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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血江山》第九十九章 突襲穎城
  第九十九章 突襲穎城

  “啪嗒”棋盤上,黑白分明的棋子滿滿地縱橫交錯。一隻纖柔的手指落下了一子,這才淡淡抬起素淨絕美的臉,對著對面有些恍神的玄衣錦袍的男子道:“該殿下落子了。”

  蕭世行把目光從衛雲兮臉上移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黑子已逼入絕境,不由輕聲嘶地笑了一聲:“衛小姐果然棋高一著。”

  他說著撿起一黑子,漫不經心地落下。頓時被逼入死角的黑子仿佛又有了無盡的生機。與這樣沉穩而有智謀的對手下棋的確是很費氣力。衛雲兮輕顰秀眉,想了半天這才落下一子。她抬起頭來,看著蕭世行晶亮的深眸依然盯著她的臉,不由心中一沉,推了棋盤,冷冷道:“不下了。”

  她說著站起身來,轉身就往殿中走去。

  “雲兮……”長袖被他的手拽住。衛雲兮走得快,長袖被他冷不防地拉下一小截,扯出了肩頭一小片圓潤如美玉的肌膚。

  她又羞又怒,想也不想回頭一巴掌就要扇向他:“無恥!”

  蕭世行頓時呆了呆。衛雲兮的巴掌頃刻而至,但她忽地想起他日夜兼程而來只為了陪她下一盤棋,那手上的力道就小了許多。

  “啪”的一聲輕響,她的手堪堪掠過了蕭世行的臉頰。不輕也不重,只是兩人都呆呆立在了原地。衛雲兮怔怔看著自己的手,精致幽靜的庭院中只聽得見樹枝間落下昨夜的殘雪簌簌的聲音。

  她隻覺得心一下子空蕩蕩的,強打起的氣力也頓時消失不見,轉身便走:“雲兮累了,不奉陪了。”

  她說著走入了內殿中,寂寥纖細的身影看得蕭世行深深地皺了劍眉。她不快活,那人的決絕放手,令她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蕭世行想了想,跟上前去。

  內殿中,衛雲兮坐在軟榻上,靠著隨意翻著書,只是容色寂寥,整個人仿佛浸沒在無邊無際的深海中,一個人默默地等著。

  “你想知道他的消息麽?”蕭世行在她對面坐下,內殿中溫暖如春,他身上的倦意湧上,忽地不願就這樣離開。

  衛雲兮眼中亮了亮,又頓時黯然:“知道了又能如何?”她的眼中隱隱有了水光:“知道了我也無法幫他,更無法陪在他身邊。”

  她的悲傷這麽明顯,蕭世行幾乎心中一軟就要答應放她離開。可是想起自己承諾過的,遂輕歎一聲:“罷了,知道得越多,也許你越放不開。”

  衛雲兮輕輕淒然一笑:“若是不知道了,蕭王殿下覺得我就能統統忘了嗎?忘了凌瀾他嗎……”

  她眼中的淚簌簌滾落,順著瘦瘦的臉頰落下。“殿下,你放我走,我要去南楚,我要去……”

  她恨!她怨!她不甘心就這樣被棄到了異國他鄉,眼睜睜看著他出生入死,自己卻在一旁安享平靜。她的哭聲漸漸壓抑不住,回蕩在偌大的殿中。

  蕭世行看著她一聲一聲的哀哭仿佛要把心肺都要哭出來,心中黯然。這才是他所知的真正的衛雲兮,善良、溫柔,貪戀著這個浮華世間唯一的溫暖,從不輕易放棄任何她所愛的人。

  淒涼的哭聲在房中回蕩,蕭世行輕歎了一聲:“你當真要回去?”

  衛雲兮聞言抬頭,滿臉的淚水掛著,眼中卻瞬間明亮起來。她連連點頭。

  “好吧。你跟本王走。”蕭世行拂去她臉上的淚,慢慢地說道:“我帶你離開這裡,前去泗水,等時局穩定了由那邊可以去往南楚。”

  衛雲兮心中熊熊燃起希望,數日的陰霾仿佛都一掃而空。她就要見到殷凌瀾了!她要回去他身邊了!

  衛雲兮猛的一把握住他的手,美眸熠熠:“當真?”

  “當真。我蕭世行說話什麽時候不做數過?”蕭世行朗朗一笑。

  “蕭王殿下……”挽真走來,頓時怔住。只見衛雲兮淚痕宛然,但是臉上卻是笑著的,

  衛雲兮回頭,含淚笑道:“挽真,我們要回去了!”

  挽真頓時狂喜,她看著含笑的蕭世行,眼中熱淚滾落,深深拜下:“多謝蕭王殿下……”

  屋外白雪簌簌輕盈而下,在半空中輕舞,仿佛也在為即將到來的重逢而歡喜。蕭世行看著窗外雪景,深眸底卻是掠過重重的憂色。

  雲兮,南楚不再是你所知的天地,那邊刀光劍影,危機四伏,我送你回去,是對還是錯的呢?一聲歎息輕易地就被歡笑聲所淹沒。他終於看著衛雲兮容光煥發的臉靜靜地笑了。

  ……

  過了幾日,南楚忽地傳出慕容修沒死的消息,把南楚惶惶的人心又震了幾震。

  原來慕容修對殷凌瀾早就有所防備,另外安排了一支一千精銳暗中保護。他在殷凌瀾痛下殺手的一刻,護駕的精銳趕到,在千鈞一發救了慕容修。殷凌瀾只能含恨離去。臨去之前,當著慕容修的面前斬殺了十幾人,鮮血淋淋的慘象至今令一千精銳心中膽寒。

  慕容修傷重,撐著傷返回了楚京。如今南楚亂成了一鍋粥。他回京之後,立刻拿下了蘇家一乾親族,下了天牢。蘇泉屍體鞭屍三日,以平民憤。

  蘇儀在重華宮中聽得此消息,驚得昏了過去。慕容修素日雷厲風行,皇后衛氏通敵一案擱置一邊,隻著重眼前的大事:那就是北漢日複一日逼近的二十萬渡江大軍!

  ……

  如今蕭世行的二十萬大軍步步緊逼,不知哪來的糧草棉衣,源源不絕供給二十萬北漢士兵。傳言中北漢物質不夠的消息此時看來只是一個天大的笑話!而南楚向來比北汗富庶,但是前朝慕容拔在世的時候國庫年年虧空,雖然後面慕容修查了貪腐,勒令了那群貪官補齊,但是匆忙之中根本沒有充盈國庫。收回銀子是一回事,把銀子換成糧食米面又是另外一回事。難事接踵而來,慕容修就算沒有傷重也左右為難。

  他素來是狠心之人,索性下旨抄了蘇家,可憐蘇家經營幾十年,最後還敵不過一張聖旨。百年望族經營下來的金銀珠寶,一夕覆滅。蘇儀在重華宮中已是連哭都哭不出來。

  慕容修下了抄蘇家聖旨的時候,特地前去重華宮,看著蘇儀煞白如女鬼的臉色,冷冷道:“你蘇家有罪,本應該要把你一起拿下,但是念在你我夫妻一場,罪不會牽連到你的身上。你乖乖在后宮待著,若是有異心,朕也不會饒了你!”

  蘇儀愣愣聽著,等慕容修明黃的身影決然離去,這才哈哈笑了起來,笑得連熱淚都滾了出來。

  好個夫妻一場!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他的江山社稷,只有他的至高無上的皇權永固!他何嘗想起過和誰的一星半點的夫妻一場?

  周燕宜被廢冷宮至今無法踏出一步;華氏被廢離奇身死鏡湖,他未置一詞;衛雲兮被她陷害出宮,他卻忙著查抄蘇家,從不過問!這就是慕容修所謂的夫妻一場?!蘇儀她在悲憤欲絕中終於迷迷糊糊想起曾經有個人雲淡風輕地對她說“這皇后之位給你。”

  如今想來衛雲兮才是那個看得最明白通徹的人!難怪她不回皇宮,原來這皇宮不過是殺人不見血的窟!是個父子相忌,兄弟相殘、夫妻異心之地!

  蘇儀一邊笑,一邊看著那重重疊疊的宮闕重樓,今世是無望了,若有來世,不要再入宮了,千萬不要了。

  無情最是帝王家!

  ……

  慕容修在京中忙著剿滅叛黨,收拾亂局的時候。衛雲兮跟著蕭世行一路由西向南,終於在五日後到了泗水邊。一路上她沉默寡言,隻一雙美眸緊緊盯著那漸漸結冰的泗水江面,眸光灼灼仿佛要燃燒起來。蕭世行日理萬機,前方戰報如雪片飛來,短短幾日,他就不得不幾次停下處理軍務。衛雲兮這才知道他如此抽空千裡回到雲倉城探望她是多麽難能可貴。

  受人點滴之恩,雖無法全報,她卻也在一旁幫忙世行整理軍報,添墨倒茶。時常在驛館深夜中,一盞燭火,兩抹相對沉默的影子,男的英挺俊秀,伏案疾書,女的紅袖添香,背影婀娜,美如剪畫,可偏偏兩人的心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就這樣相安無事到了泗水邊城。衛雲兮下了馬車觸目所見一片人聲馬嘶,兵器森寒。在泗水邊城駐扎了的都是滿滿的北漢士兵,一個個兵強馬壯。

  衛雲兮是南楚人,看得心中思緒複雜。若她父皇在世,恐怕看見如今這樣的情形也會死不瞑目吧。只是如今世易時移,前人早已作古,獨留後人唏噓。而這天下之亂,恐怕不會那麽輕易結束。

  泗水邊城謠言紛紛,傳什麽的都有。衛雲兮身在軍營也聽到了不少,只是真真假假令人分辨不清。挽真伶俐,幾番出門打探消息終於探得幾道真切的消息:慕容修死裡逃生,逃回了京城。他一回到京城中就下了聖旨,全力追拿龍影司叛黨。曾經效忠慕容氏的龍影司,這把殺人利刃終於重重揮刀砍向自己的主人。

  可是龍影司最擅隱蔽行蹤,在行刺慕容修之後一夜之間消失的乾乾淨淨,絲毫痕跡都找不到。更是無人知道龍影司統領殷凌瀾的下落。他做下行刺皇帝的滔天之罪,雖未成功卻安然全身而退,令天下人震驚之余紛紛覺得他此人城府之深,手段之狠絕,深不可測。

  慕容修接連下旨,另一道聖旨是全力剿滅衛府叛黨,衛國公與衛雲衝赫然在列。慕容修已調兵遣將,嚴令各地郡縣督都領兵剿滅義軍亂黨。義軍缺少行軍經驗,與慕容修手下的軍隊短兵相接,初戰就告失敗,一連退守了好幾個郡縣,此時又已是寒冬,行跡無法掩藏,義軍更是損失慘重,若不是靠著那一點民心撐著早就土崩瓦解……

  而衛雲衝領著三萬叛軍,還有各地義軍突起,整個南楚處處硝煙,兵荒馬亂,生靈塗炭……

  蕭世行說的對,她早就無法回去了。在南楚衛家是亂臣賊子,罪無可恕……

  泗水風寒,衛雲兮攏著一身玄黑狐裘披風,久久凝望南面。風吹起她長長的裙裾,傾城素淨的眉眼神色蕭蕭,在他不在身邊的日子,她只能日日無望地凝望遠方。

  他狠絕如此,不留隻言片語的消息,隻讓她在夜夜無眠中讓思念錐心蝕骨……

  凌瀾,你在哪裡?是身處京畿重地,伺機而動,還是跟著衛國公,指揮義軍直逼京城?你可知我早已望斷天涯,隻盼著能再看你一眼?

  泗水滾滾東去,卻再無人可以回答她的聲聲泣問。

  ……

  寒風如刀,漆黑的夜中只聽見密林中的一隊人馬在快速移動。積雪並不深,可是卻因前一日下了凍雨而路面極滑,黑暗中有不少人悶聲摔倒,好不容易站起身來,已是一身的凍雪和泥濘,冷得發抖。這一隊人在林中穿行,有一騎在不遠處跟著,馬背上的人黑色披風,嚴嚴實實地戴著風帽,全身籠罩在黑暗中,令人覺得他就是那地獄的幽靈。

  他在馬上一搖一晃,忽地馬背上微微一顛簸,他已從馬背上滑下。在他身旁跟著的一個抱劍護衛看到,驚呼一聲,飛掠上前在他滾落馬背的時候將他接住。

  “公子!”他急忙掀開風帽,在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的臉色,隻覺得觸手冰冷無比。

  “到底出了什麽事?”有人低喝著從隊伍後趕了上來,風帽一掀,正是衛雲衝。

  “公子昏過去了!”華泉抬頭,再也顧不得多想,從懷中掏出火折一晃,這才看清楚那昏迷得人事不知的殷凌瀾。幽幽的火光下只見殷凌瀾臉色鐵青,牙關緊閉,一摸脈搏驚得華泉說不出話來。

  衛雲衝看著華泉臉色突變,急忙問道:“到底是怎麽了?”

  華泉不答,伸掌就抵在了殷凌瀾的背心,把源源不斷的內力送入他的體內。好半晌,昏死過去的殷凌瀾這才幽幽轉醒。

  他睜開眼看了一眼華泉,輕歎一聲:“我又睡著了是麽?”

  華泉別過頭,聲音嘶啞:“公子剛才只是累了睡過去了。公子,你別騎馬了,我背你。”

  殷凌瀾看著頭頂漆黑的天幕,輕笑:“背?你怎麽背呢?路還長著呢。”

  衛雲衝不明所以,急道:“天亮之前要趕到穎城,突然發起攻擊,這才能……”

  “要去你自去!”華泉猛的怒道:“我家公子不會跟你們去的!”

  他突如其來的怒氣令衛雲衝怔了怔,不由倒退一步。

  “華泉!”殷凌瀾扶著旁邊的樹乾站起身來,冷冷淡淡地道:“不得對衛將軍無禮!”

  “公子!”華泉目如充血,怒道:“公子你根本不必跟著他們造反!想要復國殺了慕容修,我一人去就行!”

  “啪!”地一聲脆響,華泉的話音剛落,就不輕不重地挨了殷凌瀾一個巴掌。他不由吃驚地看著殷凌瀾,仿佛不相信這是他所為。

  “你一個人能衝入皇城殺了慕容修?你能萬人之中全身而退?”殷凌瀾冰冷的聲音比這寒冬的雪更冰冷。他說得急了些,忍不住捂住薄唇咳了起來,胸臆間的劇痛令他五髒六腑猶如刀絞,一口血從喉間湧出,他眼底一黯,忍著劇痛生生咽下。這所謂的一日一丸的解藥看來也越來越鎮不住他體內的劇毒了

  華泉滿腹委屈,卻不得不低下頭。

  衛雲衝看著面前主仆二人,只能道:“殷統領如果身子不適就不要勉強去穎城了……”

  “我沒事。”殷凌瀾打斷衛雲衝的話,他扶著樹乾,天上無月,林中的光亮俱無,除了衛雲衝手中拿著的火折幽光,再無其他光線。可是他蒼白的臉被這幽光一照,仿佛蘊了一層光輝。

  “我可以走。衛將軍先去前面照應,我隨後跟上。”殷凌瀾淡淡道。

  衛雲衝看著他冷然如魅的面容上帶著堅決,隻得點了點頭起身打馬而去。原地只剩下殷凌瀾與華泉兩人。

  “慕容修不敗,他就不可能交出解藥。”殷凌瀾忽地開口,聲音幽冷仿佛從地底而出:“什麽才是對他最重要的,只有他手中的江山,你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華泉愧疚低頭。

  殷凌瀾拍了拍他的肩頭,想說什麽安慰的話,終究只是淡淡地道:“我不會這麽輕易就死的。”

  他說著費力上了馬背,攏起風帽,向北看了一眼,終是無言地跟上隊伍。華泉擦乾臉上的雪水,咬牙也跟上前去。風雪飄灑,很快湮沒了來時路。

  南楚可謂腹背受敵,泗水邊城蕭世行親自坐鎮,運籌帷幄,直逼南楚楚京,慕容修回到京城,撥了三萬精銳日夜兼程,馳援曲州,經過幾天鏖戰這才把北漢勢如破竹的鐵蹄擋在了曲州外的落霞嶺。可是這還不是最危急的。

  衛雲衝領著的一萬叛軍,翻山越嶺,在大雪封山之時抄近路到了穎城,經過一天的突襲攻下潁城,像一把尖刀直逼南楚楚京。慕容修聞訊大驚失色,紛紛從周邊郡縣調集州兵瘋狂反撲。穎城離南楚京城已不到三日路程,這一支奇襲的兵馬一定得在蕭世行發起進攻之前剿滅,不然的話到時候前方鏖戰,而眼皮子底下就有一把尖刀在威脅著,那豈不是日夜都不得安穩?

  雙方都懷著這個心思,頓時潁城成了三方必爭之地,一片風雲突動。

  北漢軍營。

  衛雲兮在蕭世行的內帳中看著外面腳步嘈雜,時不時有大嗓門的將軍在吼著什麽,或爭執或辯論,或者憂心忡忡,一條條計策被提起又被反駁,或者又經過深思熟慮終於采納。這當中,總有一道清朗悅耳的聲音不急不緩,在無形中安定著人心。

  內帳前的簾子是上好的鮫紗簾子,有人在不經意回頭總能看見裡面端坐著一位一動不動的曼妙身影。她面目看不清,可是隻那麽靜靜坐著,便能頃刻間令人心中沉靜。

  這是誰呢?大家紛紛心中猜測,可是誰也不知這在充斥著馬革與汗味的軍營中時不時出現在主帥營帳中的神秘女子到底是什麽身份。也沒有人能知道為何行軍打仗從不帶著姬妾的蕭世行為何珍而重之地讓她自由出入主帥營帳。

  衛雲兮端坐內帳中,側耳傾聽,漸漸的一個地名被提及的次數越來越多:穎城

  穎城?衛雲兮皺眉看著面前自己畫的地圖,把目光投向了那一點。這穎城是誰攻陷的呢?是衛國公的義軍還是衛雲衝呢?

  一場與幾位將軍的軍情會議終於結束。蕭世行臉上露出些微的倦色,他一回頭,看著帳中低頭不語的衛雲兮,心中微暖,人已不知不覺走了到了她的身邊。

  “衛小姐覺得方才之議如何?可行麽?”蕭世行坐在她旁邊的氈墊上,問道。

  衛雲兮抬頭看了他一眼,意外地看到他漆黑眼眸中的認真。

  蕭世行當真是來詢問她的意見,而不是隨口敷衍。她心中思緒湧動,纖纖玉指點上那地圖上的穎城,美眸中湧動著淡淡複雜神色:“蕭王殿下先告訴我,這穎城守著的是誰?”

  蕭世行注視著她的指尖那一點,半晌才慢慢道:“是你的兄長衛雲衝。”

  “還有呢?”衛雲兮緊緊盯著蕭世行的臉色,仿佛要看出個所以然來。衛雲衝才剛回到南楚不到一兩年,他怎麽懂得這穎城是進攻楚京的絕好位置?而這晝夜行軍突襲的計策又是誰為他出的?

  帳中沉默半晌,蕭世行別開頭,淡淡地道:“沒有了。”

  “當真沒有了?”衛雲兮不信,急忙追問:“是不是……”

  “本王不知道。”蕭世行打斷她的話,抿了抿薄唇,清朗俊美的面上已帶了堅毅之色:“衛小姐又何必知道太多?你只要知道在本王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話音畢,衛雲兮眼中猛一黯,而蕭世行也已失去了再與她交談下去的興致,起身轉身就要走。他才剛跨出一步,胳膊上已被衛雲兮緊緊揪住。

  蕭世行回頭,眼神漸漸褪去柔色,帶了幾許征戰沙場養成的威儀,冷聲道:“衛小姐你若還是執著與他,就看不清楚全局。現在所有的人都在抓住這最後的時機。你若添亂,本王立刻把你送到雲倉城!”

  他言語中已經帶了不容質疑的嚴厲。衛雲兮頹然放開手,蕭世行知她甚深,已洞悉了她所有的想法。

  衛雲兮眼眶微微一紅,眼底的黯然令人於心不忍:“我不回去。殿下千萬不要把我送回去。”

  她那麽難才求得他帶她前來泗水邊城,即使依然不知道殷凌瀾在哪裡,但是這已是離他最近的地方。衛雲兮眼中泫然欲泣,令人憐惜。蕭世行眼中掠過不忍,伸手想要輕拍她的肩頭安慰,終是轉身就走。

  帳中又一片寂靜。衛雲兮想怔怔看著地圖上穎城一點,心中的不安與憂慮越發漫無邊際……

  前方戰事膠著,無法打開大的局面,接連的大雪紛飛更是讓北漢的攻城難度加大。落霞嶺的城牆上被南楚士兵抬來井水澆上,不到一夜城牆牆面上凍了一層厚厚滑滑的冰凌,搭上的攻城梯子時常因為這個而滑落,北漢接連幾次攻城損失慘重。

  蕭世行與將軍們徹夜商議如何攻破這落霞嶺,商討半天都毫無建樹。衛雲兮時常聽著聽著,就按耐不住疲倦昏昏沉沉地依著軟氈睡著。可每次她醒來總是發現自己在柔軟的床榻上,而一旁的案幾邊總是有一抹英挺的身影在伏案疾書。人的心不是鐵打的。蕭世行待她已是極好的,百忙之中還要照拂她。衛雲兮心中深深動容。

  前方戰事不利的消息越來越多,北漢軍隊終究是勞師遠征地形不熟,又加上了大雪封山,把原先的地貌都遮掩在了皚皚白雪之下分辨不清。蕭世行日夜絞盡腦汁,可依然想不出好的辦法,隻盼著什麽時候整個戰局會有不一樣的契機。

  夜色寂靜,北漢軍營中早就人馬聲皆無。只有那一方主帥帳篷中依然透出亮光。衛雲兮從睡夢中醒來,睜眼微微一掃不期然就看見蕭世行已伏在案前,衣衫未脫沉沉入睡。炭火已熄,他睡得似乎並不舒適,劍眉微皺,清俊的臉上帶著連日的倦色沉沉。

  衛雲兮心中一軟,起身悄然把毯子披在他的身上。蕭世行忽地一驚,猛的扣住她的手腕翻身一覆把她壓在了身下。他烏黑眼瞳中的厲色一掠而過,等看清身下人的面容,他才長長舒一口氣。

  他摸了一把額上的汗,倦然道:“原來是你。”

  衛雲兮被他壓在身下想要推開他卻怎麽也推不開,不禁急道:“蕭王殿下,你快起來啊。”

  蕭世行這才醒悟過來,正要起身卻大腿一麻,酸脹的感覺頓時彌漫了半邊身子,動彈一下骨頭都酸軟難受。他苦笑:“本王如果說我的腿坐麻了,衛小姐信還是不信?”

  衛雲兮一聽,心中更急,難道他就只能這樣覆著她了?她隻覺得臉上火燒火燎,板著臉惱道:“那也可以起身!難道蕭王殿下想要賴著不動嗎?”

  蕭世行本來想要想辦法起身,聽得這一句忽地面上一笑,乾脆軟綿綿地把全身的重力壓在她身上,慵懶道:“本王當真起不來了,要不衛小姐幫忙推一把?”

  衛雲兮臉色頓時黑了一片。她還真的沒見過如蕭世行這般厚臉皮的男人。可偏偏看著這樣的蕭世行,她還無法真正對他生氣。

  求人不如求己。衛雲兮咬著牙使勁地推著他,可身上的他不但沒有動的跡象還越發沉了幾分,壓得她蒼白的臉上飛起兩朵緋紅。

  蕭世行看著她徒勞無功的舉動,撐了手,懶洋洋一笑:“看來只能委屈衛小姐一會了,等本王的腿不麻了再說吧。”

  衛雲兮不知他耍起無賴的時候竟是那麽可惡,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惱道:“蕭王殿下就算是不為自己,也要為我的名聲著想。”

  蕭世行聞言不禁哈哈一笑,漆黑的眸中皆是捉狹:“名聲?你我的名聲在這些日子裡所剩無幾了,軍營中早就傳遍了本王金屋藏嬌的風流之名。”

  前幾天他深夜出去散步還抓到了幾個在他帳底下偷聽“聲響”的小兵痞,不得不說,他的“一世英名”可是因為衛雲兮的到來而毀得徹徹底底了。

  衛雲兮片刻回過神來鬧得滿臉通紅,不由狠狠捶了他一把:“都是你!”

  兩人近在咫尺,呼吸可聞。燈下看美人如隔雲端,她的嬌呼聲清脆悅耳,帶著尋常不曾見過的嬌憨。身下是軟玉溫香,而眼前正是傾國傾城心儀之人。蕭世行的深眸中漸漸恍惚,不由低頭。

  衛雲兮被他的深眸中的神采所懾,隻覺得他雙眼猶如一潭深不見底的漩渦,多看一眼都會被他眼底的洶湧所溺斃。她期期艾艾,不知要說什麽。隻覺得眼前陰影蓋下。她猛的回神,大驚失色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蕭世行,同時又向後縮去,警惕地看著他。

  蕭世行被推翻在一旁,怔了怔,這才輕撫自己的唇邊,自嘲一笑道:“唉,就差那麽一點點了。”

  衛雲兮氣惱之極,拚命擦了自己唇一把,冷聲道:“蕭王殿下自重!你和我是不可能的!”

  她一字一頓滿滿都是決絕。蕭世行一怔,半晌才淡淡道:“好的,以後這事不會再發生了。”

  他俊朗的面上掛著清淺笑意,說的話也滿不在乎,只是不經意中,衛雲兮看到了他眼中的蕭索。她心中忽地覺得愧疚。她不是不知道他對自己的情意,當日他答應殷凌瀾的托付,若是不動心何必攬了她這個麻煩?可是情之一字最是傷人,她怎麽可能再對他動心?因為她的一顆心早就丟失在了那人身上。

  衛雲兮緩和了語氣,苦笑:“雲兮何德何能能夠讓蕭王殿下如此厚愛呢?我不過是廢國公主,如今的身份又是南楚逃出的皇后。”

  蕭世行怔怔看著帳頂,忽地輕笑:“好了,不提這個。衛小姐說得對,你我是不可能的。是本王僭越了。”

  他說著起身披上披風,頭也不回道:“衛小姐好生去歇息吧。本王出去巡查一番。天寒地凍的,可別被南楚派了兵偷襲軍營。”

  他說著撩起帳子,消失在黑暗中。寒風隨著帳子的撩開而灌了進來。衛雲兮看著那黑漆漆的風雪夜色,忽地黯然,她終究是重重傷了他的心。

  ……

  前方落霞嶺的得力抵抗終於令慕容修大大喘了一口氣,他立刻調集一萬大軍攻向穎城。穎城本就是小城,不到短短五日穎城告急,義軍前去支援卻又不小心掉入慕容修早就設計好的圈套之中。正當慕容修以為就能把穎城拿下的時候,一支不知從哪冒出的五千精銳,打得慕容修前去穎城的援軍們一個措手不及,強行撕開一個缺口,然後迅捷無比地揮軍南下,直奔此去不到五六百裡南楚京中!

  慕容修早就把身邊京畿護衛軍等派往穎州城圍剿衛雲衝,如今京城兵力空虛正是一個巨大的破綻。這五千不知哪來的兵馬竟然想要趁此機會直搗黃龍?!慕容修急忙又飛鴿傳書令圍攻穎城的大軍調轉馬頭返回京城護駕。

  穎城戰局一天之間瞬息萬變,從剛開始的告急到如今的解困方休不過是短短兩天不到的時間。而來來去如風的五千神秘兵馬猶如天降神助,勢如破竹地向京城進發。慕容修聽得這驚天消息的時候,那五千兵馬已離楚京不過百裡之遙。

  金鑾殿上群臣皆戰戰兢兢。有的大臣們聽得這消息幾乎要昏了過去。慕容修呆呆坐在禦座之上,從未覺得自己這一生有這麽狼狽的時刻。底下群臣議論紛紛,驚恐不安的氣氛彌漫在了殿中。

  原來,衛雲衝攻陷穎州城不過是一場計中計!先是騙得慕容修以為他們要由穎州城為根本攻向京城,卻不料這只是幌子騙得穎城四周的大批州兵還有京城僅剩的兵力前去剿滅。而這時才突然發起另一隻暗藏的兵力趁虛進攻京城!

  俗話說的好,兵不厭詐。可是這樣狠絕而詭異的手段,除了殷凌瀾他想不出這世上還有第二人!

  殷凌瀾!慕容修隻覺得額頭上的青筋一陣陣跳著。密林中他的全力刺殺的陰冷面孔仿佛就在眼前晃動。他當時僥幸逃得一死,可是如今看來與其被未曾上過戰場的殷凌瀾狠狠擺了一道,還不如當時就那樣死在他的掌下算了。

  “皇上,該怎麽辦啊?”

  “皇上,要不……我們遷都吧!”

  “皇上,早下聖斷啊!”

  “……”

  慕容修聽著底下群臣驚慌的聲音,不由慢慢扶著額頭,吐出一個字:“滾——”他的聲音有氣無力,群臣們一時沒聽清楚,紛紛跪地還要再勸。

  “朕說!滾!——”慕容修冷冷抬起頭來,十二梳的明珠玉冕在額前晃動,令人看不清他臉色的鐵青。

  群臣們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慕容修緩緩從禦座上站起身來,步下九級禦階,深眸底是駭人的冷意,他的聲音陰冷而帶著無盡的怒氣,一字一頓:“朕說了,滾!統統都給朕滾出去!”

  群臣們驚慌回神份紛滾出了金鑾殿。等到文武百官都褪得一乾二淨了,慕容修這才頹然坐在了禦階之上。

  就這樣敗了嗎?整個南楚的江山,他還未有機會施展抱負,還未好好地證明自己,就這樣敗了嗎?

  “皇上……”有武將去而複還,不甘地在他跟前徘徊:“皇上,我們不是毫無勝算,我們京城還有幾千人馬,若是能守個兩天就一定能解困。”

  慕容修木然抬起頭來:“那蕭世行怎麽辦?”他忽地冷冷地笑了起來:“蕭世行難道會放任這兩日毫無作為嗎?”

  “皇上!”底下一乾武將們紛紛跪下,聲音懇切:“皇上難道失了信心嗎?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如今若是先失了必勝的信心,我們戰與不戰都會敗!”

  這一切的狼狽都不如衛雲兮就這樣毫無征兆地一走了之,消失在他的眼前。他心中猶如岩漿滾沸,燒灼得心中嘶嘶作響。那一張傾城柔美的面容在眼前一晃而過,他終於明白:他囚不住她。這一輩子他都囚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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