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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注釋本福爾摩斯探案全集》第五十一章《福爾摩斯全集(二)》(7)
  黑彼得[204]
  很難確定《黑彼得》中的罪犯是否比受害人要壞。這個關於身份錯誤和謀殺的故事開頭提到福爾摩斯全集從肉店回來,他在那裡神神秘秘地用魚叉戳死豬的屍體。我們跟著福爾摩斯全集來到正典中為數不多的未經偽裝的地方——弗瑞斯特住宅區的勃蘭布萊特旅店,現在改名為黑彼得酒吧。福爾摩斯全集弄清楚一樁隱藏了十年的謎團,從而救了委托人。華生醫生的記錄中急切地提到另外兩樁未發表的案子:“紅衣主教托斯卡突然死亡”(J.雷吉斯·奧康納在1998年發表的《猩紅色的封印》中調查了這個案子)以及臭名昭著的金絲雀飼養者,尼古拉斯·梅耶(他是非常成功的《百分之七的溶液》(1974)一書的作者)的《金絲雀飼養者》中敘述的這個案子把福爾摩斯全集和歌劇院幽靈聯系起來。

  我從來沒有看到過福爾摩斯全集的狀態像在1895年那樣好,身體上和精神上都是如此[205]。隨著他聲名大噪,大量案件接踵而至,哪怕我只是暗示一下跨入我們貝克大街住宅破舊門檻的大人物們的身份,都將受到責備,視為不慎之舉。但是,像所有偉大的藝術家一樣,福爾摩斯全集也為他自己的藝術活著,除了侯爾德尼斯公爵一案[206]外,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他因為他那無法估量的功績而索取優厚的報酬。他是如此清高——或者說是如此多變——以至於經常拒絕一些有錢有勢的人,因為他們的問題無法引起他的興趣。可是只要案件離奇,能使他充分發揮想象力和智謀,即使當事人出身卑微,他也會用好幾個星期的時間來研究案情。

  在1895年這難忘的一年中,一系列奇怪的、矛盾重重的案件吸引了他的注意,其中有按照神聖教皇[207]特別指示進行的對紅衣主教托斯卡[208]突然死亡的偵查,也有對臭名昭著的金絲雀飼養者[209]威爾遜的逮捕——這為倫敦東區除掉了一害。接著以上兩樁有名的案件發生的是伍德曼的李莊園[210]的悲劇——彼得·卡瑞船長的意外慘死——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任何一部沒有提及這樁案子的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先生的破案記錄都不能算是完整的。

  弗瑞德裡克·朵爾·斯蒂爾,《科利爾周刊》,1904
  7月份的第一個星期,我的朋友福爾摩斯全集常常不在我們的住處,並且出去的時間也很長,於是我猜想他的手上一定有案子要辦。在此期間有幾個粗人前來詢問有關巴茲爾船長的情況,於是我便知道他正在使用他那數不清的假名中的一個——那些假名都是用來掩蓋他那令人生畏的身份的[211];他在倫敦不同的地方至少有五處棲身之地[212],在那裡他可以隨便變換身份。他沒有對我說他正在調查的事情,我也沒有刨根問底的習慣。他給我的第一個關於他的調查方向的提示十分奇特——他在吃早飯之前就出去了[213],我坐下來吃飯的時候,他邁著大步回到了房間裡——他戴著帽子,腋下像夾著一把傘一樣夾了一根帶有倒刺的短矛。

  “天啊!福爾摩斯全集,”我大聲說道,“你不會是帶著這個東西在倫敦到處走吧?”

  “我去了一家肉店又回來了。”

  “肉店?”

  “而且我回到這裡之後,胃口好極了。早飯前鍛煉的好處嘛,親愛的華生,這是毫無疑問的。可是我敢打賭你猜不出我怎麽進行鍛煉的。”

  “我才不想猜呢。”

  他一面倒咖啡一面咯咯地笑著。

  “要是你剛才在阿拉戴斯肉店的倉庫,你就會看到一頭死豬被懸掛在天花板下擺來擺去,還有一位穿著襯衣的紳士用這件武器奮力地戳它——這個精力充沛的人就是我,我對自己感到十分滿意,因為我沒有用多大的力氣就一下子把豬刺穿了。或許你也想試一試吧?”

  “天啊!福爾摩斯全集,”我大聲說道,“你不會是帶著這個東西在倫敦到處走吧?”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志》,1904
  “我絕對不想試——你為什麽要這麽乾呢?”

  “因為這可能和伍德曼李莊園的神秘案件有一些間接的聯系。啊,霍普金斯,我昨天晚上收到了你的電報,一直在等你,請進來一起吃早飯吧。”

  我們的客人看上去非常機警,大約三十歲,穿著素雅的花呢衣服,但是還帶有穿慣官方製服的人的那種筆挺的風度。我立刻認出他就是年輕的警長斯坦利·霍普金斯——福爾摩斯全集對這個年輕人寄予了厚望,而他對於福爾摩斯全集這位著名的業余偵探的科學破案方法也懷著學生般的仰慕和尊重。霍普金斯愁眉不展,一臉沮喪地坐了下來。

  “不了,謝謝——我來之前已經吃過早飯了,我是在城裡過的夜,因為我昨天來匯報案情。”

  “你匯報了什麽呢?”

  “失敗,先生,徹底的失敗。”

  “一點進展都沒有嗎?”

  “沒有。”

  “天哪!看來一定要讓我來接手這個案件了。”

  “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我巴不得您這樣做——這雖然是我的第一個大好良機,可是我卻無能為力——看在上帝的分兒上,請您幫幫我吧。”

  “好吧,好吧,我剛好仔細地讀過所有已有的材料,包括那份調查報告——順便問一下,你如何看那個在犯罪現場發現的煙絲袋呢?那上面沒有線索嗎?”

  霍普金斯似乎十分吃驚。

  “先生,那是那個人自己的煙絲袋,袋子裡面有他的姓名的首字母縮寫,而且那個煙絲袋是用海豹皮做的——他是一個捕獵海豹的老手。”

  “可是他沒有煙鬥啊。”

  “是的,先生,我們沒有找到煙鬥——確實,他很少抽煙,但是他或許會為他的朋友準備一些煙草。”

  “毫無疑問,我之所以提起這個煙絲袋,是因為如果是由我來處理這個案件,我就會把這個袋子作為調查的起點。但是,我的朋友華生醫生對於此案還一無所知,至於我,再聽一遍事情的經過也無妨,所以請你給我們扼要地敘述一下案情。”

  斯坦利·霍普金斯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紙條。

  “我這裡有一份年譜,它可以幫助你們了解彼得·卡瑞船長一生的經歷——他生於1845年,現年50歲,是一位勇敢而且成功的捕獵海豹和鯨魚的好手。1883年他成為丹迪港的海豹捕獵船‘海上獨角獸’號的船長,連續出航了數次,都很成功。在第二年,也就是1884年,他退休了。之後他旅行了幾年,最終在蘇塞克斯郡靠近弗瑞斯特路的地方買了一小塊地方,叫做伍德曼李。他在那裡住了六年,在上周的今天遇害身亡。

  “這個人有一些很特殊的地方。在日常生活中他是一個嚴格的清教徒,沉默、陰鬱。他的家中有妻子,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兒,還有兩個女傭人。傭人常常更換,因為他家的環境讓人感到不愉快,有的時候甚至讓人無法忍受——這個人時常喝醉,一喝醉就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惡魔:據稱他曾經半夜把妻子和女兒趕出屋門,打得她們滿園子跑,直到全村的人被她們的尖叫聲驚醒。

  “他曾經因為大罵教區的老牧師被傳訊——那位老牧師去他家本來是要就他的行為警告他的。簡而言之,福爾摩斯全集先生,你要是想找一個比彼得·卡瑞更加蠻橫的人是不大容易的,我聽說他當船長的時候性格也是這樣的。海員們都叫他黑彼得——之所以給他起這個名字,不僅因為他的臉以及大胡子是黑色的,而且還因為他的壞脾氣對周圍的人來說太恐怖了——不用說,每個鄰居都討厭他,躲著他,他慘死之後,我沒有聽到有誰說過一句表示惋惜的話語。

  “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您一定在那份調查報告中讀到過,這個人有一間小木屋;或許您的朋友還沒有聽說過這一點——他在他家的外面造了一間小木屋,他總是叫它‘小船艙’,這間小木屋距離他的房子有幾百碼遠,他每天晚上在這裡睡覺。這是一個單間小房,長16英尺寬10英尺。他將鑰匙放在口袋裡,自己鋪床疊被,自己洗褥子,從來不允許任何人邁進他的門檻。屋子的每一面都有小窗戶,上面掛著窗簾,窗戶從來不打開。有一個窗戶對著大路,每當夜晚小屋裡點上燈的時候,人們常對著這間小屋指指點點,猜想黑彼得在裡面做些什麽。關於小屋就這麽多了,福爾摩斯全集先生,這間小屋給我們提供了一部分有用的證據。

  “您還記得一個叫做斯萊特的石匠吧,他在案發前的兩天在凌晨一點鍾的時候從弗瑞斯特住宅區走來。路過那裡的時候,他停下來看了一下,窗戶內的燈光透過外面幾棵樹,仍在閃爍。石匠發誓說他從窗簾上清楚地看見有一個人的頭轉向一邊,並且這個影子一定不是彼得·卡瑞的——因為他很熟悉彼得——那是一個長著胡須的人,但是那個人的胡須是短的,並且向前翹著,和船長的胡須大不一樣。石匠是這樣說的,但之前他在小酒店裡待了兩個小時,而且當時他還在路上,和小木屋的窗戶有一段距離。另外這是星期一的事情,案發當天是星期三。

  “星期二,彼得的情緒壞透了,他喝得醉醺醺的,凶暴得像一頭吃人的野獸。他在家裡轉來轉去,他的妻子和女兒一聽到他來了便急忙地跑開。晚上很晚的時候,他回到小木屋。大約第二天凌晨兩點鍾的時候,他的女兒——她總是開著窗子睡覺——聽到從小木屋的方向傳來了嚇人的慘叫。他喝醉的時候常常大喊大叫,所以就沒有在意;一個女傭人在早上七點鍾起來的時候,看到小木屋的門是開著的,但是黑彼得實在太讓人害怕了,所以直到中午才有人敢去看看他到底出了什麽事。人們朝著開著的門向裡面一看,就馬上嚇得臉色慘白地跑回了村子。不到一小時我便趕到了現場,接過了這個案件。

  “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您知道我的神經是相當堅強的,但是我發誓,當我把頭探進這間小木屋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成群的蒼蠅、綠豆蠅像小風琴一樣嗡嗡地叫個不停,地上和牆上看上去簡直像是一個屠宰場。他把這間房屋叫做船艙,那的確像是一間小船艙,因為在這裡你會感到自己像是在船上。屋子的一端有一個床鋪,一個航海箱,地圖和圖表,一張‘海上獨角獸’號的油畫,架子上還擺著一排航海日志,完全是我們在一個船長的艙中看到的那樣。正中間是船長的屍體,他的表情仿佛一個受折磨的靈魂,斑白[214]的大胡子由於痛苦往上翹著。一支捕魚鋼叉一直穿過他那寬闊的胸膛,深深地叉入他的背後的木牆上——他活像是在硬紙板上釘著的一隻甲蟲。顯然他在發出了最後那聲痛苦的吼叫後便死去了。

  “先生,我知道您的方法,也用了這些方法——在我允許任何東西被移動之前我仔細檢查了屋子內外的地面,可沒有腳印。”

  “你的意思是沒有看見腳印?”

  “先生,我向您保證,沒有腳印。”

  “我的好霍普金斯,我調查過許多案件,可是目前為止沒見過什麽東西能夠飛著作案——只要罪犯長著兩條腿,就一定會留下踩過的,蹭過的,或者是其他細小的痕跡,而一個采用科學方法的搜尋者是能夠覺察到這些痕跡的。在一間濺滿血跡的屋子裡竟然會找不到幫助我們破案的痕跡,這太令人難以置信了。從你的調查我可以看出,有一些東西你沒有仔細地檢查過。”

  “當我把頭探進這間小木屋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

  查爾斯·雷蒙德·麥考利,《歸來記》(麥克克魯·菲利普斯出版社),1905
  這位年輕的警長聽到我的朋友的這番諷刺不禁退了兩步。

  “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我當時沒有請您去真是太傻了,可是現在這麽說已經太晚了。的確,屋子裡還有一些物品值得特別注意:一件是那把謀殺用的魚叉,是凶手從牆上的架子上拿下來的——還有兩把仍然在那裡,而另外一個的位置是空的——這把魚叉的柄上刻有’SS,海上獨角獸號,鄧迪’的字樣,這點似乎說明凶手是在一怒之下作的案,並順手抓到了這個武器。凶殺是在凌晨兩點鍾發生的,而且彼得·卡瑞穿著衣服,這說明他和殺人犯是有約定的,桌子上的一瓶朗姆酒和兩個用過的杯子也可以證明這一點。”

  “他活像是在硬紙板上釘著的一隻甲蟲。”

  G.A.道林,《波特蘭俄勒岡人》,1911年7月30日

  “是的,”福爾摩斯全集說道,“我想這兩個推論都是合乎情理的。屋子裡除了朗姆酒外還有別的酒嗎?”

  “有的,在航海箱上有一個小酒架[215],上面擺著白蘭地和威士忌。可是這對於我們來說並不重要,因為酒瓶是滿的,說明沒有人動過它們。”

  “盡管如此,這些酒擺在那裡還是能說明一些問題的。”福爾摩斯全集說道,“不過先請你講一講你認為和案件有關的其他物品的情況。”

  “桌子上有那個煙絲袋。”

  “放在桌子的什麽地方呢?”

  “在桌子的中央,煙絲袋是用海豹皮做的——未加工的帶毛的那種皮革,有一條皮繩捆住。煙絲袋的蓋子的裡邊有‘P.C.’的字樣,袋子裡有半盎斯海員用的濃味煙絲[216]。”

  “很好!還有什麽嗎?”

  斯坦利·霍普金斯從他的口袋裡拿出一本黃褐色外皮的筆記本,外表很粗很舊,紙張也有一些褪色。第一頁寫著首字母縮寫“J.H.N.”以及日期“1883年”。福爾摩斯全集把筆記本放在桌子上,仔細進行檢查,霍普金斯和我一邊一個站在他的身後看著。在第二頁上有印刷體字母“C.P.R.”,以後的幾頁全是數字。接著有“阿根廷”、“哥斯達黎加”、“聖保羅[217]”等標題,每項之後均有幾頁符號和數字。

  “你怎麽看這個本子?”福爾摩斯全集問道。

  福爾摩斯全集仔細進行檢查。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志》,1904
  “這些像是交易所證券報表。我想‘J.H.N.’是經紀人的名字,'C.P.R.’可能是他的顧客。”

  “你覺得‘C.P.R.’是不是指加拿大太平洋鐵路[218]?”福爾摩斯全集說道。

  斯坦利·霍普金斯一面用拳頭敲著大腿,一面低聲地責罵自己。

  “我太笨了!”他大聲說道,“您說的當然是正確的——那麽只有‘J.H.N.’這幾個字首是我們要解決的了。我檢查過這些證券交易所的舊報表,在1883年我找不到交易所[219]內或交易所外任何經紀人名字的字首和它一樣——可是我覺得這是我全部線索中最重要的,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您也許承認有這樣的可能性,即這幾個字首是在現場的第二個人名字的縮寫,也就是殺人犯名字的首字母縮寫。我還認為,這本記載大宗證券交易的文件也為我們尋找作案動機提供了一些線索。”

  從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的表情來看,他著實對案情的新發展感到吃驚。

  “我完全同意你的這兩個論點。我承認這本在最初調查中沒有提到的筆記本改變了我本來的看法——我本來對案件的推測中沒有考慮到這本筆記本。你有沒有設法調查筆記本中提到的證券?”他問道。

  “正在交易所調查,但恐怕這些南美財團股東們的完整的登記冊是在南美,要是我們順著這些股票調查下去,好幾周的時間就過去了。”

  福爾摩斯全集用放大鏡檢查筆記本的外皮。

  “這裡有一點被弄髒了。”他說道。

  “是的,先生,那是血跡——我告訴過您我是從地上撿起來的。”

  “血點是在本子的上面呢,還是下面?”

  “是在挨著地板的那一面。”

  “顯然,這表明本子是在謀殺發生後才掉到地上的。”

  “正是這樣,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我當時就明白了這一點,我推測這是殺人犯在匆忙逃跑的時候掉下的——本子是在門旁邊發現的。”

  “我想這些證券裡沒有一份是死者的財產,對嗎?”

  “沒有,先生。”

  “有沒有證據能夠證明這是一樁搶劫殺人案呢?”

  “沒有,先生——沒有什麽東西看上去像是被動過。”

  “天哪,這真是一樁有意思的案子,那裡有一把刀,是嗎?”

  “有一把帶鞘的刀,刀還在刀鞘裡,就在死者的腳旁——卡瑞太太證明那是她丈夫的東西。”

  福爾摩斯全集沉思了一會兒。

  “那麽,”他終於說道,“我想我應該出面去調查一下這件事情。”

  斯坦利·霍普金斯高興地喊出聲來。

  “謝謝您,先生。這的確會減輕我心裡的壓力。”

  福爾摩斯全集對著霍普金斯擺了擺手。

  “一周以前這本來是一件容易的工作。”他說道,“但是即便我現在去也為時未晚。華生,如果你能騰出時間,我很高興你能夠和我一同去。霍普金斯,請你叫一輛馬車,我們過一刻鍾就出發到弗瑞斯特住宅區去。”

  在路旁的一個小驛站我們下了馬車,在一大片樹樁中間穿行了幾英裡。這片樹樁是另一片大森林的一部分——是阻擋了薩克遜侵略者有六十年之久的大森林,那是一片不可入侵的“森林地帶”[220]、英國的堡壘。森林的大部分已經被砍伐,因為這裡是英國第一個鋼鐵廠的廠址,人們伐樹用以煉鋼。現在北部更加豐富的礦藏轉移了煉鋼業的重心,只有這些砍伐後殘存的小樹林和土地上巨大的疤痕還能表明這裡有過鋼鐵廠。在一座小山綠色斜坡的空地上,有一所長而低的石頭房屋,從那裡延伸出一條小道,彎彎曲曲地穿過田野。靠近大路有一間小屋,三面被灌木叢包圍著,屋門和一扇窗戶對著我們。這就是謀殺的現場。

  斯坦利·霍普金斯首先領著我們到了那幢房子,並把我們介紹給一位面容憔悴、頭髮灰白的婦女——被害人的遺孀。她面容瘦削,皺紋很深,眼圈發紅,眼睛的深處仍然潛藏著恐懼,可見她長年忍受著苦難和虐待。陪著她的是她的女兒,一個面色蒼白的金發姑娘。她毫不畏懼地注視著我們,告訴我們她很高興她父親死了,而且還要祝福那個親手殺死他的人。黑彼得把他的家弄得很不像樣子,當我們從他家出來重新回到陽光下的時候,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於是我們沿著死者踏出來的小徑穿過一片空地來到小木屋。

  這間小木屋極其簡單,四周是木板牆,房頂也是木板鋪就的,靠近門的地方有一個窗戶,另外一個窗戶在小屋的盡頭。斯坦利·霍普金斯從口袋裡拿出鑰匙,蹲下來對準鎖孔,忽然,他停住了,臉上的表情既全神貫注又充滿驚訝。

  “有人撬過門鎖。”他說道。

  毫無疑問,木頭上有刀痕,上面的油漆被刮得發白了,好像門是剛剛被撬過的。福爾摩斯全集一直在檢查窗戶。

  “有人想從這裡強行進入——不管他是誰,反正他沒有得逞。這個人一定是一個很笨的入室搶劫者。”

  “這件事情很不尋常,”霍普金斯說道,“我可以發誓,昨天晚上這裡並沒有這些痕跡。”

  “有人撬過門鎖。”他說道。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志》,1904
  “或許是一些村子裡好奇的人。”我說道。

  “不大可能,沒有人敢走到這裡,更不必說闖進小木屋了。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您怎樣看這件事情呢?”

  “我認為我們很幸運。”

  “您的意思是說這個人還會再來?”

  “很有可能。他來的時候以為門是開著的,但是,門卻是鎖著的,所以他試著用小折刀弄開門進去[221]——他沒有成功,那麽他會怎麽辦呢?”

  “帶著更適用的工具第二天夜裡再來。”

  “我也覺得會這樣的。我們要是不在這裡等著他,那就是我們的錯了——現在讓我看看小木屋裡面的情形。”

  謀殺的痕跡已經被清理掉了,可是房間內的家具擺設仍然和案發那夜一樣。整整兩個小時,福爾摩斯全集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他挨個檢查了所有的物品,但是從他的表情來看,調查似乎沒有太大收獲。在他那細致的檢查過程中,他隻停下來一次。

  “霍普金斯,你從這個架子上拿走了什麽東西沒有?”

  “我什麽也沒有動。”

  “一定有東西被拿走了——架子的這個角落裡的灰塵比別的地方少,可能是一本平放著的書,也可能是一個小箱子。好了好了,我不能再做些什麽了。華生,我們到美麗的小樹林裡走一走吧,享受幾個小時的鳥語花香[222]。霍普金斯,我們晚些時候在這裡碰頭,看看能否和這位昨夜來過的紳士走得近一些。”

  我們布置好埋伏,已經過了11點鍾。霍普金斯主張把小屋的門打開,福爾摩斯全集認為這會引起這位陌生人的懷疑。鎖的結構很簡單,只要一把鋒利的小刀就能弄開。福爾摩斯全集還建議,我們不要在屋內而是在屋外等候,就藏在另一扇窗戶周圍的灌木叢裡。這樣只要這個人點燈,我們就能看清楚他,知道他在夜間偷偷造訪的目的。

  這個守夜,漫長而又淒涼,但它帶來了一種快感——是一種獵人在水池旁等候來飲水的動物的感覺。在黑暗中偷偷摸摸地來到我們這裡的會是什麽樣的野獸呢?那是一隻唯有和它的鋒牙利爪搏鬥才能取勝的猛虎呢[223],還是一隻只能威脅弱不禁風和麻痹大意者的偷偷摸摸的豺狼呢?

  我們蹲伏在灌木叢裡,靜靜地等候著一切可能發生的事。起初引起我們警覺的是村中晚歸者的腳步聲,或者是村裡傳來的講話聲,但是這些不相乾的聲音相繼消失,我們的四周一片寂靜,只是偶爾傳來的遠方教堂的鍾聲告訴我們,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此外還有細雨落在我們頭頂樹葉上發出的淅淅瀝瀝的聲音。

  鍾聲已經敲過了兩點半[224],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大門那裡突然傳來了一聲低沉而又尖銳的滴答聲,這使我們全都吃了一驚——有人從小道上走來。接著又是一陣漫長的寂靜,正當我以為這不過是一場虛驚的時候,輕輕的腳步聲從小屋的另外一端傳來,一會兒又是一陣金屬摩擦和撞擊的聲音——這個人正在用力地開鎖。這一次不知是他的技術好了一些還是他的工具好了一些,鎖的鉸鏈“哢嚓”一聲斷了。然後一根火柴劃亮了,緊接著蠟燭照亮了小屋的內部。透過薄紗窗簾,我們的眼睛緊盯著屋內的情景。

  這位夜間來客是一個身體瘦弱的年輕人,大概二十多歲,下巴的黑胡須使得他像死人一樣的面孔更加蒼白。我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像他這樣恐懼,因為很明顯他的嘴唇在打顫,四肢也在發抖。他的衣著像是一個紳士,穿著諾福克式的上衣[225]和燈籠褲[226],頭上戴著便帽。我們看見他驚恐地打量著四周,然後把蠟燭頭放在了桌子上。他走到一個角落裡,我們便看不到他了。他拿著一個大本子又走回來,這是在架子上排成一排的航海日志裡的一本。他倚著桌子,一頁一頁地迅速翻閱,直到他找到所需要的條目。只見他憤怒地握緊了拳頭,然後合上本子,放回原處,並且吹熄了蠟燭。他還沒有來得及轉身走出這間小屋,霍普金斯的手已經抓住了他的領子。我聽到他意識到自己被抓住時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吸氣聲。蠟燭又點上了,可憐的俘虜在偵探的手裡一邊發抖一邊退縮。他癱坐在水手衣物箱上,用無助的眼光打量著我們每一個人。

  “小夥子,”斯坦利·霍普金斯說道,“你是誰?來這裡想要做什麽?”

  這個人振作了一下精神,盡力保持冷靜來面對我們。

  “我想你們是偵探吧?”他說道,“你們以為我和卡瑞船長的死有關,可我向你們保證,我是無辜的。”

  “我們會弄清楚的。”霍普金斯說道,“先說說你叫什麽?”

  “約翰·霍普利·納裡根。”

  打高爾夫的人
  我看見福爾摩斯全集和霍普金斯迅速地交換了一下眼色。

  “你在這裡做什麽呢?”

  “我有機密的事情,能保密嗎?”

  “不,不能。”

  “那麽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們呢?”

  “如果你不回答,審判的時候可能對你不利。”

  這個年輕人有些發窘。

  “好吧!我告訴你們,”他說道,“可是我很不願意讓這樁過去的醜聞流傳開來。你聽說過道森和納裡根公司嗎?”

  從霍普金斯的表情我看出他從來沒有聽說過,但是福爾摩斯全集卻顯得很感興趣。

  “你是說西部的銀行家們嗎?”他說道,“他們虧損了一百萬英鎊,導致康沃爾郡的一半的家庭都破了產,納裡根也失蹤了。”

  “的確是這樣,納裡根是我父親。”

  我們終於得到了一點對於我們來說有用的東西,可是一位逃債的銀行家和被自己的漁叉釘在牆上的卡瑞船長之間似乎仍然有一段距離。我們全都專心致志地聽著。

  “事情主要涉及到我的父親——道森已經退休了。那個時候我剛剛十歲,不過我的年紀使我已經能夠感受到這件事情帶來的恥辱和恐懼。人們一直說我的父親偷去了全部證券然後逃跑了,但是事情並不是這樣的——我的父親深信要是給他一些時間,把證券變成現款,一切都可以好起來,所有的債權人都能夠收回錢款。就在對他的逮捕令發出之前,他乘坐小遊艇動身去了挪威。我還記得在臨走前的那個晚上,他向我的母親告別的情景。他給我們留下了一張他帶走的證券的清單,並且發誓說他會帶著清白的名聲回來,信任他的人是不會受累的。可是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得到他的消息——他本人和遊艇音信全無,我的母親和我以為他和遊艇以及他所帶的全部證券全都沉到了海底。我們有一位可靠的朋友,也是一位商人,是他不久之前發現倫敦市場上出現了我的父親帶走的證券。我們的驚訝程度可想而知。我用了幾個月的時間去追查這些證券的來源,幾經周折,我發現最早賣出證券的人便是彼得·卡瑞船長,也就是這間小木屋的主人[227]。

  我們看見他……他拿著一個大本子又走回來。

  弗瑞德裡克·朵爾·斯蒂爾,《科利爾周刊》,1904
  他一頁一頁地迅速翻閱。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志》,1904
  “當然嘍,我對這個人作了一些調查——查明他曾經在一艘捕鯨船上做船長,這隻船在我父親渡海去挪威的時候,正好從北冰洋返航。那年秋季風暴很多,南方的大風不斷地吹來,我的父親的小船很可能被吹到了北方,遇到卡瑞船長的船。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的父親會出什麽事情呢?不管怎樣,要是我可以從彼得·卡瑞的身上弄清證券是怎樣出現在市場上的,便能證明我的父親沒有出售這些證券,他拿走它們的時候也不是為了自己發財。

  “我來蘇塞克斯郡,打算見一見這位船長,就在這個時候他被謀殺了。我從調查報告中得知了這間小木屋的情況——報告說這隻船的航海日志仍然保存在小屋裡。我一下子想到,要是我能夠知道1883年8月在‘海上獨角獸’號上發生的事情,就可能解開我的父親的失蹤之謎。我昨天晚上想要弄到這些航海日志,但是沒能打開門;今天晚上我又來開門,找到了航海日志,可是發現8月份的那些頁全部被撕掉了。就在這個時候我被你們抓住了。”

  他癱坐在水手衣物箱上,用無助的眼光打量著我們每一個人。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志》,1904
  “這是全部的事實嗎?”霍普金斯問道。

  “是的,這是全部事實。”他回答的時候,眼光躲閃開了。

  “你沒有別的事情要說嗎?”

  他猶豫了一下。

  “沒有。”

  “昨天晚上之前,你沒有來過嗎?”

  “沒有。”

  “那麽你怎樣解釋這個呢?”霍普金斯大聲地說道,手中舉著那個筆記本,本子的外皮上還有血跡,第一頁有這個人的名字的首字母縮寫。

  這個可憐的人崩潰了——他低著頭用雙手捂住臉,全身顫抖。

  “你是從哪裡弄到這個本子的?”他痛苦地說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想我在旅館裡把它弄丟了。”

  “那麽你怎樣解釋這個呢?”霍普金斯大聲地說道。

  弗瑞德裡克·朵爾·斯蒂爾,《科利爾周刊》,1904
  “夠了,”霍普金斯嚴厲地說道,“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到法庭上去說吧——你現在和我回警察局。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我非常感謝您和您的朋友到這裡來幫助我,可事實說明,您來是沒有必要的,沒有您我也會圓滿地破案,但是盡管這樣我還是感謝您。我在勃蘭布萊特旅店[228]為你們訂了房間,現在我們可以一起到村子裡去了。”

  “華生,你覺得這件事情如何?”第二天早上我們返回的時候福爾摩斯全集問我道。

  “我看你並不滿意。”

  “不,親愛的華生,我很滿意,但我不讚同斯坦利·霍普金斯的方法,我對他感到失望——我本來希望他會處理得更好一些,應該弄清是否還有第二種可能性,並且做好防備,這是調查刑事案件的首要原則。”

  “那麽什麽是此案的第二種可能性呢?”

  “就是我自己調查的線索。也許我得不出結果,這很難說,但是至少我要把它進行到底。”

  在貝克大街有幾封信正在等著福爾摩斯全集。他抓起一封拆開,馬上興高采烈地笑了起來。

  “華生,好極了!第二種可能性有進展了。你有電報紙嗎?請替我寫兩封信:‘色姆那,海運公司,萊特克利夫公路[229]。派三個人來,明早十點到。——巴茲爾。’——這就是我扮演角色時用的名字。另外一封是:‘警長斯坦利·霍普金斯,洛德街,布裡克斯頓。明日九點半來吃早飯。緊要!如不能來,回電。——歇洛克·福爾摩斯全集。’華生,這件討厭的案子使我十天以來一直不得安寧,我現在要把它從腦袋裡趕出去——我相信明天將會聽到最後的結果。”

  霍普金斯準時來了,我們一起坐下吃哈德森太太準備的豐盛的早餐。這位年輕的警長由於辦案成功而興高采烈。

  “你真的認為你的解決辦法是正確的嗎?”福爾摩斯全集問道。

  “我想不到一個更加完滿的解決辦法了。”

  “在我看來,案子沒有得到最後的解決。”

  “您的意見出乎我的意料,福爾摩斯全集先生——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呢?”

  “你能夠說清楚案情中的每一個疑點嗎?”

  “毫無疑問——我查明這個納裡根是在案發的當天來到勃蘭布萊特旅店的,他裝做來玩高爾夫球。他的房間在第一層,所以什麽時候願意出去都可以出去。那天晚上他去了伍德曼李,和彼得·卡瑞在小木屋中見了面,爭執起來,就用漁叉戳死了他。接著,由於對自己做的事情感到驚恐,他跑出小屋,跑的時候掉了他用來質問彼得·卡瑞關於證券一事的筆記本。您或許注意到了有些證券是打了鉤的,而剩余的大部分是沒有記號的——打了鉤的是在倫敦市場上發現而追查出來的,其他的嘛,可想而知,還在卡瑞手中。根據年輕的納裡根本人的陳述,他急於要重新拿到這些證券,以便歸還他的父親的債權人。他跑掉以後,一時半會兒不敢再到小屋附近,但最終他還是逼自己回來,好拿到他所需要的信息——難道這還不簡單明了嗎?”

  瑞特克利夫大街

  《女王的倫敦》(1897)
  福爾摩斯全集笑了,搖了搖頭。

  “在我看來有一個漏洞,霍普金斯,那就是他根本不可能去殺人——你用漁叉叉過動物的身體嗎?沒有?嘖嘖,親愛的先生,你應該注意這些細小的事情。我的朋友華生可以告訴你,我用了整整一個早上做這個練習——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一隻強壯而且訓練有素的胳臂,而且這把鋼叉戳出去的勢頭要很猛,鋼叉頭才能陷進牆壁,你想一想,這個貧血的青年能夠擲出這樣凶猛的一擊嗎?是他和黑彼得在案發當夜共飲朗姆酒的嗎?案發兩天前在窗簾上看到的是他的側影嗎?不,不,霍普金斯,我們要追蹤的是另外一個更加強壯可怕的人。”

  就在福爾摩斯全集滔滔不絕地講話時,霍普金斯的臉拉得愈來愈長了——他的希望和雄心全部都被粉碎了,但是他是不會毫不反擊地放棄自己的立場的。

  “您不能否認那天晚上納裡根在場,福爾摩斯全集先生——筆記本就是證據。我想我的證據足以讓陪審團滿意,即便你能從中挑出毛病。此外您說的那個可怕的人,他到底在哪裡呢?”

  “我想他現在就在樓梯上,”福爾摩斯全集安靜地說道,“華生,我看你最好把那把槍放到夠得著的地方。”接著他站起來把一張有字的紙放到工作台上,說道,“現在我們準備好了。”

  剛一聽到外面有粗暴的說話聲,哈德森太太便開了門,說是有三個人要見巴茲爾船長。

  “讓他們一個一個地進來。”福爾摩斯全集說道。

  第一個進來的人長得像一個小橘蘋果[230],面頰紅紅的,留著蓬松的白色大胡子。福爾摩斯全集從口袋中拿出一封信。

  “你叫什麽?”他問道。

  “詹姆士·蘭卡斯特。”

  “對不起,蘭卡斯特,鋪位已經滿了。給你半個英鎊,麻煩你到那個房間[231]裡等幾分鍾。”

  第二個人細長、乾瘦,頭髮平直,兩頰內陷。他的名字是休·帕廷斯,也被打發掉了,同樣得到了半個英鎊,並到一邊去等候。

  第三個來訪者長得很奇怪——一張惡狗似的臉嵌在他蓬亂的頭髮裡,一雙蠻橫的黑眼睛在濃密誇張的眉毛下閃著凶光。他敬了一個禮,像水手一樣站著,兩手轉動著他的帽子。

  第三個來訪者長得很奇怪。

  弗瑞德裡克·朵爾·斯蒂爾,《科利爾周刊》,1904
  “你叫什麽名字?”福爾摩斯全集問道。

  “帕特裡克·凱恩茲。”

  “叉魚手?”

  “是的,先生。出過26次海。”

  “我想是在鄧迪港?”

  “是的,先生。”

  “工資呢?”

  “每月八鎊。”

  “你能馬上同探險隊出海嗎?”

  “收拾好東西就來。”

  “你有證明嗎?”

  “有,先生。”他從口袋中拿出一卷破舊油膩的單子。福爾摩斯全集看了一下又還給了他。

  “你正是我要找的人。”他說道,“合同在工作台上——你簽個字,事情就算定了。”

  他蹣跚地走過房間來到桌邊,拿起筆準備簽字。“簽在這兒?”他彎下腰問道。

  福爾摩斯全集靠住他的肩膀,並把兩隻手伸過他的脖子。

  “這裡就可以。”他說道。

  只聽見一聲金屬撞擊聲和一聲類似憤怒的公牛發出的吼叫,接著這個海員就和福爾摩斯全集在地上扭打了起來。這個人力氣巨大,如果不是霍普金斯衝上去幫忙,盡管福爾摩斯全集已經敏捷地給他戴上了手銬,他也會很快地製服我的朋友。直到我把冰冷的槍口對準他的太陽穴,他才明白抵抗是沒有用的。我們用繩子綁住他的踝骨,然後氣喘籲籲地站起來。

  “我很抱歉,霍普金斯,”福爾摩斯全集說道,“攤雞蛋怕是已經涼了。不過當你想到案子已經勝利結束了的時候,你繼續吃早餐就會吃得更香。”

  斯坦利·霍普金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福爾摩斯全集先生,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說道,“好像從一開頭我就是一個笨蛋——現在我懂得了我永遠不該忘記我是學生您是老師。雖然我剛才親眼看見了您所做的一切,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你是怎麽做的,為什麽要這麽做。”

  “簽在這兒?”他彎下腰問道。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志》,1904
  “好了好了,”福爾摩斯全集和藹地說道,“我們都是通過經驗來學習的,這次你的教訓是忽視了第二種可能性——你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年輕的納裡根身上,忽略了帕特裡克·凱恩茲這個真正謀殺彼得·卡瑞的人。”

  這個海員嘶啞的聲音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聽著,先生,”他說道,“這樣對待我,我並不抱怨,但是我希望你們說話要確切——你們說我謀殺了彼得·卡瑞,我說是我殺了彼得·卡瑞,這兩者間是有很大的區別的——也許你們不相信我說的話,也許你們認為我在給你們編故事。”

  “不,”福爾摩斯全集說道,“讓我們聽聽你要說什麽。”

  “很快就可以說完,而且,我敢向上帝發誓句句屬實。我很了解黑彼得,當他抽出刀子的時候,我就抄起漁叉對準他戳去——他就是這樣死的。你們可以把這叫做謀殺,不管怎麽說,我馬上就會被絞死了,就和黑彼得的刀子插在我的心臟裡一樣。”

  “此話怎講?”福爾摩斯全集問道。

  “我對你從頭說起——讓我坐起來,這樣講話方便一些。事情發生在1883年——那年的8月,彼得·卡瑞是‘海上獨角獸’號的船長,我是後備叉魚手。我們正在流冰群中間返航,是逆風航行。當時已經刮了一星期的南風,我們在海上救起一隻被吹到北邊的小船。船上只有一個人,他從來沒有出過海。我們船上的水手們都認為大船已經沉沒在海底,這個人要乘這隻小船去挪威海岸——我猜大船上的人全都淹死了——我們把這個人救到我們船上,他和我們的頭兒在艙裡談了很長時間。這個人的行李只有一隻鐵箱子,就我所知,這個人的名字從來沒有人提到過,而且第二天夜晚他就不見了,好像從來沒有來過船上一樣。傳言說這個人不是自己跳海便是當時的壞天氣把他卷到海裡去了——只有一個人知道他出了什麽事,那就是我,因為午夜值勤時我親眼看見船長掀起他的腳把他扔到船欄杆的外邊。兩天后我們便看見了設得蘭燈塔。

  “這件事情我對誰也沒有說過,到了蘇格蘭的時候,事情已經壓了下來,也沒有人再問——一個陌生人出了事故死了,誰也不會去問。過了不久卡瑞不再出海了,好幾年以後我才知道他的下落。我猜到他加害那個人是為了鐵箱子裡面的東西,而且現在應該出得起錢來報答我的守口如瓶。

  “我通過一個在倫敦見過他的水手打聽到他的住處,就馬上來找他要錢。第一個晚上他很通情達理,準備給我一筆錢,有了這筆錢我就再也用不著出海了。我們說好,過兩個晚上就把事情辦完。我再去的時候,他已半醉,並且脾氣很壞。我們坐下來喝酒,聊著過去的事。他喝得越多,我就越覺得他的臉色不對。我一眼看見掛在牆上的魚叉,想著我也許用得著它,免得自己完蛋。後來,他對我發起火來,又啐又罵,眼睛露出要殺人的凶光,而且手裡拿著一把大折刀。他還沒有來得及把大折刀從鞘裡拔出來,我的魚叉已經刺穿了他[232]。天啊!他尖叫一聲!到現在他那張臉還總是在我睡覺的時候出現。我站在那裡,渾身濺滿了他的血。等了一會兒,四周很安靜,於是我又鼓起了勇氣。我看看屋子的四周,見到那隻鐵箱子就在架子上。這個東西我和彼得·卡瑞都有份兒,於是我拿著它離開了屋子。可是我很傻,把我的煙絲袋忘在桌子上了。

  “現在我告訴你們故事中最奇怪的一部分。我剛走出屋,就聽到有一個人走來,於是我立刻躲在矮樹叢裡。有一個人鬼鬼祟祟地走來,走進屋子,叫了一聲,好像見了鬼一樣,撒起腿拚命地跑,直到消失[233]。他是誰,要幹什麽,我不知道。我呢,就走了十英裡,在頓布芝韋爾斯上火車,到了倫敦,我覺得這樣做很聰明。”

  “當我檢查這隻箱子的時候,我發現裡面沒有錢,只有一些我不敢賣的證券。我已經沒法再要挾黑彼得了,現在困在倫敦,一個先令也沒有,有的只是我的手藝。我看到這些高薪雇叉魚人的廣告,所以就去了海運公司,他們把我派到這裡來。這是全部的事實,我再說一遍,如果我殺了黑彼得,法律應當感謝我,因為我給他們省了一條麻繩錢。”

  “說得很清楚。”福爾摩斯全集站起身,點上煙鬥,說道,“霍普金斯,我看你應該趕快把這個犯人送到安全的地方——這個房間不適合做牢房,而且帕特裡克·凱恩茲先生佔了我們地毯好大一塊地方[234]。”

  “福爾摩斯全集先生,”霍普金斯說道,“我不知道要怎樣感謝您才好——甚至到現在我都不明白您是怎麽破這個案的。”

  “我不過是因為從一開始就幸運地抓住了正確的線索——要是我知道了有那本筆記本,我的注意力便有可能和你一樣被引到別處——可是我所聽到的全指向一點:驚人的力氣、使用漁叉的技巧、朗姆酒、裝著粗製煙絲的海豹皮煙口袋,這些全使人想到有一個海員,而且是一個捕過鯨魚的人。我確信煙絲袋上的首字母縮寫‘P.C.’不過是一個巧合,而不是彼得·卡瑞——因為他很少吸煙,而且在小木屋裡也沒有找到煙鬥。你記得我曾經問過,屋內是否有威士忌和白蘭地,你說有。有多少不出海的人在能弄到這些酒的時候,卻要喝朗姆酒呢?所以我確定殺人者是一個海員。”

  “您怎樣找到他的呢?”

  “親愛的先生,這個問題就很簡單了:如果是一個海員,那麽一定是在‘海上獨角獸’號上和彼得一起待過的海員——就我所知,彼得·卡瑞沒有乘別的船出過海。我花了三天時間往鄧迪[235]發了電報,最後弄清了1883年‘海上獨角獸’號上全部水手的姓名。當我看到叉魚手中有帕特裡克·凱恩茲的名字的時候,我的偵查便接近尾聲了——我推想他可能在倫敦,並且一定想離開倫敦避一陣風頭,所以我到倫敦東區住了幾天,設計了一個北冰洋探險隊,提出優厚的條件找願意在船長巴茲爾手下工作的叉魚手——你看,現在有了結果!”

  “我們坐下來喝酒,聊著過去的事。”

  西德尼·佩奇特,《海濱雜志》,1904
  “妙極了!妙極了!”霍普金斯大聲說道。

  “你要盡快地釋放納裡根。”福爾摩斯全集說道,“我承認你應該向他道歉;鐵箱子一定要還給他,當然彼得·卡瑞賣掉的證券再也弄不回來了。外面有出租馬車,霍普金斯,你可以把這個人帶走了。如果需要我出庭作證,我和華生的地址是在挪威的某個地方——我會把詳細地址寄給你的[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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