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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注釋本福爾摩斯探案全集》第五十四章《福爾摩斯全集(二)》(10)
  三個大學生[308]
  《三個大學生》為學者們研究福爾摩斯全集的大學生活提供了珍貴的背景資料。這裡出現的犯罪事件——關於一個學生在考試中作弊——相比其他故事中的案子並不出色,但是,有關大學生活的大量細節使得它成為一篇值得一看的故事。同樣使得這件案子令人難忘的是福學研究最早發表的作品之一,的就是編輯兼評論家安德魯·朗撰寫的研究這個案子的評論。難以置信的是,有些人認為《三個大學生》整個案子就是一次遊戲,是華生和福爾摩斯全集的一位老友合作開的玩笑,目的是迷惑大偵探。

  在1895年發生了一系列事件,使得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先生和我在我們著名的大學城裡住了幾周。而且就是在這個期間,我們遇到了一件雖不是十分重大卻富有教育意義的事情,下面我要講述的就是這個事件。顯然,說出任何有助於讀者認出這所大學或罪犯的細節都會是不明智而且無禮的[309]——這樣一個讓人心痛的流言還是讓它慢慢平息比較好——但是這個事件本身卻可以謹慎地追述一下,因為它有助於說明我的朋友所具有的一些使他聞名於世的品質。在敘述中,我將盡力避免使用那些可能會透露這個事件發生的地點或者與人物有關的用語。

  那個時候,我們住在一幢距離圖書館很近、帶家具的出租寓所裡,福爾摩斯全集正在這座圖書館裡做一些關於英國早期憲章問題的艱苦研究——這些研究促成了驚人的成果,它們可能成為我將來要敘述的話題之一[310]。一天晚上,我們的老朋友希爾敦·索瑪斯先生來訪,他是聖路加學院的導師[311]和講師。索瑪斯先生是個瘦高個兒,神經緊張而且容易激動——雖然我知道他[312]一向都好激動,但是這次他表現得格外明顯,簡直無法控制自己,顯然是發生了什麽特別的事情。

  弗瑞德裡克·朵爾·斯蒂爾,《科利爾周刊》,1904
  “我希望,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您能夠抽出幾個小時的寶貴時間。在聖路加學院發生了一件非常不幸的事情,如果不是您恰巧在城內,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我現在非常忙,不希望有什麽事情使我分心,”我的朋友回答道,“我更希望您去尋求警察的幫助。”

  “不,不,親愛的先生,這條路完全行不通。一旦驚動了警方,事情就沒法中止了。而在這件事情上,為了學院的名譽,最為關鍵的就是要避免流言飛語[313]。您的謹慎和您的辦事能力一樣聞名,您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幫助我的人。我請求您,福爾摩斯全集先生,盡您的全力來幫我吧!。”

  “我希望,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您能夠抽出幾個小時的寶貴時間。”

  弗瑞德裡克·朵爾·斯蒂爾,《科利爾周刊》,1904
  自從離開貝克街的宜人環境,我的朋友的脾氣就一直沒有好轉。沒有了他的剪貼簿、化學藥品以及隨意的邋遢,他感到極不自在。他聳了聳肩,很不情願地默許了[314],而我們的客人則急忙把事情傾吐出來,並不時地做出激動的手勢。

  “我必須向您解釋,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明天[315]就是福特斯丘獎學金考試的第一天。我是主考人之一,主考的科目是希臘文。試卷的第一部分是一大段希臘文翻譯,這段文章是考生沒有讀過的。這篇文章已經被印在試卷上,如果考生提前做了準備,那這自然會是一個極大的優勢。基於這個原因,我們非常注意試卷的保密問題。

  “今天,大約下午3點鍾的時候,印刷所送來了試卷的校樣。這道試題包括了修昔底德[316]著作的半個章節。我必須仔細地通讀一遍,因為原文必須保證絕對[317]正確。直到4點30分,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318]。可是,我已經答應一個朋友去他的寓所喝茶,所以我把清樣放在了桌子上,離開了有一個多小時。

  “您知道,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我們學院的屋門都是兩層的——裡面的門覆蓋著綠色的台面[319],外面的厚重的門是橡木質地的。當我走近外面的屋門時,讓人吃驚的是,我發現屋門上有一把鑰匙。一時間,我以為是自己把鑰匙忘在門上了,但是再一摸口袋,才發現我的鑰匙在口袋裡面。另外唯一的一把鑰匙,據我所知,是在我的仆人班尼斯特那裡——他給我收拾房間已經有十年了,而且他的誠實可靠是絕對毋庸置疑的。我發現門上的那把鑰匙確實是他的,大概是他進過我的房間來看我是否要喝茶,出去時很粗心地把鑰匙忘在門上了,他一定是在我走後的幾分鍾之內進來的。在其他任何時候,他忘記鑰匙都不會有什麽關系,但是,在這一天卻產生了最為糟糕的後果。

  “我一看我的桌子,就立即知道有人翻看了試卷。清樣是印在三張長條紙上的[320],我本來是把它們放在一起的,現在,我卻發現一張在地板上,一張在窗戶附近的茶幾上,而第三張仍在原來的地方。”

  福爾摩斯全集這才開始有所反應。

  “肯定是第一張在地板上,第二張在窗子附近,第三張仍在原處。”他說道。

  “完全正確,福爾摩斯全集先生。你使我吃驚,你怎麽可能知道是這樣呢?”

  “請繼續你那非常有趣的敘述。”

  “你怎麽可能知道是這樣呢?”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志》,1904
  “一開始我認為是班尼斯特擅自看了我的試卷。然而他十分誠懇地否認了,而且我相信他講的是實話。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解釋就是有人路過的時候看到鑰匙在門上,知道我不在屋裡,便進來看試卷。這張試卷牽扯到一大筆錢,因為這個獎學金的金額很高,而一個厚顏無恥的人很可能會冒險偷看試卷以得到他的同伴沒有的優勢。

  “這件事情使得班尼斯特非常不安。當我們發現試卷確實被人翻過時,他幾乎昏了過去。我給他喝了一點白蘭地,然後讓他躺在椅子上,而我則非常仔細地檢查了整個房間。很快我就發現除了弄皺的試卷外,闖入者還留下了其他的痕跡。靠近窗戶的桌子上有削鉛筆掉下的碎木屑,那裡還有一塊斷了的鉛筆芯兒。顯然,這個無賴匆匆忙忙地抄了試題[321],而且把鉛筆尖弄斷了,所以不得不重新削尖。”

  “太好了!”福爾摩斯全集說道,隨著他的注意力越來越被這個案件所吸引,福爾摩斯全集的心情也好了起來,“你真是太幸運了。”

  “還不止於此呢!我有一個新的寫字台,桌面鋪著上好的紅色皮革。我和班尼斯特可以發誓,以前桌面非常光滑,沒有一點汙跡,現在我卻在桌面上發現了一道大約三英寸長的明顯的割痕,不是一個輕微的劃痕,而確實是割痕。不僅如此,我還在桌子上發現了一個小小的黑色的泥團或是麵團一樣的東西,上面還有一些像是鋸末一般的斑點。我確信這些痕跡是那個弄皺試題的人留下來的,可沒有足跡或是其他的證據可以幫助辨認這個人。我正著急沒有辦法的時候,忽然想起您在城裡,然後我就徑直來到這裡並請您來處理這件事情。您一定要幫助我,福爾摩斯全集先生!現在您明白了我所處的兩難困境:要麽我必須找出這個人來,要麽就要推遲考試直到把新的試卷準備好。由於推遲考試必須做出解釋,這樣一來便會引起可怕的謠言。這不僅會損害本學院的名聲,而且也會影響到整所大學的名聲。最要緊的是,我希望能夠悄悄地、謹慎地解決這件事情。”

  “我很高興調查這件事情,而且願意盡力為您提供一些建議,”福爾摩斯全集說道,並站起來穿上了他的大衣,“這個案子還是很有趣的。您收到試卷以後有人去您的房間找過您嗎?”

  “有,是年輕的道拉特·瑞斯,一個印度學生。他和我住在同一幢樓,他來問我關於考試的一些細節問題。”

  道拉特·瑞斯

  弗瑞德裡克·朵爾·斯蒂爾,《科利爾周刊》,1904
  “他就是為這件事情進到你的房間裡嗎?”

  “是的。”

  “那時試卷在你的桌子上?”

  “我可以肯定,它們是卷起來的。”

  “但是可以看出來那是清樣嗎?”

  “有可能。”

  “你的房間裡沒有別人?”

  “沒有。”

  “有人知道這些清樣要送到你那裡嗎?”

  “除了那個印刷工之外沒有別人知道。”

  “這個班尼斯特知道嗎?”

  “不,當然不。沒有人知道。”

  “班尼斯特現在在哪裡呢?”

  “他的身體很不舒服,可憐的家夥,我讓他躺在椅子上了——我當時正急著要來找您。”

  “你沒有關門嗎?”

  “我先把試卷鎖起來了。”

  “那麽事情可能就是這樣,索瑪斯先生,除非是那個印度學生認出了那一卷東西是試卷,不然的話,闖進來翻弄試卷的人只是偶然看到了它們,他事先並不知道試卷在你那裡。”

  “我看也是這樣的。”

  福爾摩斯全集神秘地笑了一下。

  “好的,”他說道,“讓我們開始行動吧!這次可不是你的病人,華生——這是心理問題,不是生理問題[322]。好吧,要是你願意就來吧!現在,索瑪斯先生,聽憑您的指揮!”

  我們的當事人的起居室有一扇又長又低的格子窗,朝向這座古老學院長滿青苔的庭院,一扇哥特式的拱門後面有一段破舊的石梯。第一層是這位講師的房間,上面是三名大學生的房間,他們各住一層樓。當我們到達現場的時候,已是傍晚。福爾摩斯全集停住了腳步,仔細地注視著起居室的窗戶。然後,他走近這扇窗戶,踮起腳伸著脖子往房間裡探望。

  “他一定是從大門進去的。除了這扇玻璃窗以外,再也沒有別的開口了。”我們博學的向導說道。

  福爾摩斯全集看了看我們的同伴,奇怪地笑了一下:“好吧,如果在這裡弄不出什麽線索,我們最好還是到房間裡去吧。”

  這位講師打開外層的屋門,並把我們領進他的房間。我們站在門口的時候,福爾摩斯全集檢查了房間的地毯。

  “恐怕這裡不會有什麽痕跡,”他說道,“天氣這樣乾燥,很難找到蛛絲馬跡。您的仆人看上去大體上已經恢復了。您說您讓他躺在椅子上,是哪一把呢?”

  “靠近窗子的那一把。”

  “我明白了,是靠近這張小桌子的那把椅子。你們現在可以進來了。我已經檢查完地毯了,我們先來看看這張小桌子。當然啦,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是非常清楚的。這個人走進房間後,從中間的桌子上一頁一頁地拿起試卷。他把它們拿到靠窗口的桌子上,因為從這裡他可以看到你從庭院走過,這樣就便於逃跑了。”

  “事實上,他是看不到的,”索瑪斯說道,“因為我是從旁門進來的。”

  “啊,那很好!不管怎樣說,他是那樣想的。讓我看看那三張清樣。沒有指紋——不!哦,他先是拿過這一頁去抄寫的。如果使用任何可能的縮寫形式,他要用多長時間呢?至少一刻鍾,絕對不會比這少。然後他丟掉這一張又抓起另外一張。他正在抄寫的時候,你回來了,於是他非常慌亂地跑掉了——非常慌亂,因為他沒有時間把試卷放回原處,而這樣你就知道了他來過。當您走進外屋門的時候,您沒有聽見樓梯上有急促的腳步聲嗎?”

  踮起腳伸著脖子往房間裡探望。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志》,1904
  “沒有,我沒有聽見。”

  “嗯,他抄寫得非常用力,以至於把鉛筆尖都弄斷了,而且,正如你所觀察到的,他不得不又一次把鉛筆削尖。這很有意思,華生。那支鉛筆不是一支普通的鉛筆,它比普通鉛筆長,筆芯是軟鉛,筆杆是深藍色的,製造商的名字是銀白色的,剩下的部分只有大約一英寸半長了。找一找同樣的一支鉛筆,索瑪斯先生,這樣您就就可以找到那個人了。我還要告訴您,他有一把又大又鈍的小刀,這樣您又有了一個線索來幫助您找到那個人。”

  索瑪斯先生被這麽多的信息弄得有些糊塗了:“我能明白你說的別的事情,”他說道,“但是真的,至於這鉛筆剩下的長度——”

  福爾摩斯全集拿出來一小片鉛筆木屑,上面有字母NN,後面帶著一截木頭。

  “您明白了嗎?”

  “不,我恐怕即使現在——”

  “華生,過去我經常低估你的能力,這次你看出來了嗎?好吧,還是讓我解釋一下,這個NN會代表什麽呢?它們是一個單詞的末尾。你一定知道Johann Faber[323]是最常見的鉛筆商的名字,這不是很清楚了嗎?鉛筆用得只剩下了Johann字後面的一小段[324]。”他把小桌子向側面拉到電燈下。“如果他抄寫用的紙很薄的話,一些痕跡就會透過紙張留在光滑的桌面上。沒有,我什麽都沒看到。我想我們在這裡再也發現不了什麽其他的線索了。現在看看中間的那張桌子。我猜想這個小球就是您說的那個黑色的麵團。我看它的形狀略像金字塔,中間還是空的。正像您說的那樣,小球上還有鋸末屑。啊,真是很有趣。還有割痕——我看明顯是一道裂縫,開始的地方是很細的劃痕,痕跡結束的地方是鋸齒狀的小洞。我非常感謝您讓我將注意力轉到這個案子上,索瑪斯先生。那扇門通到哪裡呢?”

  “通到我的臥室。”

  “出事以後,您進去過嗎?”

  “沒有,我直接來找您了。”

  “我希望能夠進去看一看。多麽漂亮的古色古香的房間啊!也許你們要稍等一下,等我檢查完地板你們再進來。不,我什麽都沒看到。這塊布幔是幹什麽用的?您把衣服掛在後面?如果有人不得已藏在這間房間裡,他必定會躲藏在這裡,因為床太低,而衣櫃又太淺。我想沒有人在這裡吧?”

  當福爾摩斯全集去拉那塊布幔的時候,我從他那嚴肅而又機警的態度中看出他已經做好了遇到緊急情況的準備。但事實上,拉開的布幔後什麽都沒有,除了掛在排成一排的衣鉤上的三四套衣服以外。福爾摩斯全集轉過身,突然又蹲到地板上。

  “啊呀,這是什麽?”他說道。

  那是一小塊金字塔形狀的黑色東西,有些像下腳料,和書房裡桌子上的那塊完全一樣。福爾摩斯全集把它放在手心上,並拿到外面起居室的電燈下。

  “您的這位來客似乎在您的起居室和臥室裡都留下了痕跡,索瑪斯先生。”

  “他到臥室裡去做什麽?”

  “我想這很清楚。您突然從旁門回來,所以他沒有發覺,可這時您已經到了門口,他能怎麽辦呢?他抓起所有可能暴露自己的東西,然後衝進您的臥室躲藏起來。”

  “哎呀,我的上帝,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您的意思是說我和班尼斯特在起居室談話的時候,我們其實已經把那個人給關起來了,只是我們並不知道?”

  “我覺得是這樣的。”

  “肯定還有另外一種可能,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我不知道您是否注意到我的臥室的窗戶了?”

  “格子窗,鉛製框架,三扇分開的窗戶,其中一扇有折葉,而且寬度足夠一個人鑽進來。”

  “正是這樣。而且它朝著庭院的一角,所以從外面完全不會被看到。這個人也許是從窗戶進來的,在走過臥室的時候留下了痕跡,最後,發現門是開著的,便從門那裡跑掉了。”

  福爾摩斯全集不耐煩地搖了搖頭。

  “讓我們實際一點,”他說道,“我記得您說過,有三名學生使用這個石梯,並且總是習慣從您的門前走過,是這樣嗎?”

  “是的,是有三名學生。”

  “他們都要參加這次考試嗎?”

  “是的。”

  “三個人裡有沒有誰的嫌疑比較大呢?”

  索瑪斯猶豫不決。

  “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他說道,“誰也不喜歡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去懷疑別人。”

  吉爾克萊斯特
  弗瑞德裡克·朵爾·斯蒂爾,《科利爾周刊》,1904
  “讓我們聽聽您的懷疑,好讓我來幫助您尋找證據。”

  “那麽,我就簡單地告訴您住在這裡的三個人的性格。三個人中住在最下面的是吉爾克萊斯特,他是一位優秀的學生和運動員,參加了學院的橄欖球隊和板球隊,而且曾經是被授予藍綬帶的跨欄和跳遠選手[325]。他是一個漂亮的、有男子氣的小夥子。他的父親是聲名狼藉的傑貝茲·吉爾克萊斯特爵士,因為賽馬而破產。這個學生很窮,但是很努力,也很勤奮——他肯定大有前途。

  “住在第二層的是印度人道拉特·瑞斯。他是一個性情安靜而且令人難以捉摸的人,就像多數印度人一樣。他的學習很好,盡管希臘文是他的弱項。他很穩重,辦事很有條理。

  “最上面住的是麥爾斯·麥克拉倫。如果他想學習,可以學得很出色——他是這所大學裡最有才華的學生之一;但是他任性,生活放蕩,而且沒有原則性。第一學年因為打牌的事險些被開除,這一學期他一直都很懶散,對於這次考試他一定很害怕。”

  “那麽,您懷疑的就是他了?”

  麥爾斯·麥克拉倫

  弗瑞德裡克·朵爾·斯蒂爾,《科利爾周刊》,1904
  “我還不敢這樣說。但是在這三個人裡面,他或許是最有可能做這種事情的。”

  “很好,索瑪斯先生。現在,讓我們見見您的仆人班尼斯特。”

  班尼斯特個子不高,面色白淨,胡須剃得很乾淨,花白頭髮,大約五十歲的樣子。他仍然經受著這個突如其來的擾亂對他那平靜的常規生活的打擊,圓圓的胖臉由於緊張而抽搐,手指也不能靜下來。

  “我們正在調查這件不幸的事情,班尼斯特。”他的主人說道。

  “是的,先生。”

  “我聽說,”福爾摩斯全集說道,“你把鑰匙忘在門上了?”

  “是的,先生。”

  “你竟然就在這些試卷放在房間裡的這一天出現這種事,難道不是很奇怪嗎?”

  “這事的確很遺憾,先生。但是,在別的時候,我也忘記過。”

  “你什麽時候進的房間?”

  “你怎麽會把鑰匙忘在門上呢?”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志》,1904
  “大約4點半,那是索瑪斯先生的下午茶時間。”

  “你在房間裡待了多久?”

  “當我看見他不在時,就馬上出來了。”

  “你看過桌子上的這些試卷嗎?”

  “沒有,先生——當然沒有。”

  “你怎麽會把鑰匙忘在門上呢?”

  “我的手裡托著茶盤,我想等回來再拿鑰匙,然後就忘了。”

  “外層的屋門是不是裝有彈簧鎖?”

  “沒有,先生。”

  “那麽它一直是開著的?”

  “是的,先生。”

  “任何人都可以從房間裡出來嗎?”

  “是的,先生。”

  “當索瑪斯先生回來後並找你的時候,你很不安,是嗎?”

  “是的,先生。我來這裡這麽多年[326]了,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我幾乎都昏過去了,先生。”

  “我知道你昏過去了。當你開始感覺不舒服的時候,你在哪裡?”

  “我在哪裡?先生,怎麽了?就在這兒,靠近屋門。”

  “那就有些奇怪了,你坐的是那邊靠近屋角的椅子,為什麽不坐另外這幾張椅子呢?”

  “我不知道,先生。我沒有在意我坐在哪裡。”

  “我真的認為他不知道什麽,福爾摩斯全集先生。那時他的臉色很不好——非常蒼白。”

  “你的主人離開以後,你還在這裡?”

  “只有一兩分鍾。然後我就鎖上門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您懷疑誰呢?”

  “噢,我不敢隨便說,先生。我不相信這所大學裡會有人做出這種不擇手段損人利己的事情。不,先生,我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人。”

  “謝謝你,這就夠了。”福爾摩斯全集說道,“噢,再問一句,你沒有向你服侍的三位先生提到出了事吧?”

  “沒有,先生——一個字都沒有說。”

  “你沒有見過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嗎?”

  “沒有,先生。”

  “很好。現在,索瑪斯先生,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們在這個方廳中走一走吧。”

  天色逐漸變暗,樓上三層房間裡的燈都亮了起來。

  “您的三隻小鳥都在他們各自的窩裡呢。”福爾摩斯全集抬頭看了看,說道,“啊呀!那是什麽?他們當中有一個人好像是坐立不安。”

  原來是那個印度人,他黑色的側影突然出現在百葉窗上——他正在房間裡快速地踱來踱去。

  “我想暗訪一下他們每個人,”福爾摩斯全集說道,“這可以做到嗎?”

  “絕對沒有問題,”索瑪斯回答道,“這些房間是學院裡最古老的,客人來參觀是很尋常的。來,我親自領你們去。”

  “不要說出我的名字,拜托!”當我們敲吉爾克萊斯特的屋門的時候,福爾摩斯全集說道。不久,一個細高個兒、淡黃色頭髮的青年開了門,當他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後,表示歡迎。他的房間裡有一些非常罕見的中世紀的室內建築物。福爾摩斯全集對其中的一個十分著迷,堅持要把它畫在筆記本上,他弄斷了鉛筆尖,不得不向主人借一支,最後又借了一把小刀削他自己的鉛筆。

  天色逐漸變暗,樓上三層房間裡的燈都亮了起來。

  查爾斯·雷蒙德·麥考利,《歸來記》(麥克克魯·菲利普斯出版社),1905
  這件奇怪的事情也同樣發生在那個印度人的房間裡——他是一個沉默寡言、身材矮小、長著鷹勾鼻子的家夥,他斜著眼睛看著我們。當福爾摩斯全集把關於這房子的建築研究做完後,印度人顯得十分高興。在這兩件事中,我沒有看出福爾摩斯全集找到他所查尋的線索的跡象。只是到了第三屋,我們沒有能夠進行訪問。我們敲不開他的外門,而且從門內傳過來一陣責罵聲:“我不管你是誰。去死吧!”那個憤怒的聲音吼道,“明天就要考試了,我不想任何人來打擾我!”

  “真是個粗魯的家夥。”我們的向導說道。我們下台階的時候,他的臉都被氣得通紅,“當然了,他不知道是我在敲門,可是,不管怎樣他的舉止也太沒有禮貌了,而且,從目前的情況下看,他確實顯得很可疑。”

  福爾摩斯全集的反應卻很奇怪,“您能告訴我他確切的身高嗎?”他問道。

  “實際上,福爾摩斯全集先生,這個我說不準。他比那個印度人高,但是又沒有吉爾克萊斯特那樣高。我想大約是五英尺六英寸吧。”

  “這一點很重要。”福爾摩斯全集說道,“現在,索瑪斯先生,我祝您晚安。”

  他堅持要把它畫在筆記本上。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志》,1904
  我們的向導又驚訝又失望。他大聲地喊道:“天啊,福爾摩斯全集先生,你肯定不會這樣突然地離開我吧!你似乎沒有理解我的處境——明天就要考試了!今天晚上我必須采取一些果斷的措施。如果試卷已經被人動過了,我就不能讓考試進行。我們必須正視這種情況。”

  “您必須讓事情順其自然,別去管它。我明天清早再來和你談這件事情,也許到時我就能夠告訴您要做些什麽。同時,你不要改變任何東西。”

  “好吧,福爾摩斯全集先生。”

  “您完全可以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到讓您擺脫困境的辦法。我要帶走那個黑泥團,還有鉛筆屑。再見!”

  當我們走出來,到了漆黑的方廳後,我們又抬頭看了看那幾扇窗戶。那個印度人仍然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另外兩個則都看不見了。

  “嗯,華生,你怎樣看這件事呢?”當我們來到大街上,福爾摩斯全集問道,“很像室內遊戲——有點像是三張牌的把戲,不是嗎?現在你有三個人,一定是其中的一個,要你作出選擇,你選擇哪一個?”

  “住在最上面那個嘴巴不乾淨的家夥,他的品行最壞。可是那個印度人也是個很狡猾的家夥,為什麽他總是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呢?”

  “這沒有什麽奇怪的,很多人在努力記東西的時候,常常這樣。”

  “他看著我們的樣子很可疑。”

  “假如你正準備第二天的考試,每一分鍾都很寶貴,而這時突然有一群陌生人跑到你這裡來,你也會這樣的。不,我看這沒有什麽可以懷疑的。還有鉛筆和小刀——這些全都沒有問題。可是那個家夥確實讓我很迷惑。”

  “誰?”

  “哦,班尼斯特,那個仆人。他在這件事情中的角色是什麽呢?”

  “他給我的印象十分誠實。”

  “他給我的印象也是這樣,這就是迷惑人的地方。為什麽一個十分誠實的人——哦,好的,這裡有一家大文具店,我們就從這家商店開始我們的調查。”

  城內只有四家較大的文具店,在每一家文具店福爾摩斯全集都拿出了那幾片鉛筆屑,並且要付高價買同樣的鉛筆。四家文具店全都同意給他訂購一支,因為這不是一支普通尺寸的鉛筆,很少有存貨。我的朋友看上去並沒有因此而失望,只是半幽默半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

  “真不順,我親愛的華生,這是最好的也是最後的線索,可是它也沒有給我們帶來什麽結果。但是,真的,我深信沒有它我們仍然能夠弄清事情的真相。天哪!我親愛的夥計,已經快九點鍾了,女房東說過七點半給我們做好豌豆湯[327]呢。你總是不停地抽煙,華生,而且吃飯沒有規律[328],我想房東會通知你退房的,而我也要隨著你倒霉了——不,我們還是先解決好這位焦慮不安的講師、馬虎大意的仆人和三名有上進心的大學生的問題吧。”

  福爾摩斯全集當天再沒有提及那個案子,但是在我們本來已經很晚的晚飯後,他坐著沉思了很久。第二天早晨八點鍾,我剛剛盥洗完畢,他就來到我的房間。

  “好了,華生,”他說道,“我們應該去聖路加學院了。你不吃早飯行嗎?”

  “當然可以了。”

  “在我們給索瑪斯一個肯定的回答之前,他肯定會一直坐立不安的。”

  “你有肯定的結果告訴他嗎?”

  “我想是的。”

  “你已經得出結論了?”

  “是的,親愛的華生,我已經解開了這個謎。”

  “可是你怎麽會有什麽新的證據呢?”

  “啊哈!今天早上六點鍾我就早早地起了床,決不會一無所獲的。我已經辛苦地工作了兩小時,走了至少五英裡路,終於得到一點可以說明問題的東西。請看這個!”

  他伸出手,掌心上有三個金字塔形狀的小黑泥團。

  “怎麽回事,福爾摩斯全集,你昨天只有兩個。”

  “今天清早又得到一個。不論第三個小泥團來自什麽地方,它肯定跟第一個和第二個泥團的來源相同,這論斷很合理,對吧,華生?好了,我們走吧,讓我們的朋友索瑪斯脫離苦海。”

  當我們在索瑪斯的房間裡看到他的時候,那位不幸的講師顯然是心急如焚。再過幾個小時,考試就要開始了,可是他還處於進退兩難之地——不知是應該公開事實,還是要允許罪犯參與這個高額獎學金的競爭。他幾乎站不穩,內心焦慮無比,一見到福爾摩斯全集,就急切地張開兩手奔了過來。

  “謝天謝地,您來了!我真擔心您因為絕望而不管這件事了。我該怎麽辦呢?考試還要舉行嗎?”

  “是的,不管怎樣,讓它進行。”

  “可是這個無賴呢?”

  “他不會參與競爭的。”

  “你知道他是誰了?”

  那位不幸的講師顯然是心急如焚。

  弗瑞德裡克·朵爾·斯蒂爾,《科利爾周刊》,1904
  “我想是的。如果不想讓這件事情公開,我們必須給自己一些威嚴,組成一個小型的私人軍事法庭[329]。如果您願意的話,請您坐在那裡,索瑪斯!華生,你坐在這裡!我坐在中間的扶手椅上。我想我們現在這樣莊嚴,足以使犯罪的人產生畏懼的心情。請按鈴吧!”

  班尼斯特進來了,看到我們一副審判的樣子,他吃驚而又害怕地後退了一步。

  “請你關上門。”福爾摩斯全集說道,“現在,班尼斯特,你能告訴我們昨天那件事情的真實情況嗎?”

  他的整個臉都被嚇白了。

  “我已經告訴你們所有的事情了,先生。”

  “沒有什麽要補充的了嗎?”

  “一點都沒有了,先生。”

  “好吧,那麽,我給你一些提示。當你昨天坐在那把椅子上的時候,是不是為了要遮掩一件東西,而這件東西可能會說明誰到這個屋子裡來過?”

  班尼斯特臉色慘白。

  “不,先生,當然不是。”

  “這只不過是一個提示,”福爾摩斯全集又緩和地說道,“我坦白地承認我無法證實這件事情,但是,事情看上去很可能就是這樣的,因為索瑪斯先生一轉過身去,你就放走了藏在臥室裡的那個人。”

  班尼斯特舔了舔他發乾的嘴唇。

  “那裡沒有人,先生。”

  “啊,真遺憾,班尼斯特,在這之前你說的也許是事實,可是,我知道你現在說了謊。”

  他陰沉著臉表示反抗。

  “那裡沒有人,先生。”

  “好了,好了,班尼斯特!”

  “不,先生,那裡是沒有人。”

  “既然這樣的話,你就不能夠給我們提供更進一步的信息了。請你留在這個房間裡好嗎?請站到那邊,臥室門的旁邊。現在,索瑪斯先生,我要請你費心親自上樓到吉爾克萊斯特的房間裡,並讓他下樓到您這裡來。”

  過了一會兒,這位講師帶著那個學生回來了。他的體形很好,高高的身材,行動輕巧而且靈活,步伐矯健,面容開朗。他那不安的藍眼睛看了看我們每一個人,最後茫然而又沮喪地看了看遠處角落裡的班尼斯特。

  “請關上門,”福爾摩斯全集說道,“現在,吉爾克萊斯特先生,我們這裡沒有外人,而且也沒有人知道我們之間談了什麽,我們彼此之間完全可以以誠相待。我們想知道,吉爾克萊斯特先生,你這樣一位誠實的人怎麽會做出昨天那樣的事情?”

  這位不幸的青年搖晃著後退了一步,並且用充滿恐懼和責備的目光看了班尼斯特一眼。

  “不,不,吉爾克萊斯特先生,我沒有說過一個字——一個字也沒說過。”那位仆人大聲說道。

  “是的,你以前沒有說,但是你現在說了。”福爾摩斯全集說道,“現在,吉爾克萊斯特先生,你必須明白,在班尼斯特說了這些話之後,你已經無路可走了,你唯一的機會就是坦白地承認事實。”

  過了一會兒,這位講師帶著那個學生回來了。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志》,1904
  有一會兒工夫,吉爾克萊斯特舉起雙手,想要控制住抽動的身體。緊接著他跪倒在桌旁,把臉埋在雙手中,突然哽咽起來。

  “好了,好了,”福爾摩斯全集溫和地說道,“人總是要犯錯誤的,至少沒有人責備你是個冷酷無情的罪犯。也許應該由我來把發生的事情告訴索瑪斯先生——不對的地方由你來改正——這樣你會感覺好一點。我可以這樣做嗎?好了,好了,你不用回答。仔細聽好,以免我說錯。

  “索瑪斯先生,自從您告訴我沒有一個人,甚至包括班尼斯特在內,會知道試卷在您的房間中,在我的頭腦裡就開始有了一個明確的看法。那個印刷工,我們當然不用考慮,因為他可以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看試卷。還有那個印度人,我想他也不會做什麽壞事。如果清樣被卷成一卷,他不大可能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另一方面,一個人竟敢擅自闖進房間,並且恰巧是在試卷放在桌子上的這一天,這似乎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巧合,但我排除了這種可能性。所以進到房間裡的人知道試卷就在那裡,他是怎麽知道的呢?

  “好了,好了,”福爾摩斯全集溫和地說道,“人總是要犯錯誤的。”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志》,1904
  “當我走近您的房間的時候,我檢查了那扇窗戶。您那時的想法非常有趣,您以為我是在猜想或許有人會在青天白日之下,在對面屋子裡眾目睽睽之中破窗而入嗎?這樣的想法很荒謬——其實我是在衡量一個人要有多高才能在經過的時候看到中間的桌子上有什麽試卷。我六英尺高,要費點勁才可以看到,所以低於六英尺的人是不可能看到的。現在您已經明白了,根據這一點我敢肯定,如果您的三名學生裡有一個出奇地高,那麽他便是最有可能做這件事情的人。

  “我進入房間後,告訴了您關於靠窗茶幾的線索。至於中間的桌子我沒有得出什麽結論,直到後來您描述吉爾克萊斯特,說他是個跳遠運動員的時候,我才明白事情的全部經過。我只是還需要一些確切的證據,而且也很快就弄到了。

  “事情是這樣的:這位年輕人下午在運動場練習跳遠,他回來的時候,帶著他的跳鞋。你們都知道,跳鞋底上有幾個尖釘。當他路過您的窗口的時候,由於他個子很高,便看見了您的桌子上的清樣,並且猜出了那是什麽東西。如果他經過您的屋門的時候,沒有看見您的仆人粗心地忘在門上的鑰匙,就什麽都不會發生了。可事實是突然的衝動使他進到房間裡,想看一看那是否確實是清樣。這並不是什麽危險的冒險行動,因為他完全可以裝做只是進來問個問題。

  “當看到那確實是清樣的時候,他抵製不住誘惑了。他把鞋子放到桌子上。你在靠近窗口的椅子上,放的是什麽呢?”

  “手套。”年輕人回答道。

  福爾摩斯全集得意地看著班尼斯特:“他把手套放在椅子上,然後一張一張地拿起清樣抄寫。他以為講師一定會從院子的大門回來,這樣他就可以看得見。可是我們知道,索瑪斯先生是從旁門回來的。他突然聽到講師的腳步聲已經到了房間的門口,沒有辦法跑掉了。他抓起跳鞋立即竄到臥室裡,可是把手套忘記了。你們看到了,桌面上的劃痕一頭很輕,可是,對著臥室的一頭漸漸加深。就足以證明鞋子是朝著那個方向被提走的,而偷看者就躲在那裡。鞋子尖釘旁邊的泥團被留在了桌上,而另一塊則掉在了臥室裡。我還要說明的是,今天清早我去過了運動場,看到跳坑內用的是黑色粘土[330],並帶了一個樣本回來,上面灑著細細的鞣革粉[331]或鋸末,這是用來防止運動員滑倒的。我說的是事實嗎,吉爾克萊斯特先生?”

  這個學生已經站了起來。

  “是的,先生,是事實。”他說道。

  “我的天哪!你沒有什麽要補充的了嗎?”索瑪斯大聲說道。

  “不,先生,我有,但是這件不光彩事件被發現帶給我的打擊使我不知所措。我這裡有一封信,索瑪斯先生,是我一夜未睡在今天清早寫的,也就是說是在我知道我的罪行已經被查出來之前寫的。我現在給您,先生。您會看到我在信中寫道:‘我決定不參加考試——我已經收到羅得西亞警察總部[332]的任命,準備立即動身去南非。’”

  “我現在給您,先生。”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志》,1904
  “聽到你不打算用這個不公平的手段取得獎學金,我真的很高興,”索瑪斯說道,“但是你為什麽改變主意了呢[333]?”

  吉爾克萊斯特指了指班尼斯特。

  “是他使我走上的正路。”他說道。

  “過來吧,班尼斯特,”福爾摩斯全集說道,“我已經清楚地說過,只有你才能放走這個年輕人,因為當時你被留在屋子裡,並且你出去的時候一定會把門鎖上。至於他從窗口跑掉,那是難以置信的。你能不能把這個案件的最後一個疑問講清楚,就是告訴我們你為什麽這樣做呢?”

  “您已經什麽都知道了,理由就很簡單了。不過,盡管您很聰明,有些東西您也不可能了解。事情要追溯到當我還是老傑貝茲·吉爾克萊斯特爵士的管家的時候,他就是這位年輕人的父親。他破產以後,我來到這所學院做仆人,但是我從未因為老主人的沒落而忘記他。看在過去的分兒上,我盡可能地照顧他的兒子。先生,昨天您按鈴叫我來時,我進入房間後,首先看到的是吉爾克萊斯特先生的棕黃色手套放在椅子上。我太熟悉這副手套了,而且也明白這副手套在這裡意味著什麽。如果索瑪斯先生看見了手套,秘密就要暴露了。所以我猛地坐到椅子上,直到索瑪斯先生去找您,我才敢移動。這時我一手抱大的可憐的小主人出來了,他對我承認了一切。我要救他,這不是很正常的嗎?我要像他已經死去的父親一樣開導他,使他明白不應當這樣投機取巧,這不是也很正常嗎?您能責怪我嗎,先生?”

  “不能,確實不能,”福爾摩斯全集站起來,衷心地說道,“好了,索瑪斯,我想我們已經把您的小問題弄了個水落石出,而我們的早飯還在家裡等著我們呢!來吧,華生!至於你,年輕人,我相信你在羅得西亞會有一個光明的前途。雖然你曾經跌倒過,可是我們希望你將來能夠前程似錦[334]。”

  英國早期憲章的研究

  華生不經意提到的福爾摩斯全集在進行英國早期憲章的研究,這也許是研究福爾摩斯全集在牛津還是劍橋就讀這個問題的一條重要線索——至少有幾位學者認為如此。第一個非常看重這點的人是T.S.布萊克尼,他在《〈三個大學生〉的地點》中宣稱,福爾摩斯全集的研究一定是在牛津進行的。作為證據,他大讚牛津的歷史系是當時全英最好的歷史系。這個系的傑出聲望一部分要歸功於著名的威廉·斯塔布斯,他是王室歷史教授(也是切斯特和牛津的主教),他的作品包括《英國憲章的起源和發展》(1873-1978)、《從初期到愛德華一世時期英國憲章和憲法史的其他例證精選》(1870)和九卷本英國中世紀歷史,最後這套書是為政府野心勃勃的主簿叢書所編著的。而且,布萊克尼指出,威廉·H.特納的《憲章和主簿目錄》於1878年由牛津出版,並且保存在牛津大學圖書館。特納的作品“會讓福爾摩斯全集這樣的業余研究者立時覺得價值非凡。牛津中世紀歷史學院有著穩固的第一名地位,劍橋靠什麽來撼動呢?”

  克裡斯托弗·莫利同意布萊克尼的觀點,並且猜測福爾摩斯全集也許在牛津向斯塔布斯谘詢過第八版《精選》的問題,那個時候這本書已經成為了廣泛使用的教科書。莫利指引讀者去看《財物署對話》的第十部分,這篇文章寫於1200年左右,論述了英國財物署每年舉行的兩次會議,還有其他征稅和稅收的問題。第四部分也涉及謀殺。在中世紀,謀殺顯然被定義為“秘密致人死亡,而凶手未知”,因為古代英語中“murdrum”這個詞有“隱藏”或者“掩蔽”的意思(斯塔布斯解釋說,盎格魯-撒克遜人常常設下埋伏向諾曼敵人復仇,在偏僻的地方將他們乾掉)。福爾摩斯全集對中世紀的事情都有興趣(《四簽名》中提到奇跡劇和中世紀陶器,《布魯斯-帕廷頓計劃》中提到他愛好中世紀音樂),而且對英國法律也有興趣(華生在《血字的研究》中評價他對英國法律具備“十分實用的知識”),莫利進而認為福爾摩斯全集也許對這個獨特的作品產生了特殊的興趣。

  也有人支持劍橋。W.S.布裡斯托同意布萊克尼對牛津和劍橋的憲章研究方法做出如此一番“博學的評論”是“完全公允的”,但是他認為(在《牛津或劍橋?》)布萊克尼的調查忽略了劍橋也有許多古老而頗具價值的文件,雖然年份較晚但也被認為是重要的。布裡斯托舉出M.R.詹姆斯的《手稿目錄》系列,1895年到1914年間在劍橋出版,並且認為福爾摩斯全集在詹姆斯研究的巔峰時期找上他。“就是那個時候,有著同樣研究興趣的人會急於見到詹姆斯博士,查看那些文件以獲得靈感。”

  A.卡森·辛普森是劍橋的另一個支持者,他寫了一封信給《貝克街期刊》,聲稱自己在讀過F.E.哈默的《盎格魯-撒克遜文書》(1952)之後改變了原先支持牛津的觀點,他發現其中提到的大部分文件都位於劍橋的圖書館。辛普森承認這些文檔是文書而不是憲章,他大膽表示,將憲章(法律的條約)和文書(官方的公告)區分開來只不過是相當近期的事情,而把這些清楚地區分開來就是福爾摩斯全集的“驚人的成果”。

  之前的爭論顯然沒有考慮華生直截了當的聲明,在案子的第一句話寫道:“一系列事件,使得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先生和我在我們著名的大學城裡住了幾周。”也就是說,福爾摩斯全集來到這所大學城不是為了研究憲章。特雷佛·H.哈爾很清楚這一點,他在《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的大學和學院》中宣稱:“查閱英國早期憲章的機會不是福爾摩斯全集來到劍橋和牛津的僅有的一個動機。”哈爾認為,福爾摩斯全集對憲章的興趣可能因為調查一樁偽造歷史文件的案子。哈爾總結說,如果“一系列事件”將福爾摩斯全集帶到這個大學城,那麽某所大學或者另一所大學豐富的收藏也就和事情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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