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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第三十四章:九華山
  第二日溫白羽攜了厚禮,帶著溫飛儀的書信至龍興寺叩訪,不料卻撲了個空。九華山的化城寺舉辦佛門盛典,邀請各地高僧論經,枯禪大師攜了幾名弟子赴會,溫輕絨也在其中。

  僧人說不準大師何時歸來,如若羈留山間講經,甚至可能耽上月余。溫白羽聽得如此,當即決意前往九華山,蘇璿所受的托囑是護送至兄妹相見,少不得要陪同前往。

  九華山距鳳陽不遠,更是遠近聞名的佛門聖地,沿路的官道平闊通直,不幾日抵了山腳。山下人潮匯集,有慕名而來的佛徒信眾,也有賣茶水零嘴的小販、兜搭生意的腳夫,吵嚷一如集市。

  三女換乘了肩輿,山道幾度回轉,雜聲俱靜,抬眼山景無邊。

  天河掛綠水,秀出九芙蓉,九華山素有江南第一山之謂,山外已是暮春,山中桃花猶在含苞。緣山而上春色明秀,怪石玲瓏,碧苔鮮翠欲滴,雲松橫臥清溪,較之天都峰的峻拔奇絕又有另一種美。

  溫白羽的心情稍好了些,瞥見隨在後方的少年,她不自覺咬了咬唇,別開了頭。遭竊一事之後,她再不曾與對方說話,蘇璿像全然未察,這讓她越發不快,極想快些擺脫,才匆匆趕來九華。

  究竟在惱什麽,溫白羽也不明白,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燥惱縈繞不去,始終梗著一口氣。這人怎麽能對乞丐般的女童如此可親,卻獨對自己敬而遠之,少有言語。

  正當溫白羽心緒雜亂,山巔一聲沉響遠遠傳來,震得山鳥紛紛驚起。

  蘇璿縱目遠望,神色一凜。

  九華山的化城寺作為東道主,將一場煌煌佛門盛典持辦得典雅又隆重。

  化城寺內外整飾一新,將偌大的廣場反覆刷洗,青石地一塵不染,置上了數千蒲團,眾僧虔誠端坐,高台上數十名高僧與會,輪流講經布道,放眼望去浮屠森森,經幡長飄,格外靜穆莊嚴。

  人人都在屏心靜氣的聽經,一角的九華古鍾猝然被人一擊削落,數萬斤的古鍾鏘然墜地,順著懸坡滾落深崖,許久仍能聽見撞擊的回響。

  台上的高僧停了話語,突如其來的變故凝滯了全場。

  明亮的日色映得迎客的紅氈如血,大剌剌走來了一個人。

  那人穿黃色僧衣,光頭戒疤鮮紅,一道斜長的劍創從眼角劃過鼻梁,分外醒目。身上系著一條數匝的長鏈,細看竟是白森森的指骨串成,右手扶著一柄玄鐵打造的禪杖,杖尖寒光如刺,杖上鐵環隨著行走而晃動。

  當著數千僧侶,來人驕然倨立。“灑家最喜盛會,今日不請自來。”

  場面冷了一刹,高台一位老僧立起,面帶驚怒,“玄月,你意欲何為?”

  台下的眾僧一陣輕嘩,大部分為之茫然,少數知情的已露出了驚駭之色。

  玄月雖是和尚,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惡僧,所持的禪杖不知染了多少血,實與惡魔無異。

  他原是個惡棍,見財起意毆殺數人,受了官府的嚴緝,私買度牒剃發為僧,躲入寺中不久即原形畢露,為一本秘笈錘殺了該寺方丈,甚至舉火焚寺遮掩惡行。學成武功後他奸淫擄掠,無惡不作,極是敗壞佛門聲譽,少林曾數度遣人捉拿,無奈他異常狡猾,始終未果。

  玄月傲慢的揚聲,“教你渡厄老兒知曉,我到此不為其他,隻為取回我應得之物!”

  方才立起的渡厄大師正是化城寺的方丈,怒道,“你喬裝改扮,闖入本寺奪經不成,暴起傷人,不知悔改,竟還妄稱是應得之物?”

  玄月面生橫相,驕狂道,“若非渡法那老東西攔著,無量心經早入我囊中,聽說你如今打算將經書送入少林藏經閣,既然我來了,就不必再大費周章了!”

  無量心經為化城寺所藏,確是準備借盛會之機轉交少林,玄月僧之前受挫遁走,而今居然敢當眾露臉,在少林高僧面前強索,要不是發瘋,背後必有所恃,渡厄方丈越發警惕。

  方丈身邊的一名老僧立起,他年約六旬,清瘦如一截槁木,惋歎道,“貪癡成魔,一錯再錯,當真是可悲可歎。”

  玄月毫不領情的呸了一聲,“一把老骨頭也敢教訓我,枯禪老兒還是先為自己念經吧。”

  渡厄方丈壓下憂慮,一聲喝令,四名羅漢倏然而動,將玄月圍了起來。

  玄月夷然不懼,一頓鐵杖,坐地聽經的僧眾中忽然立起數百人,齊齊甩去寬大的僧袍,露出黑衣短打,拔出了暗藏的刀劍。

  全場的僧人無不變色,渡厄方丈駭怒交加,幾乎難以置信。

  玄月大笑三聲,氣焰囂張,“當我勢單力孤?我已遠非昔時可比,幾個老禿子縱然護得了高台,可護得了台下的徒子徒孫?”

  枯禪大師肅容質問,“各位是何方勢力?如此作為,是要與整個佛門為敵?”

  一名高大魁梧的男子除下僧帽,越眾而出,他面如淡金,雙眼神光閃動,“大師言重了,區區一本心經,舍了又如何,比起人命孰輕孰重?佛門講究慈悲為懷,幾位大師定有分曉。”

  隨著一聲沙啞的佛號,高台正中的一位老僧站了起來。他膚似炭漆,年約五旬,是高僧中看來最年輕的一位,渡厄與枯禪大師反而皆退了一步,低首為禮。

  僧人點頭還禮,緩緩開言,“想不到長使也為心經所動,朝暮閣當真所圖不小。”

  一言點出來歷,在場眾人聳然動容。

  朝暮閣起初是個尋常小幫,做些暗門生意,後來莫名的多了兩名高手主事。一個喚長使,主征戰殺伐;一個喚少使,主定謀製策,竟然在短短幾年間連並多個門派,漸成武林一霸。

  江湖上明爭暗奪,幫派傾軋並不少見,然而化城寺的背後是天下佛門之首的少林,江湖地位非比尋常,朝暮閣這般大膽,竟是連少林也不放在眼中。

  長使略一致意,不緊不慢道,“久聞少林藏經閣的首座澄心大師智慧無雙,法眼如炬,果不其然。在下傾慕佛門高潔,也不願輕易相擾,請大師行個方便,要是為小事弄得血染九華,人頭滾滾,未免有傷和氣。”

  渡厄方丈的臉一變再變,心驚肉跳,強烈後悔戒防不嚴,給朝暮閣的人不知不覺的混進來。場上僧眾數千,都是為論經而來的佛徒,擅武者寥寥無幾,如何擋得住手執利刃的凶徒,稍有差池就是一場空前浩劫。

  台下的僧眾疑亂紛紛,雖不知曉無量心經為何物,卻見眼前白刃晃晃,威脅分明,無不生出了懼恐,氣氛轉為憂惶。

  澄心大師垂著眼皮,慢慢撚動佛珠,半晌後道,“長使有意興兵,此局安能善了,心經為不詳之物,萬不可落入凶徒之手,哪怕朝暮閣主親至,利刃加於老訥頸項之上,也斷不能許。”

  玄月的鐵杖驀然一起,一名年輕的沙彌慘叫一聲,生生被杖尖挑飛,劃過一道鮮血飛濺的弧線,摔落在高台之上,胸口現出一個透明的血洞,四肢猶在抽搐。

  全場死一般寂靜,血的腥氣彌散開來,懾住了每一個人。

  澄心大師默了一瞬,俯身為氣絕的沙彌撫上雙眼,抬起的面容無波無瀾,“長使要眾僧流血,老訥也無法扭轉乾坤,無非是同生同死,同往極樂。只是世間自有循環,哪怕數千僧眾今日無一生還,所種之因,所流之血,來日必有覆應,還望長使思慮仔細。”

  澄心寸步不讓,場中的氣氛更僵,玄月鐵杖一揚,正要大開殺戒,被長使止住了。

  化城寺一場盛會,最不好惹的就是幾個老和尚,不僅渡厄與枯禪各有所擅,澄心的功力更深,他作為藏經閣的首座,不可能舍棄少林的顏面,屈從於別派威脅。一旦開了殺戮,澄心一定會攜心經突圍而走,屆時縱然砍下幾千個禿頭也無濟於事,還要同少林結成死仇,得不償失。

  與其趕狗跳牆,不如網張三面,虛開一面。

  長使攔下玄月,緩了神色道,“玄月衝動了,大師休怪。我也不願化城寺血流成河,可心經又是必取之物,既然你我皆是為難,不如放過僧眾,以其他法子定下心經的歸屬。”

  渡厄方丈關心則亂,聽聞有轉機頓時一喜。

  枯禪大師則更為冷靜,知朝暮閣狡儈冷血,所提必非善策。

  澄心大師眉目寂然,片刻後才道,“長使待要如何。”

  長使踱前一步,徐徐道來,“江湖人自然以武功論高下,不如以此台為界,雙方各遣所屬上台交戰,半個時辰內不限人數,離台即算落敗,最後留下的就是勝方。不過各位大師年高德劭,不宜入場相搏,不妨與我一道作壁上觀,由後輩一較長短。”

  話尾一句最為關鍵,一下將佛門功力最高的幾人劃在局外,如此一來,佛門中有戰力的僅余幾名羅漢,數十名武僧,加上渡厄與枯禪的隨身弟子;而朝暮閣除了玄月這個惡名昭著的凶僧,還有數百名訓練有素的精銳,實力懸殊,結果可想而知,這不外是換了一種方法攫奪心經,將責任甩給了後輩子弟。

  澄心沉默了一瞬,“何必勞師動眾,不如由長使與老衲一分高下,倘若技不如人,老衲自會將心經雙手奉上。”

  這一場算計就是為避免幾個老和尚動手,長使當然不會應,哂道,“我倒想如大師所願,只是手下人粗野無狀,萬一見我有所損傷,衝動起來難免失了約束,傷及無辜僧眾。”

  朝暮閣以數千僧人性命為挾,從少林長老手中強奪寶物,傳出去江湖上都會唾罵朝暮閣的惡毒;一旦改成鬥局,就成了少林願賭服輸,主動獻經,反而成了朝暮閣的風光。

  澄心無聲一喟,這種表裡佔盡,逼人入彀的奸計,定是那位傳聞中的少使所出,可謂毒辣之極。

  偌大的場子一片死寂,玄月一聲冷笑,鐵杖望空一劈,“要是連比鬥也不敢應,乾脆大殺一場!”

  被惡徒逼迫到如此地步,在場的武僧與各位高僧的弟子無不憤怒至極,他們相視一眼,上前跪倒,激聲道,“弟子們願以死相拚,舍身護道!”

  一切已然無可轉圜,澄心大師歎了一口氣,垂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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