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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第五十二章:九泉深
  薄景煥難以置信的驟立,按住情緒將信複看了一遍,質問送信的小廝,“紫金山是遊慣了的去處,沿途均有山吏,怎麽會好端端的不見了!”

  小廝使勁磕頭,“回侯爺,我家公子也不清楚,業已反覆搜尋,我家小姐、許家兄妹連同鄭公子、所攜一乾下人都失蹤了。”

  薄景煥立刻提筆書信,才落了一個字又頓住,他待要催動紫金山附近的駐軍協助搜山,卻顧慮生出不利的傳言損及佳人的聲名,停了一瞬喚道,“何安!”

  書房外的侍從踏入,在案前半跪下來,“屬下在。”

  薄景煥將信紙揉成一團,滿腹的焦急與煩亂,“立即派人查探幾位公子小姐為何失蹤!地動又是何故!兩者可有關聯!務必將郡主尋回,做得隱秘些!”

  何安不露聲色的垂下眼,“遵命。”

  自從九華山起,長使對蘇璿就極為注意,仿佛眼底嵌了一根細刺,強烈的想將之剔去。然而一旦動手,澄心必然相阻,蘇璿背後還有整個正陽宮,提前對立後果難料,他思量再三選擇了暫退。

  誰知此次王陵探金,蘇璿神不知鬼不覺的跟進來,不知在暗裡探悉了多少,甚而擊殺了衛風,一旦給他潛出陵外,後果更是不堪設想,嘗試延攬無效,長使殺心已定,拔出了腰間的軟劍。

  軟劍是一種奇特的兵器,精鋼百煉化為繞指的柔鋒,攜藏起來尤為方便。劍曲似絹帛,變幻如蛇,必須極精微的控制,男子用之多嫌氣勢不足,女子又易後勁不續,武林中練得好的極少,如今與長使交手,蘇璿才算真正見識到了軟劍的可怕。

  冷冰的銀光如附骨的毒藤,陰冷致命,出沒無常,屢屢不可預料的角度襲近,比衛風的雙拳更難防,加上地面大部分機關已毀,長使的動手更是少了顧忌。

  蘇璿的長劍起初還封得住,隨著炎毒的炙麻侵入經絡,劍招不可避免的現出了疏漏,那僅僅是極短的一瞬,但對長使這樣的高手,一星失誤都逃不過,軟劍瞬時趁隙切入,蘇璿以步法閃避,肋傷帶來刺疼,他身形稍滯,肩上已被剜出了一道傷口,一溜血珠在寒涼的空氣中迸散。

  長使的目光與軟劍一樣鋒利,“蘇少俠果然傷勢不輕,經絡受製,肋際亦有重創。”

  蘇璿從少年時已經歷過無數艱險,對戰越是不利,越是堅定沉毅,並不理會他的話語。

  長使怎會放棄攻心,一邊出招一邊道,“蘇少俠何以拘泥於世俗道義,被無用之人拖累。似你這等人物,當成就轟轟烈烈的壯業,千載留名,方不負此生。”

  蘇璿綿密的防守,忍著傷痛道,“蘇某不才,不圖什麽壯業,做一劍客足矣。”

  兩人在室內縱橫追逐,踢得黃金珠玉亂飛,地面一片狼籍,幾番周旋下來,蘇璿真氣漸滯,心知要取勝唯有以天道九勢製敵,然而心法一動,炎毒勢必行遍全身,一旦失手就再無轉圜。

  長使盡管步步進逼,心中亦是震駭,三年前的蘇璿僅是略勝玄月,而今判若兩人,若非此前已經受傷,只怕還未必奈何得了他。長使殺意更盛,看得時機軟劍一震,冷光錯裂,就要將敵人刺個心肺通透。

  蘇璿長劍一挑,地上散落的金杯銀盤倏然彈起,疾射而來。長使軟劍一沉攪碎金盤,漫天金屑飛濺,蘇璿趁勢轉掠,敵我瞬間易位,他一式天道無常攻出,長劍華光暴漲。

  這一式凌厲無匹,長使凝神應招,被迫退了半步,不料後腳踩中了機關,栲栳大的銅錘帶著尖刺呼嘯而來,頓時變成了腹背受敵。他面前一道劈波斬浪的雪龍嘯來,背後又有勁風激至,情知中計,惟有舍死一拚。

  一陣金鐵交擊,兩人凌空一搏,雙雙墜地。

  蘇璿滾出了七八丈遠,胸膛與肩臂皮肉翻裂,幾可見骨,所過之處鮮血淋淋。

  “蘇璿——”

  佛像後發出了一聲悲慟的泣叫,阮靜妍俯跪著衝出,清顏上熱淚交錯。

  長使的臉龐同樣慘白,現出了一抹無力的頹澀。

  他的半邊腰脊被銅錘砸得血肉模糊,劍氣更摧傷了內腑,唇邊不斷的溢血,心知已不可能活著離開王陵,曾經的野心與欲望全成了泡影,他的眼睛帶著無限不甘,望了一眼蘇璿,掠過淚流滿面的少女,停在了高台的金佛。

  佛祖優美的拈花,靜靜的俯瞰眾生,寬和的面容存著悲憫。

  長使染血的手摸索起一塊碎磚,雙目迸出最後的光,凝聚了所有力量擲出,飛擊佛像掌中的金蓮。只要花枝稍稍顫動,整間方室就會化為齏粉,將仇人與萬千黃金同葬。

  蘇璿已然是一個血人。

  他的胸膛有一道深長的劍傷,要不是胸骨擋著,險些給當場剖了心,左肩臂的傷也極重,可是他的手中還有劍,哪怕傷得再重,他也不曾放開掌中青鋒,覺察到長使的舉動,他同時擲出了手中劍。

  一刹那電光火石,在距金蓮花半尺之遙撞出了一聲激響,磚石化為碎屑,長劍也嗆啷而墜,一場滅頂之禍就此化去。

  長使發出一聲頹喪的低咯,脊背歪垮下來,徹底斷絕了氣息。

  阮靜妍什麽都顧不得,她連滾帶爬的下了高台,奔至蘇璿身畔,見他通身浴血,不知能扶哪裡,慌亂的撕下一塊裙幅壓住傷口止血,淚涔涔的喚,“蘇璿!蘇璿!”

  蘇璿也無法再回應,他喪失了最後的力氣,躺在血窪中昏了過去。

  古老的王陵藏於綿遠的山腹,天光隔絕,遠離塵世,形如九泉深處。

  幽深的方室內屍體橫陳,血氣衝人,遍地黃金華光爍爍,慘烈又輝煌。

  唯一還清醒的人,卻是一個毫無力量的柔弱少女。

  蘇璿覺得自己大概要死了,然而一股意念不散,提醒他一旦松懈,那個柔善愛哭的女孩無論如何走不出王陵,勢必要一同陪葬了,被這一念吊著,他居然頑強的撐了過來。

  蘇璿醒來視野一片黑暗,經絡徹底麻痹,偏偏劇痛分毫不減,險些想再度昏過去,就在這裡,一滴溫熱的液體墜在臉上,讓他震了一下。

  咫尺間有人激動的叫了一聲,下一刻蘇璿就被摟入一個香軟的懷裡,“你還活著?你沒有死,蘇璿!蘇璿!”

  阮靜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蘇璿這才發覺自己居然枕在她腿上,頓時尷尬起來。

  阮靜妍大概在黑暗中守候已久,擁著他哽咽道,“我死好了,你不要死,全是我連累了你,要是不曾救我就好了。”

  蘇璿啼笑皆非,又有些感動,試了試內息,回過神被散落的秀發拂在鼻端,禁不住打了個噴嚏,一下牽動右胸的傷口,登時抽了一口涼氣。

  阮靜妍立刻放開他,小心的觸撫他的臉,在額上摸到密密的冷汗,含著淚拭抹,“不要動,你傷得很重,流了很多血——還好你醒了——”

  她說得語無倫次,軟儂的話語帶著哭腔,細柔的指尖如蘭瓣,碰在肌膚上絲絲生癢,蘇璿的喉嚨不知怎的更幹了,握住柔荑不讓她再觸摸,“我沒事,怎麽這樣暗,火把燒盡了?”

  纖纖玉手軟膩香滑,蘇璿的心莫名一跳,覺出不妥立刻松開。

  阮靜妍的情緒稍稍平緩,小心的將他從膝上移開,“佛像後還有一枚你留下的,你一直沒醒,我以為——我也不想活了,所以忘了,這就去取。”

  蘇璿見她要起身,忽然想起方室或許仍有機關未毀,如何能隨意行走,立時拉住她,不想力道過猛,阮靜妍被拉得撲跌下來,盡管用手肘撐著,還是撞到了他肩臂的傷口。

  蘇璿雖然強忍著沒有出聲,阮靜妍依然察覺,連連致歉,急得聲音都顫了。

  蘇璿好一會才緩過氣,指上還扣著她的腕,“你不要走動,這裡機關多,很危險。”

  阮靜妍沒有掙開,俯在他身邊道,“我還記得方位,只要摸著地磚過去,不會有事。”

  盡管她如此說,稍有差池就要殞命,蘇璿哪裡能放,他勉力轉顧,發覺兩人就在寶藏堆旁,一旁還有散落的寶盒,頓時靈機一動,“你翻一翻這些盒子,可有夜明珠一類的寶物。”

  阮靜妍依言翻找,不少盒子還有鏽爛的鎖封,她拚盡力氣擰開了數個,待砸下一方玉盒上的鎖,隨著盒蓋啟處,一團幽冷的珠光霍然而現,她驚喜的呀了一聲,漾起笑回望過來。

  蘇璿剛撐坐起來,見佳人手捧明珠,幽光中玉顏如雪,雲發散亂,笑顏天真秀媚,竟然看得呆了。阮靜妍也未留意,返去尋相似的玉盒,有了光照更是快捷,很快找到五六枚鴿蛋大的夜明珠,聚起來不亞於火把。

  阮靜妍歡喜不已,蘇璿看出她一雙手被鏽片劃破數處,格外不忍,“你的手傷了,我這裡有金創藥,先敷上。”

  他抬手探向懷中,卻是摸了個空,阮靜妍拖過兩隻箱子讓他倚著,拭去香汗道,“你傷處多,懷裡的一匣不夠,連其他幾具屍身上的藥都尋出來用盡了,我僅是一點擦傷,不用藥也無妨。”

  蘇璿怔了一怔,阮靜妍以為他置疑,秀顏略帶局促,“之前你替我上藥,我見過藥瓶,也同惡人身上搜出來的藥比較過,味道與氣味相近,應該沒錯。”

  幾具屍體橫在原地,大灘鮮血凝成了紫黑,死相異常猙獰。不知這柔怯的世族千金哪來的膽子近身去翻尋傷藥。

  阮靜妍的長裙撕得絲絲縷縷,一半都裹在了蘇璿的傷處,此時被他目光望住,她不自在的低下頭,扯了扯破碎的裙擺。

  蘇璿默了一會,拉過她的手,玉蔥般的指尖沾滿了血漬與鏽漬,裂傷了數處,“王陵裡的東西髒得很,不能不理,郡主勿怪。”

  阮靜妍還未明白過來,受傷的指尖驀然一陣濕熱,她的腦中轟然一激,險些叫出來。

  他竟將她的指尖噙入口中吮吸,舌尖卷拂,暖熱的氣息拂動。

  阮靜妍整個身子都燙起來,秀顏漲得通紅,明知他別無旁意,依然羞赧難當,心思紛亂,眼淚莫名的湧了出來。

  蘇璿將吸出來的汙血吐在地上,抬眼見她神色有異,不禁微詫。

  阮靜妍突然握住他的手,幽咽一聲,釋放了所有積累的恐懼,“——你沒有死,真好——我——好高興——”

  她泣不成聲的哭了許久,小巧的臉龐埋在他的掌心,濕熱的淚氤氳。

  蘇璿的胸中生出一種異樣的甜,仿佛捧著一隻美麗的蝴蝶,無限的嬌弱馨香,斑斕的雙翅如夢輕顫,令人愛憐而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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