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7日是布達拉美宮的啤酒日,在北歐地區也稱之為歡樂時光。
那一天的人們,無論工作多麽忙碌,這一天的夜裡總會在酒吧聚集起來,對於他們來說,喜慶的歡樂時光仍然是最為重要的,盡管布達拉美宮的政治狀況仍然是處於一片混亂的狀態,槍聲與炮聲總是充斥著大小街道,臨時政府的腐敗無能遭到強烈的抗議與暴擊。與政治無緣的尋常分子,只能寄宿在酒吧裡歡度寂寞、空虛的時光。
黑澤明今晚似乎心事重重,克裡絲仃倒是很放松地將一罐又一罐的啤酒灌進自己的嘴巴裡,隨著酒吧內熱血沸騰的音樂節奏不斷地響起來,她也開始有點興奮地胡亂搖晃著小小的腦袋,黑澤明則沒有心情玩,很煩躁地說:你能不能文靜一點?晃來晃去就像一個磕了藥的瘋子似的。
克裡絲仃很無奈地說:喂,我才剛剛開始進入狀態,你不用過早地攻擊我。
黑澤明氣急敗壞地說:總之我不管,我在這裡思考問題,你就不能在我面前晃來晃去,不然我無法集中精神思考問題。
克裡絲仃提醒他:是你找我出來陪你的。
他隆重其事地說:我讓你出來是為了幫忙研究彼得這宗官司該如何處理?
克裡絲仃好像玩瘋了那樣,只顧著自己玩樂,沒有將對方說的話放進心裡。
他表現得很生氣,克裡絲仃展露著微笑:哎呀,別那麽小氣嘛,跟你鬧著玩而已。就算真的要研究案情也不用選擇在酒吧裡吧?這裡那麽吵,很難集中精神思考的。
他理直氣壯地問:是不是一定要跟我爭論這個問題?
克裡絲仃連忙說:好啦好啦,算我遷就你了。其實目前最大的問題只不過是,彼得不願意供出可以證明他那晚有不在場證據的人,只要我們能解決這個問題,這宗官司就一定沒問題了。問題就是,彼得太固執了,嘴巴嚴密得很,他要是真的死都不願意說,我們也拿他沒辦法,他要往獵槍上撞,我們如何能阻止他呢?
“首先,我們要研究當時跟彼得在一起的人究竟是什麽身份。”
“哎,我可以肯定,對方是一個女人。”
“廢話,彼得要是同性戀,這宗官司的控罪根本就不會成立。”
“對方是一個已婚的女人,有夫之婦。”
“如果供她出來只會影響對方的婚姻關系,相信他不會作出如此大的犧牲,背後還有其他的東西使他不得供她出來。”
“一般的夫妻分開後,在法律上有哪些形式呢?”
“財產分配,子女的撫養權。”
“能讓一個人拚了性命都要去掩護的存在事實,我相信只有金錢在影響著。”
“彼得的情人是一個愛錢如命放蕩不羈的女人。”
“因為她不能舍棄金錢,所以她不能出庭作供。”
“這樣就對了,維多利亞港的謀殺案,報紙早就登到全世界都知道了,她不可能不知道彼得被抓了,而且案件的審訊進度每天都有報導,她肯定知道彼得目前的危險處境,但她仍然能無動於衷。看來她愛錢甚過於愛彼得。”
“哎,為什麽這個世界的女人都那麽貪愛金錢的呢?勢力現實,又小氣諸多計較。”
“喂,你不要在這裡含沙射影。”
“是嗎?你認為我在暗諷你?如果你真的可以這樣認為,我承認也無所謂,畢竟我們那時候真的是因為經濟不景氣而分開了。”
“我說了多少次,我那時候選擇跟你分開,並不是因為我嫌棄你窮,而是你很多事情做,根本就沒有時間陪我,我求你陪我一天,你都不願意。”
“這能怪我?讀法律的時候,物價多貴,我不跑多點兼職,那裡夠錢生活?”
“你別在這裡諸多借口,你根本就想找機會甩了我。”
“好了,我們別再討論這個話題,步入正題吧。”
“看來我們要給彼得一點壓力才行,不然他根本就不將自己的生命當是一回事。”
“我們連他唯一的兒子都找出來了,這他都不為所動,我也實在是沒有其他辦法了。一個人如果連親情都可以拋開,生命也不算什麽了。依我看,他根本就是恃著自己無牽無掛,他死了,兒子有他姑媽照顧,他根本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可是他那天的眼神裡流露出對生命的渴望與依賴,我看得出他對人生還是充滿希望的,未必如你所想的那麽悲觀。”
“哎,總之一句話,明天到我們的證人出庭作供,然後就要結案陳詞了,他再這麽拖拖拉拉,也只能再拖兩三天。這一次我要是失敗了,以後就真的沒有人找我辯護了,死刑耶!你想想看,第一個坐上死亡電椅的犯人竟然是我的當事人!我怕是以後都無法在法律界繼續混下去了!可憐我的大學歲月全部都拿來修讀法律,不能做律師,我就無法伸張正義了!這麽一想,我都想跟著彼得坐上死亡電椅了。”
“別灰心!繼續努力!你只要堅持到最後,這宗官司我們一定會贏的!到時候你就可以重振雄風!”
黑澤明原本還趴在吧台上,他突然抬起頭說:為什麽你說話的口吻那麽像賣春藥的廣告?你以後不做事務律師,可以考慮去賣廣告。
帕特麗夏突然出現在酒吧內,克裡斯仃似笑非笑地說:原來主控官也會來酒吧消遣。
帕特麗夏無所謂地說:主控官下班了也是普通人一個而已。你們應該沒有約到重要證人在這裡見面吧?
黑澤明惡作劇地說:在你出現之前,我們已經見過所有最重要的證人。
克裡絲仃覺得很奇怪,帕特麗夏笑著說:黑澤明大律師真會說話。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是我們倆第一次在法庭上真正意義上的針鋒相對,我覺得你的實力相當的不錯,對控方證人提供的供詞總是能找到破綻,然後就逐一擊破。
黑澤明當然明白對方暗藏的意思,也毫不客氣地反駁道:哪及你這麽厲害,各種各樣的目擊證人都能找到,而且大部分的口供都是在不可靠的情況下作的。喂,法庭不是一個可以隨便冤枉人的地方。
帕特麗夏按揉著手掌上的皮膚,慢悠悠地說:我絕對相信控方的證人是出於一片真心的,他們所提供的指控絕對是基於事實的情況下提出的,而並非你所說的隨便冤枉人,畢竟那個野蠻的時代已經過去,甚至可能永遠都不會回到那個灰暗不堪的時代。當然你絕對可以這樣認為,因為這個是遊戲規則,我們都很清楚,這個遊戲該怎麽玩,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不論哪一方的證人出庭作證,只要對方有辦法瓦解他們自以為是可靠的證供,那麽就算是技術性取勝,當然能夠決定大局的仍然是那一份強而有力的結案陳詞。
黑澤明頗有感悟地說:沒想到,剛剛那一番話竟然會是從主控官的口中說出來。
帕特麗夏:對著不同的人當然會有不同的解釋方案。黑澤明大律師不拘小節,放蕩不羈,敢愛敢恨,我只是根據你的個人想法來進行解釋而已。
黑澤明連忙地說:哎,你說我放蕩不羈就好了,可別說我敢愛敢恨。
帕特麗夏突然開始回憶起來:那天下著那麽大的雨,你一聲不響地跑了,會不會太不負責任了呢?後來我才意識到,你根本就是敢愛敢恨。愛我之後又恨我了是吧?所以才會選擇一聲不響地離開我。
克裡絲仃驚愕不已地問:怎麽?你們兩個認識的?
黑澤明似乎不太願意承認這件事:不認識,就算是認識,也只是似曾相識!
壹號皇庭
法官:辯方律師,你可以開始傳召辯方證人。
一名頭髮斑白,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被默默地帶至證人欄的位置。
黑澤明:請問你與本案的被告是什麽關系?
證人:我們是相識多年的好朋友,可以說是識於微時。
黑澤明:你認為被告是一個怎麽樣的人?
證人:一個少有的好人。
黑澤明:例如呢?
證人:記得有一年,我跟他去旅遊的時候,發現了一名女人掉在大海裡喊救命,他當時立刻奮不顧身地跳進海裡救那個女人,你要知道,當時的氣溫很低,海水又冷又臭,況且他當時剛剛學會游泳沒多久。他救了那個女人之後,還將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對方,之後他足足病了一個星期。
黑澤明:你認為被告對於性方面是否有極度不滿足或者非常病態的一面?
證人:當然不可能。
黑澤明:為什麽?
證人:他是在夜總會做總經理,整個夜場的舞小姐都很喜歡他,一個個搶著要跟他去約會,但他從來不會亂碰她們,一直都保持在君子之交的層面上。如果他要發泄極度不滿的性欲望,整個夜總會有的是女人,他根本不會滿足。
黑澤明:如果我告訴你,彼得因奸不遂而謀殺了一個未成年的少女,你信不信?
證人:我寧願相信他去搶劫殺人多過他會因奸不遂而殺人。
黑澤明:謝謝你。法官大人,我沒有其他問題。
法官:主控官可以開始盤問辯方證人。
帕特麗夏:請問你是從事什麽職業的呢?
證人:我是一個社會工作者。
帕特麗夏:請問你有沒有宗教信仰?
證人:有,我信仰基督耶穌。
帕特麗夏:請問你在哪一個區域執行工作?
證人:福音戒毒所治療中心。
帕特麗夏:做了多久?
證人:五年。
帕特麗夏:住了多久?
證人(愣了愣):七年。
帕特麗夏假裝很奇怪:不是做五年就住五年嗎?怎麽會無緣無故多了兩年呢?
彼得大喊著:不關他的事!你不要再問下去了!
法官:被告請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
帕特麗夏:現在你清清楚楚地告訴陪審員,你在福音戒毒所治療中心住了多久?
證人:七年。
帕特麗夏:另外那兩年,你在裡面做什麽?
證人:我在裡面解除毒癮。
帕特麗夏:不可能吧,以目前的戒毒療程一年就可以切除後患,你為什麽會戒了兩年呢?請你告訴我。
證人:因為……第二年的首月裡,我又再次吸毒,之後又重新戒除毒癮。
帕特麗夏:你覺得自己是不是一個罪人?
證人:所有不相信神的人都是罪人。
帕特麗夏:我說你罪加一等!請問你有沒有任何犯罪的刑事記錄?
證人:有。
帕特麗夏:如果你現在毒癮發作起來,又沒有錢吸毒,你會不會為了錢而做出種種的犯罪行為?
黑澤明: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主控官提出假設性問題。
法官:反對有效!證人不需要回答問題。
帕特麗夏:你曾經可以為了金錢鋌而走險,那你會不會為了錢捏造一些不盡不實的證供?
黑澤明:反對!法官大人!一個有案底願意改過自新的人不代表不誠實。
法官:反對無效,證人的品格與背景審查是陪審員參考的必要條件之一。
帕特麗夏:請你清清楚楚地告訴陪審員,你會不會為了錢而作出假證供!
證人:不會!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話!
帕特麗夏:法官大人,我沒有其他問題了。
法官:辯方律師,你可以開始傳召下一位證人。
一名風塵仆仆的女子從法庭外走進來,化了一個很妖豔的妝容,顯得風情萬種但又斯文有禮,在庭警的陪同下,坐進了證人欄。
黑澤明:請問你與我當事人是什麽關系?
證人:我是他的下屬。
黑澤明:請問你的職業是什麽?
證人:公關舞女。
黑澤明:請問我的當事人在日常生活的接觸中,對你有沒有過非禮的行為?
證人:沒有。
黑澤明:我的當事人有沒有曾經提出過要求,要求與你發生性行為?
證人:從來沒有,我倒是想做他的生意,但是他不喜歡毫無感覺的性行為。
黑澤明:請問你所指的無感覺性行為是什麽?
證人:也就是與自己不喜歡的人發生性行為,一點感覺都沒有。
黑澤明:據你所知,他與其他的舞女有沒有發生過性關系呢?
證人:沒有!他的私生活很檢點的。
黑澤明:謝謝你,法官大人,我沒有其他問題。
法官:主控官你可以開始盤問證人。
帕特麗夏:做公關舞女,也就是所謂的妓女是吧?
證人:是的。
帕特麗夏:你剛才說,被告沒有與你發生過性行為,更沒有跟其他女人發生過性行為對吧?
證人:是的。
帕特麗夏:你怎麽就知道,其他的妓女肯定與他沒有發生過性行為呢?
證人:我們一群姐妹感情好得很,誰跟誰發生過關系,我們私底下肯定會討論的。
帕特麗夏:是不是討論發生性行為時的一些比較有意思的情節?
證人:可以這樣說。
帕特麗夏:你覺不覺得這種討論方式有點不道德呢?
證人:有一點點吧,但無所謂,大家覺得開心,就拿出來分享。
帕特麗夏:你會不會毫無保留地分享呢?
證人:有一些比較私隱的,當然不會分享。
帕特麗夏:那就是說,就算其他的妓女與被告發生了關系,他們可能會因為面子而刻意去隱瞞這一個事實?畢竟現在的男歡女愛越來越開放,表面上毫無關系的一對男女,暗地裡可能已經覆雨翻雲過很多次。
黑澤明: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控方對尚未證實的事件作出結論。
法官:反對有效,證人不需要回答控方的問題。
帕特麗夏:你會不會為了錢而願意與一個互不相識的男人發生關系?
證人:有時候會,有時候不會,不過做妓女就沒得選擇。
帕特麗夏:請你回答會還是不會。
證人:不能回答其他的嗎?
法官:不能,你只能回答會還是不會。
證人:會。
帕特麗夏:一個妓女願意為了錢而出賣自己肉體出賣自己的尊嚴,你憑什麽讓陪審團相信你說的話?
證人:誰說我們沒有尊嚴?我們隻負責張開大腿做生意,但我們不會隨隨便便跟其他陌生男人親嘴的!
法官:控辯雙方是否還有其他的證人,如果沒有,明日將會開始結案陳詞。
帕特麗夏:法官大人,控方昨日接到神秘文件通知,有人聲稱目睹案發當晚被告殺害死者的整個過程,但是他害怕遭受被告的報復,所以遲遲不願意出庭作證。我方現申請案件押後審訊兩天。
黑澤明:法官大人,辯方剛好也找到一位非常重要的時間證人,需要兩天左右的時間去準備。
法官:本席現在將案件押後審訊,暫時休庭。
所有人都收拾好東西,慢慢地離開法庭。
克裡絲仃好奇地問黑澤明:我們什麽時候多了一個時間證人?
黑澤明狡猾地說:控方都能找到新的證人,還能延期審訊,就算我們沒有新的證人,也要喊出來先,不然就太不公平了。
克裡絲仃翻著白眼:這都能搶?真是服了你。到時候我們傳召不到一個有力的證人,只會使法官對你的印象大打折扣,他肯定以為你在耍他。
黑澤明無可奈何地說:沒辦法了,況且我們還沒有完全輸,當務之急是勸服彼得,透露他秘密情人的身份給我們知道,這樣我們才能盡人事。
克裡絲仃冷冷地問:你真的以為他願意與我們合作?
黑澤明愣了愣:他沒得選擇,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