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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第三十章:迷古陣
  沉暗的劍鋒一落,在褐色的樹身刻下了獸爪般的淺痕。

  密林重巒疊嶂,綿延無邊,既拯救了蘇璿,也讓他徹底迷失了方位。他的衣衫碎成了布褸,荊棘劃出的傷結了痂,現出無數赤紅的傷痕,加上疲憊的臉,凌亂的發,糊了滿身的青綠色藥泥,像極了傳說中的山峭。

  蘇璿已在凶魔的追襲下活過了十七日,一天比一天不易,帶了火鐮也不敢使用,只能啃食野果野莖,即使幾近無望,他依然在苦苦堅持,將每一分潛能發揮到極至,甚至對劍術有了新的領悟。

  蘇璿吐出嚼爛的藥草,敷上小腿的傷口,繼續探索前行。這片林子似乎比曾經走過的更古老,也更安靜,鳥獸的聲音極少,山壁高岸陡峭,難以攀援,他正要另尋他法,猝然一道黑魆魆的沉影挾風砸來,蘇璿本能的一避,一張須發賁張的凶臉已近在咫尺。

  長空老祖徹底激發了凶蠻之性,他受徒弟供奉多年,慣了荒淫享樂,早已不耐折磨。野林中一無酒肴,二無席枕,吃上幾枚野果就連瀉數日,烤出來的野物焦黑無味,還有轟轟成群的蚊蠅水蛭日夜侵擾。他幾番想出林,奈何迷途難辨,後退無路,隻好燃著一腔狂怒追攆禍首。早知毛頭小子恁般麻煩,不如轉去殺各地道觀的牛鼻子出氣,此刻捉見,直恨不得三兩下將之拍成肉泥,才能稍解累積如山的怨毒。

  蘇璿怎肯束手待斃,哪怕到了絕境,他也要拚上一拚。劍光一躍連出三勢,居然將黑鉤的來勢引歪,甚至尋隙而探,尋找敵人招式中的破綻。

  十余日之隔,這小子竟又增長了幾成,長空老祖怒中生驚,下手更狠了兩分,厲風嘯起,震得人耳鼓生痛,木葉簌簌而落。

  畢竟武功相差太遠,蘇璿只能轉為遊鬥,他一腳陷入泥地一滑,險些躲不過攻擊,不得已橫劍一攔,架不住黑鐵沉厚的勁力,隨著一聲脆裂的斷響,蘇璿的手中僅余了劍柄。

  武器一毀,蘇璿的情勢越發危急,他狼狽而逃,身後勁風急嘯,須臾就要被砸成一團肉靡,倉惶中發現山壁有一狹隙極為深長,他直竄而入,內裡曲折甚遠,待一番急掠至盡頭而出,景象赫然一變。

  眼前是一片望不見邊的竹林,枝葉相連,修茂遮天,遠近有多個高大的石柱聳立,柱上生滿了綠苔。地面散布著無數及膝的石樁,厚軟的落葉間隱約可見白骨,一陣陰冷的風拂來,挾著異樣的濕寒之氣。

  蘇璿感覺有些不對,又來不及細想,方躲入一根石柱之後,就見長空老祖追掠而出,他見了谷中情景刹時一凝,突兀的轉身要退,然而一瞬間仿佛遭鬼神之變,裂隙居然消失了,再一看連山壁都不見了,余下竹林延伸無盡。

  蘇璿悚然一驚。

  長空老祖已經懼怒交加的咆哮起來,“又是這個破地方!又是這鬼陣!我要將靈鷲破宮一把火燒了!”

  靈鷲宮?
  蘇璿刹那間明白過來,靈鷲宮正是在峽州一帶,這片奇異的竹林難道就是靈鷲古陣,多年前困住長空老祖之地?

  陰冷的寒意越來越重,灰色的雲悄然聚合,地面的水窪泛起細微的波紋,空中隱隱有雷電之氣。蘇璿仔細打量,不少石樁尖部焦黑,殘留著雷擊之痕,正當驚疑,一道雪白的閃電炸亮,轟隆隆的巨雷在頭頂滾裂。

  前一刻還是寧靜的竹林,這一刻成了恐怖的死地。

  雪亮的閃電頻頻炸現,擊在石樁爆起陣陣火星,風挾著雨潑面而來,澆得人通體冰涼,長空老祖躲在一方巨石下,指天戳地的破口大罵,方過了半柱香,哧拉一道蛇電擊在他藏身的巨石,冒出焦炙的煙氣,長空老祖也不得不轉避。

  古陣居然能引發天地氣象之變,蘇璿猶在駭然,一道閃電劈近身側,他匆忙而出,放眼四周雷電頻閃,竟無一處得安,身形稍滯頭頂就有焦雷滾滾,虹電森然欲亟,他不得不如長空老祖一般在石樁與修竹間遊走。

  兩人追逐相殺多時,此時同時現身,遠遠的互望了一眼,然而雷電當頭,長空老祖哪還有暇仇殺,連沉厚的黑鐵都扔開了,唯恐引來閃電噬體,成為古陣中一抹焦魂。

  雷電足足落了一個時辰,蘇璿的精神與體力消耗極巨,正當苦不堪言,陣中忽而雨收雲散,風息聲止,此前的一切仿佛幻覺,唯有盈盈滴水的葉尖與雷電擊倒的殘竹,堪證一場天劫。

  長空老祖不知避去何處,蘇璿倚著粗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心頭無比震駭。奇陣借竹林、巨石、短樁而成,引雷興雨玄妙萬方,若非親見,誰人能信。他探尋著行了幾十步,地面黃葉簌簌而動,漸漸又有風起。

  初時林葉微動,漸至竹搖枝舞,風勢越來越猛,最後疾風暴卷,卷挾起萬千竹葉如無數飛刀狂舞,蘇璿一不留神,一片竹葉在手臂劃過,竟生出切膚之痛,留下了一道淺傷。

  強烈的風旋之下,草葉與暗器無異,蘇璿駭然,立刻拔起一根短竹撥擋。

  風線變幻莫測,竹葉如有神控,蘇璿仿佛陷入了一個天然劍陣,稍加疏忽就是血光迸現,盡管不如雷擊奪魄,凶險亦半分不少,以他的應變仍是幾度遇險,撐得一身是汗,待疾風息止,短竹上已是切痕累累。

  兩度驚魂,蘇璿依稀覺出了幾分,古陣應當是按奇門遁甲之術鋪排。

  奇門遁甲為古時術數,講究九星為天時,山河石徑為地利,加上八門之變為人合,陣成可以感天象,控四時,星辰鬥列為之所馭。正陽宮的古籍略有述載,蘇璿唯好劍譜,對陣法之類草草掠過,不過八卦為道門必修,還算知曉幾分,遂坐地推演起來。

  八門為列,五行各有所屬,輔以九星成陣,按時節而易轉。然而起局方法有別,排陣列法隨之而異,化生截然不同。蘇璿越算越繁難,自知與布陣者相差太遠,耗了半天只有放棄,起身一試異象又生。

  這一次萬千霜雹從天而降,顆顆大如拳碗,瑩白堅實,砸在地上鏘然有聲,水花四濺,一旦落在腦袋上必定當場嗚呼。好在霜雹雖猛,持續不長,待異象消失,四野平靜,地上疊了一層亮晶晶的冰球,映著竹林煞是好看,蘇璿也累了,不敢再隨意走動。

  古陣范圍極大,且有障目之術,移步易位所見截然不同,不僅野獸誤入無法逃出,雜樹也難以在雷陣生長,唯有青竹拔節快,兼具柔韌抗風之性,能經得住各種變幻,也提供了唯一可食之物。

  蘇璿拔了一根野筍邊嚼邊觀察,被霜雹堆中的一物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截支離朽爛的手臂,化為白骨的指上握持著某樣東西,蘇璿輕輕一提,帶出了一把覆滿泥灰的長劍。蘇璿拾起來檢視,不由大喜,扯了一把竹葉拭淨塵穢,現出清碧如水的劍身,不知過了多少年,依然鋒銳明徹,倒映出深深竹影。

  在陣中困的時日長了,蘇璿幾度推演,知古陣每隔四十年有一個時辰開陣,屆時諸般變化停止,障術全消,長空老祖之前定是碰上了時機才逃出。下一次開陣至少要等二十余年,能不能活到還另說,實在不具任何助益。

  出陣無門,蘇璿盡管失望,心境尚不至過於低落,他以身誘敵時就清楚未必能活下來,撐到如今已是意外之幸,何況古陣同樣困住了長空老祖,對方無法再作惡,也算是為江湖去一大患。

  這古陣極是奧妙,假如無人擾動,陣法在子午二時各發動一次;假如陣中有人,動靜越大異象越是凶險。蘇璿曾被長空老祖攻襲,兩人相搏激起雷電暴閃,方圓數丈俱焦,長空老祖不得不撤手退避,蘇璿才得了喘息,這裡是敵人的絕地,倒成了他的生地。

  雪雹在竹筒中化成了水,蘇璿一口飲盡,起身前行,逆風逐漸刮地而起,萬千竹影幢幢,交織成天然劍陣,蘇璿持劍迎上,挑戰漫天飛葉。

  與蘇璿的安之若素相反,長空老祖已經化成了一頭暴戾的困獸。在這除了竹筍一無可食,潮濕泥濘的古陣過了數月,熬得他腳底潰皮,膚腋奇癢,體臭難當,動輒望空大罵,他憎恨古陣的封禁,憎恨靈鷲宮,憎恨這裡的山竹草木,最憎惡的還是正陽宮的少年。

  這小子奪了他鮮美可口的貢品,殺了馭使多年的傀儡,又不肯馴服的死,一路牽引著他追下來,竟忘了曾經避之不迭的夢魘,事隔多年再度陷入了絕望的鬼陣。

  更可怕的是這少年心志極堅,天資非凡,初入陣時還對各種異象疲於閃避,不久就大膽的觸動陣法與之相鬥,一日比一日精進,如一根飛速拔節的青竹,越來越令人震愕,上古絕陣反而成了他的礪劍之所。

  天開始轉涼,長空老祖不想再觀望下去,他要像折斷一根筷子般乾淨利落的劈折少年。正當他準備動手,少年忽然不見了,連著數日搜尋毫無蹤跡,仿佛不知何時已悄然出陣,這一想象簡直令長空老祖發狂。

  蘇璿當然不可能離陣。

  他一邊練劍,一邊留了三分心思觀察敵人,發現長空老祖的眼神越來越瘋魔,知曉對方近期必會動手,苦於困在陣中毫無對策。一日埋葬陣中的白骨,掘土時見竹葉腐爛,土質松軟,他頓時靈光一閃,趁夜在一塊巨石下掘了土洞,外間以草葉枯枝遮掩,不細看便難以覺察。

  他就此藏於洞中,深夜才出來活動透氣,余下都躲起來行功。洞壁潮涼狹窄,不時有蟲爬蟻咬,土腥撲鼻,極不好過,猶如活著入葬一般,蘇璿幾度忍不下去,用了許久平心靜氣,終至物我兩忘。

  黑暗中有星辰隱現,明滅不定,漸漸抽匯成線,交織成光燦奪目的星河,星河漸至無窮,往大地覆落下來,一切化為虛空,蘇璿忘卻了時間之逝。

  濕冷幽暗的地下,玄一無相心法的深層奧義終於如星河鋪瀉,展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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