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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第二十七章:江上曲
  匹練般的長雲橫亙天際,兩岸青山交錯而出,如翠屏疊送相迎。

  平闊的江面浮著大大小小的船帆,如點點飛萍落水,純白的野鷗在江面覓食,時而銜著江魚掠起,江風悠涼,碧水漣漣,岸上的一切在輕快的退後,江濤伴著搖櫓的吱響。

  謝離到底顧慮蘇璿的傷情,找借口延了數日,等他愈合到七八成才放人,安排了一條新漆的烏篷船。這條船乾淨齊整,船篷可供幾人夜宿,輕巧靈活,水行極速,船老大名喚石進,是個四十余歲的健壯漢子,黑膚油光滑亮,在江上跑了二十余年,把式嫻熟利落,行宿所需的物件也備置得十分周全,歸途遠比來時舒適。

  少女頭一回乘船,被青山綠水迷了眼,扶著船弦瞧了一陣,又不由自主的瞥向船頭。

  船頭坐著少年,面上的易容已經卸了,側臉的線條清秀寧靜,縱然急浪也不畏懼。他的手扶在劍鞘上,陽光映著白淨長韌的指,格外好看。

  女孩忽然羞怯起來,一日前,她驚喜的發現吃了許久的苦藥生了效,嗓子可以說話了。盼望已久的一刻終於來臨,她卻拿不準該對他說什麽,僅是想象已經忍不住面紅。

  她正反覆躊躇,船尾有歌聲響起,船家女童的聲音稚嫩脆亮,唱著遠古的江水和遊魚,還有傳說中化作石頭的女神,歌聲隨著江水飄蕩,櫓聲咿呀相和,聽得人神思遠暢。

  一曲終了,女童從船尾過來撲住少女,笑嘻嘻道,“姐姐,阿妙唱得好不好聽?”

  女童是船老大的女兒,喚作阿妙,長年隨著父親在船上生活,曬得黝黑,模樣還算周正,大約是船客見得多,毫不怯怕,喜歡纏著人玩。

  少女極少被外人摟著,忍著不自在方要回答,女童已經跳去船頭,“哥哥喜歡嗎?要不要阿妙再唱一段。”

  蘇璿知道這是船家的常例,取出幾個錢給她,“好。”

  阿妙喜孜孜的要接,石進在船尾喊了一聲,她噘起嘴,不情願的收回手。

  石進一手把擼,揚聲道,“兩位是貴客,么哥專門托囑過的,這趟水路給了重酬,哪好再收別的,不必理會阿妙,這孩子打小沒了娘,被我慣得膽子大,滑跳得很。”

  阿妙眼看到手的錢沒了,不快的跺了跺腳,一扭身子不看父親。

  蘇璿笑了笑,將錢遞過,“不妨事,江上無聊,我也正想聽些曲子。”

  石進還在推辭,阿妙已經搶過錢,歡喜的撲住蘇璿,“阿爹,我喜歡這個小哥哥。”

  船上位置狹小,蘇璿不好避,道,“那麽有勞阿妙。”

  阿妙這才放開,坐在他身邊唱起了曲子。

  少女瞧著,心情不知怎麽低鬱起來,覺得阿妙話太多,連歌聲也不好聽了。

  淙淙的流水載著破碎的浮光,倒映出少年沉靜的眉目,深青的衣衫宛如水色。

  少女漸漸的心跳加快,仿佛揣了隻小兔子,她想起親人曾讚過自己聲音動聽,幾乎想如阿妙一般唱歌,贏取他的目光,然而又莫名的怕他望過來,連發聲的勇氣都沒有。她暗自掙扎了許久,歌已經唱完,阿妙也跳跳的去收簍刮魚,準備餐食。

  江水渺渺,少女不為人知的心事如忽上忽下的飛鳥,隨青山一同遠去了。

  水上行舟固然暢快,也藏著不小的風險。

  江中水情複雜,瞬息多變,下遊七百余裡的險峽尤為考驗,那一帶山勢遮天蔽日,峽岸重岩疊嶂,密布險灘暗礁,隨處是旋流急渦,稍有不慎極易折櫓沉船。

  石進帶著女兒越加謹慎,在近岸處拋錨歇了一晚養足精神,到第二日才啟行。

  隨著輕舟前行,江面越來越窄,滾滾激流爭喧而湧,兩側高山迎面而來,一山色白,一山赤紅,兩山奇峻險陡,高聳入雲,宛如一座天造地設的壯偉雄關,正是入峽的夔門。

  夔門地當川東門戶,江面至此而狹,上遊之水於此門匯入峽谷。曾有詩雲“眾水會涪萬,瞿塘爭一門”,可見水勢之急。再精熟的船工到此也要全神貫注,石進赤腳把船,一葉扁舟宛如遊魚,在激浪中穿梭。

  船身隨水起伏,被浪流托起又墜下,顛得人暈頭轉向,水面處處有深急的旋渦,水下潛著暗黑色的礁石,如犬牙嶙峋長突,觸沉的船骸歷歷可見。少女瞧得心驚肉跳,連眩帶嚇,秀顏蒼白失色,連膽大的阿妙都乖了,在艙中抱著堅牢的扶柄不放。

  蘇璿在船頭坐著,隨眼一瞥,忽然發覺了異樣。

  水道船來船往本是尋常,然而後方數百丈外一艘江船駛來,船勢急勁如飛箭,遠勝普通舟楫,速度快得驚人。

  石進瞧見駭了一跳,再厲害的舟子也沒這般能耐,“那船怎的恁快,簡直有鬼。”

  蘇璿知道船上必有高手,極目望去依稀見船頭有人,當下道,“只怕是追我們的,來者不善,請石叔行快些。”

  石進隱約聽說這兩人在渝州惹了些麻煩,雖然不解內情,此刻明顯不妙,他也生出了緊張,手上加勁,口中喃喃道。“不妨,他行得雖快,未必熟悉水勢,駕得了夔門急浪。”

  烏蓬船已過夔門,駛入了緩水,蘇璿幫忙拾槳劃起來,他以內息運力,船速頓時加疾。

  後船恰如石進所言,陷入了困境,船身衝勁雖足,入了激流卻失之過猛,被水勢引得頻頻歪斜,幾番失控的衝撞,俄頃又被旋流吸住,眼看船尖下斜,船尾翹起,已呈現出翻沉之兆。

  石進神色一松,忽見那船周圍水花激炸,如雪霧迸射,仿佛一隻無形的巨手拍擊水面,震得整條船憑空躍起半丈,竟然跳出了旋渦。

  木船加人重逾千斤,居然被一擊而起,宛如神靈之力,石進驚得目瞪口呆,更可怕的是巨力不止一次,幾番衝跳,激流已過一半,兩船的距離也縮短了一大截,以蘇璿的目力甚至能看見船上的人。

  立在船頭的正是花間檮,他腳邊癱著個涕淚交流的男人,似是當日劫女孩往春風樓的拐子;船尾有個船夫緊緊抱著櫓,旁邊立著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但見他身材五短,目露凶光,手上執著一柄玄黑色的鐵板,隨意入水一扳,船就如生了翅膀一般疾衝。

  長空老祖來了。

  蘇璿的鬢間滲出了冷汗,縱然再是鎮定,他也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年,面對強大到不可戰勝的凶魔,他無暇再想何處走漏了消息,唯有極力打漿加速。然而船漿畢竟是木製,承力過猛又恐折斷,終不如來船迅疾。

  後船在強渡激流,前船在加勁疾衝,江上往來的船工均被兩船驚住了,眼看距離越來越近,石進也不免慌了。蘇璿掌中的木漿隱隱有斷裂之感,心急如焚間忽的靈光一閃,長空老祖縱然能與激流相抗,所乘的也僅是一條普通江船,如此逃下去終要被追上,不如另用他法。

  石進的黑臉膛熱汗直冒,他正拚命搖櫓,突然見少年棄槳掠身而起,如驚鴻長飛,在數丈外的一艘鄰船上一借力,又縱往另一江船,幾下起落近了後方的敵船,凌空連發三劍。

  長空老祖之所以來得如此晚,全是被李昆所誤。

  李昆是個貪賭好食的無賴,許久未曾吃酒,一沾杯毫無節製,爛醉到黃昏才醒。之後他忙不迭去客棧報訊,花間檮索問之後大喜,報了長空老祖,挾著李昆找船趕過來,哪想到峽江水路極險,抓來的船夫受了凶魔恐嚇,緊張過度,幾番控舟失誤,隻好由長空老祖親自出手。

  長空老祖本就極討厭峽州一帶,這次為追仇人不得已而來,一路顛得難受,正當燥性大發,見仇人居然反衝而來,簡直不知死活,他獰然一笑,彈了幾指,無形勁力擊在劍身發出金鐵之聲,瞬間消去了劍勢。

  少年輕功一竭,頓時向船頭墜下,長空老祖正要下殺手,船身一傾又逢急流,隨時有傾覆之危,他唯有暫止殺著,翻掌擊向水面,勁力吐處,四周水霧迸射,船身再度躍流而起。

  花間檮見仇人落在舟上,怎肯放過機會,當下運足了掌勁劈去。

  少年竟然未避,花間檮一掌擊實,不知怎的掌下一空,勁力宛如被引走一般,少年單膝跪落,雙掌一沉,砸得船頭一墜,船身猝然傳出了一聲斷裂的巨響。

  花間檮錯愕之余,猛然明白過來。這少年不是失心瘋送死,根本就是為毀舟而來,趁老祖將船擊起,借了自己的掌力下壓,兩廂勁力一衝,生生錯裂了木船。他一念方悟,腳下的船身已經傳來崩裂的巨震,失去了控制,被水流擠上暗礁,轟的一聲撞散了架。

  花間檮腳下的船板一沉,激流瞬間沒過了足踝,他不諳水性,頓時陷入了驚恐,再顧不上敵人。

  長空老祖也發覺上了當,大為戾怒,一掌橫勁激起千點水芒,如森森利矢,就要將少年打成一個血篩子,不料對方一個後仰,墜入了滾滾江流。

  長空老祖如何肯甘休,他連發數掌擊向水面,激起了十余丈的柱浪,然而水色深沉,水流遄急,瞬息間人就不見了,哪裡還尋得到。

  長空老祖縱是功力高絕,畢竟不敢下水,周圍的船又離得太遠,他只有將花間檮拎在手中,立在一塊不大不小的殘板上,被旋流卷得來回打轉,氣得面色猙然。

  船工也落了水,幸而諳熟水性,還能抱著殘櫓在水中掙扎,漸漸的飄遠了。

  李昆成了最倒霉的一個,他給激流一裹,撞上了一塊短礁,連哀呼都未及發出,就被旋渦吸入江底,成了魚蝦的餌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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