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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中錄:女宦官的宮闈秘事》177.第177章 碧樹凋殘(2)
  禹宣沉默片刻,然後轉了個方向往前走:“我還有事,失陪了。”

  齊騰腳跟一轉,又攔住他:“哎,你還能有什麽事?省省吧,人都死了半年多了,你三天兩頭去黃家墓前灑掃燒紙幹什麽?不過是個義子嘛,官場上培養後繼助力而已……”

  禹宣的聲音陡然變冷,如同冰凌擊水:“我本是一介微塵之身,哪敢接近范將軍?請你幫我回稟范將軍,今生今世禹宣不過一掃墓人,不敢踏汙節度使府門!”

  “呵呵,你還真高潔啊。”齊騰冷笑,譏嘲道,“聽說你被郡裡舉薦到國子監任學正時,與同昌公主打得火熱,差點就借裙帶關系爬上坦蕩仕途了?可惜啊,時也命也,怎麽偏巧同昌公主就死了,你又灰溜溜回到蜀郡了?這一回到蜀郡,在長安做的事情就全忘了,又成了聖賢一個了?”

  “兩位,蒸餅出爐,小心燙手。”蒸餅攤的老板將餅用芋葉包了,遞給他們一人一枚。

  李舒白看見黃梓瑕伸出去的手略有顫抖,便替她接過,在她耳邊說:“再看看,別出聲。”

  禹宣也沒有出聲,他隻站在當街,長出了一口氣,許久許久,才說:“我此生,唯求問心無愧。”

  “哈哈……哈哈哈哈……”

  齊騰大笑起來,他笑得太過激烈,差點將身邊賣桃人的擔子都打翻了。等旁邊好幾個擔子都趕緊挪走避開了,他才指著禹宣,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問心無愧……哈哈哈,你當然活得問心無愧!因為你要是有愧的話,你早死了!”

  禹宣不知他這句話何指,隻冷冷地看著他。

  齊騰拍著身旁大樹,笑得不可遏製。禹宣在他的笑聲中,終於覺得一股陰寒的氣息從自己的心口慢慢泛起來,遊走向四肢百骸,最後像針一樣扎向自己頭上的太陽穴,痛得不可遏製。

  他捂著自己的頭,那裡血管突突跳動,讓他幾乎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

  他聽見齊騰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詭異又嘲諷地問:“你還記得,我那條小紅魚哪兒去了嗎?”

  禹宣愕然睜大眼,那雙一向清湛明淨的眼睛,如今已經充滿血絲,瞪得那麽大,驚惶而茫然,仿佛窺見了自己不敢看破的天機。

  “唉,你看,我本來只是想給你謀個好差事,誰知你卻這樣對我。”齊騰蹲下來,拍了拍他的臉頰,“回去好好想想,我等你消息,畢竟——其實你我交情還不淺呢。”

  禹宣咬緊牙關,嫌惡地將他的手一把打掉。

  齊騰又笑出來,此時的笑卻已不是剛剛那種狂笑與嘲笑了,恢復成了臉上一直掛著的溫和含笑模樣,說:“多心了吧,我又不是溫陽,怕什麽。”

  說罷,他拂了拂衣服下擺,便向節度使府走去。這一場爭執就此結束,只剩得步履虛浮的禹宣,排開看熱鬧的眾人,獨自向著街尾而去。

  也有人指著他的背影說:“他不就是禹宣嘛!當初說郡守府中日月齊輝,一位是郡守千金黃梓瑕,一位就是郡守義子禹宣。這一對璧人交相輝映,都是驚才絕豔人物,蜀郡人人稱羨,想不到短短數月時間,竟變成了這樣。”

  黃梓瑕默然站在街邊,許久,才轉頭看李舒白。他從他的手中取走一個蒸餅,說:“走吧。”

  原本香甜的蒸餅,此時味同嚼蠟。她想起自己已經吃過早點了,但那又如何,她木然又咬了一口。

  李舒白帶著她,一直往前走去,一路跟著禹宣。

  禹宣踽踽獨行,直到快走到城門口時,才感覺到身後有人,慢慢地回過身看他們。

  李舒白向他說道:“幸會。”神情平淡,仿佛真的只是在路邊巧遇一般。

  禹宣點一下頭,看向黃梓瑕。

  黃梓瑕真是自己也想不通,為什麽在這樣的時刻,自己還手捧著那個蒸餅,而且不知不覺已經吃了大半。她捏著那個蒸餅,扔也不是,吃也不是,最後隻好捏在手中,有些尷尬地朝他點點頭。

  還是禹宣先開口,問:“兩位何往?”

  李舒白說道:“我們到成都府多日,還未曾遊賞過周圍風景,今日抽空過來尋訪一下城郊勝跡。”

  禹宣也隻順著他的話說:“是,明月山廣度寺是蜀中古刹,山間奇石流泉,茂林修竹,景致非常,頗值得一玩。”

  黃梓瑕點頭,說:“我們也想去拜訪一下沐善法師。”

  “沐善法師與我相熟,我倒是可以引見。”禹宣說著,示意他們往城郊而去。

  蜀中山多險峻,明月山更是氣勢非凡。

  沿著山腳的石階而上,黃梓瑕跟在禹宣的身後,一步步往上走著,忽然想起,去年這個時候,天氣晴好,他們也曾登過明月山。

  那時他們並肩笑語,一起拾階而上。在險峻的地方,她稍微落後,他便回頭看一看她,向她伸出自己的手。

  有時候,她毫不理會,口中說著“我自己會走”,賭氣要超過他;有時候,她抓住了他的手,借一借力飛身跳上兩三級石階;有時候,她將路邊摘下的小花放在他的掌中,假裝不懂他的意思。

  她去年曾摘過的花,如今依然在道旁盛開。

  她在經過的時候,無意識地摘了一朵,捏在手中,抬頭看前面的兩人。

  修竹般的禹宣,玉樹般的李舒白。

  一個是銘心刻骨的初戀,少女時第一次心動的夢想。

  一個是足以倚靠的對象,她如今並肩攜手的力量。

  一個仿佛已經是過去,一個似乎還未到來。

  她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細碎黃花,抬手讓山風將它吹送到遙遠的天際去。

  她長出了一口氣,仿佛要將一切雜念都排除在外,讓此時的風將自己紛雜的情緒像那些輕飄的小花一樣送走。

  ——在她還沒有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時,又如何能讓這些東西侵染自己的心緒呢?

  沐善法師所在的廣度寺,寺門在山腰,各大殿嚴整地沿著山勢層層向上鋪設,直達山頂。山勢險峻,寺廟規模又太大,自半山腰開始,便見寺不見山,只看見黃色的牆壁房屋層層疊疊,遮住了山體。

  沐善法師如今是寺中住持,禪房花木幽深。房後有一眼泉水,自山石之間漏出,潺潺繞過禪房。

  “這就是那眼忽然一夜變大的泉水?”黃梓瑕走到那眼泉的旁邊,仔細查看水底的泉眼。只見泉眼開裂痕跡尚在,周圍石上青苔缺了大片,水流潺潺。

  李舒白彎腰與她一起看了看,不由得失笑。而黃梓瑕也回頭與相視,低聲說:“果然是人為的。”

  李舒白在她耳邊問:“這樣粗劣的手法,可為什麽蜀郡幾乎所有人都相信了?就連禹宣都信了,這豈不是咄咄怪事?”

  黃梓瑕瞥了站在不遠處桂花樹下的禹宣一眼,又看著那條石縫,點頭道:“是啊,這石頭裂開的縫隙,鋒楞還在呢。”

  兩人還在看著,旁邊知客的小沙彌已經過來了,說道:“二位是第一次來吧?想必也是來求見我們法師的?二位請看,這眼泉水就是法師法力無邊的見證了。”

  黃梓瑕轉頭看他,問:“聽說,這就是那一夜之間變大的泉眼?”

  “正是!前一天沐善法師還在說這眼泉水太小了,第二天早上我睡夢間便聽見嘩嘩的聲音,起來一看,這水都湧到磚地上來了!你們看,這泉眼噗突突一直都在大股大股冒水呢!”

  “一夜之間突然出現的嗎?果然是神跡啊!”

  小沙彌更加驕傲了,挺著小胸膛說:“是啊!你們知道嗎?之前,成都府出名懼內的陳參軍,他老婆特別凶,整個成都府的人沒有不知道的,他天天被老婆罰跪,還頂著夜壺呢……”

  陳參軍,黃梓瑕當初也曾聽過他的事跡,於是饒有興致道:“是啊,這個我倒也聽說過。”

  小沙彌得意洋洋地說道:“可現在,他在家裡翻身了!如今他妻子懼他如虎,據說每天都舉案齊眉,跪著伺候丈夫用餐!”

  黃梓瑕壓根兒不信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但還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問:“那法師到底是用什麽辦法,讓她轉性的?”

  “我們法師可厲害了,不打不罵,隻讓他們夫妻倆來到禪房裡,取一盞淨水煮了一壺茶,喝茶時又對他們說了一些佛經道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結果,母老虎一下子就完全轉過來了!”

  “啊!沐善法師果然是法力高強!”黃梓瑕一臉聽啥信啥,敬佩不已的模樣,“不知還有什麽神跡麽?”

  “還有一件事,與西川節度使范將軍有關!此事在成都府十分有名,人人都知道的!”小沙彌簡直整張臉都在放光,眼睛發亮,說道,“當時范將軍的公子迷戀上一個歌伎,尋死覓活要將她帶回家。范將軍當真是對他的公子完全無可奈何,打罵都無用,然而我們法師一出馬,寥寥幾句,便將范公子完全扳轉了過來,轉身就把歌伎拋在了腦後。可見佛法無邊,洗滌心靈,法師大智慧大法力,足可力挽狂瀾,浪子回頭,苦海無邊,我家法師普渡世人……”

  黃梓瑕隨口問:“不知范節度公子喜歡上的這個歌伎,是誰啊?”

  “這個……小僧就不知道了,只聽說是揚州來的,極美貌的一個歌伎,姓傅,年紀也不小了,比范公子還要大許多呢,所以范將軍就更不同意了……”

  黃梓瑕忍不住打斷他的話:“姓傅?揚州來的?”

  “是啊,是這麽聽說的,不過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小沙彌說著,又雙手合十說道,“施主喜歡聽的話,我就繼續跟您說說劉家巷的潑婦變淑女,真安裡的不孝子猛回頭,雲州的……”

  還沒等他說完,那邊禹宣已經過來,帶他們去見沐善法師。黃梓瑕見小沙彌確實已經說不出此樁風流韻事的具體情節,也只能先拋下,跟著禹宣向禪房走去。

  禹宣手中提著一壺水,輕叩虛掩的門戶:“禪師法體如何?弟子禹宣求見。”

  裡面傳來輕輕一聲,聲音乾澀低喑:“進來吧。”

  禹宣停了停,又說:“弟子帶了兩人求見禪師,是蜀郡捕快……王夔與楊崇古。”

  “哦……”沐善法師應了一聲,慢吞吞的沒回答。黃梓瑕與周子秦還以為他會說不見,誰知他已經拉開了門,向他們合十說道:“貴客降臨,不曾遠迎,請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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