片澀然。就這樣嫁了,當真是這麽嫁了……

  她抬起頭,努力看清眼前的蕭世行。看到他眼底的深情,心中一暖,眼裡隱約有了閃爍的光芒,輕聲道:“殿下這幾日也累了吧?”

  蕭世行見她神色如常,心中不知怎麽的松了一口氣,笑意越發粲然,道:“不會。”

  他說著握了她手來到桌邊,拿起合巹酒看著她:“喝過合巹酒,你我便是夫妻了。雲兮,你高興麽?”

  衛雲兮看著他捏著的酒杯,忽地一笑:“高興,怎麽會不高興。雲兮身世堪涼,又是被廢的皇后。殿下不嫌棄雲兮就已經很好了。嫁給殿下,雲兮沒有別的所求。”

  她說完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水。一抬頭卻見蕭世行俊臉上的笑意已隱沒。

  他看著她,拿下她手中的酒杯,鄭重道:“雲兮,以後這些話不許再說。你值得這一切的。作弄人的只是命運。”

  衛雲兮定定看著他的面容,他的面容在眼前忽地模糊又忽地清晰,她輕笑起來,拿過酒杯,又為兩人倒了一杯,輕聲道:“好,以後不再這樣說。”

  自傷自憐,自怨自艾到頭來傷的只是自己。她不會再這樣做了。從今日起她衛雲兮不再是那樣的人了。

  她說著又一口喝下。酒水入空蕩蕩的腹,隻覺得一股暖意燒了起來,令人覺得周身都輕松起來。她美眸也漸漸燃亮,接著一連喝了好幾杯,直到清醒的神智漸漸開始迷糊,眼前的人影晃動,身子也漸漸變得輕盈。

  她笑了笑,催促著蕭世行,笑道:“這酒殿下是一定要喝的。”

  蕭世行看著她眼中水光熠熠,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他一口飲盡杯中的酒,才一杯,他便覺得自己醉了。龍鳳紅燭靜靜燃著,照得一室通紅。燭火下美人如花,他不禁上前摟她入懷。

  這一刻他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自己的擁有。三年前那驚鴻一瞥,卻沒想到經年之後還能真正地擁她入懷,讓她成為自己的妻子。衛雲兮隻覺得自己也醉了,眼前迷蒙,只有他身上乾淨的氣息一陣陣撲鼻而來。她依在他的懷中,捏了酒杯吃吃地笑。

  “你笑什麽?”頭頂上,他清朗的聲音傳來。

  衛雲兮抬頭搜尋他的眼,對上他溫柔如海的深眸,低聲問道:“殿下,當真是成親了麽?”

  蕭世行看著她迷蒙的美眸,深眸微微一眯,低笑,俯下頭輕輕吻住她的紅唇,輕歎:“是真的。”

  他的吻輕柔而纏綿,深深地吻住她的唇。仿佛要令她從迷茫中回神,特意加重了這個吻。陌生而清冽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他吻得她幾乎無法喘息。手拘她入懷,仿佛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中。

  隨著吻越來越深,他的手探入她的發中,拿下礙事的鳳冠。“嘩啦”一聲碎玉珠響,衛雲兮怵然而驚,猛的退後一步。蕭世行一怔,懷中已空落。而她正定定看著他,幽深的美眸中神色複雜難辨。

  “雲兮,怎麽了?”他問,眼底的失望漸漸蔓延。

  “沒什麽。”衛雲兮撐著漸漸昏沉的頭,勉強一笑:“我……我只是不不習慣。”

  兩人的肌膚之親,面前的蕭世行的深眸底是顯而易見的渴望。這一切令她忽地覺得害怕。

  “我去更衣,殿下……”衛雲兮隻覺得自己說話都開始打結。

  蕭世行看著她的臉色忽青忽白,忽然地輕笑上前一把抱起她來。衛雲兮一聲驚呼,人已經被他打橫抱起。他的俊臉就在眼前,深邃的眼中皆是璀璨的笑意令她無處可躲。

  他將她放在床上,一眨不眨地看著衛雲兮。衛雲兮看著他,方才的驚慌化成澀然,漸漸蔓延。

  “你不願意?”他忽地問道。

  衛雲兮眼中的淚滾落:“對不起……我……”

  蕭世行一歎,摟緊了她,低聲道:“我會等的。雲兮。等到你終有一天心甘情願。”

  衛雲兮心中瞬間充滿了暖意,她不由靠在他的懷中,默默流淚。

  第二天,天已大亮。她迷迷蒙蒙地睜開眼,隻覺得光亮刺眼得很,忍不住又埋了埋。床邊忽地響起一聲清朗醇厚的笑聲。

  衛雲兮睜眼一看,只見蕭世行已穿戴一新,精神熠熠。昨夜他可是和衣睡在了床邊,楚河漢界,當真是守了他的承諾。

  衛雲兮禁不住臉紅,擁了被衾道:“妾身睡過頭了。”

  蕭世行含笑看著她羞怯的臉色,笑道:“急什麽。你別忘了昨夜是新婚夜。”

  衛雲兮看著他眼底捉狹,想要板起臉色卻是無法,想了想,這才問道:“殿下難道不用去給長輩請安麽?”

  她話中意有所指令蕭世行的手微微一緊。衛雲兮看著他漸漸緊皺的眉心,不由輕撫上,輕歎一聲:“是雲兮多嘴了麽?”

  她嫁給他是要助了他,她要助他奪得帝位,一統南北,為了他亦是為了自己。若隻安於現狀,她不過就是個貪生怕死,貪慕虛榮的女人罷了。

  蕭世行沉吟一會,微微一笑:“你沒說錯。是該入宮給長輩請安。”

  屋外候著的侍女們魚貫進來,為衛雲兮更衣梳洗。衛雲兮穿上早就準備好的紫紅色曳地宮裝。宮裝上繡了點點紫羅蘭,清雅中帶著雅致端方。外罩與蕭世行相同的紅色透明鮫紗衣,一條灑金披帛纏在臂間,令她修長的身姿曼妙端方。

  蕭世行看著她妝容妥帖精致,不由向她伸出手去,微微一笑問道:“我的王妃,你準備好了麽?”

  衛雲兮抬眼看著他半晌,一笑,伸手放入他的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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