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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注釋本福爾摩斯探案全集》第四十九章《福爾摩斯全集(二)》(5)
  孤身騎車人[125]
  《孤身騎車人》中,我們驚鴻一瞥地看到了英國的“邊疆”之一,那是南非的礦山,這也是另一個維奧萊特未知危險的來源(正典中有四個不幸的年輕女子叫那個名字)。自行車在維多利亞後期非常流行,在這件發生於1895年的案子中也成為了主角。雖然華生在《血字的研究》中記錄說福爾摩斯全集是專業的拳擊手,但是我們只看到他兩次展示拳擊技巧,一次是《海軍協定》,一次是這裡。這件案子中的謎團非常少,學者們感興趣的問題是英國的婚姻法和歹徒們不合理的舉動。

  從1894年到1901年期間,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先生十分繁忙[126]——

  可以這麽說,在這八年之中發生的疑難公案,警方都曾向他谘詢過;他還在千百件私人案件的調查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其中一些案件的案情錯綜複雜,結果出人意料。許多驚人的成就和一些無可避免的失敗是他這一段時期的結果。由於我對這些案件保留的記錄十分完整,而且也親身參與過其中一些案件的調查,所以可以想象,我應該選擇哪些案件來公之於眾,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我可以遵循我以前的做法,優先選擇那些不是因為案件本身的殘忍而是以破案方法的巧妙以及破案過程的戲劇性而吸引人的案件。出於這個原因,我現在就將與維奧萊特·史密斯小姐有關的事實公之於眾,即查林頓的孤身騎車人[127]一案,以及我們調查的令人驚訝的結局——這個調查以出人意料的悲劇而告終。誠然,這件案子沒怎麽突出表現出[128]我的朋友那得以成名的才能,但是有幾點卻使此案在我保留的眾多犯罪記錄中顯得非常突出,這些記錄就是我寫作這些小故事的素材。

  弗瑞德裡克·朵爾·斯蒂爾,《科利爾周刊》,1903
  根據1895年的筆記[129],我們是在4月23日,星期六[130]
  ,第一次聽說維奧萊特·史密斯。我記得她的到訪令福爾摩斯全集極不高興,因為那時他正在全神貫注於一件涉及著名的煙草大王約翰·文森特·哈登的疑案——我的朋友最喜歡準確和全神貫注,這些在他看來勝過一切,他最討厭在忙著手頭的事情的時候有別的事情來分散他的注意力。但是他天性仁慈,不可能拒絕聽那位高個、優雅、莊重的美麗姑娘來講述她的遭遇,何況她又是在那麽晚的時候親自來到貝克大街懇請他的幫助和指點。看來告訴她沒有時間是無濟於事的,因為那位姑娘下定決心要講述她的故事;很明顯,如果她自己不走的話,那麽除非動武,否則沒有什麽能夠讓她離開。福爾摩斯全集無可奈何,隻得勉強地笑了笑,請那位美麗的不速之客坐下,讓她告訴我們她遇到的麻煩。

  “至少不會是您的健康問題,”福爾摩斯全集用那雙敏銳的眼睛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之後說道,“像您這樣喜愛騎車的人,精力一定充沛[131]。”

  她驚詫地看看自己的雙腳,我也發現了她的鞋底的一邊已經被腳蹬子的邊緣磨得起毛了。

  “是的,我經常騎自行車,這和我今天的造訪有關。”

  福爾摩斯全集拿起這位姑娘沒有戴手套的那隻手,像科學家觀察標本一樣仔細地、不動聲色地觀察著。

  “我相信,您不會介意我這麽做的——這是我的職業,”福爾摩斯全集把姑娘的手放下,說道,“我差點兒把您誤認為是打字員——很顯然,您是搞音樂的。華生,你注意到從事這兩種職業的人所共有的竹節形的指端了嗎?不過,她的臉上有一種氣質,”他[132]平靜地把臉轉向亮處,“那是打字員所不具備的。所以,這位女士是位音樂家。”

  維奧萊特·史密斯小姐,音樂老師。

  弗瑞德裡克·朵爾·斯蒂爾,《科利爾周刊》,1903
  “是的,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我教音樂。”

  “從您的膚色來看,我想您是在鄉下教音樂的。”

  “是的,先生,那裡靠近法納姆,在薩裡的邊界。”

  “那是一個好地方,可以使人聯想到許多有趣的事情。華生,你一定記得我們就是在那附近抓獲了阿爾奇·斯坦弗那個製造假幣的罪犯[133]。那麽,維奧萊特小姐,在那裡您遇到了什麽事情呢?”

  那位姑娘不慌不忙、清清楚楚地說出了下面這一段奇怪的事情來:
  “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我的父親已經去世了——他叫詹姆士·史密斯,是老帝國劇院[134]的樂隊指揮。我和母親在這個世上除了一個叔父之外什麽親戚也沒有,叔父的名字叫做拉爾夫·史密斯——他在25年前到非洲去了,從那時起就杳無音信。父親死後,我們一文不名,可是有一天我們得知《泰晤士報》刊登了一則廣告,尋找我們的下落。你可以想象我們是多麽激動啊,因為我們以為有人給我們留下了一筆遺產。於是我們便立即按照報紙上刊登的姓名去找那位律師,在那裡又遇到了兩位先生——卡拉瑟斯和伍德立,他們是從南非回來探家的。他們說我的叔父是他們的朋友,幾個月之前在約翰內斯堡[135]貧困[136]而死。他在臨終之前,請他們去尋找他的親屬,並確保他們衣食無憂——我們覺得很奇怪,我的叔父拉爾夫活著的時候並不在意我們,而在他臨終時卻對我們那麽念念不忘。可是卡拉瑟斯先生解釋說,那因為我叔父剛剛聽到他哥哥的死訊,並因此感到對我們負有責任。”

  福爾摩斯全集拿起這位姑娘沒有戴手套的那隻手觀察著。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志》,1903
  “對不起,”福爾摩斯全集說道,“你們是在什麽時候見面的?”

  “去年12月,四個月以前。”

  “請接著說下去。”

  “我覺得伍德立先生最討厭,總是向我擠眉弄眼——他是一個粗俗的年輕人,長著一張浮腫的臉,紅色的小胡子,還有一頭從額頭兩邊耷拉下來的頭髮——我覺得他十分討厭,我相信西瑞爾一定不樂意我認識這個人。”

  “噢,西瑞爾是他的名字!”福爾摩斯全集微笑著說道。

  那姑娘臉上泛起紅雲,笑了笑。

  “是的,福爾摩斯全集先生,西瑞爾·莫頓是一位電氣工程師,我們希望在夏天結束時結婚。哎呀,我怎麽扯起他來了呢?我想說的是伍德立先生十分討厭,而那位年紀老一些的卡拉瑟斯先生要好得多——雖然他皮膚很黑,面有菜色,臉刮得乾乾淨淨,沉默寡言,但是舉止文雅,笑容可掬。他詢問了我們的境況,當他知道我們很窮時,便要我到他那裡教他十歲的獨生女兒音樂。我說我不願離開母親,他建議說我可以在每個周末回家去看她,並答應給我每年一百英鎊——這可是十分優厚的報酬。所以最後我答應了,來到離法納姆六英裡左右的奇爾特恩農莊[137]。卡拉瑟斯先生的妻子已經過世,但是他雇用了一位老成而又令人尊敬的管家——迪克遜太太——來照看他的家。那個孩子也很可愛,其他一切也都如意。卡拉瑟斯先生十分和善而且熱愛音樂,我們在一起度過了許多愉快的夜晚,每逢周末我便回到城裡的家中看望母親。

  “我快樂的生活中最不開心的事情就是一臉紅胡子的伍德立先生的到來——他來了一個星期,哎呀!這對我來說簡直就像三個月。他是一個討厭透頂的家夥——他對別人橫行霸道,對我比橫行霸道還要糟糕——他不知廉恥地向我求愛,吹噓他的財富,說如果我嫁給他,我就可以擁有倫敦最漂亮的鑽石。最後,他見我始終對他不予理睬,便在一天飯後一下子把我抱在懷裡——他的蠻勁可真大——說如果我不吻他,他就不放手。這時恰好卡拉瑟斯先生走進房間,把他從我的身邊拉開,這下伍德立和主人翻了臉,把他打倒在地,還在他的臉上弄出了一個大口子——你們可以猜到,伍德立的來訪至此結束——第二天卡拉瑟斯先生向我道歉,並保證絕不讓我再受到這樣的侮辱。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伍德立先生。

  “現在,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我終於要談到今天來向您請教的具體事情上了。我在每個星期六的上午要騎車到法納姆車站,趕12點22分的火車進城。從奇爾特恩農莊出來的路十分荒涼,有一段尤其如此,那一英裡多的路位於查林頓石楠灌木叢和查林頓莊園周圍的樹林之間——您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加荒涼的一段路了,在您沒有到達靠近克魯克斯伯裡山[138]的公路之前,哪怕見到一輛馬車、一個農民都很困難。兩星期之前我從這個地方經過的時候,不經意間回頭一望,看到身後兩百碼左右的地方有一個男人也在騎車——他看上去是一個中年人,蓄著短短的黑胡子。在到法納姆之前,我又回頭一看,那個人已經消失了,所以我也沒有再想這件事。但您說這有多奇怪,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我星期一返回的時候又在那段路上看到了那個人。更讓我驚奇的是,接下去的一個星期六和星期一,和前兩次一樣,這一幕又重演了。那個人始終保持一定距離,並沒有騷擾我,但這畢竟很古怪。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卡拉瑟斯先生,他看起來對我的話十分重視,並告訴我說他已經訂購了一匹馬和一輛輕便馬車,所以以後我就不會在一個伴兒都沒有的情況下走過那段偏僻的路了。

  “馬和輕便馬車本來應該在這個星期到貨,可是不知是什麽原因貨沒來,我隻好再一次騎車到火車站——這是今天早晨的事——您可以猜到,當我騎到查林頓石楠灌木林的時候非常警覺,果然,那個人就在那個地方,和兩個星期以前一模一樣。他總是離我很遠,所以我看不清他的臉,但他肯定是一個我不認識的人。他穿一身黑衣服,戴著布帽子,我只能看清他臉上的黑胡子。今天我沒有那麽緊張了,只是十分好奇,決心查明他是什麽人以及究竟要做什麽。我放慢了我的車速,他也放慢了他的車速;我停車,他也停車。於是我心生一計——路上有一處急轉彎,我便緊蹬一陣子拐過彎去,然後停車等著他。我指望他很快也拐過彎來,並且來不及停車就超到我的前面去,但是他根本就沒有出現。於是我往回走,在轉彎處向回望去——我可以望見一英裡的路面,可是卻看不見他的蹤影,尤其令人驚奇的是,這個地方並沒有岔路可以讓他走開。”

  “他總是離我很遠,所以我看不清他的臉。”

  畫家未知,《波特蘭俄勒岡人》,1911年7月23日

  福爾摩斯全集輕聲一笑,搓著雙手:“這件事的確有些蹊蹺。”他說道,“從你轉過彎去到你發現路上沒有人,這中間有多久呢?”

  “兩三分鍾吧。”

  “那他不可能從原路返回,你說那裡沒有岔路嗎?”

  “沒有。”

  “那他肯定是從路旁的人行小道上走開的。”

  “不可能從石楠灌木叢的那一邊,不然我可以看見他的。”

  “那麽,按照排除推理法,我們得到這麽一個事實:他向查林頓莊園那一側去了——據我所知,查林頓莊園的宅基就在大路的一側[139]。還有其他的情況嗎?”

  “沒有了,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我只是感到十分不解,要是得不到您的指點,我會感到很困惑的。”

  福爾摩斯全集默默地坐了一會兒。

  “和您訂婚的那位先生在什麽地方?”福爾摩斯全集終於問道。

  “他在考文垂的中部電氣[140]公司。”

  “他不會為了讓您驚喜來看您吧?”

  “噢,福爾摩斯全集先生!難道我還認不出他?”

  “還有其他愛慕你的男人嗎?”

  “在我認識西瑞爾之前有幾個。”

  “那以後呢?”

  “以後就是那個討厭的伍德立,如果你把他也算做愛慕者的話。”

  “沒有別的人了嗎?”

  我們美麗的客戶看上去有點難為情。

  “他是誰呢?”福爾摩斯全集問道。

  “噢,這可能只是我的胡思亂想;可是有的時候我似乎覺得我的雇主卡拉瑟斯先生對我十分有意——我們常常待在一起,晚上我給他做伴兒,可他從來沒有說過什麽——他絕對是一位紳士。可是一個姑娘對這種事兒總是能夠察覺到的。”

  “哈!”福爾摩斯全集看上去十分嚴肅,“他以什麽為生呢?”

  “不知道,但他很富有。”

  “可是他並沒有四輪馬車或者馬匹呀?”

  “啊,至少他家裡看起來相當富裕。他每個星期進城兩三次,十分關心南非的黃金股票。”

  “史密斯小姐,您一定要把事情的新進展告訴我。現在我很忙,不過我一定會抽時間來調查您的這件案子的。在這期間,不要不通知我就采取行動。再見,我相信我們一定會聽到您的好消息的。”

  “我放慢了我的車速。”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志》,1904
  “這樣的姑娘會有一些追求者,這很自然。”福爾摩斯全集一邊思考著,一邊吸著煙鬥,並說道,“不過也不要在荒郊野外騎自行車追嘛——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偷偷愛上她的人。可是這樁案子的一些細節倒是很奇怪,也很有啟發性,華生。”

  “你是說他只在那個地方出現嗎?”

  “不錯。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查明查林頓莊園的房客都是誰,然後再查明卡拉瑟斯和伍德立究竟是什麽關系——因為他倆是完全不同類型的人啊——他倆為什麽都急於查訪拉爾夫·史密斯的親屬呢?還有一點,這是什麽持家之道啊——肯出超出市價一倍的工錢雇傭一位女家庭教師[141],卻舍不得養一匹馬,他家離火車站可有六英裡啊!奇怪,華生,非常奇怪!”

  “你去調查嗎?”

  “不,我親愛的朋友,你去調查好了——這可能只是一個不足掛齒的陰謀,我不能因為它停止別的重大的調查工作——星期一你一大早就趕到法納姆去,隱藏在查林頓石楠灌木叢中,親自觀察這些事實,並且根據自己的判斷隨機應變。然後,查明是誰住在查林頓莊園,回來向我報告。現在,華生,在找到幾件可靠的證據用來破案之前,我對這件事情沒有什麽可說的了。”

  那位姑娘告訴我們她星期一乘坐9點50分從滑鐵盧車站出發的火車進城,所以我便一大早出發趕乘9點13分的火車。到了法納姆車站之後,我毫不費力地找到了查林頓地帶,而且要錯過那位姑娘發生奇遇的地方是不可能的,因為那段路一邊是開闊的石楠灌木叢,另一邊是老紫杉樹籬,樹籬環繞著一座莊園,莊園裡種有很多的大樹。莊園裡有一條長滿苔蘚的石子路,路的兩側的石柱上滿是已經腐蝕的圖案。除了中間行車的道路之外,我還發現幾處樹籬有豁口,有小路穿入。從路上看不到宅院,但是四周顯得陰暗、破敗。

  石楠灌木叢開滿了一簇簇的黃色金雀花,在燦爛的春日的陽光下閃閃發光。我在一叢花的後面選好了隱身之處,以便既能夠觀察到莊園的大門,又能夠看到兩邊長長的一大段路。我離開大路的時候,路上空無一人,現在我看到有一個人正騎車從和我來的時候相反的方向過來了——他穿著黑色的服裝,蓄有黑色的胡子。他來到查林頓宅地的盡頭,跳下車來,把車推進樹籬的一處豁口,然後消失在我的視線中了。

  過了一刻鍾,第二個騎自行車的人出現了——這次是那位從火車站過來的姑娘。我看見她在騎到查林頓的樹籬時四下張望了一下,過了一會兒,那個男人從藏身處走了出來,跳上自行車,開始尾隨著她。在那遼闊的風景中,只有這兩個活動的人影。姑娘筆直地騎在車上[142],她身後的男人卻伏在車把上,一舉一動都顯得鬼鬼崇崇。她回頭看著他,並且放慢了速度,他也放慢了速度;她停車,他也停車,始終保持和她有二百碼的距離。姑娘的下一步動作迅猛而又出人意料——她突然扭轉車頭徑直向他衝了過去。但是那個男人的動作也像那姑娘一樣地迅速,並且拚命地逃走了。她又回到了大路上,驕傲地昂著頭,再也不屑理會她那不聲不響的尾隨者了。他也轉過身來,依然保持著那段距離,直到我看不到他們為止。

  我依然待在藏身之處,這是明智之舉,因為那個男人馬上又露面了,他慢慢地騎回來了。他拐進莊園的大門,下了車。我看他在樹叢中站了幾分鍾,舉起雙手,好像是在整理他的領帶。然後又上車從我身旁經過,向遠處朝向莊園的車道騎去。我跑出石楠灌木叢,從樹林的縫隙望過去,隱約可見那座古老的灰樓和它那些矗立的都鐸式的煙囪,可惜那條車道穿過一片濃密的灌木叢,我再也看不到那個人了。

  不過,我覺得早上的工作相當順利,自己做得很漂亮,便興高采烈地徒步走回了法納姆。關於查林頓莊園,當地的房產經紀人什麽情況也提供不出來,隻好把我介紹到帕爾商業街馬爾的一家著名的公司。我在回家的途中到那裡停留了一會兒,並且受到了經紀人的熱情接待。不行,我在夏天是不能租用查林頓莊園避暑了,因為我來得太晚了,莊園在一個月以前已經租出去,房客的名字叫威廉姆森先生——他是一個年長而且體面的紳士老先生。那位頗有禮貌的經紀人客氣地說他不能再告訴我什麽了,因為他不能議論他房主的客戶的事情。

  那天晚上,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先生專心致志地傾聽了我向他作的冗長的報告,但是卻沒有像我想象的那樣聽到一句我會十分珍視的讚美——我本來期望受到讚美,而且把他的讚美看得很珍貴,可是連一句讚許的話也沒有聽到。恰恰相反,當他評價我的工作時,他那嚴峻的面容甚至比平時更加嚴肅。

  “我親愛的華生,你那藏身之地是非常錯誤的——你本來應該藏到樹籬後面近距離仔細觀察那位有趣的人。事實上,你藏身的地方離那裡有幾百碼,告訴我的情況甚至比史密斯小姐還要少。她認為她不認識那個人,可我確信她是認識的,要不然,他為什麽那樣害怕那位姑娘走近他,看清他的長相呢?你說他伏在自行車把上,你看,這不又是為了隱藏真實的相貌嗎?你確實做得十分糟糕——他回到了那所宅院,你本該查明他是什麽人,可是卻跑到了一個倫敦房產經紀人那裡!”

  “那我應該怎麽辦呢?”我有點激動地喊道。

  “到離那裡兒最近的酒館裡去——那裡是村上的閑話中心,他們會告訴你每一個人的名字,從主人到洗碗的幫廚。威廉姆森?這個名字能夠說明什麽呢?我一點印象也沒有。假如他是老年人,那麽他就不是那個逃脫姑娘快速追趕的敏捷的騎車人。你這次探險給我們帶來了什麽呢?知道了那位姑娘所講的是真事?——這我從來都沒懷疑;知道了騎車人和莊園有關系?——這我也同樣不曾懷疑過;知道了那莊園是由威廉姆森租用的?——誰又能為這作保證呢?好了,好了,我親愛的先生,別那麽灰心喪氣。星期六以前我們也做不了什麽了,這段時間我還可以親自做一兩次調查。”

  第二天早晨,我們接到了史密斯小姐一封短信,扼要而又準確地重述了我親眼看到的那件事情,可是信的主旨卻留在了附言中:
  當我告訴您我在這裡的處境已經變得很困難時,我相信您會尊重我對您的信任,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我的處境有點為難,這是由於我的雇主已經向我求過婚了。我相信他對我的感情是十分深厚而且高尚的。但是,我已經訂婚了,這時,我當然把這事告訴了他。他把我的拒絕看得非常嚴重,但是態度卻又十分和氣。然而,您可以理解,我的處境有一些尷尬了。

  “看起來,我們的年輕朋友陷入了困境。”福爾摩斯全集看完信後,若有所思地說道,“這件案子顯然肯定比我原來設想的有趣得多,發展的可能性也多得多。我最好還是到鄉下去過一天安靜太平的日子——我打算今天下午就去,並且檢驗一下我的一兩點想法。”

  福爾摩斯全集所謂在鄉下度過的安靜日子,其結局是很出人意料的——他晚間很晚才回到貝克大街,嘴唇劃破了,額頭上還青腫了一大塊,除此之外還有一副狼狽樣子,好像是一個蘇格蘭場倫敦警察廳調查的對象。他對自己的歷險感到非常興奮,一邊敘述,一邊發自內心地哈哈大笑。

  “積極的鍛煉總是大有好處的,可惜我鍛煉得不多。”福爾摩斯全集說道,“你知道,我精通一些不錯的英國舊式拳擊運動[143],並且偶爾能用得上它——比如說今天,要是沒有這一手,那我可就要慘了。”

  我請求他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找到了那家我曾經建議你去的鄉村酒館,在那裡小心翼翼地進行調查。在酒吧間裡,多嘴的店主把我所要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我——威廉姆森是一個白胡子老頭,他和少數幾個仆人住在莊園裡。據說他要麽現在要麽過去是一個牧師,但在他住在莊園的這一小段時間裡,有一兩件小事使我覺得他很不像牧師。我也在一個牧師機構作過調查,他們告訴我,曾經有過一個叫做這個名字的牧師,但是他過去的行徑極不光彩。那位店主接著告訴我說,莊園裡每到周末總有一些來客——‘很熱鬧的[144],是一夥下流坯,先生——特別是一個蓄著紅色胡子、叫做伍德立的,每次總少不了他的。’我們正談到這裡的時候,那位伍德立先生竟然走了進來——他一直在酒館裡喝啤酒,我們的談話他都聽見了——他問我是誰,我要幹什麽,他口若懸河,滿口都是形容詞,用得很誇張。他以最後凶惡地反手一擊結束了他的謾罵,我沒有來得及完全躲開。後來的幾分鍾就很有趣了——我給那個惡棍一連串的左直拳,我就成了你看到的這個樣子;伍德立先生乘車回去了,我這場鄉村旅行也就這樣告終了。可必須承認,不管多麽有趣,我的這一天並不比你的收獲更大。”

  “我給那個惡棍一連串的左直拳。”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志》,1904
  “我給那個惡棍一連串的左直拳。”

  弗瑞德裡克·朵爾·斯蒂爾,《科利爾周刊》,1903
  星期四那天我們又收到了我們客戶的一封信。她寫道:

  福爾摩斯全集先生,聽到我就要辭去卡拉瑟斯先生的教職,您該不會感到驚奇吧——即使報酬優厚,我也不能忍受這種尷尬的處境了,所以我將在星期六回城裡,並且不打算再回來了。卡拉瑟斯先生已經備好了一輛馬車,因此,如果說過去的路上有什麽危險的話,那麽這個危險現在已經不存在了。

  至於我辭聘的具體原因,不僅僅是我和卡拉瑟斯先生的尷尬處境,還有那個討厭的伍德立先生,他又來了。他長得本來就討厭,現在更是可怕了——他好像出了什麽事,所以模樣很糟糕。我是從窗子裡面看到他的,但是真高興,我並沒有碰上他。他和卡拉瑟斯先生談了很長的時間,之後卡拉瑟斯先生非常激動。伍德立一定就住在附近,因為他並沒有住在卡拉瑟斯的家裡。但是今天早上我又看到他在灌木叢中鬼鬼祟祟地走動。想到不久我這裡就會有一頭脫了韁的野獸,對它的憎恨和恐懼是我無法用語言表達的。卡拉瑟斯先生怎麽能容忍這樣的一個家夥?我可一刻也容忍不了啊!好在,我的一切麻煩到星期六就要結束了。

  “我相信是這樣的,華生,我相信是這樣的,”福爾摩斯全集嚴肅地說道,“圍繞著這位小姑娘[145]正在進行著一場極為隱蔽的陰謀,保護她在最後一次回家的路上不受侵犯是我們的責任。華生,我想星期六早晨我們一定抽時間一起去,以便保證我們這次奇怪而又全面的調查不致以失敗而告終。”

  我承認直到現在我還沒有十分嚴肅地看待這件案子,在我看來這其中並沒有什麽危險,只不過有一些荒謬而已——男人埋伏著等待漂亮的女人並且尾隨她,這並不是什麽聞所未聞的事,如果他的膽量小到不敢和姑娘說話,甚至在她靠近時逃走,那麽他就不會是一個可怕的攻擊者。那個惡棍伍德立則又另當別論。可是,除了那一次之外,他再沒有騷擾過我們的客戶;現在他到卡拉瑟斯先生家,也不是在那姑娘在場的時候出現的。那個騎車人無疑是酒館老板所說的查林頓莊園周末聚會的一員。可他是什麽人,要幹什麽卻依然模糊不清。但是福爾摩斯全集嚴肅的神情和在離開前裝上手槍的舉動,都使我感到在這一連串的怪事後面可能隱藏著悲劇。

  下了一夜的雨,早上陽光燦爛,長滿石楠灌木叢的鄉間農村點綴著一簇簇盛開著的金雀花,金光閃閃,這在厭倦了倫敦那陰鬱灰暗色調的眼睛看來,顯得更加美麗,不覺耳目一新。福爾摩斯全集和我沿著寬闊的沙路步行,呼吸著清晨的新鮮空氣,沉醉在鳥兒的叫聲和春天的氣息裡——到處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春意。我們從克魯克斯伯雷裡山巔的大路高處,可以看到那座陰鬱的莊園聳立在古老的橡樹叢中。橡樹的年紀很大了,可是比起它們環抱的建築物來,卻依然顯得年輕。福爾摩斯全集指著長長的一段路,那路在石楠灌木叢的棕褐色以及樹林的新綠中蜿蜒穿行,宛如一條紅黃色的帶子。遠處,出現了一個小黑點,我們可以看出那是一輛單馬馬車在向我們駛來。福爾摩斯全集焦急地驚呼了一聲。

  “我提前半個小時到這兒,”福爾摩斯全集說道,“假如這是她的馬車,那她一定是趕乘更早的火車。華生,恐怕我們還沒有遇見她,她就早已經經過查林頓了。”

  “太晚了,華生,太晚了!”福爾摩斯全集喊道。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志》,1904
  經過高地後,我們就已經看不到那輛馬車了,但我們依舊向前趕,速度之快讓習慣久坐的我老是落在後面[146]。福爾摩斯全集卻因堅持鍛煉而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突然,他那不曾放慢的輕快腳步在我前方一百碼的地方停下了,我看見他做了一個痛心而又絕望的手勢。與此同時,一輛空馬車——馬兒慢跑著,韁繩拖在地上——出現在拐角處,馬車吱吱嘎嘎地向我們迎面駛來。

  “太晚了,華生,太晚了!”福爾摩斯全集衝著氣喘籲籲跑到他身邊的我大聲喊道,“我真愚蠢,沒有想到那班較早發車的火車!一定是綁架,華生,是綁架!是謀殺!天知道是什麽!把路擋上!把馬攔住!這就對了。喂,跳上車,看看我們能否亡羊補牢。”

  我們跳上馬車,福爾摩斯全集掉過馬頭,狠狠給了那匹馬一鞭子,我們便沿著大路往回疾馳。在我們一轉過彎的時候,莊園和石楠地段間的整段大路都展現在我們的眼前。我抓住了福爾摩斯全集的胳膊。

  “就是那個人!”我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一個孤身騎車人向我們衝過來。他低著頭,聳著肩膀,好像將全身每一盎司的力量都用在了踩腳踏板上。他像賽車一般騎得飛快[147]。突然他抬起滿是胡子的臉,見我們近在眼前,便停下車,從自行車上跳了下來,他那烏黑的胡子和蒼白的臉色形成鮮明的對比,雙眼因為極度興奮而閃爍著光芒。他瞪眼瞅著我們和那輛馬車,然後臉上顯出了驚異的神色。

  “喂!停下!”他大聲叫道,用他的自行車把我們的路擋住,“你們從哪裡弄到的這輛馬車?嗨,停下!”他從側面口袋中掏出手槍,衝著我們咆哮道,“告訴你們,停下,要不然,我可真的要給你的馬一槍了。”

  一個孤身騎車人向我們衝過來。

  查爾斯·雷蒙德·麥考利,《歸來記》(麥克克魯·菲利普斯出版社),1905
  福爾摩斯全集把韁繩扔到我的腿上,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你正是我們要找的人,維奧萊特·史密斯小姐在哪裡?”福爾摩斯全集問道,語速很快但是意思清楚。

  “我正要問你們呢。你們坐的是她的馬車,所以應當知道她在哪裡。”

  “我們在路上碰到了這輛馬車,上面沒有人,我們正往回趕去救那位姑娘。”

  “天哪!天哪!我怎麽辦啊?”那個陌生人絕望地喊道,“他們把她抓走了,那個該死的伍德立和那個惡棍牧師!快,來,先生,如果你們真的是她的朋友,那就快來吧!幫我一起去救她吧,我就算橫屍查林頓森林也在所不惜!”

  他提著手槍向樹籬的一個豁口瘋狂跑去,福爾摩斯全集緊跟在他的後面,我把馬放到路邊吃草,也跟在福爾摩斯全集的身後跑了過去。

  “他們是從這裡兒穿過去的,”陌生人指著泥濘小路上的一些足跡腳印說道,“喂!等一下!灌木叢裡是誰?”

  那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看打扮像是馬夫,穿著皮燈芯絨褲[148],打扎著綁腿。他仰面躺著,雙膝蜷曲,頭上有一道可怕的傷口,已經失去了知覺,不過還活著。我看了一眼他的傷口,知道沒有傷到骨頭。

  “這就是馬夫彼得,”陌生人叫喊道,“他就是給那姑娘趕車的——那幫畜生把他拉下車來用棍棒打傷了他。讓他先躺在這兒吧,我們幫不了他什麽,但我們也許能把那位姑娘從一個女人能夠遇到的最大不幸中解救出來。”

  我們發瘋般地向林中蜿蜒的小徑奔去,一到環繞著宅院四周的灌木叢,福爾摩斯全集就站住了。

  “他們沒有進房子進宅院——左邊有他們的腳印,在這兒,在月桂樹叢旁邊。啊!我說得不錯。”

  他正說著,傳來一陣女人的尖叫聲——一種極度驚恐的帶著顫音的狂呼——從我們面前的一片濃密的綠色灌木叢中傳了出來。突然,這聲尖叫在最高音處由於窒息而停止了,接著是一陣咯咯聲。

  “這邊!這邊!他們在滾球場[149]。”那個陌生人一邊喊著一邊衝過灌木叢,說道,“啊,這些膽小鬼!跟我來,先生們!哎呀!太遲了!太遲了!”

  我們猛然闖進一片古樹環繞的林間綠草地。草地那一邊,在一棵大橡樹的樹蔭下站著三個人。一個是女人,就是我們的客戶——她垂著頭,已經昏過去了,嘴上堵著手帕。她對面站著一個凶神惡煞般的紅胡子年輕人,他扎著綁腿,兩腿叉開站著,一隻手叉腰,另一隻手裡晃動著馬鞭,一副得意洋洋的架勢。他們這兩個人中間站著一個花白胡子的老家夥,穿著淺色的花呢衣服,外面罩著白色的短法衣,顯然剛為另外兩個人做完結婚儀式,因為我們出現的時候,他正把一本祈禱書裝進衣袋,並且輕輕地拍著那陰險的新郎的後背,興致勃勃地向他祝福。

  “他們是在舉行婚禮嗎?!”我氣喘籲籲地問道。

  “快點!”我們的領路人喊道,“來!”他衝過林中空地,福爾摩斯全集和我緊緊地跟隨著。在我們衝到姑娘跟前的時候,她搖搖晃晃地靠在樹乾上以免摔倒。曾經是牧師的威廉姆森向我們嘲弄地鞠了一躬,而暴徒伍德立卻野獸般地大叫一聲,得意忘形地狂笑著,向我們衝來。

  在我們衝到姑娘跟前的時候,她搖搖晃晃地靠在樹乾上以免摔倒。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志》,1904
  “你可以把胡子摘掉了,鮑勃,”他說道,“我認識你,我們太熟悉了。喂,你和你的同夥來得正是時候,我正好給你們介紹一下伍德立夫人。”

  我們的那位帶路人的回答十分特別——他一把扯掉用以偽裝的黑胡子,把它扔到了地上,露出刮得光光的淺黃色的長臉,然後舉起手槍,對準那個正揮動著馬鞭向我們衝過來的暴徒,這時,那家夥正揮舞著致命的馬鞭向他衝來。

  “是的,”我們的夥伴說道,“我就是鮑勃·卡拉瑟斯,我想看到這位姑娘安然無恙,即使拚了命也無所謂,否則我隻好和你拚命。我告訴過你,假如你騷擾了她,我會準備怎麽辦。蒼天在上,我說到做到。”

  “你太晚了,她已經是我妻子了。”

  “不對,她是你的寡婦。”

  槍聲響了,我看到血從伍德立的前心噴了出來。他尖叫一聲,接著轉身仰面倒了下去,那張醜陋的紅臉霎時間變成一片麻麻點點的蒼白色,十分嚇人。那依然披著白色法衣的老頭此時開始破口大罵,那罵不絕口的汙言穢語,我真是從來都沒有聽過。他也掏出了他自己的一把手槍來,但還沒來得及舉槍,福爾摩斯全集的槍口已經對準他了。

  “夠了,”我的朋友冷冷地說道,“扔下槍!華生,你把槍撿起來,把槍對準他的頭!謝謝你。還有你,卡拉瑟斯,把你的槍也給我——我們不用再動武了。來,把槍繳了給我!”

  “那麽,你是誰?”

  “我叫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

  “啊呀!”

  “我看得出,你們早就聽說過我了。在官方警探到來以前,我隻好代勞了。喂,你!”福爾摩斯全集向林中空地那邊嚇壞了的馬夫[150]喊道,“到這裡來。趕快騎馬把這張條子送到法納姆去。”福爾摩斯全集從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紙,草草寫了幾句話,說道,“把它送到警察署交給警長。在他到來之前,隻好由我來看管你們了。”

  “不對,她是你的寡婦。”

  畫家未知,《波特蘭俄勒岡人》,1911年7月23日

  福爾摩斯全集那果敢的作風指揮著悲劇現場的一切,所有的人都同樣乖乖地聽從他的吩咐。威廉姆森和卡拉瑟斯把受傷的伍德立抬進屋子裡去,我也扶著那受驚的姑娘。傷者被放在床上,應福爾摩斯全集的要求我對他進行了檢查。檢查完後,我去掛著壁毯的餐廳向他報告情況,他坐在那裡,面前是他的兩個俘虜——威廉姆森和卡拉瑟斯。

  “他還可以活下來,沒有生命危險。”我報告道。

  “什麽?”卡拉瑟斯高聲喊道,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大聲叫道,“我先上樓把他結果了再說——難道你們要讓那個小天使一般的姑娘一輩子受狂徒伍德立的折磨嗎?”

  “這用不著你擔心,”福爾摩斯全集說道,“有兩條充分的理由說明她怎麽也不會成為伍德立的妻子。第一,我們完全可以質疑威廉姆森主持婚禮的權利。”

  “我受任過聖職。”那個老無賴喊道。

  “早就被免去聖職了。”

  “一旦成為牧師,就終身都是牧師。”

  “我看不行。而且結婚證書呢?”

  “我們有結婚證書,就在我的衣袋裡。”

  “那是你們靠陰謀詭計弄來的。不管怎樣來的,逼婚絕對不是結婚,而且是十分嚴重的犯罪[151]。在你們完蛋之前,你會明白這一點的。如果我沒有弄錯,今後的十年左右,你有時間想通這一點。至於你,卡拉瑟斯,要是你不掏槍的話就好了。”

  他尖叫一聲,接著轉身仰面倒了下去。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志》,1904
  “我現在是明白了,福爾摩斯全集先生,可是當我想到我為保護那位姑娘所采取的一切預防措施時——因為我愛她,福爾摩斯全集先生,而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什麽叫愛——一想到她落入了那個從金伯利[152]到約翰內斯堡人人聞風喪膽的南非最殘忍的暴徒的手中,我都要發瘋了。啊,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或許你不相信這些,但是自從那位姑娘接受聘請來到我這裡之後,我就從不讓她經過這座房子,我知道這些無賴潛伏在這所宅子裡,所以每次我都騎車護送她,確保她不致受到傷害。我和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並且戴上了胡子,這樣她就認不出我來了——她是一位善良而且氣質高貴的姑娘,如果她知道是我在路上尾隨她,就不會長期受雇於我了。”

  “你為什麽不把危險告訴她呢?”

  “因為那樣一來,她還是要離開我的,可是我不願意發生這樣的事。即使她不愛我,只要我能在家裡看到她那優雅的身影,聽到她的聲音,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喂,”我說道,“你把這叫做愛,卡拉瑟斯先生,可是我卻把這叫做自私。”

  “也許這兩者並不矛盾。不管怎樣,我不能讓她離開。再說了,她周圍有這樣一夥人,最好還是有人在身邊照顧她比較好一些。後來,我接到電報,我知道他們一定會有所行動了。”

  “什麽電報?”

  卡拉瑟斯從口袋裡拿出一份電報來。

  “就是這個,”他說道。

  電文非常簡單明了:
  老頭已死。

  “哼!”福爾摩斯全集說道,“我想我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了,而且我也明白,這封電報會使他們像你說的那樣走向極端。你們可以一邊等,一邊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那個穿白色法衣的老惡棍破口罵出了一連串的髒話。

  “蒼天在上!”他說道,“假如你泄露我們的秘密,卡拉瑟斯,我就要用你對付傑克·伍德立的手段來對付你。你可以隨心所欲地把那姑娘的事說得天花亂墜,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情,可是如果你要把你的朋友出賣給這個便衣警察,那你就犯下了天大的錯誤了。”

  “尊敬的牧師閣下,您不用激動,”福爾摩斯全集點燃香煙,說道,“這件案子很明顯對你們不利。我不過是出於個人的好奇,問幾個細節問題而已。不過,假如你們不便說,那麽就讓我來說一說,然後你們就會知道你們還能隱瞞多少事情了。首先,你們三個人是從南非來玩這場把戲的——你威廉姆森,你卡拉瑟斯,還有伍德立。”

  “一派胡言,”那個老家夥說道,“兩個月之前,我連見都沒有見過他們,而且我從來也沒有到過非洲,所以你可以把你的胡言亂語放進煙鬥裡一起燒掉,愛管閑事的福爾摩斯全集先生。”

  “他說的是實話。”卡拉瑟斯說道。

  “好了,好了,那麽你們兩個是從遠方來的,這位尊敬的牧師是咱們國產的。你們在南非結識了拉爾夫·史密斯,你們相信他不會活得很久了,並且發現他的侄女就要繼承他的遺產。我這話對不對?嗯?”

  卡拉瑟斯點點頭,威廉姆森不停地咒罵。

  “毫無疑問,她是最近的親屬,而且你們知道那個老人是不會留下遺囑的。”

  “他不識字更不會寫字。”卡拉瑟斯說道。

  “所以你們兩人不遠萬裡而來,到處查尋這位姑娘。你們打的主意是,一個人娶她,另外一個人分一部分贓款。由於某種原因,伍德立被選上做丈夫。可這是為什麽呢?”

  “我們從海上過來時,用那個姑娘做賭注,伍德立贏了。”

  “我明白了——你把姑娘騙到你的家裡,好讓伍德立到你家向她求愛,可是她看得出伍德立是一個酗酒的惡棍,不願和他來往;同時,你們的計劃也由於你也愛上了這位姑娘而被打亂了——你想到那個惡棍要佔有這位姑娘,便再也不能容忍了。”

  “是的,的確,我不能再容忍了。”

  “於是你們爭吵了起來,他一怒之下就走了,把你撂在一邊,自己打起主意來了。”

  “威廉姆森,我看我們要說的這位先生都說了,所剩的已經寥寥無幾了。”卡拉瑟斯苦笑著大聲喊道,“對,我們爭吵過,他把我打倒在地,盡管在打架方面我和他是不相上下的。後來我就見不到他了——原來那時他和這位在職的牧師[153]混到了一起。當我發現他們倆在這段她去車站的必經之路上租了房後,我就留心照顧她,因為我知道有人要起壞心眼了。我經常去看他們,因為很想知道他們要做些什麽。兩天前伍德立帶著這封電報到我家來,電報說拉爾夫·史密斯已經去世。伍德立問我願不願意遵守講好的交易條件,我說我不願意。他問我是否想自己娶那姑娘,然後分給他一部分財產。我說我倒是願意這麽辦,但姑娘不答應。伍德立說,‘咱們先把她娶到手,一兩個星期後,她對事情的看法就會有所不同了。’我說我不願意動武,所以他就露出了那副出言下流的流氓本色,罵罵咧咧地走了,並且發誓說一定要把她弄到手。她打算這個周末離我而去,於是我弄到一輛輕便馬車送她去車站,但是由於總是放心不下,所以又騎自行車趕來了。然而,她已經動身了,還沒有等我追上她,災難就發生了。我一看到你們兩位先生把她乘坐的馬車趕了回來,就立即感到情況不妙了。”

  福爾摩斯全集站起身來,把煙蒂扔進壁爐。“我的感覺一直很遲鈍,華生,”他說道,“當你報告說你看見騎車人好像在灌木叢中整理領帶的時候,僅僅這一點本來就可以讓我明白一切的。不過,我們還是應該祝賀自己破獲了一起奇怪但是從某種程度上說又很獨特的案件。我看到車道上來了三名鄉村警察,真高興看到那個小馬夫也能跟得上他們,所以看來不管是牧師還是那個有趣的新郎,由於他們今天早晨的所作所為,將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了。華生,我想,憑借你的醫術,可以去照顧一下史密斯小姐,並告訴她,假如她覺得完全清醒的話,我們很樂意送她回她母親的家裡;如果她還沒有完全恢復,你可以暗示說,我們準備給中部公司的一位年輕電學家打電報,這多半可以把她治好[154]。至於你,卡拉瑟斯先生,我想你對你參與的罪惡陰謀活動,已經力所能及地進行了補救。這是我的名片,先生,如果在審判你時,我的證詞會對你有幫助的話,我願意隨時效勞。”

  在我們那環環相扣的情節中,讀者可能已經察覺到,我往往很難對自己的記敘加以潤色,並且寫出讀者期望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詳細情節來。每一樁案件的結束都是另外一樁案件的序幕,而緊要關頭一過,那些登台人物就從我們的繁忙的生活中永遠退場了。然而,在記載這個案件的手稿的後面的結尾,我卻發現有一個簡短的注釋,我在其中寫道:維奧萊特·史密斯小姐果然繼承了一大筆遺產,現在已經是莫頓和肯尼迪公司的大股東,著名的威斯敏斯特電學家西瑞爾·莫頓的妻子。威廉姆森和伍德立兩個家夥都因誘拐綁架和傷害罪受審,威廉姆森被判七年徒刑,伍德立被判十年徒刑。我不知道卡拉瑟斯最後怎麽樣了,不過我相信,因為伍德立才是那個頭等危險的暴徒,法院不會重判卡拉瑟斯所犯下的傷害罪的,法官判他幾個月監禁也就足以懲戒了。

  福爾摩斯全集站起身來,把煙蒂扔進壁爐。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志》,1904
  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時代的自行車

  1819年出現了第一輛兩輪車,這是一台木結構裝置(發明者是卡爾·德萊斯·馮·紹爾布隆男爵),騎車人通過兩腳向後蹬地使車子前進。在接下來的一百年裡,自行車經過無數改變終於成為現在的樣子。第一輛能自推進的兩輪車是蘇格蘭鐵匠克裡克帕特裡克·麥克米倫在1839年發明的,使用可搖擺的腳踏板推動車子前進和後退;第一輛受大眾歡迎的兩輪車是法國人皮爾和厄內斯特·米肖父子在1861年發明的,前輪上安裝了腳踏板推動車子前進;普通式或者“便士-法新式”自行車是1870年由考文特縫紉機公司的詹姆斯·斯塔利發明的。斯塔利的自行車前輪很大,而後輪較小(便士和法新式英國最大和最小的硬幣),它比之前的各種自行車都要輕便,一直流行了二十年,直到出現鉸鏈驅動的“安全”自行車,後者有兩個同等大小的車輪,不大容易翻倒。這種安全自行車最早由斯塔利的侄子約翰製造出來,到十九世紀九十年代初取代了普通式自行車。

  倫敦的自行車。

  《女王的倫敦》(1897)
  十九世紀八十年代,自行車飛速流行開來,出現了自行車俱樂部,不論是男子還是女子都喜歡在鄉間悠閑地騎自行車,或是單座或是雙座。但是,自行車的重要性不僅僅體現在它是新奇事物和體育運動項目方面。作為一種交通工具,這種新興車輛對工人階級來說擴大了就業的機會,他們沒有錢車坐馬車或者火車,之前只能在走路就可達到的區域工作。M.哈頓-麥克羅伯茨的《失蹤的自行車之謎》中提及,在1870年到1890年之間出現了數以百萬計的自行車。全新的自行車價格昂貴,不過便宜的二手或者三手車可以讓剛工作的人買得起或者租得起,更多創新的自行車款式持續出現,愛好者紛紛搶購。哈頓-麥克羅伯茨寫道:“數以千計的自行車在周末湧出城市顯然成為一大景觀,他們生活和工作在這些煙霧籠罩的城市裡,於是逃出去度過一段時間——至少幾個小時——獨立的自由時光,這在以前是許多人無法想象的。”

  相反地,有些人認為這種現象是一種警告,這種新出現的放松方式——特別是涉及年輕女性——讓他們恐懼不已。1897年,F.哈坎特·威廉姆森太太在《社會上的自行車》一文中鼓吹道德:“自行車的出現預示著英國家長監督體系的結束,現在女性們甚至年輕女孩子獨自騎車,或者在通過荒涼的鄉村道路時偶爾有男性朋友陪伴,這一現象的危險性不言自明;但是,父母和監管人也許只能亡羊補牢。偏僻的道路、饑餓的或者本身不懷好意的流浪漢,這都是理由,女孩子或者實際上任何女子獨自騎車都存在極大的危險。”毋庸置疑,威廉姆森太太聽到了維奧萊特·史密斯的故事之後會說:“我已經告訴過你了。”

  那麽,不難想象史密斯小姐屬於這種新興的自行車大軍的一員,原因是它的自由以及通過這種自由所帶來的好處,就在二十年前她還不能享用這種自由。關於史密斯小姐的這輛自行車還有更驚人的發現。萊利自行車公司成立於1890年,創始人是英國人弗蘭克·鮑登,醫生告訴他還有六個月可活,於是他開始騎自行車,不僅恢復了健康,還成為了自行車冠軍。鮑登公司生產了許多型號的自行車,其中一種我們認為是維奧萊特·史密斯所騎的。《1951年5月-9月倫敦貝克街阿比大廈舉辦的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展覽目錄》列出(沒有評論)一封喬治·H.B.威爾遜先生寫來的一封信,他是諾丁漢萊利工業有限公司的管理主任,同時萊利公司出借了一輛自行車給展覽舉辦方。信上寫道:
  親愛的唐內賈爾勳爵:
  悉獲4月20日的來信,閣下在其中告訴我說您目前在研究維奧萊特·史密斯小姐所騎自行車的下落……我很高興的告訴您,翻閱了1895年和1896年的檔案之後,我們能夠追查到曾經將一輛亨伯型自行車送到查林頓莊園史密斯小姐父親那裡。正如您在信中回憶的,史密斯小姐結婚之後就不再使用這輛自行車,於是重新賣給我們。許多年之後,我們的早期產品顯然成為了具有歷史價值的藏品,它成為我們公司的技術樣品之一。但是,直到收到您的信才引起我們的注意,萊利工業有限公司意識到這輛自行車具有非常特殊的價值,因為它和傑出的偵探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有關聯。

  但是,這家公司的記錄顯然有誤,因為查林頓莊園是史密斯小姐當時遭遇事情的所在地,為威廉姆森所擁有,他獨自住在那裡,而史密斯小姐的父親已經去世了。可能送車的人覺得奇爾特恩農莊到車站距離太遠,自行車被誤送到威廉姆森那裡,而且把他當成了史密斯小姐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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