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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第三十三章:生如芥
  蘇璿立於街市之中,商販紛亂的吆喝混著車馬黃塵撲面而來,有一種別樣的親切,仿佛回到了下山之初,只是身邊多了幾個人。

  年方十六,青春俏麗的溫白羽在他身側,嬌嬌的一蹙眉,“這樣吵鬧,氣息又極汙濁,比山中差遠了。”

  一位年紀稍長的紅衣女子陪在一旁,接口笑道,“自然不能與宮中相較,不過既是出來走一趟,增些見聞也好,寧芙呢?”

  另一個黃衫女郎在後方的街攤處流連,片刻後選好一盒物件,喜孜孜的追來,“溫師妹、寧櫻師姐,這頭花的樣式不錯,我買了幾枝,你們挑一挑。”

  溫白羽沒好氣的嗆了一句,“我不要,寧芙師姐瞧外邊什麽都好,別忘了已到鳳陽,給旁人看了笑話,還以為是哪來的土包子。”

  寧芙給她說的訕訕,不自在的收了盒子。

  蘇璿踱開幾步看街市另一頭,佯裝什麽也沒聽見。

  當初他在地洞內兜轉盤繞,出來的地方居然是靈鷲宮的心腹之地,惹出了不小的動靜。好在掌門溫飛儀親召問詢,待確定長空老祖死於古陣,又得知他來自正陽宮,相待極為親切,不僅贈衣贈銀,開啟山門送他離開,還給了一樁請托——護送溫飛儀的愛女溫白羽至鳳陽城拜見枯禪大師,並與拜在大師門下的愛子溫輕絨相會。

  蘇璿好容易重見天日,原想回山一趟,奈何受了靈鷲宮厚待,不得不應下來。

  溫白羽在靈鷲宮閉鎖山門之後才出生,受盡萬般疼愛,從未離開過父母,溫飛儀怕路上有所不便,特意安排了寧櫻與寧芙兩個女徒隨行照料,一路還算太平,並未碰上波折,順順當當入了鳳陽城。

  溫白羽作為掌門的嬌女,碰上不順意的時候,對自家師姐也不客氣,寧芙受了諷默不作聲,寧櫻在一旁勸解。街口賣藝的咣咣敲著鑼鼓收錢,集市越發吵鬧,一條離地數丈高的橫繩上,一個小身影依著大人的喝令翻縱跳躍,蘇璿偶然掃過,目光停住了。

  繩上是個四歲左右的小胡姬,瘦伶伶的臉青白,蘇璿眼力極好,見她額頭冷汗淋淋,步子遲疑而虛浮,立時知道不好,果然刹那間女童身形一晃,已經失足栽落下來。

  地面是堅硬的石板,跌實了必定腦漿迸裂,四周的觀者驚起了一片嘩叫,蘇璿掠足而起,將孩子接下,落在了人群之外。女童大約嚇傻了,細細的頸子發僵,還不及他的腕骨粗。

  人們以為慘景難免,不料女童莫名其妙的被一個少年接住了,盡管沒看清是怎麽回事,仍抑不住喝起采,嘈雜的聲浪將數丈外的三女也吸引了過來。

  敲鑼的大漢擠出來,隨口道了謝,將小胡姬拎過去斥罵幾句,扔在一堆箱籠之間。兩個男孩耍起彩球,一個大漢上場表演吞火,再度吸住了人們的視線,寧櫻和寧芙從未見過此類把戲,瞧得目不轉晴。

  沒有人再關心一瞬間的意外,唯有蘇璿停在原地。

  那個孩子太輕了,簡直像紙扎出來的,大漢挨近之際,小胡姬全身都繃起來,分明是捱慣了打罵。她被扔回去的時候磕上了箱角,依然一聲不吭,直到所有人不再注意,她才悄悄縮起來,摸了一下撞疼的脊背。

  溫白羽立在蘇璿身旁,好奇的瞥了一眼,“你救了她?這孩子怎麽瞧著有些傻。”

  蘇璿沒有接話,他見多了餓極的人,轉去買了幾個包子行近邊角,蹲下來遞給小胡姬。

  女童呆呆的看著他,好像不置信一般不敢接,蘇璿拉過她細瘦的手,將包子放入掌心後退開。再一回首,女童已經抓起包子拚命的咽下去,快得連咀嚼都來不及。

  溫白羽遠遠打量一番,見女童手臉髒汙,衣衫破爛,全然瞧不上眼,她不悅的撅了下櫻桃般的唇,“吃得真難看,又沒人搶,不知父母是怎麽教的,可有向你致謝?”

  女童大概咽得太急,一下咳嗆起來,又極力抑住聲音,像一隻弱小的鵪鶉,惶惶然不敢惹人注意。

  世上並沒有什麽公平,有人生來優越,不懂缺憾為何物;也有人命如草芥,求一口食物而不得。

  蘇璿靜默的看著,沒有回答,轉身走開了。

  在鳳陽百姓的印象中,枯禪大師是一位聲譽卓著,與世無爭的大德高僧,精擅歧黃之術;然而在江湖人眼裡,大師是南普陀一派內最重要的長老之一,即使因年高而息隱於龍興寺,依然極受尊敬。

  蘇璿等人在客棧安頓下來,時辰已經不早,溫白羽決意先探一探門徑,第二日再行拜見。

  鳳陽龍興寺佔地雄闊,氣勢恢宏,遠非尋常寺廟可比。即使傍晚時分,寺外依然熱鬧,簇擁了一大堆人圍觀,原來是一家大戶的管事奉令而來,不顧寺門已閉,堅持拜請枯禪大師。

  出來應答的知客僧言辭客氣,態度卻十分強硬,堅拒了管事奉上的厚禮,甩開對方百般糾纏,強行闔上了寺門。

  管事再叩一無所應,唯有怏怏而去,百姓望著一行人的背影嘲笑,不少人議論紛紛。

  “……豐家也不看看自己的名聲,還想請動大師……”

  “……做了那麽多缺德事,報應……”

  “……生了惡瘡……活該……”

  蘇璿想起方才僧人盡管合什有禮,眼中隱含輕蔑,看來豐家在鳳陽確是聲名不佳。

  寧芙鑽在人群裡聽了滿耳傳言,轉來與寧櫻低語,“豐家據說是鳳陽最有錢的人家,豐老太爺任過三品官,前些年告老還鄉。豐少爺平素在鳳陽欺男霸女,做過許多缺德之事,去年生了惡疾,重金遍請各地郎中,用盡法子無一奏效,大概要不行了,豐老爺已經遣人幾次來請枯禪大師。”

  溫白羽聽完寧芙的話語,明眸一冷,“這種惡徒何須理會,回頭我們請大師去靈鷲宮長居,也好免了俗擾。”

  在溫白羽心中,靈鷲宮就如世外仙山,遠勝江湖所有門派,寧櫻到底年長,聽門派內的師兄說過些江湖事,道,“據說宮主曾有此意,被枯禪大師婉拒了,隻說山中雖好,無益修行。”

  “山中怎會無益修行,除非禪心不靜——”溫白羽一惱,氣話說到一半,突然想到兄長還在大師門下學藝,才算打住了不再言語。

  寧櫻也在暗急,畢竟還有正陽宮的人在場,如何能隨意妄言,她悄悄看了一眼,見蘇璿站得不遠不近,面上波瀾不起,如若未聞,放心之余又有些惋惜,宮主請托少年的緣由,溫白羽不在心上,寧櫻卻是有數的。

  蘇璿作為正陽宮掌教真人的弟子,可謂名門高足,出身不凡,加上如此年輕就能殺了凶魔長空老祖,當真是驚才絕豔,天資獨異,來日必會在武林大放光彩。靈鷲宮鎖宮多年,在江湖的聲勢早就淡了,宮中出色的年輕人不多,溫飛儀苦心安排,實是希望借著一路同行,讓這少年與愛女朝夕共處,一旦雙方情投意合,哪怕正陽宮規矩再嚴,北辰真人再不快,也不好駁了弟子的結縭之願。

  溫飛儀一番計較雖好,怎奈溫白羽自有主見,在她年少的心中,所謂凶魔已然老朽,如萎黃的紙頁一吹就散了。少年不顯鋒芒,初見時瘦得形銷骨立,哪怕父親將之誇到天上,她也不覺有何處值得另眼相待,行了一路兩人少有交談,白白辜負了溫飛儀的苦心。

  少年人不投合,寧櫻也無法可想,等在酒樓進食過後,鳳陽已是夜色初沉,街市燈火熒熒,人來人往。寧芙最愛熱鬧,見了街攤就去流連,寧櫻也買了幾色小玩意,溫白羽再是嬌然自持,到底是個十六歲的女孩家,忍不住也瞧了兩眼,三個人漸漸分成了三處。

  蘇璿頗有耐心的等,突然聽見溫白羽叫了一聲,原來她看中一枚玉衡,方要付帳發現錢袋不見了,頓時又氣又急。

  蘇璿下山兩年,世事歷了不少,一眼掃見人堆裡有個胡人男孩在飛快的溜走,無聲的追了上去。

  男孩想是慣偷,在成人的腿縫三折兩繞,滑溜得如一條魚,換了旁人只怕已被甩脫,蘇璿躡空而走,瞧得分明,見男孩兜了幾圈繞進一條巷弄,將偷來的荷包甩在一團黑影懷裡,道,“拿去交差!”

  黑影動了一下,街市的光遠遠映來,隱約照出輪廓,正是白日走繩時跌下來的小胡姬。

  男孩帶著幾分不耐煩,惡聲惡氣道,“沒用的蠢貨,什麽東西都偷不到,再這樣你就餓死吧!”

  女童呆了呆,低下頭捏著錢袋。

  突然間,男孩給人拎了起來。

  溫白羽隨著蘇璿追來,正瞧見自己的錢袋,她惱怒之下捉起男孩就甩了一耳光。男孩猝不及防,回過神來潑口大罵,溫白羽嬌生慣養,從未聽過粗言穢語,她氣得反手連抽數下,男孩也是倔性,臉頰已經腫起來,嘴上還在不乾不淨。

  女童撲上來抱住了溫白羽的腿,將錢袋舉給她,呀了兩聲仿佛是哀求。

  溫白羽一分心,男孩一口咬在她的掌緣,疼得她手一松,男孩撲地一滾溜了。她待要追,腿上還吊著一個女童,轉眼間男孩已鑽入人群不見了。

  溫白羽盡管會武,還是頭一遭碰上這等情形,忙亂之下極是狼狽,她的掌上沾了男孩惡心的口水,平白給罵了一場,甚至還讓人逃了,這一切全落在別派的人眼裡,頓覺大失顏面,惱得立刻就要將女童踹開,忽然她腿上一輕,小胡姬已經被蘇璿接了過去。

  蘇璿取過孩子握著的錢袋,還給溫白羽,又將自己的錢袋取出整銀,留下不輕不重的幾枚碎銀,放入女童的手中。

  小胡姬簡直傻住了,黑木木的眼睛看著他,一動也不敢動。

  蘇璿撫了一下她毛蓬蓬的小腦袋,問道,“還餓不餓?”

  見女童不答,他想起給包子是中午,這時必是餓了,牽她到街上買了碗餛飩,又叮囑她慢些吃。

  蘇璿一路行來對誰都很平和,照顧小胡姬時也沒有看溫白羽。然而不知怎的,見他的舉動,溫白羽的臉不自覺就火辣辣的燒起來。

  寧櫻和寧芙趕過來詢問,溫白羽心不在焉答了幾句,轉身就走,滿心羞惱怨怒,複雜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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