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 她不會再來了（6000）

  陸小余尖叫一聲，一下子跳開了，直到看見喬蕭錯愕的面孔。

  “二嫂……我……”

  “你嚇死我了！”陸小余沒好氣地一拳砸在他肩上，心臟還在余悸的跳動，臉色發白。

  她還以為，自己剛才又看見王茉西了……

  兩人沒聊兩句，喬霖便在車裡催他了，喬蕭捏了捏陸彎彎的臉，說改天帶她去遊樂園，陸彎彎高興地拉了拉他的手，甜甜地說了一句乾爹拜拜，儼然一副小精靈鬼的模樣。

  開車離開恆科，陸小余莫名的有些心神不寧，開著導航找到了寧存康家的地址，到了他家樓下才想起自己忘了買禮物。剛才在辦公室裡，董鬱庭告訴她，今天是寧存康的生日……

  可是寧存康接到她在路上打開的電話，已經在小區門口早早地等著她了，陸小余很不好意思，局促地走過去，硬著頭皮，“抱歉，我忘了準備禮物……”

  “你能過來，就是最好的禮物。”寧存康笑吟吟的，“本來也沒過生日，吃頓便飯而已。”

  陸小余咬著唇，沉默地跟在他身邊，兩人都不知道說什麽，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直到陸彎彎叫了一聲外公，寧存康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陸小余，得到她的默許，這才敢將陸彎彎抱起來，手臂顫抖，眼中滿是興奮和喜悅，“彎彎，我昨天剛看了你演的《小棉襖》呢。”

  陸彎彎瞬間來了精神，停下吃糖的動作，“好看嗎？”

  “好看，我最喜歡第三集裡，你逃難從鄉下走到鎮上然後遇到人販子那一段……”

  他倆說說笑笑，氣氛很快便得到了緩和，寧存康住的是獨棟的花園洋房，走到院子外用鑰匙開了鐵門，陸彎彎蹦蹦跳跳地進去，一邊走一邊轉頭和他說話，“外公你家挺漂亮的。”

  說話間，不經意地和衝出門來的人撞在了一起，兩人雙雙摔到了地上。

  “哎喲！”對方捂著額頭坐在地上，氣憤地吼了一句，“誰啊，走路不長眼睛！”

  陸彎彎揉了揉被撞疼的額頭，下意識地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撞疼了嗎？”

  說著，她便不好意思地伸手去扶對方，兩人同時看到了對方的臉，紛紛愣住。

  寧存康大步上前，從地上將陸彎彎扶起來，關切地問她有沒有怎麽樣。確定她沒有受傷，這才轉頭看向王瑩子，見她黑著臉瞪著陸彎彎，連忙摸了摸她的頭，“彎彎不是故意的，瑩子你別生氣。”

  王瑩子原本沒有很生氣，卻因為他這一句話氣得肺都要炸了。這明顯的偏心，是個人都聽出來了，她也摔倒了，為什麽不問問她有沒有受傷？

  王瑩子咬著唇，一言不發地轉身衝進屋裡。

  陸彎彎收回目光，有些不太開心地問寧存康，“外公，為什麽王瑩子會在這裡？”

  寧存康面露詫異，“你倆認識？”

  “在悉尼上幼兒園的時候，我們是同班同學。”陸彎彎不情不願地說。

  寧存康恍然大悟，隨即拉拉她的小手，高興地說，“那有人陪你一起玩了。”

  “我才不要和她玩。”陸彎彎哼了哼，剛才的好心情一掃而光，走回陸小余身邊，扯了扯她的衣角，“媽媽我不想吃飯了，我想去找董鬱庭，你自己吃吧。”

  陸小余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寧存康看了眼孩子不太好的臉色，看出點苗頭，“彎彎和瑩子關系不好？”

  陸小余將陸彎彎拉進懷裡，手掌搭在她的肩上，無奈地笑了笑，“好像是。不過，那孩子怎麽會在這裡？”

  其實她也不喜歡王瑩子，但也不太好說一個小孩子的壞話。

  “那孩子挺可憐的。”說到這事，寧存康臉上浮現出一抹黯然，“她父母出了車禍，雙雙身亡，家裡又沒有其他的親戚了，剩下她一個孤兒。她媽媽是許瀾的閨蜜，許瀾看她可憐，便將她領養了回來照顧，正在給她找學校呢。”

  陸彎彎原本撅著嘴很不高興的面孔，愣了愣，隨即有些動容地看向寧存康，沉默半晌，同情地說，“王瑩子好可憐啊……”

  “所以彎彎要原諒她以前的一些行為，多讓讓她，知道嗎？”陸小余摸了摸她的頭。

  陸彎彎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麽，取下背後的書包放在地上，打開拉鏈，找了半天找出一盒松露巧克力，那是她最愛吃的巧克力。

  “待會兒我將這盒巧克力送給王瑩子，我知道她也喜歡吃巧克力。”

  陸小余很是欣慰，她女兒是個善良懂事的好孩子。

  可她的欣慰還沒維持到一分鍾，走進客廳，便聽見王瑩子嚷嚷的聲音從廚房的方向傳來，“媽，為什麽陸彎彎會來我們家？你趕她走吧，我很討厭她！”

  媽？

  她不由得看向寧存康，寧存康尷尬地衝她笑了笑，“她媽媽比許瀾小七八歲，許瀾本來讓她叫自己許姨，但王瑩子堅持要叫她媽媽……”

  陸小余無語，走進去，聽見許瀾無奈的聲音傳來，“瑩子聽話，別胡鬧，彎彎是你爸爸的孫女，是個很可愛的女孩，你們以後要做好朋友，好嗎？”

  “我不要！”王瑩子氣呼呼地跑出來，看見陸彎彎抱著巧克力一臉無辜地站在陸小余身邊，氣不打一處來，悶聲衝過去一掌將她手裡的巧克力打落在地，然後轉身跑上了樓，臨走的時候還故意在巧克力盒子上踩了一腳。

  陸彎彎目瞪口呆地看著地上被踩癟的巧克力盒子，心裡有些難受。為什麽要糟蹋食物啊，這麽好吃的巧克力……

  “這孩子，讓她親生父母慣壞了。”寧存康皺眉，歉意地摸了摸陸彎彎的頭，讓她不要傷心，陸彎彎吸了吸鼻子，揚起小臉，“她可能是心情不好吧，外公你不要罵她。”

  “好，外公不罵她。”寧存康越看自己的小孫女越是喜歡，拉著她肉嘟嘟的小手捏了捏。

  他給陸彎彎準備了禮物，讓她和陸小余在客廳坐一會兒，吃點水果，他上樓去拿。

  陸小余剛坐下，許瀾便端著菜從廚房出來了，一看見她，便笑吟吟地說，“小余來了，彎彎也來了，餓了吧？還有最後一個菜，馬上開飯了。”

  “給您添麻煩了。”陸小余客氣地說。

  許瀾笑了笑，重新走進廚房，再次出來的時候，捧著一摞碗筷，她一邊擺著碗筷，一邊對陸小余說，“我讓存康叫你過來吃飯，是有件事想拜托你。你看可不可以幫幫忙，將瑩子也轉進彎彎的學校？我們夫妻倆很多年不在渝城，這邊的人際關系已經不行了。”

  她的話沒什麽問題，可陸小余莫名的心裡揪緊了一下，那語氣自然的‘我們夫妻倆’，那句‘我讓存康叫你過來吃飯’，聽在她耳朵裡，感覺有些刺耳。

  她還沒回答，寧存康便抱著一大堆花花綠綠的東西從樓上下來，許瀾走過去，從他手裡接過那堆東西，“我剛還在和小余商量瑩子轉學的事呢。”

  “我會想辦法的，不要麻煩小余。”寧存康蹙眉。

  “一家人，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許瀾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拿著玩具來到陸彎彎面前，溫柔笑道，“彎彎，這是外公和外婆給你買的，喜不喜歡？”

  陸彎彎看了陸小余一眼，她沒有反對，她才接過，乖乖地說謝謝外公外婆，然後將玩具放在一邊。小孩子的喜惡總是表現得很明顯，她不喜歡這個綠不拉幾的玩偶，連拆開都懶得拆。

  “瑩子呢？”許瀾問寧存康。

  “在房間裡生氣。”寧存康無奈地說。他實在不喜歡這個任性古怪的小女孩，礙於妻子的關系，又不好說什麽，每次聽見她叫自己爸爸，他都渾身不自在。

  “我去叫她。”許瀾一邊說著，一邊反手解著腰上的圍裙，手指仿佛有些笨拙，解不開，轉身背對著寧存康，撒嬌道，“幫我解開。”

  溫柔撒嬌的語氣在她身上顯得如此自然，一點都沒有刻意和令人尷尬的痕跡。許瀾真的是個很溫柔的女人，這些年也一定過得很幸福，幸福的女人總是表現在臉上的，歲月幾乎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多少痕跡。陸小余看著她，不禁想到了許樨，許樨若是還活著，又是什麽模樣呢？

  許瀾上樓沒多久，便牽著不情不願的王瑩子從樓上下來。

  王瑩子目不斜視，高傲地走下來，往餐桌前一坐。

  寧存康看了她一眼，心裡的不喜更甚，皺了皺眉。

  **********************************************************************

  吃飯的時候，寧存康不停地給陸小余和陸彎彎夾菜，許瀾也關切地對她倆噓寒問暖。陸小余努力想要融入她們這個家庭，寧存康很好，許瀾也很好，但她心裡卻始終感覺到別扭，總覺得寧存康許瀾之間，和她隔著一道無形的屏障，她根本就融入不了這個幸福和諧的家庭，隻想知難而退。

  “可惜安安在美國錄節目，不然就能回來，咱們一家團圓了。”許瀾突然傷感地說。

  寧存康安慰地給她碗裡夾了一筷子菜，柔聲說，“孩子才走兩天而已，過幾天不就回來了嘛。”

  “誒，真希望孩子永遠都不長大多好，一直陪在父母身邊。”許瀾悶悶地扒了一口飯。

  寧存康失笑，“說什麽傻話。”

  許瀾意識到自己犯傻了，也跟著笑起來，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陸小余。

  陸小余心裡那股悶悶的難受勁更強烈了，仿佛有人掐著她的心臟，她感覺再在這裡呆下去就要窒息了。毫無胃口地扒了兩口飯，離開餐桌。

  陸小余坐在客廳給董鬱庭發短信，問他什麽時候下班，自己準備回去了。

  等了半天沒等到回復，他大概在忙。

  失落地收起手機，便看見王瑩子跟在陸彎彎身後亦步亦趨地走過來，陸彎彎還沒坐下，王瑩子就尖叫一聲，“這是我爸爸買給我的玩具！”

  說著，她衝過去將寧存康剛剛送給陸彎彎的玩具緊緊抱在懷裡，一臉敵意地瞪著陸彎彎。

  陸彎彎本來就不喜歡那玩偶，敷衍地揮了揮手，“好好好，送給你了。”

  她的態度成功激怒了王瑩子，王瑩子咬唇，上前狠狠推了她一把，怒道，“你幹嘛動我的東西！”

  陸彎彎被她推倒在地，小腿撞在了茶幾角上，痛得她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陸小余大驚失色，上前去將她抱起，擔憂地查看她捂得緊緊的小腿，還好只是磕破了點皮，這雖然只是受了一點小傷，就足以讓陸小余心疼不已了。

  她不悅地看向王瑩子，這孩子真是沒救了，也太霸道強勢了。

  寧存康許瀾聞聲過來，見陸彎彎在陸小余懷裡哭，而王瑩子抱著玩具冷著臉站在他倆面前，許瀾立馬飛快上前拉了王瑩子一把，責怪地問，“瑩子，是不是你欺負彎彎了？”

  “她搶我的東西！”王瑩子氣憤地嚷嚷，“這是爸爸買我的禮物！”

  “這是我買給彎彎的，什麽時候成了你的？”寧存康聲音有些冷，是真的生氣了。

  “可是媽媽明明——”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許瀾打斷，“瑩子，你叫我一聲媽媽，那就是彎彎的小阿姨，你要有長輩的樣子才行，不能欺負彎彎，知不知道？”

  許瀾頭疼地看著她，然後拉住她的手，歉意地看向陸彎彎，“彎彎，是瑩子不對，但這孩子我了解，要她道歉，就算將她打死她都不會開口，誒，你不要跟她一般見識，好不好？”

  陸彎彎淚眼朦朧地看了王瑩子一眼，她的腿已經不疼了，抽泣著，心裡一再告訴自己，王瑩子剛死了爸媽，心情不好，就讓讓她吧，大不了自己以後再也不來這裡了。

  “沒事。”陸彎彎言不由衷地說，吸了吸鼻子，然後轉頭可憐兮兮地望著陸小余，“媽媽，我們回家了吧，我困了。”她現在隻想趕緊走，再也不要看見討人厭的王瑩子。

  陸小余也巴不得趕緊離開，連忙抱著孩子站起來，“那我們就先走了。”

  寧存康無奈，“好，那我送你們。”

  “不用了不用了。”陸小余客氣地說，“我的車就停在外面，很方便的。”

  即便她這樣說，寧存康還是堅持將她送到了院子外，看著她上車，車子開出了他的視線，這才依依不舍地轉身走回院子裡。

  回到客廳，許瀾和王瑩子都不在，樓上傳來說話的聲音，大概是許瀾在教育王瑩子。寧存康感到頭疼，朝著後院走去，去找鄰居下下棋。

  許瀾在窗簾後看到陸小余的車從她家離開，眼中露出愉悅的笑意。

  關上窗簾，她轉身看著身後胖嘟嘟小女孩，眼中閃過一抹嫌惡，隨即很快收斂起，恢復了一貫溫柔的笑意，上前摸了摸她的頭，“瑩子是個好女孩，今天受委屈了。”

  王瑩子咬著唇，委屈湧上心頭，她看向許瀾，眼淚汪汪，許瀾安慰地說，“瑩子要學會保護自己，就算沒有人在你身邊，你也要堅強勇敢，不要一味地衝動，要聰明冷靜，這樣任何人都不可以欺負你，知道嗎？”

  王瑩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許瀾捏了捏眉心，“乖，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王瑩子乖乖地出去了，順手替她關上了門。看得出來，她對許瀾是真心的，父母都離她而去，許瀾是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她唯一的依靠，王瑩子發誓一定會將許瀾當自己的親生母親一樣，長大了孝順她。

  許瀾靠在床頭坐下，手指輕輕敲打著額頭，頭疼的毛病又犯了。

  電話在手邊響起來，她緩緩睜開眼睛，看見許安安的名字，皺了皺眉，隨即接起，淡淡地喂了一聲。

  “媽，我想起來我走的時候化妝台上有兩瓶指甲油忘了收起來，你趕緊幫我藏好，別讓那死丫頭碰我的東西！”

  聽見她在那頭嚷嚷的聲音，許瀾沉聲道，“我說過了，從今往後王瑩子就是你妹妹，別死丫頭死丫頭地掛在嘴邊。兩瓶指甲油而已，拿了就拿了，你還買不起新的？”

  “我沒有妹妹！”許安安氣憤地吼道，“我爸只有我一個女兒！別將那領養的野丫頭跟我扯在一起，她不配！”

  許瀾目光閃爍了一下，隨即詭異地笑了笑，“你說得對，你爸只有你一個女兒，誰也別想破壞我的家庭。”

  許安安愣了愣，“媽你在說什麽？”

  許瀾漫不經心地撥弄了一下指甲，淡淡地說，“陸小余大概再也不想來我們家了。不過這還不夠，既然我們回了渝城，那她就不能再待在渝城了。”

  …………

  陸小余驅車離開，對許瀾的計劃毫不知情。

  陸彎彎默默地坐在後座揉著腿上的撞傷，一聲不吭，剛才只是擦破了點皮，現在已經漸漸露出青紫的痕跡了。

  她在心裡暗惱，一會兒回家一定要跟董鬱庭告狀，王瑩子真是太過分了，她以後再也不要去外公家了！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線打來，陸彎彎下意識朝著車窗外看去，那道光線很強烈，根本睜不開眼睛，她隻感覺那車子直直地朝著她這邊的方向撞過來，嚇得一聲驚叫。

  陸小余也是瞬間臉色大變，毫不猶豫地猛打方向盤，那車子衝過來，在距離陸小余的車不到一米的位置急刹車停下，陸小余也死死地踩著刹車，驚魂未定地伏在方向盤上大口喘氣，然後按捺著狂跳的心，轉頭擔憂地看向陸彎彎。

  陸彎彎被急刹車摔得撞在了前座的椅背上，捂著腦袋悶哼一聲，好在並沒有大事，陸小余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回過頭去看肇事者，便聽見耳邊一陣劇烈的響聲，車窗被敲碎的聲音。

  無數的玻璃碎片飛濺到她的身上，臉上，皮膚被劃破的痛感令她尖叫一聲，下意識伸手捂住眼睛。只聽見一聲車門被摁開的聲音，一隻手伸過來擰住她的手臂，將她一把拖下了車。

  “媽媽！”車內傳來陸彎彎驚恐的叫聲，陸小余吃力地睜開眼睛，眉眼間的位置被玻璃劃傷了，好在並沒有傷到眼睛，只是睜眼的時候拉扯到傷口，有些疼，她只看見眼前一雙黑色的皮鞋，黑色的長裙，再往上，是黑色的外套，和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女人。

  即使她將自己包裹得很嚴實，但從她的角度望去，還是看見了她露在口罩外的傷疤猙獰的臉。

  陸小余嚇得尖叫一聲，如同見了鬼一樣，渾身血液都瞬間冷凝。

  那雙冷酷怨毒的眼睛，讓她頭皮發麻，這裡是三環外的小路，又是冬夜的晚上，周圍一個人影都沒有，陸小余的心裡升起一股恐慌。

  “王茉西，你要幹什麽？”陸小余攥緊手指，極力控制自己的恐懼，聲音卻是顫抖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