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男輕女的山村我聽過不少，這把姑娘當寶貝疼的，還是頭一回見。

  拿出香煙，遞給穆白一隻，他對我擺了擺手。

  我靠在窗戶邊，一邊抽一邊聽他繼續往下說。

  小小的灶房裡還殘留著一點面香，盡管外面沒人，穆白還是把聲音壓的很低。

  “我們村從我媽那一輩開始，人丁就不太興旺了，和我同輩的孩子一共有七個，姑娘只有兩個。”

  “不過，他們都不愛跟我玩，只能勉強算是一塊長大的。”穆白自嘲的笑了笑。

  “那件事發生在五年前的夏天，正好是高考完的暑假，我在家裡等成績，所以清楚事情的全過程。”

  “李老板，說來不怕你笑話，我們村都認為讀書沒有太大用處，不如早點出去打工掙錢。所以除了我，其余的孩子大多初中讀完就沒讀了。”

  “那兩個女孩也不例外，初中讀完就呆在家裡，等著年齡到了就尋一門好人家嫁了。”

  “那個夏天，她們都過了18歲，村裡都在張羅著給她們找對象，本來該是個高興的事情。”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村裡來了一個陌生男人。”

  “這個男人叫蔣永炎，說自己是倒賣山貨的商人，到我們村來收草藥野蘑菇什麽的，給出的價格還不低。”

  “大家把山貨拿去賣，無論多少他都收，從沒在價格上做過手腳，可以說是童叟無欺。”

  “因此，大家都很喜歡這個姓蔣的陌生男人，當他提出想在村裡住上一段時間的時候，大家也很歡迎。”

  “當時，蔣永炎就住在其中一個叫秀紅的女孩家裡，秀紅的媽很早就去世了，是她爹在村裡人的幫助下，把她拉扯大的。”

  “秀紅很懂事，很小就開始幫家裡料理家務，畢業後呆在家更是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條，模樣也是三個女孩中最好看的。”

  “村裡老人都說，這姑娘賢惠能乾，一定會嫁個好人家。”

  “去她家提親的人多的都快把門檻踏破了，可她見一個拒一個，怎樣都不滿意，把她爹愁的不行。”

  “就在蔣永炎她家住了半個月的時候，她突然跟她爹說，她不想這麽早嫁人，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我們村的思想很傳統，覺得女孩就應該早早嫁人相夫教子，所以，當秀紅提出這個願望的時候，在她爹看來就是異想天開，當然不可能同意。”

  說到這，穆白歎了口氣。

  “在我印象中，秀紅總是梳著一條麻花辮，衣服雖然舊，但是乾乾淨淨。平時不怎麽說話，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很好看。”

  “誰也沒想到，這個說話細聲細氣的姑娘，脾氣那麽倔強。為了這事跟她爹賭氣，竟然能不吃不喝好幾天，差點就死了。”

  “秀紅爹沒辦法，隻好同意她出去打工一年，一年以後她也才19歲，年齡不算大，不耽誤嫁人。”

  “不過，秀紅爹也是個一輩子沒出過村的老農民，他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樣，擔心秀紅一個姑娘家出去上當受騙，就把這事托付給外來的山貨商人蔣永炎。”

  “蔣永炎答應了，他說再有半個月他就回城裡去，到時候就把秀紅帶上，幫著介紹一門工作，秀紅爹感激的千恩萬謝。”

  “過了兩天，另一個叫冬青的姑娘也鬧著要去外面，學著秀紅絕食，家裡沒辦法也答應了，同樣隻給一年的時間。”

  “也同樣把這事拜托給了蔣永炎。”

  聽到這裡，我大概明白了的穆白的意思。

  “是這個外來的山貨商人，給秀紅和冬青灌輸了外面世界很精彩的概念，把她們拐跑了？”

  “如果是這麽簡單就好了。”穆白卻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們根本沒有去外面的城市，而是去了山裡，再也沒回來。”

  “山裡？”我很驚訝，這確實出乎我的意料。

  “當時沒人注意，現在回來想起來，蔣永炎根本不像一個商人，他那種收貨的方式是虧本的。”

  “而且，他在村裡住了一個月，有的山貨都生霉了，也沒見他拿出去賣，做生意哪有這樣的？”

  “那他在村裡做什麽？”

  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既然這個外來人的目的不是賺錢，也不是拐賣婦女，那一定另有所圖。

  可月圓村就是個落後的小山村，有什麽可圖的呢？
  “他早上拿著一把獵槍進山，傍晚趕在太陽落山的時候回來，有時候會提兩隻野雞野兔之類的野味，村裡人都以為他是打獵去了，但我感覺不像。”

  穆白眉頭微微皺起，陷入了思索當中，頓了頓，才說：“我總覺得，他像是在山裡找什麽。”

  大山深處有什麽？
  第二根煙已經抽完，我掐滅煙頭，望向窗外連綿起伏的山脈。

  原始幽深的大山靜靜矗立在蒼穹之下，古老而滄桑，似乎隱藏著說不完的秘密。

  “那些女孩是怎麽回事？都跟著他去了山裡？”

  “是的，一去不複返。”穆白也望著窗外。

  “那天早上天剛亮的時候，我起床做飯，剛好從窗戶遠遠看見他和平時一樣，背著包拿著獵槍進山，秀紅和冬青就跟在他身邊。”

  “兩個女孩跟著一個男人去大山裡，就沒人阻止？”我睜大眼睛。

  村裡人保守，怎麽可能允許兩個未出閣的姑娘，跟著陌生男人去大山裡面？
  “秀紅和冬青好像是偷偷跟著他去的，我看見了以後，就去告訴外婆了，但她讓我不要多管閑事.”

  “所以，你沒把這件事說出去？”

  “我還是去告訴秀紅她爹了，可他說秀紅生病在家躺著睡覺呢，罵我胡說八道，毀他閨女清白，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

  “後來，天快黑了，蔣永炎沒有像往常一樣回來，秀紅和冬青兩家這個時候才發現姑娘都不見了，才覺察出不對勁。”

  穆白歎了口氣。

  “一開始，他們還是沒懷疑到蔣永炎身上，因為收山貨的原因，幾乎每個人都對蔣永炎很信任，除了.我外婆。”

  “後來，想起我說的話，他們還跑過來問我，但是已經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