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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第五十八章:道法劍
  塔中的書櫃逐層遞減,可見越往上典籍越為珍品,蘇璿連上數階,方至第六層,就見一個側臥塔心的胖僧。

  這和尚僧衣不整,袒胸腆肚,如彌勒一般,身旁擺著一個盛滿五香豆的海碗,一邊懶散的摳腳,一邊拈起香豆往嘴裡丟,咬得嘎吱響。見有人上來,胖僧喜孜孜的打量,“不錯,今年有個能勝過法引的,怎麽還有頭髮?居然不是本門弟子?”

  蘇璿如前一般見禮,報了師門。

  胖僧嘖嘖的搖頭晃腦,“正陽宮的人入塔為一奇,不用劍就勝了法引是二奇,如此年輕是三奇,到底該不該放你去見法鑒?這可怎麽個考法。”

  胖僧外形邋遢,嘻笑輕松,與樓下愁眉苦臉的僧人恰成對比,既然守在第六層,功力必定更高,蘇璿不卑不亢道,“客隨主便,前輩但請隨意。”

  “沒有兵器考校不了劍技,拳腳又非你所長,這可是麻煩。”胖僧捫著肚子想了半天,眼睛落在五香豆上,咧嘴一笑,“有了,我將這碗香豆潑在半空,最後一顆豆子落地時,你搶得的香豆多於我,就算過關。”

  蘇璿一拱手,“依前輩所言,請。”

  塔洞映入幽幽的光,鴨殼青的瓷碗淨亮如玉,碩大的碗口一拋,空中傳出一蓬沙響,無數褐紅的香豆飛散而出,似一陣帶茴香味的急雨。

  蘇璿縱身而起,展袖卷入一批香豆,目光猝然一凝,只見袖風所及之處,香豆竟然散成了粉末。原來胖僧拋灑之時已將大半豆子震為齏粉,外形卻分毫不顯,蘇璿一觸才發覺上了當,胖僧已然從墜落之勢看出不同,抓取了十余枚完好的香豆。

  蘇璿立時翻掌柔勁掃出,下墜的香豆盡被蕩起,已損的化為細屑,完好的悉數顯現,蘇璿運指如風搶了數枚,忽然勁力襲來,蘇璿沉腕一擎,擋住胖僧襲來的右拳,卻見胖僧賊兮兮的一笑,居然又著了算計,掌心的豆子已被相接時的內勁震碎。

  胖僧狡儈異常,痞招迭出,此時空中僅余兩枚香豆,縱然搶到手也輸定了。

  蘇璿眉鋒一沉,旋足一踢,兩枚豆子再度飛上了半空,同一時他雙掌一錯,與胖僧搏起來。

  守第三層的法引武技多雜,隨手切換熟極而流,胖僧則又不同,他別無花巧,專擅內功,指掌稍一觸搭即被震開,內息強韌澎湃,全然鎖拿不住。

  幾番往來,兩枚香豆已經快落地,蘇璿倏然變掌為爪,直襲胖僧。

  胖僧見他五指如鉤向雙目挖來,自要躲避,蘇璿接著一肘如飛錘穿雲,重擊耳根。胖僧身上不懼拳掌,七竅卻是人身最脆弱之處,不得不護。結果一抬腕就被蘇璿扣住了手,胖僧運勁反禦,忽覺漫不著力,內勁如被引走一般,藏在拳中的豆子眼看護不住,他一驚變拳為掌,將豆子拋入半空,只等蘇璿再去搶奪,就能脫出手另行設法。

  蘇璿果不其然松開了手,看著胖僧躍起,卻根本沒有爭奪,他甩袖一掃,將胖僧拋出的香豆震了個粉碎,隨即一個鐵板橋後仰,探掌貼地一迎。

  隨著一聲跌響,最後一枚豆子落在地上,滾了幾下停住了。

  胖僧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細碎的豆粉落了滿地,蘇璿徐徐挺起身,平伸的掌心躺著一枚完好的香豆,“多謝前輩禮讓,容我僥幸得勝。”

  六合塔三名守塔僧,蘇璿過了兩關,他在第八層調息了一陣,抑下行功引發的炎毒,踏上了第九層。這一層別無側洞,唯塔頂一個丈許方圓的開口,天光和微雨由此而入,映得塔心虛光朦朦,光柱之外晦暗難辨。

  一名老僧盤坐於暗影之中,除此之外既無書閣,也無案幾,竟是空無一物。

  蘇璿凝目打量,赫然發覺這人正是方才院內掃地的老僧,他看來耄耋蒼顏,駝背弓腰,仿佛一根指頭就能推倒,卻坐守少林最森嚴的六合塔頂。

  老僧似乎隨意而坐,身形佝僂,如一塊枯木頑石,他並無任何動作,身畔方圓六丈已成了一塊禁域,無法妄入一步。

  以蘇璿的耳力也聽不出對方的呼吸,塔頂風勁,塔鈴叮呤,猶如他越來越清晰的心跳。

  這種絕對的壓製,蘇璿已經許久不曾體會,宛如回到了少年時,與師祖鏡玄真人對陣。

  蘇璿凝息良久,向左走了三步,停了半晌,前踏了半步。

  每一步極盡謹慎,足足過了一柱香,他才又進了半步。

  老僧依然在垂目安坐,蘇璿的背上沁出了汗。

  一隻飛鳥從塔上掠翅而過,無聲無息的跌落,未至地面已經失去了生機。

  塔內靜得針落可聞,蘇璿仿佛陷入了十面埋伏的殺陣,他斂神靜氣,忽然想起與法引對陣所悟,掌可以化作刀劍,人成為一柄劍又如何?前方縱是強不可破,若是無畏無怖,踏過去又如何。

  以心為劍,萬物可斬。

  以人為劍,天地無滯。

  蘇璿不再顧忌身外所感,他心決運轉,劍氣內蘊而發,雙眸神光奪人。所有的猶疑不複存在,他踏出一步,接著又一步,如一柄摧奪萬物的寶劍,斬卻一切阻滯,轉瞬來到了老僧面前。

  無所不在的壓製忽然消失了,老僧睜開雙目,微微一歎,“到底是鏡玄的弟子。”

  天光投在年輕人挺拔的身形,照出英銳的風華,“晚輩蘇璿,見過法鑒大師。”

  老僧的聲音猶如古潭無波,“來此何求?”

  蘇璿知曉對方曾與師祖相交,輩份甚至在澄海方丈之上,越發敬重,“晚輩身中炎毒,欲求少林洗髓經。”

  老僧不答反問,“鏡玄已然過世?”

  鏡玄真人息隱多年,留言葬儀從簡,唯在門派內舉哀,江湖上多半不聞。

  蘇璿神情微黯,“三年前,師祖坐化於天都峰。”

  老僧寂然片刻,重新打量他,作了一個手勢。

  蘇璿席地而坐,老僧按住他的腕脈診了片刻,略一點頭,“此種炎功中原少有,洗髓經確可將之化去。”

  蘇璿不知是否還有考驗,“還望大師成全。”

  老僧的問話出乎意料,“你已領悟劍氣,然而未至精熟,洗髓經不但可驅除炎毒,還可讓你融會正陽與少林兩派之長,功法更進一層,屆時你待何為?”

  蘇璿想了想,“探尋武學更深的奧義,救當救之人,為當為之事。”

  年輕人清越從容,英氣朗朗。

  老僧滿臉皺紋一動,沙啞的一笑,“鏡玄當年也是這般,結果為護一村百姓與沙陀六老對戰,經脈落了暗傷,才去得如此之早。”

  蘇璿第一次聽說師祖這段經歷,不禁一怔。

  天光飄著極細的雨絲,若隱若現,如明滅難測的無常,老僧緩道,“地藏發願度盡眾生,自己卻不得成佛。正陽的玄一心法練至爐火純青,可護神守脈,百邪不侵,與洗髓經殊途同歸,假如鏡玄還在,你又何須來少林求助。”

  蘇璿聽得心潮湧動,對師祖更增祟敬,也聽出對方隱含的勸誡,靜了一瞬道,“多謝前輩心系故交,師祖求仁得仁,必無怨悔。”

  老僧寂而不語,良久道,“少林的洗髓經玄奧精深,並非以經書傳承,而是歷代所習者親身相授,有人數日得悟,也有人窮盡一生難以入門。你既至此地,我便將功法傳授,能領悟多少,但看自身資質。”

  蘇璿長身而起,端正的深揖了一禮。

  蘇璿入塔已經過了數個時辰,藏經院的禪房內,茶水也不知沸了幾次。

  六合塔毫無動靜,葉庭面上穩得住,心底實有些急了,然而對坐的澄心大師氣定神閑的烹茶,他也只能捺住懸掛,不疾不緩的敘話。

  澄心坐鎮藏經閣,卻對江湖事了如指掌,許多紛繁的乾聯一語中的,連葉庭都禁不住暗佩,恰好提到心經遭竊,他越加關注起來。

  澄心大師也知此事匪夷所思,少不得要解釋兩句,“此賊的武功未見得高明,不過精狡異常,佯作粗使僧人伏藏數月,連同屋也未覺察。心經置於五楹殿內,他利用易容之術誘騙武僧,調開長老,潛進殿內破解了數重秘鎖,即使被人撞見,此賊也絲毫不顯驚慌,矯言隨口而出,誑騙得天衣無縫。”

  澄心最早發覺異常,追趕時本有機會將之斃於掌下,然而見賊人僅將武僧擊暈,未曾殺人,遂留了手,不料竟被對方借機脫出寺外,得了接應。

  葉庭聽完同感驚異,如此高明的竊賊,換成正陽宮也未必防得住,無怪藏經閣失守,不知朝暮閣從哪尋出這樣的人。

  澄心大師頗有歉意,“當年蘇少俠援手保住了經書,少林卻未能護住,委實愧煞。”

  其實厲王陵坍塌,經書已無作用,只是此事不好對外言說,葉庭寬慰了幾句,見茶湯金黃,入口淳厚,道,“此來師弟有幸,我也隨之沾光,費了大師不少好茶,待明年天都峰的蒼瀾茶收成,定給大師捎些來,雖不比此茶味厚,也可稍補一二。”

  澄心大師別無所好,唯獨愛茶,聞言一喜,“蒼瀾乃天下聞名的珍品,老衲在此先謝過,此茶乃真臘所出的犀明,也是偶然所得,能與同好共飲,何惜之有。”

  澄心大師欣悅之余,亦有所感慨,葉庭與蘇璿皆為北辰真人的弟子,一個劍術非凡,一個通透練達,均有過人之處,可想正陽宮日後的興盛。

  院外傳來喧嘩的驚議,葉庭霍然而起,快步至窗前遙望。

  密合的雲層剛好散開,露出一線青如琉璃的晴空,金色的陽光斜斜投落,六合塔上劍芒衝霄,映出萬道華光,明耀無倫。

  一時間氣雲湧動,嘯如龍吟,整個少林寺為之轟動,無數僧人仰頭而視,人人目眩神奪。

  葉庭由衷的喜悅,展顏而笑,“不負大師美意,師弟功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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