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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血江山》第六十九章 西山之行
  第六十九章 西山之行

  慕容修上了奏折之後,卸了軍務,在府中借口養傷,日子倒也過得清閑自在。他朝堂中靈敏的朝臣們察覺到了皇上的轉變,不由紛紛借口探病,前來拜會慕容修。一時往昔冷落的建王府門口車水馬龍。慕容修一改往日冷峻的態度,來者不拒,與前來拜會的群臣們紛紛交好。

  衛雲兮住在偏院中,雖然清淨不受打擾,但是還是感覺到了府中的熱鬧。她召來小香,細細問了到底有誰來,小香一一回答。李芊芊在她一旁聽著小香說起來客,不由眼露羨慕:“這麽說來,殿下十分有人緣呢。”

  小香笑了起來,李芊芊不由尷尬。衛雲兮微微一笑,接口道:“這是自然,殿下可是皇上的皇子。”

  她說罷垂下眼簾,哪裡是有人緣,當初慕容修還是個不受寵的皇子的時候,哪有一個人敢雪中送炭,如今慕容修兵權在握,皇上又另眼相看,這巴結的朝臣這才多了起來。

  三人正說著話,底下的丫鬟前來稟報,慕容修已到了偏院門口。衛雲兮起身整了整妝容,看著一旁的素淨的李芊芊,把頭上的白玉搔頭拔下來,為她細細插上。

  李芊芊紅了臉,慌忙跪下:“娘娘我……我不敢。”

  衛雲兮微微一笑,柔聲道:“有什麽不敢的。你我情同姐妹,以後我有的便是你的,你的也便是我的。”

  李芊芊看著銅鏡中那模糊清麗的自己怔怔出了神。衛雲兮一笑,拉這她前去迎接慕容修。

  慕容修一身淺紫色常服,面上輕松愜意,分花拂柳而來。他常年在邊關練兵打仗,一身英姿筆挺,比尋常南楚貴公子多了幾分英武之氣,俊顏深眸,無法不令人傾心。

  他見衛雲兮親自前來,心情甚好地上前道:“你來得正好,陪本王走一走。”

  李芊芊上前見禮,慕容修的目光隻隨意在她身上停了停,便隨意道:“李姑娘這幾日住得可習慣?”

  “多謝殿下和娘娘收留。”李芊芊羞澀拜下。

  慕容修淡淡應了一聲,就握了衛雲兮的手向花園中走去。李芊芊看著兩人相攜的身影,眼中不由黯然。

  花園中花朵盛開,夏景已初初顯了頭。衛雲兮側頭看著慕容修輪廓明晰俊美的側臉,忽地一笑:“很少見殿下心情那麽好。”

  慕容修回頭,在天光下微微眯了眼,看著衛雲兮安靜的神色:“這可都是你的功勞。”

  衛雲兮一笑:“殿下言重了,殿下只是身在局中一時半看不明白而已。等過幾日,殿下也一定會做出與雲兮一樣的決定的。”

  慕容修忽然地握了她的手,拉她入懷,在她耳邊輕笑:“你很會說話。”他溫熱的氣息噴在她小巧的耳垂,令她忍不住心中微微顫抖。

  衛雲兮不動聲色地推開他,低頭道:“殿下,會被人瞧見。……”

  慕容修看著她雪白脖上的一小片肌膚,心中一悸,更緊地摟她入懷:“聽說圓慧禪師圓寂,你這幾日很傷心。”

  衛雲兮心頭一顫,含了複雜之色看著慕容修:“殿下竟也知道。”

  慕容修微微一笑:“自然知道。這京城中的事有心打探就能知道。你也別難過了,過幾日本王給你一筆香火錢,你捐了也算是報答了禪師的恩情。”

  衛雲兮這才放下心來,她依著慕容修的胸前,心中思緒翻飛,果然殷凌瀾是對的,在這京城中若不小心再小心,自己的把柄就會落入有心人的手中。

  “想什麽想得這般入神?”慕容修看著她的走神,微微不悅。

  衛雲兮收回思緒,忽的秀眉一皺,絕美的小臉上皆是重重煩惱:“殿下,有件事妾身倒是不好決斷。”

  “什麽事?”慕容修坐在一旁山石上,愜意地伸展了身軀。天氣好,心情甚好,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與他關系日漸和緩,這令他內心深處有著說不出的放松。

  “就是李姑娘的事。”衛雲兮看著他的臉色,探問道:“殿下,你說怎麽辦?留她在府中嗎?”

  慕容修隨意道:“若是她願意就送她出府,給點銀錢打發了吧。”

  衛雲兮見他不以為意,不由皺起秀眉。慕容修見她久久不言,不由直起身子,皺了劍眉:“你想要留她下來?”

  衛雲兮點了點頭,美眸中憐惜之情滿滿:“妾身看到李姑娘那麽可憐,實在是不忍心讓她獨自一人出府。”

  慕容修臉色微微一沉:“你的意思是讓本王收留她?”

  衛雲兮見他臉色不善,連忙笑道:“殿下想哪去了?只是想留著她陪著妾身多些時日,再說妾身院中的人也不多,多她一個不但可以陪伴,還可以幫忙。”

  慕容修臉色這才緩和,他一把摟住她,狠狠吻住:“別妄想把別的女人塞給本王,衛雲兮,你膽不小呢!”

  花叢掩映,他和她緊密相擁的身影落入了不遠處躲在山石處的一個人眼中。她不由咬了牙,拽緊了手中的帕子。

  慕容修走出偏院,穿過一條長長的回廊,忽地看見回廊處站著周燕宜。她獨自一人,看著那夕陽下的景色,神色複雜。慕容修皺了皺劍眉,想要從另一條路離開已是太晚了。

  周燕宜轉過頭來,看著他,上前拜下:“妾身見過殿下。”

  “王妃原來在這裡啊。”慕容修向前走去道:“本王還有要事,王妃先回去吧。”

  他說完要走,周燕宜在他身後冷冷淡淡地道:“殿下請留步。”

  慕容修不由頓住腳步轉頭,深眸微眯,今日的周燕宜與平日不太一樣。

  “王妃有什麽話要與本王說嗎?”慕容修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周燕宜上前,冷冷一笑:“殿下想要這一輩子都這麽對待妾身嗎?”

  慕容修似笑非笑:“怎麽?王妃對本王不滿?”

  周燕宜抬起下巴,美豔的面上帶著一絲傲然:“殿下也明白妾身可不是那小戶人家的女兒,妾身可是國舅爺的千金!”

  慕容修被她的話激得笑了起來,他靠近她,一把鉗製住她下頜,冷笑:“國舅家的又怎麽樣?你要嫁入王府中就得守本王的規矩!”

  他身上森冷的寒氣陡然迫人。周燕宜隻覺得渾身汗毛根根豎起。她勉強定了定心神,急急地道:“妾身知道殿下討厭周皇后,但是妾身是跟殿下一條心的……啊……”

  她還沒說完,慕容修冷冷握住她的胳膊,令她痛得臉色發青。但是,這樣的機會僅此一次,周燕宜咬著牙:“殿下,皇后娘娘讓妾身嫁給殿下,是讓妾身監視和拉攏殿下的……但是……但是妾身不會這樣做……”

  慕容修緩緩放開手中的力道,深眸凌厲如刀掃向她的臉上。

  周燕宜見他終於意動,連忙陪笑道:“殿下一定要相信妾身,妾身嫁給了殿下,將來的前途就是與殿下連在一起,妾身怎麽會為了皇后娘娘做了這麽個蠢事呢?”

  原來如此。慕容修忽地笑了。

  他靠近周燕宜,看著她陡然泛紅的臉色,執起她的手,聲音越發魅惑難擋:“這才是本王的好王妃……”

  當夜,慕容修宿在了王妃處,衛雲兮聽到小香悶悶不樂前來稟報,冷冷撇了唇,不發一語。

  小香憤憤不平:“娘娘,這王妃好手段,把王爺都勾走了。”

  衛雲兮看著手中的冊子,淡然抬眸:“胡說什麽呢,她是王妃,王爺宿在她那邊是應該的。”

  “可是……”小香還要再說,卻在衛雲兮清冷的眼神下悻悻住了嘴。

  衛雲兮岔開話題問道:“前幾日叫你做的衣服,你可做好了?拿來給我瞧瞧。”

  一提起這個,小香臉上皆是興奮,飛快跑去拿了快做完的衣服,獻寶一樣給衛雲兮看:“娘娘,這衣服真漂亮,娘娘什麽時候要穿?”

  衛雲兮看著小香做的細密針腳,召來李芊芊,把衣服遞給她:“李姑娘試試看,合不合身?”

  李芊芊捧著手中的衣服,詫異非常:“這是給我的?”

  衛雲兮把衣服披在她身上,銅鏡中,她傾城的笑靨如花,美不可言,她慢慢道:“自然是給你的,你忘了我與你說的話嗎?”

  李芊芊臉騰地紅了起來,喏喏不知該說什麽。衛雲兮拿了桌上的胭脂水粉,為她整妝,輕點口脂,淡掃峨眉,不多時,銅鏡中就出現一位美貌女子。衛雲兮又令她穿上小香做好的衣裙,身影蹁躚,遠遠看去竟隱約有出塵的美。李芊芊自小貧苦,哪見得這麽好的衣裙,欣喜得不知說什麽才好。

  衛雲兮滿意地點了點頭:“果然是佛靠金裝人靠衣裝,我就說李姑娘打扮起來一定十分美。”

  李芊芊眼底湧出感激的淚,拜下泣道:“多謝娘娘的再造之恩。”

  衛雲兮看著她欣喜的面容,眸中笑意越發深了。

  ……

  朝堂之中對慕容修手中兵權歸於何處的議論漸漸平息。善於見風使舵的朝臣們紛紛噤聲,就連皇后國舅一黨也不敢輕易挑起這個話題。因為誰也摸不清當今皇上心中是怎麽想的。宮中傳出隱約的消息,慕容拔七月初要去西山的明華寺進香,特命太子監國,建王慕容修率與三千禁軍隨行。

  不知是不是慕容拔自知年輕時殺孽太重,所以禦駕每年都有去明華寺進香的習慣。這次令太子監國,亦是遵循往年舊例。可是多了一項:令建王慕容修率軍隨行護駕,這倒是開朝以來頭一遭。

  禦書房中,慕容拔聽著殷凌瀾的稟報,放下手中的青玉茶盞,笑道:“這次上香還是遵照舊例,只是我兒要多多辛苦了。”

  殷凌瀾微微一笑:“只要義父安危無虞,兒臣辛苦一點算什麽。這不是還有建王殿下麽。皇上大可放心。”

  提起這個話題,慕容拔皺了皺眉,把禦案上慕容修的奏章遞給他:“你幫朕瞧瞧,這修兒說的是不是真心的。”

  殷凌瀾接過,一目十行看完,這才合上折子,輕慢一笑:“義父,若說信與不信建王殿下,兒臣自然先說不信的。這十萬大軍,不說留在京城外的三萬,就是守著邊關的七萬虎狼之師,任誰拿在手中都是舍不得放下的。可是如今勢比人強,建王殿下若真的不放手,總會有人想要千方百計奪了去。他不放也得放。”

  慕容拔沉吟一會:“那你說是誰想要奪修兒的兵權?”

  殷凌瀾輕咳一聲,淡淡道:“兒臣不敢說。”

  “莫怕,還有什麽你不能在義父跟前說的?說罷,還有誰窺視這十萬大軍?”慕容拔精明的眼中隱約有怒氣湧上。

  殷凌瀾慢慢跪下:“兒臣當真不敢說也不能說。說了就是不孝,不說卻是不忠。”

  慕容拔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心中的猜測越發坐實,他長歎一聲扶了額頭坐在禦座上,痛心道:“你不用說了,朕也猜出是誰了。唉,朕就不明白,她的心怎麽這麽大,朕難道給的還不夠多?”

  殷凌瀾抬起頭來,深眸中掠過了寒意:“義父,兒臣猜想,那症結也許在太子殿下身上。如今太子立已久,卻遲遲不能有所作為,所以……”

  慕容拔聞言冷笑怒道:“雲兒文文弱弱,遇事不果斷,朕怎麽放心把這江山交給他?況且朕還沒死呢!朕都沒死,他想要什麽作為?難道把朕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給折騰沒了才高興嗎?”

  他氣得胡子一翹一翹,殷凌瀾不動聲色上前輕聲道:“義父息怒。這只是兒臣的猜想,也許事情並不是兒臣想的那樣。”

  慕容拔揮了揮手:“你不必再解釋了,朕心如明鏡。她就是這麽急,若真的遂了她的心意,朕還不知會是什麽下場……”

  他把那奏章放在眼前,沉吟許久,對殷凌瀾道:“你去給修兒帶朕的話,就說讓他安心帶兵,別想別的亂七八糟的念頭。傷趕緊養好,朕還要他護駕上香呢。”

  殷凌瀾低了頭,掩下眼中的神色,道:“是。”他說罷轉身要走,胳膊上忽地傳來一股力道。

  他轉過身,卻見慕容拔面上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殷凌瀾看著手臂上的那一隻蒼老的手,眸色漸冷,心底的厭憎禁不住湧上,淡淡問道:“義父還有什麽吩咐?”

  慕容拔歎了一口氣,柔聲問道:“你的病好些了嗎?”

  “回義父的話,吃了義父賜下的藥好些了。”殷凌瀾淡淡地道。

  慕容拔看看他陰柔俊美的面容,忽地道:“你越來越像她了。”

  他的眼中漸漸恍惚,仿佛陷在了往事之中不可自拔。殷凌瀾手微微一顫,冷冷抬起眼:“義父又犯糊塗了。”

  慕容拔看著他突然冰冷的眼眸,記憶深處那雙酷似的美眸又浮現出來,仿佛潛藏在不知名的暗處冷冷盯著他,那麽恨。她,到死都不會原諒自己吧。他的心猛的一縮,這才訕笑地縮回手:“是朕犯糊塗了。”

  殷凌瀾整了整衣袖,神色已波瀾不驚:“既然義父無事,兒臣退下了。”

  慕容拔看著他離開的身影,喃喃自語:“綰綰,若你還在一定還是恨著我,可是沒關系,你看你的兒子長得多像你,天天看著他,就好像你在我的身邊……”

  殷凌瀾出了禦書房,天已近薄暮,遠遠聽見宮中的長鍾敲響,這是宮門落鑰的提醒,提醒著覲見的朝臣們離開皇宮的時辰到了。殷凌瀾攏了攏狐裘,深吸一口氣,緩緩步下禦階,他並不著急,這裡的宮門永遠為他開著,禦賜的龍紋金牌,見者如見聖上。

  他賜他無上的尊寵,卻不知他卻是半分都不稀罕。

  殷凌瀾回頭看了一眼,掩下眼底的厭惡,轉身就走。正在這時斜地裡有個內侍躥了出來,跪下道:“殷統領,皇后娘娘要見統領大人。”

  殷凌瀾掃了他一眼,從他身邊走過:“本司有要事在身,實在是無法去見皇后,你替本司回了吧。”

  那內侍一怔,再上前低聲道:“統領大人,這……奴婢實在不好去回了娘娘。”

  殷凌瀾腳步不停,微涼的夜風中傳來他冷冷的聲音:“這與本司又有何相乾?”說罷,身影消失在重重宮門之處……

  挽真守在宮門外,見他來了上前迎了去。殷凌瀾面上已有些倦色:“回去吧。”

  挽真掀開車簾,殷凌瀾已沉沉入睡。她心中一酸,公子這幾年的身體越來越容易疲倦,要不是這毒侵襲身體,本不該是這個樣子……她上前小心翼翼地為他蓋上薄衾。

  睡夢中的殷凌瀾顯得格外安靜,長長的束發鋪在身後的錦墩之上,暗紅的錦墩,墨色的長發,暗的妖嬈,黑得如墨綢。他就安安靜靜靠著,鴉色的眼睫垂下,在雪白的面上落下一小片陰影。此時的他褪盡白日裡陰狠的戾氣,在睡夢中有著男子的天真與柔和。

  挽真為他輕輕掖了掖被子,他忽的一動,握住她的手,喚了一聲:“雲兒……”

  挽真一怔想要縮回手,卻發現他握得那麽緊。殷凌瀾不適地動了動,低喃:“雲兒,你在哪兒……”

  他漂亮的眉深深地皺了起來,似連睡夢中都不安穩。挽真心中一軟,輕撫他的眉間,低聲道:“雲兒在這裡,哪裡都不離開……”

  他緊皺的眉頭漸漸平複,終於握著挽真的手沉沉入睡。

  到了別苑大門,馬車停下,殷凌瀾睜開眼,卻見自己握著挽真的手,他的臉微微一沉,看向她。挽真急忙道:“公子方才做了夢,所以……”

  殷凌瀾眼中微微一黯,低了頭撫平身上長衣的褶皺,淡淡問道:“我說了什麽嗎?”

  “公子沒有……說什麽。”挽真低下眼道。

  殷凌瀾看了她一眼,終是什麽也沒說起身下了馬車。

  ……

  禦駕去明華寺上香的日子定在了七月初八,剛好是七月初七過後的第一天。此時不過是六月底,慕容修“養傷”好了,便得了皇上的旨意,親自去禁軍中挑選三千身手不錯的禁軍護衛,準備隨禦駕出行。

  他早出晚歸,不見疲色卻越發神采飛揚。周燕宜下足了功夫,每日在他回來之時都守在府門口,噓寒問暖,無微不至。慕容修倒真的被她拉到了王妃住的後院中幾次。衛雲兮日日在偏院之中,足不出戶,對外面的事亦是不察,隻從小香的抱怨中才知道一星半點。

  李芊芊見她不動如山,不由問道:“娘娘為何不去多問問殿下?萬一殿下真的忘了娘娘呢?”

  衛雲兮從書中抬起頭來,微微一笑:“不會的。”

  李芊芊不知她的自信從何而來,不由嘀咕著下去。果然過了一兩日,衛雲兮正在花園中伺弄花草,身後忽的有風聲微動。她隻覺得頭上陰影覆下,人已被抱在了懷中。

  她不由驚呼一聲,一雙手按住她的紅唇,他在耳邊低笑:“可找到你了。”

  衛雲兮唇邊漸漸露出一抹似笑非笑:“原來是殿下。”

  慕容修放下她,衛雲兮整了整衣衫,盈盈拜下:“妾身見過殿下。”

  幾日不見,衛雲兮似越發美了,一日日,她褪盡蒼白與青澀,身量越發窈窕有致,美得從容自如,翩然若仙。慕容修看得不由眯起了眼,握了她的手:“這幾日怎麽不見你?”

  衛雲兮幽幽看了他一眼,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慕容修不知怎麽的俊臉微微一紅:“這個……王妃的事……”

  “妾身明白。”衛雲兮淡淡打斷他的話,轉身向屋中走去:“天熱,殿下回屋中喝點茶水吧。”

  慕容修的說辭被堵在了喉間,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他看著她清冷淡然的身影,心中忽的湧起一股惱怒,他大步上前,握住她的冰涼的手:“你明白?明白什麽?”

  衛雲兮回頭,美眸中沉靜如昔:“妾身當然明白。王妃是殿下的妻子,妾身也是殿下的人。殿下去哪裡都是應該的。”

  “是應該的?”慕容修不知該是歡喜還是該生氣。只是覺得一股煩躁在心中,說不清是什麽。

  衛雲兮抬頭看著他,許久,明眸中水霧泛起,黯然低了頭:“妾身自然明白,自己不是正妃,這個王府不是妾身做主。而且殿下喜歡哪個人,都是殿下的自由。殿下還要雲兮明白什麽?”

  慕容修本來一肚子的怒火,可是看著她眼中淚光點點,忽的不知該說什麽。他長歎一聲,摟住她:“你受委屈了。本王接受她不過是權宜之計。她若不為我所用,就會被周皇后所用。兩相權衡,自然是要多多忍受她。”

  “妾身不委屈。”衛雲兮伏在他的懷中,美眸中的淒然轉瞬即逝,她柔聲道:“妾身不委屈。只要殿下心中還記得妾身,就什麽都好了。”

  慕容修隻覺得懷中的她嬌弱如花,心中的愧疚與憐惜不由彌漫心間,他看著頭頂湛藍的天空,凝聲道:“終有一日,屬於本王的,欠了本王的,本王通通都要親手拿回來。到那一日,本王一定會給你所應得的一切。”

  衛雲兮點了點頭,她對著他嫣然一笑:“殿下既然來了,正好,李姐姐做了一手好菜,其中還有殿下最喜歡吃的酒糟雞。殿下嘗一嘗吧。”

  ……

  三千禁軍挑選好,慕容修還親自去操練禁軍,禁軍護衛都是京中一些官宦子弟,平日習得花拳繡腿,憑了祖宗的蔭庇才混了進來,慕容修常年在邊關打仗,治下十分嚴苛,幾日操練下來,一批批禁軍護衛們被練得面無人色,叫苦不迭。慕容修看著禦駕進香之日已快近了,禁軍護衛們又一個個不成大器,不由勃然大怒,幾日吃住都在軍中,專門監督他們操練武藝。不求能一日千裡,起碼能在護駕之時不出紕漏。

  一日下午,慕容修正在教場訓練禁軍遇敵如何行軍布陣,六月底的太陽已十分毒辣,一個個兒郎們脫光上身,古銅色的肌膚露在陽光下,汗如雨下。慕容修亦是脫光上身,在教台上來回走動,他劍眉緊皺,時不時跳下場怒吼幾聲。正在操練得熱火朝天的時候,不遠處慢慢走來一個人。

  他一身紫色錦袍,身量修長瘦削。天光下他面容蒼白,眸色如點漆,墨發束在紫金冠下,一絲不苟。他身上錦袍繡著祥雲龍紋,無形中貴氣內斂而不張揚,領口扣子扣到了脖子處。嚴正修潔。大熱的天,他身上沒有一點汗意,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緩步走來。

  慕容修看見他來,不由眯了眯眼,迎上前,哈哈一笑:“什麽風把殷統領吹來了?”

  殷凌瀾捂住唇,輕咳一聲,掃了場中幾眼,淡淡道:“皇上派本司過來看看建王殿下操練禁軍怎麽樣了。”

  他看著一群禁軍在場中翻滾打鬥,一身土一身汗水,不由皺起漂亮的眉。慕容修見他不適場中氣氛,一指一旁的涼棚:“殷統領過去坐一坐吧。”

  殷凌瀾點了點頭,正在這時,場中的禁軍們也看到他,不由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從來禁軍便是禦駕身邊最信任的軍隊,卻不知本朝皇帝卻在禁軍之外又設了龍影司,特別是這幾年,龍影司得到皇上的寵信簡直是百年未見。而且這幾年龍影司招募的護衛越來越多,大有取代禁軍成為皇上近衛的趨勢。

  禁軍們都是世家子弟,平日素來不喜龍影司,更何況龍影司在殷凌瀾手下做下許多令人聽之發指的事。他們正當熱血少年,平日見到龍影司的護衛都忍不住想要挑起事端,可恨的是殷凌瀾告誡手下不可挑起事端,搞得他們平日想要生事都沒了由頭。這時見到殷凌瀾親自前來,一見不過是個風吹就倒的病弱年輕男子。幾個禁軍中的領頭者相視幾眼,都露出躍躍欲試的眼神。

  慕容修與殷凌瀾邊走邊說,忽的身後忽地有風聲忽動,勁風甚急,直撲殷凌瀾的腦後。慕容修想要伸手去接,殷凌瀾如身後長了眼睛,長袖一揮,那撲來的長刀“鏗鏘”一聲掉在了地上,直沒入土。

  慕容修眸色一縮,回頭怒道:“是誰!站出來!暗地偷襲算他媽哪門子的好漢!”

  殷凌瀾似笑非笑地轉過頭,盯著那一堆人中的幾個。慕容修氣極,正要說話。那一隊操練的禁軍走出來兩三個,跪下謝罪:“殿下恕罪,方才是我們幾個在操練,不小心把刀踢出去了,這是意外。”其余幾人紛紛應是。

  殷凌瀾掃了他們一眼,輕咳一聲:“既然是意外,殿下這事便揭過吧。”

  慕容修深眸中寒光一閃,盯牢了那幾個尋事的禁軍,冷笑:“意外?你們這幾個都是個中好手,怎麽會有這樣的意外,向殷統領道歉!”

  跪在地上的禁軍兒郎面面相覷,看著那地上只露出柄的刀,心中不由惴惴。殷凌瀾淡淡一笑道:“建王殿下,不必為這點小事傷了和氣。請——”

  他說著走了過去,腳看似無意地一踩那刀柄。校場上堅硬如鐵的地上仿佛成了一灘爛泥,那刀柄就緩緩地沒入。身後的禁軍士兵們一看,紛紛倒吸一口冷氣。

  殷凌瀾已露了這一手,便已是絕世功夫。人都道殷凌瀾病體支離,看樣子竟是深藏不露。

  慕容修回到王府偏院的時候,衛雲兮上前來迎。慕容修一指身後的人,笑道:“今日還有貴客。”

  他讓開,衛雲兮抬起明眸,就看見殷凌瀾站在紫藤花架下,一身玄黑龍紋錦袍,面色清淡,但是那玄黑的錦袍襯著冷魅如魔的俊臉,顯得分外陰冷肅殺。衛雲兮對上他眼眸,忽的臉上一白,不自然低了頭:“原來還有貴客。”

  慕容修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握了她的手,走上前:“殷統領是稀客,你弄點菜肴,今夜本王要與殷統領多飲幾杯。”

  衛雲兮低了頭上前見禮:“見過殷統領。”

  殷凌瀾淡淡回禮:“麻煩衛小姐了。”

  慕容修聽得他的稱呼,劍眉微微一皺,但還是很快掩下眼中的不悅,拍了他的肩:“時辰還早,殷統領先進去喝點茶。”

  殷凌瀾點了點頭,隨著慕容修走了進去。衛雲兮目光複雜地看著他離去的身影,這才退下。

  一桌家常菜,清清淡淡,乾淨清爽。衛雲兮與李芊芊親自下廚,小香打下手,還有一些侍女嬤嬤幫忙,很快就整出一桌酒菜。酒水是上好的花雕,香氣撲鼻。慕容修在府中沒有養歌舞伎,只在亭中水榭與殷凌瀾推杯換盞。衛雲兮站在遠處看著那掩映在花木枝葉間隙的清冷身影,不知心中到底怎麽樣的滋味。

  夜很快深了,那水榭的筵席已抬上了好幾壇美酒,菜肴也熱了又熱。衛雲兮終於忍不住上前去查看。一桌的杯碟狼藉,慕容修臉色酡紅,靠在桌上雙目緊閉,已然是醉了。殷凌瀾斜斜依在亭中的美人靠上,對著黑夜中的圓月,猶自出神。

  他聽到聲響,回過頭來見是衛雲兮,手中的金盞隨手擲了,搖晃起身:“建王醉了,本司也要回去了。”

  衛雲兮站在亭子前,看著他步履不穩緩緩走來。風吹過,吹起他鬢邊的散發,給人幾分飄渺的錯覺。他的眼神很清亮,半分酒意也無。兩人就這樣默默對視,四周很安靜,靜得只能聽見草蟲窸窸窣窣爬過草間的聲響,靜得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

  殷凌瀾看著她,忽地一笑,:“你想要對我說什麽?”

  衛雲兮低下眼,冷冷地問:“你當真要助慕容修?”

  慕容修與他來說並不是最好的選擇,比起軟弱的慕容雲,慕容修更像是一頭把握不住的狼。他高興起來慷慨大方,不高興的時候冷酷絕情。他心有韜略,才能在眾皇子中數第一,更是頗有主見。現在他只不過處於被周皇后打壓下,不得不借助各方勢力,可誰能知道他以後大權在握會不會大肆清除曾經的盟友?以殷凌瀾這時的地位何必甘冒風險

  殷凌瀾收回手,看著茫然的夜色,輕呼一口氣:“當然是真的。”

  “能問為什麽嗎?”衛雲兮秀眉緊皺:“雖然我也希望你能助慕容修,但是想起來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殷凌瀾看著她,微微眯起深眸。亭下宮燈明明滅滅,她就站在面前,神情認真而迷茫。心中潛藏幾年的話就要隨著這微醉的酒意湧起。

  他頓了頓,半晌才道:“皇后周秀勢大,還有蘇相國狼狽為奸。我助太子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而建王則相反,雪中送炭,也許會更讓人感恩。這個答案你可滿意?”

  他從身邊走過,風中有他淡然的香酒香與藥香,衛雲兮還想要說什麽,他已慢慢走入夜色中。

  衛雲兮輕歎一聲,上前想要扶起慕容修,可是醉中的他沉得無法拖起。

  “衛小姐,我來吧。”身後響起一道冰冷的聲音,衛雲兮回頭,卻見是那不離殷凌瀾左右的華泉。

  他雖還是瘦弱的少年,但是已十分輕而易舉地扶起慕容修。

  衛雲兮心頭一暖:“謝謝。”

  華泉扶著慕容修,頭也不回地道:“衛小姐該謝的是我家公子。”

  衛雲兮怔了怔,她與殷凌瀾不過見面幾次,他卻一次次對她這般好,連這等細枝末節都替她著想到了。

  華泉把慕容修扶到了偏院中,這才告退。臨去之時,他忽地又道:“在一個月前在花園中害衛小姐跌倒的人,已殺。”

  他冷靜得令人心寒的眼中波瀾不驚,衛雲兮看了他半天,這才施了一禮:“請代我好好謝謝你家公子。”

  華泉一抱拳,飛快離開。

  衛雲兮看著他身影消失,這才虛軟一般靠在門邊。華泉臨去的話回蕩在她耳邊,那麽清晰:已殺,已殺……

  孩子,她可憐的還來不及出世的孩子……

  眼中有點點淚意上湧,她半掩了面,卻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床上慕容修翻了個身,低低喚道:“雲兮……”

  衛雲兮擦乾眼淚,他似醒來,俊顏上酡紅,握了她的手入懷中,嘟噥:“你去了哪裡?為何本王都找不到你?”

  他手上的力道傳來,衛雲兮被拉得撲在他的懷中。濃重的酒氣撲入鼻間。他低喃:“你去了哪裡,雲兮……”

  他的聲音漸低,終於一動不動。衛雲兮從他的懷中起身,他的容顏就在眼前,冷而俊美的面容,她目光複雜地看著他,他是她第一個男人,也是毀了她美好幻想的第一個人,卻也是她如今不得不依靠的人。

  她伏在他的胸口,聽著他身上強有力的心跳聲,低聲道:“我不走,哪都不走。讓我們一起走到最後,我要親眼看著這個南楚被你所有,看著慕容家的人從此自相殘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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