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間精致的公寓裡,有著綠色的沙發,彈性十足的雙人床,設計感滿滿的書桌,書櫃裡塞滿了各種各樣的日用品,餐桌上放滿了雜物,例如工作證件,槍械以及散裝的子彈,香煙,咖啡豆還有拿來喝咖啡的杯子,錢包,吃了一半的奶酪,已經發硬的薯條還有一盒用了一半的避孕套。
當然,還有最顯眼的手機。
在白天的時刻,手機的響聲不絕於耳,有人在給他打電話,聲音來回不斷地循環在公寓裡。
布林嘴裡咬著一根香煙,桌面上也放了一根正在燃燒的香煙,他眯著眼睛,絲毫沒有理會一直發出聲音的手機,對於他來說,一切都顯得不再那麽重要。
這幾天他一直在找房子,這棟公寓的單位是保安公司給他配備的,不收取任何費用。林肯被刺殺的時候他跑出去喝酒,這件事已經違反了保安公司的規章制度,上面的人已經說得很清楚,他不可能還能留在這裡,他必須要離開,不過他的上司倒是很客氣,沒有把他擅離職守的經過寫到工作報告裡,只是簡單地描述他不能履行工作的職務而被勸退。
對於這一點,他心裡不是沒有感激。他的上司知道他要走,還特意給了他2000美金,足夠他在毫無收入的情況下安然度過一段時間,前提是他不再揮霍無度,應該就沒有問題。
他已經向上司告別,過幾天等他找到房子就會搬走。
其實他在這公寓裡度過了差不多四年的時光,他當初受聘於這家保安公司的時候也沒有想過要待那麽久,當時只是想著做一個短暫的停留,沒想到一眨眼就過去了四年,他一想到四年的光陰匆匆忙忙地逝去,他就不由自主地感到難過。
很快,他就要離開這裡,重新過上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
首先他會去尋找他心愛的姑娘,盡管他與那個女孩吵吵鬧鬧,一直存在分歧,但是他們仍然深愛對方,珍惜對方,無論離離合合多少次,他們仍然能找到彼此,就好像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那樣。
丟了工作,但能尋獲愛情,這種感覺還不算很失落。
他垂頭喪氣地跑下樓,卻發現辛波斯卡弗正站在他的車子旁邊,他發現她正在吸煙,地下有好幾個煙頭,說明她等了他好久。他還準備開車出去呢,沒想到有人一直在等他,看來剛剛那個不斷打進來的電話就是她的吧?
她丟下手裡的煙頭,踩滅了火苗,好奇地問著:你要去哪裡?
他悶著腦袋回答:開車去找房子。
她不以為然地說著:是嗎?我有不錯的房子要介紹給你。
他懶得應酬她了,隨口地回應著:這挺不錯的,改天有需要我再找你。
她擋在他面前,不讓他靠近車子:你真的不考慮昨晚的提議?
他連忙後退好幾步,他早就猜到她出現在自己樓下的目的了。
“不!我不會考慮的!這件事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
她很激動地問著:怎麽會沒有好處呢?林肯被刺殺,你見過凶手,還與他有過近距離的接觸,只要你在法庭上指證他,那麽凶手就會落網。你間接懲罰了一個謀殺英雄的罪犯!
他對此表現得毫無興趣:那也只是你們成功了,你們拿到了好處。我呢?我只要站在法庭上指證他,辯方律師一定會在法庭上提起我在當值時間跑出去喝酒,擅離職守,導致要保護的人物被刺殺的事情。或許聽起來很小事,可是你有沒有為我考慮過,這件事一旦在法庭上公開,以後就不會再有人聘請我從事保安的工作,同行會排斥我,我改行也會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我為了正義可以出庭作證,但是卻會毀了我的事業!我的工作!
她維持著耐心:我很明白你的憂慮,可是這宗案件你的確是唯一的目擊證人,只有你才能使那個家夥被判有罪!這一次能不能贏,就全指望你了!
他沉著氣,很冷靜地說:“就算我接觸過凶手,可以站出來指證他,你是不是百分百可以肯定,陪審團一定會相信我的話?辯方律師可以利用我意志力不夠堅定,任意妄為,逃離工作崗位外出喝酒來質疑我的誠信!現在還是禁酒令時期,我跑去地下酒吧喝酒,這已經是犯法了!我出庭作證就等於把自己送進監獄裡坐牢!這麽笨蛋的事情,我相信任何一個正義的英雄都不會考慮。”
她突然表現得很難過:這幾天我沒有一個良好的睡眠,每當我閉上眼睛總能浮現林肯被刺殺的畫面,古老的歌劇院,老派的槍手,為了一個已成大局的局面開槍殺人,鮮血淋漓,頭骨破裂,驚慌失措,場面慘不忍睹。我無法向你形容我內心的感受,你說得對,你根本就沒有義務為了所謂的公義犧牲自己的利益。不過……
她拿出了一份相關的文件,遞了過去:這一份是特區政府給你的應聘書,如果你找不到工作,特區政府可以給你安排;你擔心違反禁酒令遭到起訴,律政司可以考慮給你緩刑。無論我們成敗與否,這些前提條件都不會改變。
他接過文件,剛開始時還不是很相信,直到他打開了文件的袋子,看到了特區政府的蓋章才逐漸相信眼前的條件是真實的。面對這麽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他頓時變得不知所措。
她還加了一句:我知道你準備與你心愛的女孩求婚,特區政府可以給你一筆貸款拿來購買新婚房子,不收取任何利息,你只需要償還本金就可以。
最後一個條件他心動了,他很感動地咬著嘴唇,點了點頭,把公寓的鑰匙丟給了她:我的槍還在樓上,你幫我拿下來吧,從現在開始我可是很重要的證人,你們得負責我的安全,我也要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
她接過鑰匙,很高興地轉身,準備跑上樓……
他打開車門,鑽了進去,啟動了車的引擎……
就在那一瞬間,車子突然毫無預兆地發生了爆炸……
她被衝擊力震倒在地上,整個人趴在那裡,猛然地回過頭,目睹布林的屍體血肉模糊,被炸得粉身碎骨,殘肢被炸到外面,手臂還掛在了樹上,耳朵落在了地上,車上冒著熊熊烈火,燃燒的聲音聽著令人不寒而栗。
她呼吸困難,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
前一秒還完好無缺,下一秒他就被炸得粉身碎骨。
她很激動,整個人都快要崩潰了,脫下外套,嘴裡喊著:出來啊!她企圖用衣服撲滅車上的熊熊烈火,但是於事無補,她的外套也不幸被燒著了。她氣急敗壞地扔下外套,跑到公寓裡的樓梯間拿著滅火器,朝著車上的大火位置進行滅火,可是根本就沒有效果,整輛車都被烈火吞噬著,車的本身還在發出清脆的爆炸聲,看樣子隨時會有第二次爆炸。她滅火滅了很久,始終滅不掉,心裡已經崩潰了,很無助地哭喊起來:有沒有人?趕快來救火!有沒有人?!她焦慮不已地在車的周邊來回地走動著。
直到車上的火已經燃燒得差不多,她才接受了一個不得不接受的事實—布林死了。他肯定死定了,而且還是無藥可救的那種。
她跪在地上哭泣,哭得撕心裂肺,最後很疲倦地躺在地上。
此時天空下起了雨,伴隨著爆炸聲……
灰蒙蒙的天空,死一般的寂靜。
生命消失得如此快,你無法確定下一秒會發生什麽事情……
救護車與消防車趕到的時候,車上的火已經燃燒殆盡,布林的屍體已經燒焦,無法拚湊完整,發出糟糕的氣味。
辛波斯卡弗蹲坐在地上,其實她也受了傷,只不過當時為了救火沒有顧及那麽多。
諾曼蹲在她旁邊,為她披上了外套:我很抱歉目睹這一切的發生。
布林在車上被炸死,辛波斯卡弗當時也在現場,她不可能可以置身事外,諾曼也只能請她回來協助調查。
她額頭上的傷口經過簡單的處理已經好了很多,手臂的傷本來就已經被子彈所撕裂,再加上炸彈的震蕩使她雙手傷上加傷。或許是因為爆炸的聲音嚴重傷害了她的聽覺,導致她坐在審訊室裡顯得神情呆滯,反應遲鈍,問她一句話,她半天才回答得了。
阿MAY為她做筆錄,可是已經很不耐煩,因為她的反應遲鈍,有時候還答非所問。
諾曼眼看現場的情況快要失控,連忙支開阿MAY,自己代勞錄口供的事情。
他首先問了問她的傷勢:你還好嗎?還能不能挺得住?如果不行,我可以先送你到醫院;如果可以,我希望盡快為你錄一份口供,炸彈案的事情變得十分嚴重,上面的人很看重這個案件,我們必須要盡快調查情況,究竟放置炸彈的人想殺誰,他們的動機是什麽。
她過了好一會才說:“我發現布林可能與凶手接觸過,我來找他是為了勸他出庭作證。本來所有的事情都非常的順利,可是就在那一瞬間,他就被炸死了……”
他旋轉著手裡的鋼筆,思考著:我們在死者的車裡發現了威力巨大的液體炸彈,這種炸彈具有水平裝置,只要車子的引擎一旦被啟動,立刻就會爆炸,爆炸的力度十分驚人。上車的人是百分百死定,很明顯,放置炸彈的人,目標應該是布林,因為車子是他的。可是我們已經調查過,布林的生活很規律,除了偶爾會酗酒,碰碰其他女人之外,他沒有不良嗜好,他沒有欠債記錄。要殺他的人可以說是幾乎沒有。但是有人在他的車裡放置炸彈,應該是為了殺人滅口,剛才你說布林可能與凶手接觸過,那就是說,是關於林肯被刺殺的那宗案件。
或許是因為突如其來的爆炸使她再也無法冷靜下來,她略帶諷刺的口吻說著:這就是聯邦警察的辦事效率?搞了那麽久,隻查到那麽一點東西?現在很明顯有人要殺證人,目的就是要布斯無罪釋放,這麽簡單的本質你還看不懂?你究竟是如何辦事的?
他對她的不耐煩也維持著耐心:你別那麽急躁。我很明白你現在的心情,可是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冷靜下來,聽我說,我們要固定一個調查的方向。你認真想想,布林被炸死,最大的得益者除了是布斯之外,還有誰?
這下子,她心裡就有了一個最適合的人選。
她帶著一身的傷勢,跑去找帕特麗夏,在這之前,她遇到了珍妮特。
珍妮特很驚訝地問著:我的天呐!你怎麽受傷了?看起來還很嚴重的樣子。
她很冷靜地問著:帕特麗夏的辦公室在哪裡?
珍妮特指了一個方向,她立馬跑過去,很粗暴地推開門。
帕特麗夏正在批改法律文件,對於辛波斯卡弗的出現,她一點也不意外,只是她沒有想到,對方會以那麽粗暴的方式闖進來。
“發生什麽事了?”帕特麗夏好奇地問著。
辛波斯卡弗很冷靜地陳述著:布林在車上被炸死了。
帕特麗夏很冷靜地回應著:我早就知道了,我有看新聞還有報紙。你的傷勢看起來很嚴重。
“我這邊剛剛找到新的證人,轉過身他就被炸死,你可別告訴我,這件事與你無關。”
“我壓根就不知道你找到了新的證人,況且布達拉美宮最近常常發生炸彈案,死傷無數,你的證人被炸死,我只能說很遺憾,一定有人投放了炸彈,但是那個人不可能是我。你懷疑我是很合理,可是對我不公平,因為我只是一個律師,我只知道為當事人辯護,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我一直以為自己以前做了很多違背良心的事情,為此我一直忐忑不安,良心常常受到責備。直到今天我遇到了你,我才明白原來你比我更狠,就算我真的鑽法律漏洞,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謀財害命,我更加沒有傷害過任何一個人。你的確這樣做了,而且還很心安理得。”
“我不知道該如何向你解釋,反正我毫不知情。現在有那麽多遊行示威,極端分子又到處搞事情,亂放炸彈,說不定是他們在搞鬼呢?你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強行加在我身上,這樣對我是很不公平的。”
“你有沒有做過,你自己心裡清楚。如果你心裡一點愧疚感都沒有,那麽我得要恭喜你了。”
“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你可以離開了。”
辛波斯卡弗很不甘心地離開了,離開的時候她的心在滴血,眼淚在忍不住往外流。
這是她第二次流眼淚。
她重新回到醫院,看到了布林口中的女朋友,她長得很普通,皮膚黝黑,焦黃的頭髮,眼珠子看起來有點偏移,給人一副瞪著你的感覺。
她坐在醫院的走廊外面,手裡拿著行李箱,看樣子她是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神情呆滯,整個人顯得不知所措。
辛波斯卡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走過去,撫摸著對方的下顎,挺不忍心地說著:布林的死我很遺憾,也很難過。不過警方目前已經在調查,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她苦笑著:他……不久之前向我求婚了,他沒有戒指送給我,只是拿了一張紙塞給我,說以後可以拿著這張紙去珠寶店換回一枚戒指。我當然知道他在說謊,男人就是這樣,連說謊都懶得動腦筋,可是我很喜歡他的這個想法,我隻好假裝相信了他,還假裝很感動地答應了他的求婚。我本來已經收拾了行李,準備過來找他,我以為我們很快就會結婚,哪怕什麽東西都沒有,我也願意。沒想到我剛剛出了機場,看到了報紙,才知道原來他已經……我覺得挺好笑的,人在的時候,又總是吵吵鬧鬧;不想吵了,人又不在了……
辛波斯卡弗情不自禁又流起了眼淚,她連忙抹幹了眼淚,強行忍住哭泣的聲線: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呢?
她搖了搖頭:我本來想著,等我們結婚了以後,就一起回愛爾蘭。其實在布達拉美宮生活了那麽久,一直都不覺得這裡是一個家。我媽媽還在家裡等著我們回去呢,沒想到現在就只剩我一個人了。人沒了,就真的什麽也沒有了。你說是吧?
辛波斯卡弗要了她手裡的那張紙,那張可以換一枚戒指的紙。
她答應她,那張紙仍然可以換戒指。
她跑去珠寶店,自己用錢買了一枚戒指,假裝是布林買的,在她上飛機之前,親手交到她手裡,並且親自為她戴上戒指。
她感動得淚流滿面,辛波斯卡弗捂著嘴巴說著:這是他送給你的最後一份禮物。
兩個女人在機場裡哭的稀裡嘩啦。
這一邊,肯尼迪總統開始不斷地召開記者招待會,在國會公開演講。
她在演講中指出:
“目前我們遇到了太多的問題,黑人問題以及海灣戰爭老兵帶來的恐怖襲擊,我們每一天都會收到大量的傷亡報告,聯邦政府出動的警力遠遠跟不上暴亂的速度。他們疲倦不堪,怨聲載道,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老戰友被活生生炸死,在家中被打爆了頭,在馬路上被飛機轟炸……類似這樣的悲劇太多太多……我無法一一敘述。但是更為嚴重的是,是經濟的問題,笨蛋,最關鍵的問題就是經濟所帶來的負面影響。我已經受夠股市與樓市帶來的虛假繁榮,太多破爛不堪的工廠,舊得不行的老設備正在惡化,這些設備大部分已經無法工作,他們需要資金注入,可是資金在哪裡?我相信大部分都是套牢在股市與樓市裡。這些虛假的繁榮造成了大量的人工失業,我們的失業率已經大大地飆升,比美國上個世紀的大蕭條時期更為嚴重,我們的經濟現在就好像被綁上了定時炸彈那樣,隨時會爆炸,一旦爆炸,我們這個國家就徹底玩完了。我們在幹嘛?玩玩股票,沉迷於虛擬數字就能拯救經濟嘛?不!我絕對不能讚成這種無稽的想法。我們將會從黃金儲備中兌現1000億美金用來興建工廠,恢復製造業,興旺本土就業,同時我會頒布一份法案,限制外來移民,無論這個世界有多少難民,多少饑寒交迫的人,我們都不能考慮接濟他們,我們要解決的多半是國內的人,解決他們的就業問題,解決黑人的問題,平息暴亂。我無法再容忍有人餓肚子,無家可歸;但是有人卻歌舞升平,歌頌經濟繁榮的偉大,看不到底層的哀鴻遍野……”
朱迪斯在別墅裡,很冷靜地觀看著肯尼迪的演講……
她說了句:那個家夥應該很快就可以釋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