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妮卡剛剛成為花旗參銀行的貴賓客戶，因為在他們銀行內部看來，她就是來送錢的。對賭協議簽了60萬，從第二天開始算，這些債券違約率一旦沒有出現，她每一天就要還銀行利息，直到還不起利息就不得不終止對賭協議的合約，進行止損。他們很看好美國的經濟，認為不可能會崩潰。寧願相信一個人輸得傾家蕩產也不相信一個社會在短時間內陷入經濟危機。因此對賭協議的產品，銀行這方面還是很樂意創造一個的。

  在莫妮卡看來，這是一次持久戰，她等於跟整個美國經濟在對賭，她需要大量的資金硬撐著。於是她把目光放在了理查德的身上。她對他的經濟狀況其實並不了解，但是身為獨立檢察官，收入水平應該不算很低，況且他的家庭不算差，錢應該還是有的。在考慮了各種因素之後，她還是決定開口找他借錢，理由就是投資股市。她當然不能把德意志銀行快要崩潰的預言告訴他，這樣等於在泄露工作上的機密信息，而且還會存在暴露她的身份的風險。她只能拿股票作為一種借口。

  “什麽？你要投資股市？”他把餐布鋪平，纏在脖子上，好奇地說著：“以前沒聽你說過玩股票。”

  “我們是不是準備要結婚了？”她問著。

  “是的，”他回答了，但還沒完全說完。

  “辦婚禮需要很多錢吧。”

  “是的。”其實他當然知道，在他找人掩飾身份期間，已經結過兩次婚，不過他後來實在忍受不了婚姻的沉悶，所以提出了離婚。當然他不能讓別人知道他結過婚，所以他黑進了美國的系統，刪掉了他的婚姻記錄。除了參加過婚禮的人以及牧師之外，沒有人知道他結過婚。也不會有人無緣無故提起這件事。

  “我們需要很多錢，所以我決定投資一點點錢進股市裡，這樣就能賺回來。可是我資金不足，需要找你借錢進入股市。”她那雙懇求的目光使他不得不答應。

  “好吧，你需要多少。”

  “600萬美金。”她很平靜地說著。

  “額，我待會給你開一張支票。”他在吃東西了，似乎沒有在思考190萬美金的嚴重性。

  她還以為他很驚訝，像絕大部分男人那樣，下巴都嚇掉了，但是他並沒有，反而很平靜。

  “600萬美金……你真的沒有問題嗎？這可不是小數目。”她問著。

  他搖了搖頭表示：“我們很快就是正式的婚姻關系，財產不分你我。”

  她點了點頭，還是覺得很驚訝，繼續追問：可是，這些錢等於是投資，就這樣丟進股市裡，不一定能賺回來，很有可能第二天就會蒸發掉，你確定沒有問題？

  “我懂股市的原理，我能承受所有的風險。還有我最討厭的就是那種進股市裡輸光了錢的人的那種無能的憤怒，風險承受能力極差的人就不應該玩投資，你覺得呢？”

  “好吧，既然你理解了其中的風險就可以了。”

  “吃東西吧，別再糾結了。”

  他低下頭吃東西，其實他自己也很清楚，六百多萬美金就這樣投進股市裡，換了誰都會心疼，可是他剛好需要這樣的一個借口。他給她的那些錢是做殺手賺回來的錢，理論上不可能在市面上流通，而他做善事又不能太頻繁，這樣很容易被盯上，尤其是CIA。那麽怎麽辦呢？他只能想辦法將這些錢用掉，既然她用來投資股市，給她就最適合不過了。一旦投進去虧掉了也沒什麽，反正也不能在正常途徑使用。但是萬一賺了呢？他的錢就洗白了，這樣他可以做更多他想做的事情。把傭金投進股市這個大染缸正好是一個不錯的方法。他利用了她，不過是她自己送上門被他利用。一想到這裡，他內心的愧疚感就消失了。因為不需要內疚。

  在一張白色的桌子上，放著一張支票，莫妮卡看傻了：怎麽回事？

  “支票。”理查德說著，轉眼又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麽，問著：你不是要投資股票嗎？

  她支支吾吾地說著：“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那麽快。”

  他笑了笑，很溫馨地提示著：我別的方面可沒有那麽快。

  她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他又糾正過來：我指的是跑步。

  “哦，我還以為你說的是洗澡呢。”

  “你真的覺得沒有問題嗎？”她問著。

  “這些錢我給你就是給你了，不需要糾結那麽多。”他側身坐著，半個身子對著她。

  “萬一全輸掉了呢？”她問著。其實她一點也不害怕，可是她就是想試探他的態度。

  “輸掉了我們就不舉行婚禮，只要法律上承認我們的關系就可以了。多大的事嘛。”看他的樣子是一副不在乎的狀態。

  她笑了笑，收起了支票：你放心，我們的婚禮肯定能如期舉行。

  “所以你能告訴我，你準備買哪個股票？反正錢你也拿了。”

  “蘋果公司。”

  “哦，市值驚人那個。”

  “是的。”

  看他的反應好像並沒有意識到什麽，她懂股票，也懂金融，可是不知道他懂不懂。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是不怎麽懂。

  她拿著他給的支票，加上自己當情報員賺回來的700萬美金以及在外匯市場借回來的700萬美金，一共是2000萬，她全拿來注資在對賭協議上。銀行的經濟還是很有良心，在給她簽名之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提醒著：我有義務再一次告訴你，對賭協議的利息是很嚇人的，只要那些債券沒有出現違約率，你就要賠掉一天的利息，你那點錢撐不了多久；而我就因為簽了你的愚蠢對賭協議而賺得盆滿缽滿，收益是我自己的，風險卻是銀行的……哦，我為什麽要說這些話，我又不是在拍電影。

  她漫不經心地說著：“怎麽了，我給你賺錢的機會你還不想要。金融危機看來快要到了，能賺多少就賺多少。還有，在銀行裡有哪些私人物品趕緊帶走吧，你的工作維持不了多久。”

  她並沒有在妖言惑眾，一旦她賭對了，美國的失業率會迅速上漲，自殺率也會飆升。她當然不希望社會秩序崩塌，但是現在看來是很難避免了，她只不過是在一塊很大的蛋糕崩塌之前吸了一口奶油，嘗一口甜頭，嚴格來說，她不算過分，更算不上什麽惡魔。真正的惡魔是放任貸款自由流通到不該流到的地方去。

  費利猛地從辦公桌上醒了過來，剛才他的身子抽搐了一下，毫無預兆的那種，他不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麽，是噩夢嗎？他記不起來了，印象很模糊，他感覺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有人在敲門，他趕緊戴上眼鏡，抹乾淨額頭上的汗珠，說了句：進來吧。

  “夏檢察官，聽證會很快就要開始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門很快就關上了，而他則陷入了沉思。

  聽證會第二個傳召的人就是盧瑟·柯特，他是貸款的審核員，是最關鍵的其中一個人物。

  夏檢察官戴著眼鏡，手裡握著一支鋼筆，微微抬起頭，念叨著：盧瑟·柯特先生？你身為德意志銀行的貸款審核員，有一部分的信息我需要你誠懇地回答，不能有所隱瞞，否則你將會負上法律責任，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早就猜到了，說吧。”盧瑟盯著擺在桌面上的手表，在他面前還有一個麥克風，是用來加大聲音的傳播速度以及音量的大小。

  “你一個月大概審核多少份貸款文件？或者合同？”

  盧瑟：大概有一百多，運動量多數量就會增加；反之亦然。最瘋狂的時候有400多份合同等著我來審核。

  夏檢控官：那麽，審核貸款的合同的標準具有哪些條款呢？
  盧瑟：入息證明、工作證明、抵押物、擔保人、信用程度、住戶證明、身份證信息、手提電話單據、市場風險、預計利息、利率調整、固有風險以及貸款的配給額、貸款用途、個人聲明等等。

  夏檢控官：哇哦，聽上去很複雜，手續也很繁瑣。

  盧瑟：是的，所以我的工作壓力很大，每天都要加班處理這些煩人的貸款合同。

  夏檢控官：我這裡有一份數據文件，你上個月審核貸款合同一共有340份，全部通過。哇哦，通過率是百分之一百。怎麽？貸款合同通過你會有獎金？還是說你嫌審核的過程太麻煩，乾脆直接讓他們通過算了，反正風險也不需要你承擔。

  盧瑟：你可別誤會，我是依照工作程序做事，絕對沒有偷懶的嫌疑。

  夏檢控官：審核貸款合同你是否會有獎金？

  盧瑟：是的。

  夏檢控官：大概有多少。

  盧瑟：50%
  夏檢控官：如果沒有通過呢？
  盧瑟：一分錢都沒有。

  夏檢控官：你月收入多少？
  盧瑟：也沒有多少，就幾萬塊美金吧。

  夏檢控官：看樣子你的收入比我們這些學法律的還要高很多，我突然覺得司法部的待遇前所未有那樣差呢。

  盧瑟：如果你想進來德意志銀行做事，我可以推薦你進來。不過你可以放心，推薦人進來是沒有獎金的。

  夏檢控官：請問你的學歷程度……

  盧瑟：我沒有讀大學，高中第一年我就離開了學校。

  夏檢控官：為什麽呢？

  盧瑟：因為我搞大了一位女老師的肚子，我還逼她墮胎，她是信奉新教的教徒，所以……

  夏檢控官：可是根據德意志銀行的招聘要求，貸款審核員最起碼是研究生學歷，而且必須是名校或者是私立學校畢業的那種，你好像並不符合他們的條件。

  盧瑟：怎麽了？我是朋友介紹進來的。況且我可以做的事情，研究生不一定願意做。

  夏檢控官：對於你這番話，我並沒有太多的異議。身為貸款審核員必須要對申請貸款人的實際收入水平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請問你做到了嗎？

  盧瑟：是的，先生。

  夏檢控官：例如高學歷、一份收入還算不錯的工作，穩定的收入來源。

  盧瑟：我比你更清楚，先生。

  夏檢控官：你還記得脫衣舞娘嗎？

  盧瑟立馬一副極其享受的樣子：當然了，誰能忘記一位身材火辣的脫衣舞娘呢？對吧。

  夏檢控官：你審核她的貸款合同的時候有沒有發現某些問題呢？
  盧瑟：大概看過了，沒有多少問題。

  夏檢察官：根據你審核的合同內容來看呢，這裡寫著她的月收入大概有幾萬塊左右。

  盧瑟：是的，幾萬塊美金的收入在美國社會分層裡算是中上階層了。

  夏檢察官：但是根據我們的實際調查，她的月收入還不到一萬，有的時候連五千都沒有超過，而且還不穩定。有的時候營業場所不允許營業，她就沒有工作。

  盧瑟：這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貸款合同附帶的材料來做事，既然上面都寫了她月收入有幾萬塊，那麽按照規定，我當然可以批這些貸款給她，完全是沒有問題的。

  夏檢察官：你事先沒有做過任何的調查嗎？

  盧瑟：這些不是我的工作職責，你應該去問其他人，而不是我。

  夏檢察官：那麽本傑明呢？你還記得本傑明的貸款合同嗎？
  盧瑟：我大概是不記得了，你可有提示？
  夏檢察官把一份貸款合同遞過去給他，他看了幾分鍾後才想起來：哦，他的貸款申請，我好像有點印象了。

  夏檢察官：本傑明已經失業超過三年，他基本就是依靠政府的補貼金勉強維持生活。可就是那樣的人，他居然也能申請貸款，在沒有抵押物的情況下，還能從銀行裡借到錢。像他這種三無的借貸者，你是如何讓他審核通過的？
  盧瑟：他雖然失業很久，也不想去工作，可是我相信他一定能支棱起來……

  夏檢察官：這裡是聽證會，你不要給我說這些毫無意義的話。

  盧瑟：好吧，他的確是沒有收入也沒有抵押物，借貸的用途是什麽，我也不知道，當然我也沒有問過。可是我只需要批準貸款就可以了。

  夏檢察官：為什麽？
  盧瑟：我的獎金與貸款的批準項目掛鉤的，如果我每天坐在那裡，十分嚴格審視這些貸款的合同項目，稍有不靠譜的借貸人我就要否決……我還要不要活了？我不拿獎金怎麽生存？你以為光靠那一點點錢就可以在一個高消費的社會生存？你太天真了。

  夏檢察官：很抱歉，原諒我不懂你的難處。按照你的說法，德意志銀行裡的每一位貸款審核員都是以這樣的心態批準了這些貸款的合同？
  盧瑟：當然，作為一個貸款審核員，否決貸款合同就等於跟自己作對，跟金錢過不去。沒有人會做這樣的傻事。

  夏檢察官倒吸一口涼氣：你們都是這樣做事的？向來如此？

  盧瑟：是的。

  夏檢察官：你們難道沒有想過，他們可能沒有能力償還貸款呢？
  盧瑟：與我們無關，我們只是負責審核貸款合同，催收、提高利率什麽的，是其他部門的運行工作。我總不能替他們操心。

  夏檢察官：你們這樣不擔心搞垮一家投資銀行的運作？

  盧瑟：你不能說我麻木不仁，我如果不是這樣做就會在銀行裡被孤立，被孤立久了就會變得逐行漸遠，那麽我就離被解雇不遠了。

  夏檢察官：這裡面超過200多份貸款合同的借貸人都是沒有收入沒有工作的。

  盧瑟：是的，也許是變成爛帳；也許銀行自己有辦法化危轉安。但這些都不是我們要操心的。

  夏檢察官：你簡直是在胡鬧……

  盧瑟：是我們都在胡鬧，在胡鬧的基礎上徹夜狂歡，徹底放縱自我。

  夏檢察官：你們的收入增加了，但是市場的風險卻變高了。

  盧瑟：我可不懂什麽經濟原理，別跟我扯這些。我只知道，我這樣做，很簡單就能住大房子，開豪車，每個月都有花不完的錢。

  夏檢察官：非常感謝你的坦白，你可以離開了。

  等盧瑟離開以後，助手們問著：這個家夥能不能接著起訴？他可是違反了銀行的規定亂批發貸款項目，造成了銀行的資金流出風險。

  夏檢察官反問著：難道我們還得起訴德意志銀行70多個貸款審核員？我看沒有那麽簡單。

  回到辦公室，助理們在查看房地產市場的反應，還算穩定，而且那些打包出去的債券居然沒有呈現半點風險的跡象。這些垃圾債券居然還能那麽穩定，到底是誰在背後支撐著這些債券的穩定？費利沒有說話，心裡想著違約率一定會出現的，而且會增加，就是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他看了一眼下一個被傳召的人的名字，他決定還是要到酒吧收探消息。

  他去了曼哈頓東區一帶的商業區，那裡有很多酒吧，金融界從業員下班之後必然會在那裡聚在一起，他潛伏在酒吧，就是為了打探金融界的一些信息。在酒吧裡面他經常能看到一些年齡很小的小孩在酒吧裡端酒給客人，嘴巴很甜，很會哄客人開心，也會因為這樣而拿到小費。如此一來端酒的小孩就越來越多。

  他特意找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來，喝著悶酒，心裡想著也未必有什麽消息可以打聽。

  他左側的位置是吧台，那裡聚集了一批銀行從業員，從他們談話的內容可以分辨出他們就是做銀行的金融產品的。所謂的銀行金融產品其實就是根據客戶的需求而臨時制定出來的一種產品，隨時會衍生出來的一種，基本上沒有法律約束，比較靈活的一種即時投資的理財產品。

  “看你的樣子，最近好像賺了不少嘛，有什麽好的投資方向嘛？”

  “這個你還別說，完全就是客戶自己送上門的。”

  “是嗎？說來聽聽。”

  “對賭協議你知道吧？就是制定一種產品或者債券，賭這個產品在短期內貶值，一旦短期內出現了貶值的情況，我們銀行就要給他賠錢；反過來，他就要支付利息。前不久，就有一個女孩跑來銀行要跟我們簽署對賭協議，對賭的產品竟然是市面上的優質債券，是房地產衍生品債券。一旦這些債券出現違約的現象她當然就能贏錢，可是現在的房地產市場穩如泰山，這些債券根本就不可能出現違約的現象。所以你說，她是不是送錢給我用。我們簽了合同，違約現象沒有出現，她就得支付利息，這些利息就是我的獎金的一半。”

  這一番話倒是刺激到他了，他知道市面上的優質債券將會大量出現違約的現象，這是一種必然會出現的趨勢。可是現在每一個人都沉浸在美夢中，還有誰能預知違約現象會爆發呢？他走到吧台那裡詢問著：是誰跟你們簽署了對賭協議？
  那一群人隻說了句：這些是銀行的保密協議，客戶的信息不能隨意透露。

  想要調查的對象只能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