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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鳳替,皇的神秘隱妃》第一百一十四章 為她那一聲大哭,更為她那一
  第一百一十四章 為她那一聲大哭,更為她那一聲鬱臨淵

  鬱墨夜心中一喜,扭頭望去。

  來人並未執火把之類的照明物件,夜色很黑,又加上路邊都是樹,根本看不清。

  這個時辰上山來的,不是他還能有誰。

  鬱墨夜連忙滅了火把。

  陳落兒見她如此舉措,激動問道:“是不是來了,大哥是不是來了?”

  邊問邊緊張地四下環顧。

  那樣子就像是初涉情愛的黃毛丫頭,第一次見心上人,又興奮、又緊張、又慌亂又羞怯。

  鬱墨夜心中大痛,“嗯”了一聲,起身,準備朝邊上走去,黑暗中卻是被陳落兒一把抓住了手。

  “我的發髻有沒有亂?”

  “我的妝容還好嗎?”

  “我這個樣子可以嗎?”

  急切地一連問了幾個問題,鬱墨夜反手將她的手握住,“放心,落兒今夜很美,而且,大哥都為了落兒跨越了生死,所以,無論落兒怎樣,在他的心裡都定然是最美的。”

  陳落兒將信將疑地點點頭。

  鬱墨夜將手抽出,走向山頂的邊上。

  要給兩人足夠的空間。

  雖說是做戲,但是,在陳落兒的眼裡不是。

  而且,鬱臨淵畢竟是天子,一向英明神武,扮個鬼不說,還要說那些這輩子都不可能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

  她怕她在場,他面子上掛不住,她也尷尬。

  所以,索性離遠點。

  腳步聲越發近了。

  鬱墨夜微微蹙眉,不是讓這廝駕著輕功出現嗎?

  就算輕功飛不了那麽高,上山可以步行,走到快到山頂了,也應該翩然飛出啊。

  可是,很快,她就發現不對。

  因為不止一人的腳步聲。

  她瞳孔一斂,凝神細聽,是兩人,兩人的腳步聲。

  什麽情況?

  因為她在邊上,離路口近,她便朝腳步聲迎了幾步。

  蒼茫夜色下,果然是兩個人的暗影,一前一後,一高一矮。

  可最高的也沒有鬱臨淵高大。

  鬱墨夜不免心頭跳了起來,又躡手躡腳朝前迎了幾步,凝目定睛看了半響,這才隱約將來人識出。

  竟然是陳氏夫妻。

  今夜的這個計劃,鬱墨夜跟他們兩人說過的,也是征得他們的同意,她才這樣做的。

  只是,這個時候上來做什麽,是不放心嗎?

  隨著走近,兩人也看到了她。

  “王爺。”丈夫聲音稍顯急切。

  鬱墨夜怔了怔,“二位上來可是有何事?”

  “我們方才就是想去偷偷確認一下皇上有沒有出門來山上,碰到正好出門的樊籬法師,他說,皇上晚膳後就出門去了什麽客棧,法師說了客棧的名字,我忘了,找個叫什麽的人,那人似是個木雕大師,正好路過忘返鎮,皇上去找那人修今日摔壞的那個木雕去了,一直未見回來,他出去尋尋。”

  鬱墨夜腳下一軟,差點摔跤。

  所幸邊上正好有棵小樹,她伸手扶住,才穩住身子。

  又是木雕。

  晚膳過後就去了?

  那也就是她出門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

  其實,路過他廂房門口的時候,她還準備敲門提醒一下他呢,怕他嫌煩,所以就作罷了。

  如果當時做了,就會發現他不在,那也可以隨機應變、臨時改計劃。

  現在好了,萬事俱備,就等著他來,他卻去修他的木雕去了。

  關鍵是陳落兒不是正常人,如果常人還能說說理,陳落兒這種的,隻認人,不認理。

  如此一來,不僅不會讓她好轉,反而會更加刺激到她,後果很嚴重。

  一陣夜風吹過,樹枝搖曳,上面已經傳來陳落兒略帶哭腔的聲音:“大哥,大哥,你來了嗎?大哥……你在嗎?”

  鬱墨夜蹙眉。

  陳氏夫妻二人亦是一臉愁容急色:“現在怎麽辦?”

  鬱墨夜抿了抿唇,默了片刻,道:“先等等再說。”

  戌時末還沒過不是。

  而且那個男人既然答應了她,應該不至於會食言吧,常言不是道“君無戲言”嗎?雖然他其實也沒有明確答應她。

  另外,既然晚膳過後就去了,現在戌時,那麽久了,應該也要差不多回來了吧。

  而且樊籬還去尋了,指不定一會兒就來了。

  她隻得這樣往好處想。

  現在除了等,不可能去說服陳落兒,除非……

  眸光一亮,她對陳氏夫妻道:“這樣,以防萬一,我們必須做好兩種準備,我去上面安撫好落兒,讓她等等,我們也等等皇上,說不定他馬上就到了,二位呢,就回去等樊籬法師,見到他回來,趕緊讓他上山來,讓他編個什麽理由,就說落兒她大哥那邊出了點什麽狀況,來不了了,或者說改日,不然,光我說,落兒絕對不相信,他是法師,說話有威信,而且,他也深知陰間的那些細節,一切才像是真的,做個法、編個理由對他來說也不是難事。”

  夫妻二人點頭:“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兩人轉身下山,鬱墨夜回到山頂。

  陳落兒又過來抓住了她。

  “大哥怎麽還不來?怎麽還不來?”

  “落兒別急,現在時辰還沒……到呢。”

  原來她想說,時辰還沒過,臨時改成了還沒到,希望能寬陳落兒的心。

  陳落兒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松開了她,在空曠的山頂轉著圈,一邊等,一邊找,一邊喃喃自語。

  看她一副又要發瘋的樣子,鬱墨夜心裡急得不行。

  她就不明白了,不就一個木雕嗎?

  就算是最心愛的人送的,難道就非得今夜去修嗎?

  就算是那個什麽大師明日就離開了忘返鎮,日後也有機會啊,而且他是君王,想找個會木雕的,還不是很簡單的事。

  當然,或許他沒想到會要修那麽久,所以耽誤了。

  但是,有些事可以等,有些事不能等,難道他不知道嗎?

  而且,她一直覺得,對他那樣的男人來說,沒有什麽成不成的,就只看他願不願意。

  只要他願意,一切都不是問題。

  相反,若他不願……

  陳落兒已經在哭了。

  邊沒了頭的蒼蠅一般亂竄、邊喃喃自語、邊哭。

  “大哥不會來了……大哥走了,拋下我了……就知道大哥不會來……大哥好狠心……大哥有了別的女人,就不要我了……”

  鬱墨夜也想哭了。

  上前拉了她,不讓她在跌跌撞撞亂竄。

  “落兒落兒,你聽我說,不要急,大哥指不定馬上就來了……就算遲到了,或者沒來,也肯定是有什麽事給耽擱了,樊籬法師通靈,等會兒我們問問他,到底怎麽回事?我們再等等,若過了時辰還沒來,我們就去找法師,問問陰界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好不好?”

  鬱墨夜一邊安撫,一邊開始鋪另一條路。

  說實在的,她也等得沒有信心了。

  抬頭望了望天色,顯然戌時末已過,卻依舊不見那個男人的影子。

  她只能做壞的打算,走第二條路。

  隱隱聽到又有腳步聲傳來,鬱墨夜連忙松了陳落兒,“我們再等等、再耐心地等等,都等了那麽久,等了兩年,不在乎多等這片刻,對不對?”

  陳落兒失魂落魄地轉眸看向黑暗,沒有做聲。

  見她的注意力已不在自己身上了,鬱墨夜連忙轉身迎了腳步聲而去。

  她希望能有驚喜,她希望是鬱臨淵。

  雖然心裡基本上已經否定。

  再不濟,她也希望有樊籬。

  可,事實再一次讓她失望了。

  不僅不見她等了一.夜的男人,也並不見樊籬。

  來人是陳氏夫妻。

  鬱墨夜心下一沉:“樊籬呢?”急切得法師二字都省了,“還沒回嗎?”

  夫妻二人一臉凝重地點頭,“是啊,還沒回,我們等了半天還不見人,擔心你們這裡,就上山來了,法師那邊我們麻煩青蓮了,讓她代為轉告。可這樣也不是辦法,也不知道要等到何時,落兒怕是不能等。”

  是啊。

  鬱墨夜擔心的就是這個。

  說白,她們現在在等,其實是她們一廂情願地等,誰知對方兩人幾時能回來呢?

  不行,不能再等了。

  陳落兒明顯越等越急躁,越等精神狀態越差。

  與其等到最後整個人崩潰,不如現在就停止。

  方才她也已經朝這方面引導了。

  “沒辦法了,就只能跟落兒說,可能出了什麽問題,所以大哥沒來,到時問問法師怎麽回事,先將她的情緒穩住,我們下山再說。”

  “嗯。”陳氏夫妻點頭。

  還未出聲,就猛地聽到女子的聲音自不遠處的上方傳來:“果然是在騙我,果然是你們聯合起來騙我!”

  鬱墨夜呼吸一滯,回頭,就看到陳落兒不知幾時已站在路口。

  夜很黑,她又背光而站,看不到她的臉,所以無法分辨她臉上的表情。

  可是,聽她的話……

  應該是聽到了他們三人所說的。

  陳氏夫妻亦是變了臉色:“落兒……”

  陳落兒已經憤然轉身。

  鬱墨夜眉心一跳,連忙追了上去:“落兒,你聽我說,我們沒有騙你……”

  陳氏夫妻二人也是緊步跟在後面。

  可是鬱墨夜的話沒有說完,就驀地停住。

  因為被入眼的一幕嚇住了。

  陳落兒竟然站在了斷崖邊上的大石上。

  那大石可以說是斷崖的一道屏障,險險立在斷崖的正邊弦上。

  可站在大石上,就等於站在了斷崖的沿子上。

  如果掉下去,如果掉下去……

  陳氏夫妻亦是嚇得不輕,驚呼:“落兒!”作勢就要衝過去,卻是被鬱墨夜攔住。

  此時的陳落兒再也不能受一點點刺激了,她跳下去只需一瞬,他們跑過去卻需要很多步。

  只能安撫,然後悄聲接近。

  “落兒,我們真的沒有騙你,你下來,你下來我們跟你說,如果大哥來了,看你站在那裡,大哥會不高興的,你先下來好不好?”

  鬱墨夜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挪動著步子。

  陳氏夫妻緊隨其後。

  陳落兒就像是恍若未聞,煢煢孑立在上面,夜風揚起她的長發和衣袂,簌簌飛舞。

  忽然,她回頭,一個冷喝:“別過來!”

  鬱墨夜三人嚇得腳步一滯。

  然後,就見她笑了。

  笑得雙肩顫抖,笑得搖搖欲墜,也笑得淚流滿面。

  “落兒……”鬱墨夜皺眉,看著她笑得癲狂的樣子,一顆心擰得死緊,卻又不敢輕舉妄動,“落兒,你先下來。”

  “我不明白,愛上自己的大哥有什麽錯?為什麽如此被世人不容?為什麽連自己的爹娘都覺得不恥?”

  陳落兒邊笑,邊說,邊流淚,聲音沙啞破碎。

  陳氏夫妻也哭了。

  “落兒……”

  他們覺得不恥,那是因為兄妹就是兄妹,兄妹苟且那就是亂.倫,何止被世人不容,那是要被天地不容的。

  鬱墨夜不知道此時的陳落兒精神有幾分清明,她只知道她肯定很痛。

  她感同身受。

  而且陳落兒曾經承受得比她多得多。

  至少,她與鬱臨淵無人知曉,所有的罪惡傷痛,她一人獨噬。

  而陳落兒曾面對的,如她自己所說,世人的、爹娘的……是天下所有人的不恥。

  陳落兒的聲音還在繼續:“我不怕別人說,也不管人家怎麽想,我愛我的,又沒惹著誰犯著誰。可是,大哥,你終究膽怯了嗎?你是對世俗屈服了,還是變了心,就這樣背叛了我,拋棄我……你這個膽小鬼,你是懦夫!”

  說到最後陳落兒幾乎用的是嘶吼。

  鬱墨夜不知道該怎樣勸她。

  在陳落兒的意識裡,又或者在她假想的意識裡,她大哥就是沒死,就是背叛。

  她也勸過多次,沒用,原以為今夜會讓她信服並承認大哥已死這個事實,卻最終搞砸成了這個樣子。

  “落兒,你大哥是真男人,是這世上最愛你的男人,他從未背叛,從未變心,要我怎麽說你才肯相信呢?”

  鬱墨夜覺得身心俱疲,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從心底深處透出來。

  “你怎麽說,我都不會相信,你這個騙子,你跟我爹娘合夥來騙我,什麽我大哥的鬼魂,鬼魂呢?鬼魂在哪裡?你們告訴我在哪裡啊?”

  陳落兒咧著嘴笑,黑夜裡,露出森森白牙,讓人不禁覺得,似乎她才像是個鬼魂。

  “我受夠了,真的受夠了,憑什麽我要受這麽多,憑什麽就丟下我一人,憑什麽……”

  大概是吼累了,而且她站得高,山頂風又大,直往喉嚨裡灌,說著說著,她的聲音就低了下去。

  後來就變成了喃喃。

  最後就變成了沉默。

  她終於安靜了下來。

  就在鬱墨夜準備趁此繼續不動聲色地上前時,忽然看到陳落兒猛地轉身,她一驚,剛想喊住,卻只見她已縱身一躍。

  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

  鬱墨夜腦子一嗡,大叫著衝了上去:“不要——”

  身後的兩夫妻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傻,待反應過來,亦是驚懼地衝上前,卻因腳步踉蹌,雙雙摔倒於地。

  “落兒……”撕心裂肺的呼喊從兩夫妻的口中逸出,兩人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麽,卻能抓住什麽呢?

  就連衝到大石上的鬱墨夜都沒能抓到對方的,哪怕一截袍角。

  陳落兒就這樣跳了下去。

  在他們的眼前就這樣跳了下去,那樣決絕。

  鬱墨夜很久就保持著趴在大石上,隻手伸向崖下的姿勢。

  夜太黑,崖太高,早已不見了陳落兒。

  鬱墨夜覺得自己似乎也隨著她一起跳下去了。

  瞬間一空。

  腦子裡是空的、心裡是空的,就連身子,也似乎被完全掏空了一般。

  沒了思想,沒了呼吸,沒了心跳。

  就連感知都沒了。

  明明夫妻兩個就在她身後哭得肝腸寸斷,她卻覺得那聲音好遙遠,好遙遠,飄飄渺渺的,就像是來自天邊。

  鬱臨淵、樊籬,還有青蓮三人來到山頂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坐在地上痛哭的陳氏夫妻。

  見狀,三人臉色一變。

  從夫妻邊哭邊訴裡依稀可以聽出……

  啊!

  陳落兒出事了?

  跳崖?

  三人震驚轉眸,這才發現趴俯在大石上的鬱墨夜。

  一動不動,就像是失去靈魂的木偶,又像是大石上的一尊石塑。

  就在那沿子上,似乎一陣夜風刮過來,都能將她刮下去。

  樊籬皺眉,看向帝王。

  青蓮早已煞白了臉色,舉步就要朝鬱墨夜走去:“王爺……”

  卻有人比她更快。

  身側一陣衣風拂過,眼前白影一晃,帝王已經疾步走在了她的前面。

  邊走,邊揚手拊掌。

  掌聲落下。

  空氣中有異流湧動,隨後就只見幾個黑影從黑色的夜幕中翩然落於地。

  青蓮跟樊籬自是知道是什麽人。

  帝王的隱衛。

  然,帝王已經顧不上跟隱衛交代什麽,早已腳尖一點,飛上了大石。

  樊籬默了默,大概猜出帝王召喚隱衛的目的,便上前交代隱衛,讓速速去崖下找人。

  隱衛們領命而去。

  樊籬見陳氏夫妻幾欲崩潰的樣子,上前試圖安慰,“已經派人下去尋了,或許吉人天相,能逢凶化吉。”

  夫妻兩個哪裡聽得進去。

  也不是聽不進去,其實是壓根就不存希望。

  就是自家後面的山,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座山的高度,和這片斷崖的陡峭,從那個地方跳下去,豈能有活?

  “落兒,都是爹跟娘害了你,害了你啊……”

  “如果我們不跟外人一樣引以為恥……如果我們不千方百計、想盡一切辦法地拆散你跟你大哥……如果我們不強行鎖著你們讓你們等著接受族裡的刑罰……如果我們偷偷放走你們,讓你們遠走高飛……哪會有今日這樣的下場?”

  “爹娘知道,你怪爹娘,你恨爹娘……爹娘不怨你,但,你也不能用這樣的方式來報復爹娘啊!”

  “你大哥走了……如今你也走了……你們都狠心地丟下爹娘走了,你們讓爹娘怎麽辦?讓爹娘怎麽活啊?”

  夫妻二人越哭越傷心,越哭越崩潰。

  見扶也扶不起來,安慰也不知道怎樣安慰,樊籬就蹲在旁邊陪著。

  青蓮站在那裡,看看他們三人,又看看大石上的兩人,眉心蹙成了一團。

  而此時,大石上,卻是完全另外一番景象。

  靜。

  很靜。

  鬱臨淵都生怕自己飛身落下的聲音大了,讓伏趴在邊沿上的人受驚掉下去。

  方才離得遠,天色又黑,從後面看,還以為只是人趴伏在大石上,待走近,他才發現,她還伸著一隻手,直直朝崖下面無底的黑暗伸著一隻手。

  一動不動。

  哪怕他這樣上前,她都一動未動。

  若不是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麽,若不是知道,他幾乎都要懷疑,她是不是趴伏在那裡睡著了。

  那樣的悄無聲息。

  鬱臨淵薄唇動了動,第一次發現,他竟不知道該喚她什麽。

  四弟?墨夜?

  默了好一會兒,他選擇了後者。

  “墨夜……”他緩緩蹲下身子,試圖將她扶起來。

  不知是一個姿勢趴伏得太久了,還是她刻意抵觸繃緊,她的身子僵硬得要命,僵硬到他想扶都沒扶起來。

  若不是身子還有溫度,她這個樣子,真的會讓人覺得就像是死了很久的人,身子已經變硬回不了形。

  眉心微攏,“墨夜。”

  他再次用了大力,將她的身子扳過。

  這一次如願以償地扳了過來。

  將她原本趴伏的身子扳過來,她就變成了仰面躺在了巨石上。

  也就是這時,他才發現她在哭。

  淚流滿面,卻寂靜無聲。

  那一刻,他想起了那日在四王府。

  為了不來江南,她對自己下了狠手,讓自己大病,他強行灌了她藥之後,她也是這樣,哭得悄無聲息。

  鬱臨淵喉頭上下滑動了兩下,抬頭,他望了望天,片刻之後,才徐徐垂下眸,再次看向躺在大石上,淚流滿面卻目光空洞的人。

  他蹲在她面前,她卻就像看不到他。

  “大石上涼,起來坐著。”

  直到他試圖將她扶坐起來,她才終於怔怔回過神。

  眸子空洞地轉,看他,定定地看著他,許久之後,似乎才將他認出來,“哇”的一聲大哭:“鬱臨淵,陳落兒死了,她死了……”

  鬱臨淵渾身一震,不對,是心魂俱震。

  為她那一聲大哭,更為她那一聲鬱臨淵。

  還記得那日在成衣坊後面的山上,那個假皇帝被他所殺,她誤以為死的那人是他時,也是這樣撕心裂肺的一聲“鬱臨淵”。

  只不過,那日是真切為他而痛,今夜這一聲……

  這廂,樊籬跟青蓮亦是被那一聲“鬱臨淵”震得目瞪口呆。

  兩人難以置信地對視,雙方的眼神裡都寫著同樣的疑問,剛才我有沒有聽錯?叫的是鬱臨淵?

  那可是帝王名諱!

  竟然直呼帝王名諱!

  就連樊籬這種平素跟帝王經常打趣逗樂的人,都驚了。

  兩人齊齊朝大石上望去。

  相對於他們的驚錯,帝王本人似乎反應不大呢。

  不僅反應不大,甚至還在試圖安慰那個直呼他名諱的人。

  “朕已經派隱衛下崖下去尋了……”

  他一出聲,鬱墨夜似乎才被驚醒。

  忽然止了哭,只看著他。

  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夜色淒迷,鬱臨淵還是清楚地看到她眼底激湧的各種情緒。

  有恨,有怨,有傷痛,有委屈,有不甘,有失望,有頹然,有灰敗……最後全都變成了陌生。

  她陌生地看著他。

  通紅的眼睛陌生地看著他。

  那是他從未看到過的眼神,從未。

  她甚至伸手推向他的胸口,想要他離她遠一點。

  因為用了蠻力,因為力的作用,將他朝後一推的同時,自己也被那股力搞得身子往後一傾。

  鬱臨淵一驚,連忙眼疾手快地將她的手臂拉住。

  卻在下一瞬就被她觸電一般抽回。

  就像是避瘟疫一般,猛地抽回,並嘶聲低吼:“別碰我!去修你的木雕,去修那個今夜不修就會死的木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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