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明約了朱迪斯在維多利亞公園的長椅上等待,兩人很快就到達目的地。
朱迪斯聽完黑澤明手裡案件當事人的故事以後,她不禁感到萬分的唏噓,望著躲在烏雲背後的太陽,萬分惆悵地說:人終究是情感的動物,人非草木,誰孰無情呢?
黑澤明撐大著嘴巴,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歪著腦袋望著她:怎麽無緣無故有如此之大的感觸呢?
朱迪斯開始回憶起往事:我還記得幾年前曾經接觸過一位涉及謀殺案的當事人,他的情況跟你的當事人一樣,是一個表面上十惡不赦的壞人,其實為人很好,感情細膩,對朋友對家人呵護有加,盡忠職守,戰戰克克地工作、生活。他的胸肌猶如柏林牆的磚塊那樣堅硬不已;他的眼神猶如最為虔誠的目光那樣,充滿著熱誠;他只要稍微一呼吸,我就心情就會立刻跌宕起伏,他只要向我眨一下眼睛,我立馬就會死掉。
黑澤明目瞪口呆地問:你……當時為他辯護?
朱迪斯:嗯……我還沒有向他收律師費呢。他當時的情況跟你當事人的情況很類似,同樣是為了救人,結果被人當成凶手看待。當時所有的人證與物證以及環境證供對他都很不利,仿佛所有的證據都在指著他。換了其他的律師,早就想著要放棄,並且暗示他承認誤殺算了,最起碼不用判死刑。但我當時並沒有這樣做,因為我知道那宗案件仍然有很多很多的疑點,只要咬著那些疑點不放,法官與陪審團就會奈何不了我。只可惜我太心急了,欲速則不達,我為了早日完成那宗案件,在一時情急之下居然引導控方證人作假證供,結果就是因為這樣,我涉嫌妨礙司法公正,還被主控官向律師公會舉報,最後我的律師執照就這樣被吊銷了。而我也是第一個在北愛爾蘭被吊銷律師執照的女律師。
黑澤明已經陷入故事中了,他很緊張地問:那犯人最後怎麽樣?被判處了死刑?
朱迪斯很輕松地說:沒事,後來我委托我的初戀情人也就是現在的區議員,替他打贏了那場官司,他到了最後還是無罪釋放。
黑澤明有點心虛地說:我身為你曾經的男朋友,我居然不知道你還有那麽多的前任?
朱迪斯無所謂地說:沒事,區議員只是一個小角色而已,後來他去了南非,之後我就沒有聯系過他。
黑澤明:敢問他的高姓大名?
朱迪斯簡單地說:根列。
黑澤明:根列是你的男朋友?
朱迪斯:是的,我們還嘗試過在山頂上,在車裡做愛,瘋狂了足足一個晚上。
黑澤明:你有沒有跟奧芭瑪上過床?
朱迪斯:你問問他,看我肯不肯?
黑澤明:哦,難怪了,那天我打開電視機,看到麥當娜那種情深似海的眼神,我就知道她很想佔有我,但我身為一個男人保持了理性,立刻關掉了電視機。
朱迪斯:你現在說話開始像一個大律師了。趕緊去找彼得的秘密情人啦。
黑澤明脫下鞋子,低著頭地往前走。
朱迪斯再次在他身後大聲地喊道:加油!努力!奮鬥!布達拉政府一定會失敗!我們一定會笑到最後的!永不放棄!永不言敗!
夜深人靜,曼妮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煙,吐出好幾個煙圈,站在她身後的是律師與律師助手,而律師就是彼得的代表律師,他們來找她,她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麽事,知道他們遲早會來找她,只是她沒有想到,他們出現的時間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晚了很多。
克裡斯仃有點不耐煩了:曼妮小姐,你考慮好了沒有?你是否願意出庭作證。
曼妮轉過身來,彈了彈香煙上的煙灰,碰了碰眼睛:不行,我不可以出庭作證。
克裡斯仃很疑惑地問:為什麽?
曼妮簡要地說:我不可以讓我的未婚夫知道我跟前男朋友之間的事,尤其是那天晚上,我們幾乎單獨相處了好幾個小時。
克裡斯仃嘗試將語氣丟淡一點:你們那晚只不過是親吻而已,或許你的未婚夫不會介意這種事情的。
曼妮反過來問黑澤明:黑律師,如果你是他,你會相信我跟彼得是清白的?
黑澤明坐了半天,終於有機會說話了:你問我啊……唔……不相信,我想,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相信這些事情。
曼妮苦笑著說:對啊,更何況他還那麽的小氣,斤斤計較。
黑澤明留意到她臉上的傷痕:你的未婚夫是不是經常打你,虐待你?
曼妮無奈地搖了搖頭:我的未婚夫是一個典型的暴力主義者,動不動就要動手,他與他家裡人最看重的是面子,如果讓他知道我出軌了,他一定會打死我的!
克裡斯仃:為什麽你沒有想過要離開他呢?
曼妮冷笑著說:離開他?小姑娘,我看你肯定是沒有試過熬窮的日子。
克裡斯仃倒是有點心酸:我讀大學的時候的確熬過窮日子,但那些日子很快就會過去的,你要相信我。
曼妮很抗拒地說:不!貧窮對於我來說,一旦纏上我,那將會是一輩子的事,我不能拿自己的下半輩子來賭這一把。
黑澤明:你喜不喜歡彼得?
曼妮不假思索地說:我愛他。
黑澤明又問:那你未婚夫呢?
曼妮咧嘴一笑:我愛他的錢,他的錢也很愛我。
黑澤明:你愛不愛你的未婚夫?
曼妮:自己喜不喜歡沒關系,最重要的是他喜歡我,而我又喜歡他的錢,這樣就夠了。
黑澤明:你很喜歡錢嗎?
曼妮看著他就像看著怪物那樣:這世界上誰不喜歡錢?我很熱愛金錢,沒有金錢,我會很沒安全感,就算你要我對著上帝說,我喜歡金錢,我都不會覺得慚愧。
黑澤明深呼吸著說: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為了保護一個女人,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他喜歡你的神情就跟你喜歡金錢的神情是一模一樣的。
克裡斯仃指著黑澤明:這位律師以前是我男朋友,別說讓他為我犧牲性命,就算讓他犧牲一點點時間來陪我,他都未必願意。
曼妮的眼角處似乎流下了眼淚,她連忙捂住了眼睛:他也經常為了哄我開心,跑去偷東西給我,還為了我到處跟別人打架。
黑澤明不厭其煩地重複道:他真的很愛你。
曼妮快要哭起來了:我知道。但是我想知道,是不是只要我願意出庭作證,他就一定會沒事。
黑澤明:如果你不出庭作證,他就會一命嗚呼……死定了。
克裡斯仃連忙補上一句:一條人命就在你手裡。
曼妮終於破涕為笑:我真是命苦!好吧,我答應你們出庭作證,明天幾點鍾上庭?
克裡斯仃:十點。不過在此之前,我想簡單地記錄一下你們當晚所發生過的每一個細節,方便我們寫報告。
安弗德鬼鬼祟祟地從外面偷聽,然後慌慌張張地跑回自己家裡。
查禮弗看著自己的兒子如此慌張,於是好奇地問:你到底怎麽了?
“糟了,原來在我動手殺害弗文麗那晚,彼得與隔壁的曼妮在一起,現在辯方律師找到曼妮,要求她為彼得出庭作證,證明他有不在場的證據。那怎麽辦?萬一她真的出庭作證,彼得就會無罪釋放,那我出庭作證的動機就會顯得非常可疑了!我不能讓她出庭作證的!不然我殺了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查禮弗打了他一巴掌:你是不是瘋了!你現在已經殺了一個人!還想再殺一個人?!殺人這種事不可以隨便做!就算要做,也不用自己出手,可以來一招借刀殺人!
安弗德疑惑地問:你的意思是?
查禮弗一臉的寒光:我們現在立刻通知曼妮的未婚夫,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他那麽要面子,他肯定會極力阻止她出庭作證,說不定會因為一時的羞辱,會將她……
安弗德立刻跑去打電話……
曼妮坐在化妝台面前精心打扮一番,九點三十分,還有半個小時,她就要正式出庭作證,她突然開始覺得自己很偉大,因為她即將要拯救一條生命,一個自己最愛男人,他的生命即將要被她拯救,這是她活了那麽多年,唯一一次認為做得最有意義的事。
就在她沉迷在幻想之中的同時,她的未婚夫突然回來了,很粗暴地打開了大門,她很慌張地望著他,以前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喝醉酒,很粗暴地打她,虐待她,他喝醉酒是她最害怕的時刻,包括這個時刻,因為他比預期提前了一個星期回來,他的眼神似乎有點暴戾,身上散發著滿身的酒氣,那是暴力革命的象征。
她慢慢有著不詳的預感。
“你怎麽提前回來了?”
“怎麽?我為什麽不能提前回來?你是不是做了虧心事,怕讓我知道你的醜事!”
“神經病!你喝醉了!別胡言亂語!”
“我喝醉了?你喝醉我都還沒喝醉,你現在是不是要為那個男人出庭作證?”
“為什麽你會知道這件事?”
“我不想知道的,有人漏夜打電話給我,通知我回來。”
“我有事要出去,你好好休息吧。”
他連忙拉著她,不讓她走:你這個賤人!你是不是一定要出庭作證?
她嘗試著讓他明白:如果我不出庭作證,他很有可能被判死刑!
他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你這個賤人!非要出醜才安心是不是?你明知道我家人最要面子了,你現在告訴全世界,你在我買給你的房子裡,跟以前的男朋友在這裡鬼混!傳了出去我面子何在啊!
她盡量地為自己解釋:我們是清白的,我們那晚只是親了幾下而已!
他再次打了她一巴掌: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說你們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你當我是白癡啊!我寧願相信你們每天晚上都在這裡鬼混呢!
她很委屈地捂著自己的臉,說不出話。
他盡量使自己冷靜下來:好的,好的,以前的事我算了,我不去計較,只要你放棄出庭作證的念頭,我可以給你三千萬現金,三層房子,只要你不出庭作證。
“現在只有我能救他。”
他連續打了她兩巴掌,她狠狠地盯著他,他又連續打了她三巴掌。
“好好好,我仍然可以繼續讓步,我給他請最好的律師,收買證人,總之我可以保證他一定會沒事,這樣你放心了吧?”
“我很感謝你的提議,但是我仍然要出庭作證。”
他掐著她的脖子,狠狠地說:你這個賤人!非要出醜才開心是吧?好!既然你那麽不要臉,我今天就奉陪到底!
她被他掐著脖子,幾乎呼吸不了,心臟的跳動顯然在減速。
“你放手……”
“不管!如果你非要出庭作證,我就跟你同歸於盡!”
救命啊……救命……
安弗德就站在門外,他很冷血地聽到曼妮在喊救命,但他無動於衷,因為他的最終目的是,不僅僅是阻止曼妮出庭作證,最重要的是,企圖借她未婚夫的手將她殘忍地殺害,這樣彼得就一定跑不掉了。
就在這個時候,曼妮的生命力在慢慢地減弱,她的掙扎力度慢慢地消失,她眼裡的生命似乎就要香消玉殞……
他的憤怒已經使其喪失理智,就在她準備認命的一瞬間,她突然觸摸到一把水果刀,她拿起水果刀劃向他的臉龐,他的左邊臉頰瞬間出血了,他開始感到害怕了,因為他從來沒有想到,她居然有膽子違抗他。
“你先冷靜下來,別衝動!”
她極其憤怒地喊:你別說話!你這個賤人!
她打了他一巴掌:賤人!接著又打了兩巴掌:賤人!
他剛想站起來,她用腳狠狠地踢了一下,他瞬間被踢倒在地。
這一套房子是寫我名字的,如果你沒有其他事,請你盡快離開,否則我會報警。
高級法院內,黑澤明在想方設法地向法官拖延時間,克裡斯仃則非常焦慮不安地在法庭外等待曼妮的到來,今天曼妮是最主要的證人,這宗案件是否還能繼續下去,就得看她的了,但很顯然,她還沒出現,電話又打不通。
她很清楚,如果再過十分鍾,對方依然沒有出現,彼得就會命懸一線。
就在她感到心灰意冷之際,曼妮終於出現了。
她氣喘籲籲地說:我差點就死在未婚夫的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