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
白濟格拎起自己的行李,最後向老板娘鞠了一躬。
“感謝這些天的照顧。”
後者皺著眉頭,似是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口。
不過是一場偶遇,一次交心,魅妖收獲了她一生中最值得紀念的一個朋友。
“我的話依然作數。”
自己保持了作為一個“朋友”應有的界限——該問的問,不該問的不問,所以時至今日,她依然不知道白濟格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可有些事情,不是非要用語言才能表達的,魅妖的直覺隱隱提醒著她,面前的人要做些什麽。
“放心吧,我記著呢。”
白濟格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
“能得到老板娘這般的助力,我怎麽會忘的,只是有待一日我真要老板娘幫助,可萬萬不要嫌麻煩。”
從他蘊有笑意的眼神中,老板娘看到的是一抹擔憂。
最終,她只是微微欠身。
“一路順風。”
白濟格的身影已經漸行漸遠,在他完全轉出拐角的前一瞬,聽到了身後的聲音。
“下次見面,不要再叫我老板娘了。”
“我的名字是伊瑞拉,伊瑞拉。邪蹄,記住了。”
他沒有回答,他的回答就是抬起自己的手,在空中揮了揮,沒有回頭。
…………
“隨軍醫師?”
城主府的門衛皺起了眉頭。
“你一個隨軍醫師?要見將軍幹什麽?”
在戰爭一開始,這裡的“城主”就消失了。
他是怎麽消失的,去了哪裡,為什麽就消失了……這些,有些腦子的人都能想明白。
無論如何,這裡現在是“將軍府”了,而且是一眾重要議員的聚集點,平日商議戰術,分發任務都是在這裡。
不過,這裡不是一個隨軍醫師應該來的地方,也不是隨軍醫師能來的地方。
這個時間,白濟格應該在戰場上。
而面對這份合理的質疑,他沒有多說什麽。
手腕一扣,一枚令牌從他的納戒中取出,展露於侍衛面前。
“吾乃天雲山白行宗弟子,有要事稟報!”
“白行宗?”
侍衛只是個侍衛,但正因如此,長年累月站在這個位置的他最清楚什麽人好惹,什麽人不好惹。
來自這個宗門的人,就是後者那一列的。
在他當護衛這些年裡,從這個宗門而來的人一共十三人,他們目的不同,但又相同:奔赴前線。
這些人裡,有八個人死在了戰場上,但活下來的無一不是大名鼎鼎的猛士。
比如自己身後,城主府裡的那位將軍。
沒錯,他曾經也是那個宗門的人……之一。
如今面對他的師弟,侍衛心中已經明了,恐怕應該刪去許多在當前戰區特行的條例。
他微微欠身,給白濟格打開了門。
“將軍大人正在側室休息。”
“知道了。”
白濟格沒有道謝,那正是白行宗門下弟子應有的桀驁。
…………
走過寬敞的大殿,拐進身側長廊,側室就在自己眼前,白濟格卻停下了腳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眼中的迷離逐漸退去,被堅定所取代。
咯吱。
華美的木門發出了與它嶄新的外表並不匹配的聲音,他邁步進入門內。
一個氣宇軒昂的年輕人正坐在主位的椅子上,他赤裸的上身上有幾道傷痕,雖然已經痊愈,但仍然能從上面隱隱一窺當時的險境。
那是從戰場上留下的,每一個都是敵方大將的舍命一擊,每一次能夠生還,都可謂是奇跡中的奇跡,因而這位始終衝殺在最前線的將軍,也被士兵們譽為“奇跡將軍”。
現如今,這位奇跡將軍,正在接受修養。
身體上的傷勢愈合很難,但精神上的傷勢愈合更難,在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之後,很少有人能精神良好的從那種地方爬出來,除非他本來就是殺人狂或者變態。
因而,這位將軍如今接受的,是“放松”的治療。
說的明確一點,就是“什麽都不做”。
停止戰鬥,停止修行,甚至停止房事,除了生理必要的事情,一切欲望都全部拋開,讓心理狀態慢慢回到清修一般的狀態,正是這樣的治療。
本來,是沒有任何人能進來的。
“前線有新的戰況嗎?”
將軍緩緩開口,他的聲音十分穩重,卻又無可奈何,這個時候來人無非是前線變故,要停止他的治療,強行出擊。
但這一次,並非如此,
白濟格一言不發,依然是扣動手腕,亮出了那塊令牌,又微微行禮。
“濟行峰,白濟格,見過師兄。”
“……同門的師弟嗎?”
將軍悄悄有些錯愕。
“不過,濟行峰的濟格……難道是濟天長老門下那位?”
“正是在下。”
他直起了身,眼中有些不明的意味。
將軍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這話說出來不太妥當,但師弟你考試從來不及格的故事,可是整個宗門都無人不曉的。”
“若是這一行是為了讓我這個同門通融一二,還是請回吧。”
白濟格看著他,突然將肩膀上的行囊甩到了地上。
“本來還想寒暄一二,畢竟你我同門,的確是事實。”
“不過,還是算了吧。”
從它那散落的行囊中,隱隱可見寒光閃爍。
將軍原本散漫的眼神逐漸犀利起來,靈力緩緩湧動,喚醒了沉睡的身體。
“都是同門,我就不客氣了。”
飛針在手,白濟格沒有從地上站起來的意思,他就這麽一邊翻動著自己的庫存,一邊語氣隨意的問。
“我就直接問了:怎麽,才能讓這場戰爭停下。”
“……都是同門。”
將軍從椅子上離開,站在地板上。
那健壯的身軀仿佛在反射陽光,無比的耀眼,但更加耀眼的,是他那迸射出危險光芒的眼睛。
“我提醒你一句,說這種話,是要被斬首示眾的。”
“現在離開,我權當今日之事沒有發生。”
“斬首示眾?”
白濟格一手捂著額頭,突然笑了起來。
笑的格外蒼涼,笑的格外譏諷。
“放心吧師兄,既然問出了口,我自然是明白規矩的。”
他同樣站起身來,以自己並不魁梧的身軀,與將軍遙遙對立。
“我再問一次:該怎麽停止這場該死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