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查完房，回到辦公室開始討論剛才的手術方案。

  基本上這幾個人都是常見病，雖然手術難度不小，但是對於程萬裡和馮景天等人來說，並不算難題。

  相反那個十幾歲的女孩，處理起來比較棘手。

  不過，程萬裡一錘定音。

  “這種情況其實我先前也考慮過，一早我就不想給她做支架，孩子太小了，不適合做……”

  “當時我也想過飲食運動輔助藥物療法，但是……你們也知道，我身為心臟內科主任，說話做事必須附和身份，這條條框框很多啊！今天葉不凡正好說出了我的心裡話，所以這個女孩就按照葉不凡提出的辦法治療。”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

  “大家都是自己人，我說兩句掏心窩子的話……”

  他的目光掃過葉不凡，馮景天和王籌，眼神之中是眾人熟悉的威嚴和理智。

  “雖然這幾年我們醫療改革有一定的效果，但是醫患矛盾，醫院內部矛盾還是存在的，這點不能不承認。”

  “而且，你們也看到了，尤其在關乎患者性命的心臟內科，支架的價格和病患息息相關……”

  他神色冷峻，滿臉憂色。

  說實話，葉不凡兩世為醫，但像程萬裡這樣言談舉止中，將國家大計結合到日常生活中，而且還不帶一絲虛假的人，他確實第一次見。

  憂國憂民的醫院領導不是沒有，但是能這樣結合到工作中的……程萬裡確實是第一個。

  葉不凡不由得盯著程萬裡，深深的看了幾眼。

  程萬裡接著說道。

  “矛盾越來越深，肯定要有解決的辦法，現在一個進口支架多少錢，一個國產支架多少錢，醫生們在面對同樣能使用兩種支架的患者，到底推薦什麽支架呢？！”

  “而且國產支架質量和進口支架一模一樣，但是價格卻相差很大……你們覺得這些，需不需要解決？”

  馮景天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

  “主任，您的意思是讓讓我們推薦國產支架？可是咱們醫院每年都有指標的啊，一年銷售不到，來年評分就會受到影響……”

  他說的是實情。

  其實醫生和醫院的利益是統一的，如果沒有醫院的首肯，醫生們又怎麽會不惜一切代價，專門挑貴的東西推薦呢？

  尤其是像鼓樓醫院這種大型私立醫院，都是由財團籌建，他們是投資行為，不是慈善會，董事會要在每年年終見到漂亮的財務收入。

  也正是因為如此，馮景天才覺得，程萬裡這種給病患推薦便宜支架或者藥品的提議，可能與醫院的要求背道而馳。

  程萬裡擺擺手。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身為醫院第一專科，尤其是我這個身份，需要考慮的不單單是能不能符合醫院的要求，我還需要考慮醫院長遠的發展以及口碑。”

  “接著上面的話，如果醫生唯利是圖，勢必會激起反應，最後引發改革，與其被動，不如自己主動改革。”

  他的聲音平穩深沉，極富穿透力。

  “將來藥品，支架等很多東西的價格會是透明的，我們即便想靠著病人提高收入，也沒了客觀條件，所以我的意思，從現在開始就考慮相對保守，經濟的治療手段。”

  “當然當然！這一切都是以病人的利益和意願為首的……就好比剛才那個女孩，我們最好用葉不凡的辦法，即經濟，又符合患者家屬意願。”

  說完，程萬裡將目光投向葉不凡三人。

  馮景天和王籌交換了個眼神。

  王籌開口了。

  “主任，您的說法和提議我非常讚成，而且我認為醫療介透明化也是大勢所趨，將來醫生收入的來源應該是工資獎金，而不是現在的……”

  他語重心長，繼續說道。

  “但是，有些前瞻性的做法和提議必然沒有結果，就好像改革勢必要經過幾代人的犧牲，才能取得成效，但是……我不想讓您，讓我們心臟內科成為被犧牲的那一個……鼓樓醫院是私立，您的這種想法，如果被董事會或者院裡領導他們知道，想都不用想，肯定會遭到反對。”

  程萬裡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不得不說，心臟內科這兩個主任以及馮景天三人，日常溝通的工作氛圍是相當自由的。

  本來，程萬裡是心臟內科科室主任，科裡的工作都是由他主導。

  像這樣，他提出大的方針意見，下面的王籌即便不同意，換了別的科室或者別人可能也不會這麽直截了當的說出來。

  但是，看程萬裡，馮景天以及王籌三人的樣子，很明顯他們已經對這種交流方式非常習慣了。

  葉不凡換了個姿勢，靠到了椅背上，心情分外輕松。

  有等時候，職場上讓人困惑的並不是工作難題，而是人際關系。

  程萬裡所說的提前適應改革，在葉不凡看來，不過是時間問題，完全不難。

  但是，心臟內科這種工作氛圍，卻非常難得。

  葉不凡想了想說道。

  “我的意見恰好在兩位主任之間。”

  “噢？”

  程萬裡來了興趣，看著葉不凡滿臉興致。

  王籌也沒想到葉不凡既不附和程萬裡這個大主任，也沒著急反對他，而是說保持中立。

  他對葉不凡的看法，不由的多了一些內容。

  “我認為這就是個改革問題，老話早已經說死了，改革需要時間，同時也要天時地利人和，有時候太過激進可能會適得其反，但是我們不能不嘗試，摸著石頭過河，從現在開始，一步步將程主任的理念落實到日常工作中，小范圍小面積嘗試，然後總結經驗，這樣……我們才能安全的到達彼岸，和大家一起享受勝利的果實。”

  程萬裡眼神閃著光，看著葉不凡半天沒說話。

  葉不凡以為自己說的太離譜？正心懷忐忑，程萬裡開口道。

  “想不到葉不凡你有這樣的見識……好好好，按照你說的，我們開始小范圍小面積的嘗試……老王，老馮，你們兩個覺得怎麽樣？”

  王籌點點頭。

  “有嘗試當然好，這樣試錯成本也低，事情也好把控。”

  馮景天的想法一樣，只是提到要不要先和醫院領導已經董事會做報備。

  程萬裡下意識的看向葉不凡，似乎在征詢他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