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雅不太明白老夫人的意思,這件事情橫豎應該是九爺自己的問題吧?與我有何乾系?”
“誰說不是呢?這些時日,你婆婆一直寢食難安,跟著操心。我覺得可能是小九不喜歡這兩樁婚事,心有抵觸所致。想當初,寵兒跟若兮這倆孩子一直對小九死纏爛打,鬧騰得整個京城人盡皆知,小九都置之不理,定然是還沒有看對眼兒。這感情啊,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培養的。
可你婆婆, 她心裡呀,就是有點擔心小九他以前過於放浪形骸,經常眠花宿柳,掏空了身子,所以寵兒與若兮兩人才難以啟齒。你看他這幾日突然就轉了性子,就連青樓都不去了。”
老夫人的心思,諾雅總算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感情是自己胡思亂想,又不能直接去問百裡九,所以上自己這裡套口風來了?
百裡九那就是一隻披著羊皮的色狼,天天一臉欲求不滿的樣子,能有什麽難言之隱?
諾雅一想到秦、安二人過得不好,被百裡九嫌棄,心裡就舒坦了,熨貼了。她林諾雅秉承著有仇不報非君子的宗旨,有必要落井下石,給兩人心裡再添一點膈應。
所以她低著頭,一臉嬌羞地道:“九爺一向有分寸,怎麽會讓酒色掏空了身子?我想,應該是兩位夫人過於矜持端莊,所以九爺才不好冒犯?畢竟九爺他口味有點與眾不同。”
林諾雅此言倒是跟指揮使夫人心裡所想有幾分吻合,指揮使夫人深以為然,細節之處怎麽好意思再深入打聽,隻含糊其辭地道:“我也是說你婆婆杞人憂天,想抱孫子的心過於急了一些,胡思亂想的。”
諾雅也不否認。
正好丫頭送了衣服過來,伺候著指揮使夫人更換下來。兩人重新一團和氣地回了飯廳。
老夫人眼巴巴地看著指揮使夫人,見她對著自己的方向搖搖頭,心裡的一塊石頭方才落了地。找個機會湊到近前,兩人避了閑雜人等,悄聲細語地嘀咕半晌。
酒席直至夜深方罷,將指揮使夫婦送走,適才還談笑風生的老夫人突然就沉了臉:“你們幾個都跟我來。”
幾人心裡都有些忐忑,暗自嘀咕自己是否做了什麽錯事。看老夫人不說話,臉上陰晴不定,直打鼓。
下人盡數被屏退,只剩了秦寵兒、安若兮,諾雅與百裡九,三個女眷都低了頭喝茶,默不作聲。
老夫人清清嗓子,掃視幾人一眼,方才沉聲道:“你們大婚也已經有將近兩個月時日了,新婚燕爾,我這做婆婆的也不好干涉什麽。但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從今天起,我將軍府的人就要遵規守矩,恪守本分,不能再壞了我百裡府的名頭。”
“兒媳謹聽婆婆教訓。”安若兮向著老夫人福了福身子,乖巧柔順。
老夫人讚賞地對著她點點頭。端起手邊的茶盞,輕抿一口,潤潤喉嚨。
“第一,尊卑有別。我百裡府乃是將門世家,我這做婆婆的不立那些晨昏定省的規矩。你們若是孝順,每日去給我請個安,陪我說說話,那是極好的,不來,我也不怪罪。
但是,從今天起,你們兩人這做側夫人的就要端起做夫人的架子,有度量,知進退,敬公婆,睦相鄰,去妒、勤儉、慎言。俯首做小的就要明白自己的身份,知廉恥,明禮儀,安分守己,莫逾矩。”
秦、安二人垂首恭聽,俯首稱是。百裡九翹著腿,半靠半坐在太師椅上,慵懶散漫。
老夫人眼角不滿地瞥了林諾雅一眼,繼續說道:“這第二,但凡權貴大戶人家,夜間就寢,侍奉自己相公也講究個規矩。但凡每月初一十五祭祖之日,男人必居於正室。如今你們九爺尚未立正,就由我做主,初一浮世閣,十五錦年閣。逢單呢,若兮伺候,逢雙呢,小九去寵兒的院子。
若是哪日你們身子不方便,就提前告知一聲,九爺也好提前安排宿處。你們可聽明白了?”
秦寵兒與安若兮自然心裡大喜,明白這是老夫人給自己撐腰來了,喜形於色,應得乾脆。
“林姨娘不說話,這是對我的安排有意見是嗎?”老夫人不冷不熱地問道。
諾雅正在神遊太虛,怎舌這大戶人家的荒唐規矩,就連行房竟然也要一板一眼地按照計劃日程來,休沐日也不給留,這樣夜不虛度,豈不累垮了身子?
聽老夫人如此問,諾雅將頭搖得如撥浪鼓一般:“沒有,沒有,老夫人安排得極好。”
老夫人疲憊地揉揉眉心,掩嘴打個哈欠:“既然都記得了,那麽以後就按照規矩做。今天正好是雙日,小九就跟寵兒回院子吧。”
百裡九伸個懶腰站起身來,面有難色,推脫道:“孩兒書房裡還有緊急公務沒有處理。”
老夫人冷哼一聲:“天大的差事也沒有為我百裡府傳宗接代來的重要,暫時擱置一旁,明天處理就是。”
百裡九捂著頭,痛苦呻、吟出聲:“今天酒飲得多了,有些頭疼,我先去外面透透氣,你們先回院子就是。”
老夫人終於按捺不住,勃然大怒:“百裡九,你少找這些亂七八糟的借口來敷衍我。大婚兩月,你還沒有同若兮,寵兒圓房,反而縱容一個青樓來的身份不明的女人。今天我的話就擺在這裡,以後不許你再去一念堂,也不許留宿書房,直到若兮寵兒有孕為止。”
這是要開戰了,無辜的諾雅向著後面瑟縮了一下身子,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以免戰火波及到自己身上。
百裡九愁眉苦臉地看著老夫人,央告道:“母親暫且容我一些時日。”
“不行!”老夫人斬釘截鐵地打斷他的話,有些氣怒。
“可是......可是......”百裡九吞吞吐吐,狠狠地一跺腳道:“孩兒如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什麽?”老夫人聞言有些驚訝:“你說什麽?”
百裡九唉生歎氣,慚愧得好像無地自容一般:“索性就坦白說與母親知道,孩兒現在身有隱疾,不能...不能人道。”
秦寵兒與安若兮兩人皆花容失色,如喪考妣。
老夫人卻是一聲冷哼,胸有成竹:“早就知道你會這樣狡辯,今日我已經讓你二嬸私下裡問過林姨娘,她說你生龍活虎,可是好得很呐!”
林諾雅猛然抬起頭來,瞠目結舌,心裡卻是叫苦不迭,知道了什麽叫做“自作孽,不可活”。自己不過是想給秦、安二人心裡添點堵罷了,哪曾料想到竟然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百裡九會這樣推脫二人。
果然,百裡九陰險地瞟了她一眼,那眼光中的含義雖則曖昧,但是諾雅太明白其中的含義了,那是赤、裸裸的威脅,凶神惡煞一般。
百裡九向著諾雅一步一步走過來,低下頭,伸出兩指抬起她的下巴,一臉趣味地望著她:“夫人果真覺得為夫生龍活虎,好得很?要實事求是,不能撒謊。”
生龍活虎?實事求是?求你妹呀!我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我又沒有跟你玩過“春宮圖”,怎麽實事求是?林諾雅心裡一陣哀鳴,明白今日怕是一頭栽進坑裡了。
她緊張起來,就有點磕巴,眯著眼睛諂媚地笑,極不自然:“九爺紅光滿面,龍馬精神,朝氣勃發 ,器宇軒昂......生龍活虎,大家有目共睹。”
百裡九爽朗大笑:“夫人的學問有進步,用詞極是恰當,不過卻是不求甚解,所以才造成大家誤會。”
老夫人頓時沉了臉,怒聲呵斥:“放肆,她不過一個小小的侍妾,哪裡擔得起夫人兩字,小九,你太寵著她了。”
百裡九嘿嘿一笑:“老娘教訓得極是,小九以後一定注意。”
“這也就罷了,小九,我百裡府一向人丁單薄,這傳宗接代可是你一人的責任,更是為娘最大的心事。你可不能過於任性妄為,否則,祭祖時,為娘也沒有臉面見你列祖列宗了。”
老夫人一番苦口婆心,百裡九想來慣常受這樣的荼毒,早已習以為常,左耳進右耳出,吊兒郎當,充耳不聞。
老夫人仍舊在孜孜不倦地殷殷教導,不厭其煩。百裡九終於忍受不住,打斷她的絮叨:“孩兒所言句句是實,自從上次受過驚嚇以後,我就發現再也不能......不能了。”
老夫人一陣愕然:“什麽驚嚇?”
百裡九瞟了一眼看熱鬧的林諾雅,諾雅的心就猛然沉到了水底,“咕咚咕咚”地冒出泡來。
果然,那個一臉欠揍的妖孽,一字一句道:“就是上次在浮世閣,突然受驚中斷,然後......然後我夜裡跟安夫人,再怎麽努力,也無能為力了。”
你還能再無恥一點嗎?!諾雅隻覺得頭頂天雷滾滾,恨不能上前抱著這個妖孽同歸於盡。
上次的事情,諾雅就已經懷疑是百裡九故意而為,只是一時之間,委實找不到理由,所以就沒有繼續深究下去。心裡還對他的仗義感到感恩戴德,誰料想,他的狐狸尾巴藏著掖著許多時日,今天才露出來。
老鼠拉木鍁,大頭在後!這隻狐狸九的最終目的原來竟然是為了栽贓給自己,要置她林諾雅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