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慢慢亮起昏黃的燈光。
“開飯了!”粗魯冷漠的聲音伴隨著推車的嘎吱聲,越來越近。
我雙手扒著欄杆,使勁的朝走廊盡頭望去。
一個身穿黑色保安製服的男人,推著一輛金屬小推車,慢吞吞的走來。他的腰上別著一隻電棍和一大串鑰匙,走起路來叮叮當當作響。
金屬欄杆的縫隙裡,伸出一隻隻皮包骨般蒼白乾瘦的手,拿著一個破舊的飯盒,在等著投食。
他們的動作很輕,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每一隻手都透出小心翼翼。
走廊裡有種詭異的安靜。
推車輪發出的吱嘎聲和鑰匙的叮當聲,顯得異常的清晰。
男人停在第一個窗口前,拿出長杓,在推車上的金屬大桶裡,舀了一杓子黑乎乎的東西,倒在飯盒裡。
動作很粗魯,有些糊糊灑在了地上,立刻有幾隻手無聲的爭搶起來。
男人看都懶得多看一眼,面無表情的推著小車繼續向前,拿著金屬大杓,例行公事一般往那些舊飯盒裡打黑色的糊糊。
安靜的牢房裡,響起了壓抑的吃飯聲。
“雲風哥,有人來了嗎?是誰?”床上的趙小海聽到了動靜,吃力的坐起來,緊張又期盼的看著我。
“應該不是你的哥哥,噓,躺好,別出聲。”我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趙小海眼露失望,咬了咬牙,重新躺好。
我這邊好像是牢房的末尾,要到最後才輪到,隨著小推車的接近,我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
是藥材混合著食物的味道。
這種香味與肮髒陰暗的環境格格不入。
我想了想,轉身在房間裡找了找,果然在床尾發現一個舊飯盒。飯盒出乎意料的乾淨,但是有股長期被口水舔過的難聞臭味。
我學著那些人的模樣,把飯盒伸出去等著投食。
“這次的新人這麽上道!都不用上課的嗎?”男人的目光朝我這邊瞟來,我低下頭用余光打量著他。
滿臉的麻子,酒糟鼻,長相凶狠而醜陋。
“是不是有人多嘴,跟他說了什麽?”麻子臉粗魯的聲音,在走廊裡回蕩。
牢房裡噤若寒蟬,死一般的寂靜。
從我對面鐵欄杆之間伸出的那隻手,在劇烈的顫抖。
“呵呵,也好,省了老子的時間了!”麻子臉瞥了一眼發抖的手,冷冷笑了兩聲,目光陰狠。
“不過,你今天的豬食就別想吃了!不給你們點顏色,你們這些牲口就不知道聽話!”
那隻手頓時猛的一抖,默默的把飯盒收了回去。
麻子臉舀了一杓子黑乎乎,倒在我的飯盒裡。
“你是新來的,第一餐不吃,等會沒力氣乾活!這可是好東西,好好享受吧你!呵呵呵!”
麻子臉把杓子往金屬桶裡面一丟,冷笑著推車離開。
走廊裡的燈光熄滅,重回黑暗,壓抑的吃飯聲這才響起。
我把手收回來,把飯盒裡的東西放在燈光下仔細查看。
黑乎乎的一團,摻雜著米粒和黑色的碎葉片,不知道是什麽菜。
看起來比豬食還不如,卻散發著一股濃鬱的香味,勾的饞蟲蠢蠢欲動。
“什麽東西,這麽香。”趙小海又坐起來,吞了一把口水。
“小海,這東西不能吃!”我的肚子也在咕嚕直叫,強忍著誘惑我準備找個地方,把飯盒裡的東西倒掉。
“你不吃給我!給我,給我!”對面的牢房再次傳來沙啞的聲音,很急切。
“這是什麽東西?”
“飯,不吃飯會生不如死!一天只有一次機會,給我吃吧,求求你了!”聲音在顫抖,兩隻乾枯發白的手伸出欄杆,發黑的指尖對著空氣抓撓。
一張形容枯槁的臉從黑暗中浮現出來,頭髮稀疏而髒亂,臉頰深深的凹陷了下去,沒有一點肉,仿佛只剩一張皮包裹在頭骨上,比骷髏好不了多少。
“給我,給我”
往外突出的眼睛裡透出無比的渴望,枯樹葉般發皺的嘴唇不停開合,男人虛弱而急切的反覆念叨,黑色的指尖不停抓撓。
這樣子怎麽像毒癮發作一樣?
“給我吧,給我吧!”
“給我,求你了,給我!”
幽深黑暗的走廊裡,一隻隻如同骷髏般慘白的手從其他牢房伸出,一張張只剩皮包骨的臉貼在欄杆上,急切的望著我手裡的飯盒,像是餓死鬼一般。
這畫面,讓人毛骨悚然。
“我可以把這東西給你,但你必須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訴我。”
“沒問題,你讓我做什麽都行!”
我把飯盒放在地上,使勁朝對面推去。
飯盒撞在金屬欄杆上,立刻被乾枯的手抓住,對面的枯瘦男人捧著飯盒縮回了黑暗裡,很快就響起了吃飯的吧唧聲。
其他牢籠裡的人,失望而嫉妒的望著那邊,不停的舔著乾枯的嘴唇。
幾分鍾後,吧唧聲消失,緊接著又是舌頭舔飯盒的聲音。
我終於知道飯盒為什麽會那麽乾淨了。
直到對面的枯瘦男人徹底吃完,其他牢籠裡的人才黯然的縮回黑暗裡。
“你現在可以遵守諾言,把你知道的告訴我了嗎?”我盯著對面說道。
過了一會,男人形容枯槁的臉從黑暗裡浮了出來,他把空飯盒推回給我。
“謝謝你,但不吃飯你會死的。”男人靠在欄杆上,枯樹皮一樣的臉上,看不出是什麽表情。
“為什麽會死?”我把飯盒拿回來,扔回簡陋的床上。
“沒力氣乾活,不是被他們打死,就是自己累死,總歸沒有什麽好結果。”男人的語氣聽不出抱歉,有的只是無窮的麻木。
“幹什麽活?”我皺眉。
“你等會就知道了。”男人看了我一眼,“我叫39號,你看下你衣服,哪裡有你的名字。”
編號?
我低頭,在胸口看到一個數字。
44。
這段時間以來,我好像和4這個數字特別有緣。
“44號?”聽到我報出的數字,男人很漠然的笑了下,“上一個44號才死,新的44號就出現了,地獄永遠都不缺死人。”
剛死?
我心中一凜,看了下自己衣服上的斑斑血跡,似乎才乾涸不久,還殘留著淡淡的腥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