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冰釋前嫌,但雲玖知道,妙手不會就此罷休。
只要滄海月明珠被妙手得手,他們便是真撕破臉皮,不死不休了。
但目前,衛長臨的元氣還未恢復,而雲玖她自己,強撐著一口氣,卻在回到她住的屋裡,無外人之後,身子一軟,倒在了衛長臨懷裡。
虛弱地閉上眼,輕聲對驚惶的衛長臨道,“我只是……有點累,休息一下就好。”
之前阿綾推的那一下著實嚇著她了,盡管衛長臨及時接住,但她大病未愈,又懷著身孕,根本經不起那麽大的驚動。
六月替雲玖扎了幾針,才對面色不虞,緊緊抱著雲玖的衛長臨道,“皇上不必擔心,只是動了胎氣,好在,皇上及時相救……”
否則。
屋內,眾人的臉色皆是沉了沉,否則會是怎麽個情況大家不敢想象。
更不敢想象,那個阿綾瞧著無害,卻會做出這等事來!
“老夫看錯那丫頭了!心狠手辣的小丫頭,別落在我手裡!”孟老此時哪裡還信任那個阿綾?不說他不是老眼昏花到看不出恰好出現聲援阿綾的島民是怎麽回事,就說阿綾可能推了一把他外孫女,他就不會對阿綾有好臉色。
他就兩個外孫女,現在唯一的重外孫還在小外孫女肚子裡,若是被阿綾害得……他不一掌劈死她才好!
在場的,有一個人心思複雜地看了眼孟老,翕了翕嘴角,還是有些猶疑地開口,“師父……阿綾不是那樣的人……這當中肯定有什麽誤會……”
“誤會你個頭!”孟老暴跳如雷,敲了下說這話的薛剛,“你這臭小子是被那女人迷了心智吧!你弄清楚你的立場!”
一月也歎口氣看向薛剛,沒有責備卻也算不上溫和地道,“薛剛,你年輕難免容易被蒙蔽,但是現在阿綾與我們是敵非友,你還是收收心,別愈陷愈深了。”
薛剛不明白,不敢置信地望著屋內這些人,最後看向床上虛弱蒼白卻雙目清靈的雲玖,黑眸定定,“娘娘,薛剛不知道你為什麽咬定了阿綾害你,她是不該對衛皇心存愛慕,但感情的事,誰能把持得住……薛剛求娘娘莫要因為一時生氣就冤枉了無辜……”
說著重重跪下,垂首卻挺直了背,聲音有力,“阿綾她,不是壞人!”
屋內一時靜寂無聲,靜到清晰地聽到十二月輕輕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以及孟老瞬間沉重的呼吸聲。
十三門的人像看傻子和奇跡一樣看著這個時候還替阿綾說話求情的薛剛,眼裡透著幾分無語。
這才認識了幾天啊,就到了這樣不管不顧一頭栽進去的地步?
“孽徒!你,你要氣死為師啊你!”孟老瞪著眼,眼珠子都要被他瞪出來,指著薛剛的手指都在不住地顫抖。
一月忙拍了拍孟老的背,替他順氣,眼睛卻帶著失望地看向跪在地上垂著頭的薛剛。
衛長臨手指動了動,眼裡沉沉,卻被雲玖按住了手。
她面色還是很白,眼睛卻泠泠,透著幾分淡淡的威儀與不置可否的諷刺。
“薛剛,你的意思是,本宮栽贓陷害阿綾?”
她的聲音很輕,都聽得出她的疲倦和無力,孟老心疼地皺了皺眉,卻沒有出聲。
也想聽聽薛剛到底怎麽想的。
薛剛頭垂得更低,有一瞬的心虛,“不敢,娘娘養尊處優,阿綾只是個無父無母的小姑娘,她單純善良,連一隻兔子都舍不得殺,怎麽會狠心地推娘娘一把?也許是娘娘您想多了,肯定有誤會的這當中!”
雲玖被他逗笑了,她養尊處優,阿綾無父無母?所以這意思還是她仗勢欺人了。
“愚蠢。”雲玖閉了閉眼,有些疲倦地靠著衛長臨的胸膛,聲音很輕,“不信,你可以去查,本宮建議你去問那幾個衝在前頭的島民,尤其是那個平日裡經常找阿綾去捕魚的年輕婦人。”
她紅唇勾了勾,一個輕嘲的笑凝在唇邊,之前,那婦人衝在最前頭,並且一直煽風點火,時不時還看幾眼阿綾。要說這人沒有問題,雲玖怎麽也不信。
薛剛抬起頭,本還想爭辯幾句,但看到雲玖閉著眼臉色蒼白的樣子,再加上孟老的怒視,十三門眾人的冷漠諷刺眼神臉色,他就吞吐了一下。
不期然抬頭對上衛長臨一雙深邃如井的眸子,薛剛更是咬了咬腮幫子,拱手,“是,我一定會查清楚的,我相信——阿綾不是那種人!”
說完,朝雲玖再朝孟老磕了個頭,“薛剛不孝不敬,惹娘娘與師父還有師兄生氣了,還望原諒。等薛剛查清楚此事,再回來向諸位賠不是。”
他這是到了此時,仍舊選擇相信阿綾了。
眾人望著他義無反顧離開的背影,不禁搖頭唏噓。
“這臭小子,回來看我不削他!”
孟老沉眸,語氣衝衝地喝了句。
只是,薛剛這一去,卻再也沒有回來。
直至夜幕四合,孟老不禁在門口踱步,望著越來越沉的天幕,臉色越來越凝重。
“師父,別擔心,薛剛的武功不低,不會有事的。”一月見他踱步,便寬慰。
孟老步子停下,回頭,瞪眼,“誰說我擔心那臭小子了!他胳膊肘往外拐,鬼迷心竅的,遲早被那女人害死!”
本只是氣話,卻不料,一語成讖。
“薛剛還沒回來?”雲玖靠坐在床上用了點湯圓,便吃不下了,衛長臨替她擦了嘴角,便聽她問了一句。
他將碗放置一旁,聞言只是淡淡地道,“你管他作甚。”
執迷不悟的人,不吃點苦頭是不會學聰明的。
雲玖卻歎一聲,“外公很喜歡他,薛剛是外公最小的徒弟,我雖和他不熟,但外公每次寫信,都會提一提,說這個小徒弟如何如何。”
“只可惜,愚蠢了些。”衛長臨將她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語氣平靜幽深。
雲玖卻望著他,“你怎麽就確定我不是故意陷害阿綾,讓她背黑鍋?”
她的確沒有確切的證據,薛剛不信,也是可以理解的。
衛長臨便嘴角一勾,說不出的魅惑,但見他語氣懶洋洋的,有幾分隨她,似笑非笑道,“你就是殺人放火,我不也替你作證毀屍滅跡?莫說我知道你不會冤枉她,就是你真的冤枉她了,我也只會幫著你將她的罪名坐實了。”
呵,這人,還真是——
深得她心啊。
雲玖笑,伸手抱著他的腰,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