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麗坐下去以後,就該輪到嵐伽俐了,不過他此時似乎已經知道該如何處理。
法官:主控官,你可以開始盤問證人。
嵐伽俐:你與死者的感情怎麽樣?
墨爾巴:很遺憾,我與她毫無交流,頂多就是萍水相逢。
嵐伽俐:證人,你口口聲聲說被告借錢給死者是一種很愚蠢的行為,你覺得被告完全沒有必要借錢給死者,因為死者根本不愛被告。如果是你呢?如果死者問你借錢,你會不會借給她?
洛麗很勇敢地站出來喊著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控方提問與本案無關的問題。
嵐伽俐:法官大人,我很快可以證明,我的問題絕對有著很大的含義。
法官:反對無效。
嵐伽俐再次敦促證人回答問題。
墨爾巴:我當然不會借給她。
嵐伽俐此時露出得意的笑容,然後狠狠地說著:你在說謊!我這裡有一份流水帳單,該份帳單上很明顯地表明,你曾經借錢超過3萬美元給死者。光是從你的帳戶到死者的帳戶裡的銀行記錄,一個月裡就有數次。
墨爾巴:是的,我的確有借錢給她。
嵐伽俐:剛剛你還說不會借給她?
墨爾巴:你說的是假設性問題,我當然可以隨意回答,不用考慮那麽多,如果你是認真對待,我當然也會認真回答。
嵐伽俐:可是你剛剛也說了,與死者基本毫無交集。
墨爾巴:我的確這麽說了,那又怎麽樣?
嵐伽俐:如果真的是毫無交流,為什麽你會借錢給死者?
墨爾巴:她找我借錢,我就借給她了,這也不代表我與她有過交流。
嵐伽俐:你借錢給死者,她是否有還過呢?
墨爾巴:在某種程度上,沒有。
嵐伽俐:死者從來沒有還過錢給你,但是你卻心甘情願地不斷借錢給她?
墨爾巴:是的。
嵐伽俐:我不是不相信你,只不過就我本人而言,哪怕是最好的朋友,如果他一直借錢又不還,關系再好,我也不可能繼續借錢給他。因為這種借錢的方式是完全違反人性的。但是你不斷借錢給死者,關系又那麽陌生,我很難相信你會如此積極借錢給死者,除非你的利息很高……不過也沒有太大的意義,她根本就不還錢,利息再高她也還不起。那麽現在請你告訴我們,你究竟為什麽願意借錢給死者?
墨爾巴開始很焦慮,欲言又止,似乎很憂慮。
法官:證人,請你回答控方的問題。
墨爾巴咬著嘴唇,很糾結很無助,始終沒有回答問題。
法官再次敦促著:如果你再不回答控方的問題,本席將會考慮控告你藐視法庭!
墨爾巴:死者找我借錢,我願意借給她,是因為……她願意與我搞在一起。
嵐伽俐:搞在一起……是什麽意思?
墨爾巴:也就是願意與我發生性行為,說實話我抗拒不了她,所以我每次只能答應她。
嵐伽俐:死者每次找你借錢,數額是多少來著?
墨爾巴:500美金一次。
法庭裡發出驚訝的聲音,洛麗望向伍茲,此時的伍茲已經臉如死灰,心灰意冷。
法官不得不維持法庭的秩序。
嵐伽俐默默拿出一份清單:法官大人,我手裡有一份證人與死者一同去酒店登記的記錄,這些記錄恰巧可以證明證人所說的是事實。
嵐伽俐:你當被告是好朋友,但卻一直與他喜歡的人發生性行為,你挺矛盾的。
墨爾巴:因為這樣我才不斷地勸他,她真的不適合他,可是他不聽,她還老是找我,我很想拒絕她,可是我真的抗拒不了。
嵐伽俐:因此你對被告一直有著一份內疚的情感在心裡,對吧?
墨爾巴:是的。
嵐伽俐:與此同時你也很厭惡死者?
墨爾巴:是的。
嵐伽俐:因為你做了很多傷害被告的事情,你很內疚,你很渴望做些事情來彌補自己所犯的錯誤,所以,當被告被控謀殺的時候,你就不惜一切的代價都想維護他,於是你就決定出庭作證,好讓你為自己的罪行贖罪!
洛麗: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控方在毫無根據的情況下作出推測!
法官:反對有效。
嵐伽俐:證人從一開始就決定要隱瞞與死者的關系,因為他多次與死者進行了令人羞恥的不道德交易,所以他與死者的關系曖昧不清。對於一個並不誠實的證人所作的供詞是否可信呢?這個問題就交給各位去思考了。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問題。
墨爾巴很羞愧,他無助地望向被告欄那邊,但是伍茲已經深陷絕望的泥潭裡。
嵐伽俐還特意提醒他:證人,你可以離開了,麻煩你。
墨爾巴頓時變得很不甘心,怒氣衝衝地離開了證人欄。
他或許不明白,為什麽政府律師要如此針對他。
法官:辯方律師,你可以繼續傳召證人。
洛麗站起來,雙手在整理著黑色衣袍帶來的威嚴,左手按著桌子,語重心長地陳述著:在一宗案件的審訊中,我們的責任不僅僅是找出事實的真相,找出真正的凶手,還要找出真正的受害者,那麽受害者的定義是什麽呢?死去的人?還是活著的人?每個案件都有不同的標準,情況不一樣也會影響其他的因素。我們不能抹殺一個受害者的存在價值,也不能姑息案件中的罪魁禍首。主觀的判斷對案件是毫無幫助的,我們必須要弄清楚整個案件的來龍去脈,真正的受害者我們往往是看不到的,也無法輕易發現。現在機會就擺在我們的眼前……法官大人,我要求傳召本案的被告艾斯·伍茲出庭作證。
法官:本席批準。
伍茲自然懂規矩,坐進了證人欄裡,按照法庭的要求進行宣誓:
“本人謹以真誠致誓,所作之證供均為事實以及事實之全部,如果有虛假或者有不真實的成分,本人願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法律製裁。”
洛麗:請問你與死者是如何認識的?
艾斯·伍茲:我與卡羅琳·瓦姆在一家書店裡認識,當時她在做兼職,是一名收銀員。與她剛剛認識那會,我還處於一個極度迷茫的時期,與她聊天的時候還覺得很開心,沒多久我就向她表白了,她表示也很喜歡我,但是她擔心我是花花公子,很沒安全感,所以決定讓我們的關系先從朋友開始。就是這樣,我們就以朋友的方式開始相處,發展我們的感情。
洛麗:你們的相處模式是怎麽樣的呢?
艾斯·伍茲:剛剛開始那會,我會在她下課以後,與她一起約會,一起吃飯,當時是很開心的。後來我們的關系在逐漸升溫,她為了擁有更多的時間來陪我,她辭掉了收銀員的兼職。從那以後,我們就常常見面。
洛麗:據我所知,男男女女約會肯定會消費,那麽你們之間的消費方式是怎麽樣的呢?各付各的?
艾斯·伍茲:她本來也很想支付自己的帳單,可是她告訴我,她家裡很貧困,生活費沒有多少,她很缺錢,在生活上的日常開支壓力很大,她常常因為這個哭了起來。我覺得很難受,不忍心看著她這樣,於是我就開始為她墊付一切的日常開支。
洛麗:日常開支……這個范圍其實還很廣泛,請問包括哪些呢?
艾斯·伍茲:最開始是吃飯的方面,後來是買衣服,再後來是買化妝品、電子產品、名牌首飾;再到後來,她乾脆讓我墊付她的學費,大學期間所有的費用都落在我的身上,包括她後來搬出去住,租了一個面積很小但租金昂貴的小公寓,她所花費的費用就更高了。這些我都可以忍受,畢竟年輕女生多半都消費這些東西,可是她卻又想著環遊世界,找我借錢,去美國、愛爾蘭、英國以及德國旅遊,期間還去了一趟中國。她花錢大手大腳,其揮霍的程度令我驚呆了……在那段時間裡,我賺到的那些錢幾乎都被她用完了,她還不滿足,還找我索要金錢上的要求,我拒絕她,她就要跟我鬧,還說以後都不見我,我很害怕失去她,所以我找銀行借錢……以貸借貸,套現大量的貸款供她消費。
法庭裡的議論聲已經越來越響。
洛麗:看來死者非常揮霍無度,不過也不算很壞,她去旅行,你肯定也跟著一起去,那還不算太虧。
艾斯·伍茲:事實上卻不是這樣,她去了很多次旅行,我隻去了兩次。
洛麗:在旅行的路上一定發生了很浪漫的情節,對嗎?
艾斯·伍茲:並沒有。哪怕我們住酒店,也是兩個房間,我們從來沒有在一個單獨的房間裡相處過。
洛麗:你覺得你們的關系發展到哪個程度了呢?
艾斯·伍茲:仍然在朋友的關系裡,我多次向她表白,她都表示時機尚未成熟,讓我保持耐心等她。
洛麗:你們親過沒有?
艾斯·伍茲:沒有,我們連手都沒有牽過。
洛麗:不會吧?不會吧?現在該不會真的還有人追一個女生可以追那麽久,而且連手都沒有碰過?
艾斯·伍茲:有的,我就是那個例外。
洛麗:但是我相信你應該知道,她與你發展感情的期間,她一直都保持著與多名不知名人士發生關系,她的開房記錄足以破吉尼斯紀錄。
艾斯·伍茲:這個我早就知道了,本來我不能接受她這樣對待我,可是她又告訴我,她無法容忍寂寞帶來的恐慌,她還聲稱對那些男人只不過是逢場作戲,根本就不會認真。
洛麗:你相信了?
艾斯·伍茲:正常男人應該都不會相信,可是我沒有辦法,我真的喜歡她,我只能欺騙自己,強迫自己相信她只不過是逢場作戲。
洛麗:那又不用問,開房的錢肯定又是她的情人負責。
艾斯·伍茲:不,他們開房的錢仍然是我墊付的。
這下子整個法庭徹底亂套了,討論的聲音比剛才還要頻繁,法官顯然已經愣住了,他覺得這個故事太悲慘,急著要聽下去以至於無法顧及法庭上的秩序問題。
洛麗默默拿出一個袋子,袋子裡的東西恰巧可以說明伍茲所說的全是事實。
袋子裡面的東西轉交至法官的手裡。
洛麗:你有沒有那麽一瞬間發現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有愛過你呢?
艾斯·伍茲:有,而且不止一次,可是每當我要放棄她,不再與她聯系的時候,她總有方法找到我,並且對我很熱情,使我不能自拔、無可救藥地再次愛上她。通俗來說,我根本就甩不掉她。
洛麗:後來呢?後來你們還是沒有分開?
艾斯·伍茲:不,她讀完大學之後,我們就分開了,因為她不再需要背負沉重的學費。
洛麗:但是很顯然她把你當成一個毫無感情的提款機,她會舍得放開你?
艾斯·伍茲:如果我還有利用價值她當然不會輕易放開我,可是我借貸的款項越來越多,利息也不斷增加,加上我的職業根本承受不了這種程度的債務,沒多久我就徹底崩盤,經濟上的問題徹底陷入困境。當她知道在我身上再也套取不了任何的價值的時候,她就消失在我的生活裡,從此再也沒有出現……
洛麗:這不挺好,你終於脫離苦海!
艾斯·伍茲:但是我卻害死了我的家人。在我欠上巨額債務以後,我的姐姐與弟弟患了重病,一個是呼吸道的疾病,一個是體內有腫瘤,不過是良性,可以切除,他們手上的錢不夠動手術,他們跑來找我借,因為我那份職業的收入還算不錯,理論上可以幫到他們,可是我的錢已經被那個女人全部都用完了,我根本拿不出錢幫他們,醫院方面,沒有錢是絕對不會動手術,他們隻好找其他人借錢,由於在借錢的期間耽誤了治療的最好時刻,我就是這樣眼睜睜看著我的親人慘死在我面前,他們是活生生病死的!本來他們可以不用死,是我害死了他們!
艾斯·伍茲的情緒很激動,眼淚不停地流了下來,整個法庭裡的人均被他的情緒所感染,紛紛流下了同情的淚水,甚至有的人閉著眼睛為他祈禱,似乎在祈禱上帝原諒他。
洛麗好像很關心他:請問你是否還能繼續?
他抽泣著,整個身子都在顫抖著,良久以後,他才勉強壓製著哀傷的情緒。
洛麗:看來你的家人病逝對你的打擊很大。
艾斯·伍茲:我的父母還因為這件事承受了巨大的悲傷,沒多久就鬱鬱而終。他們離開了我,他們都離開了我,我瞬間就變成了一個沒人關心的可憐蟲,我萬念俱灰,對生活完全失去了信心,巨大的債務仍然像一座山峰那樣擠壓著我,讓我無法呼吸,我需要新鮮的空氣,可是我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我沒有辦法原諒自己,我過不了自己那一關,所以我才決定從財務大廈的天台上跳下去……了斷余生……
洛麗:為什麽死者會出現在天台上呢?
艾斯·伍茲:在我臨死之前,我想見她最後一面,所以我打電話給她,她很快就趕了過來。本來我想著,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我想聽到一個來自她心裡的答案:她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但是她卻告訴我,她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她跟很多人發生過性行為,但就是不願意選擇我;她還說由始至終都當我是一張會走動的支票,一台冷冰冰的提款機,她只不過在利用我罷了。她嫌棄我沒有錢,失去了利用價值,認為我不死都沒有用了,還慫恿我從天台上跳下去,以後別再妨礙著她。當時我已經想跳下去了,但是她居然還嫌不夠,還嘲諷我的家人,說他們很可憐,病死了都沒有人理會,還罵我活該!接著她又說待會又要跟其他男人去開房,罵我是一個廢物!不知道為什麽,我當時覺得很生氣,很憤怒,情緒上突然變得很波動,她怎麽利用我怎麽消遣我都可以,但就是不可以辱罵我的家人,但是她不聽,還越說越興奮,那副得意忘形的嘴臉真的很讓人討厭,我無法容忍她如此得意忘形,我一時激動,就掐著她的脖子,不斷地咒罵她,毆打她,她居然還掙扎,嘗試著還擊,我的情緒一下子爆發得相當徹底,用盡全身的力氣把她推了下去……就在那一瞬間,一陣仿如爆炸的聲音在樓下響了起來……那一刻我才意識到自己殺了人,我活生生推了一個人下樓……我終於還是殺了她……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所以我一直在現場逗留著,直到警察全部都來了,他們正式將我拘捕……
洛麗:真是一個漫長的殺人過程……也就是說,你由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殺害死者,更加是毫無預謀,只不過是因為她多次出言挑釁,三番四次刺激你,你受不了刺激才會一時衝動推她下去。
艾斯·伍茲:是的,我想見她純粹是想著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再見她一面,我根本沒有想過要傷害她,我不知道自己當時在做什麽,為什麽我會想著要殺她,我自己都想不懂……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啊……我都準備要自殺了,為什麽上帝要這樣安排我的命運……我不能原諒自己,在臨死之前還害了一條生命……我根本就不應該見她最後一面,如果我沒有見到她,或許一切都不會發生,她還會活著,我也不必背負著如此深重的罪孽去見上帝……
洛麗,如果再來一次,你會不會再見死者?
艾斯·伍茲:會,但是我不會傷害她。
洛麗:由始至終你有沒有恨過死者?
艾斯·伍茲:完全沒有,我如果恨她,很多年前就已經恨她,不用等到現在。
洛麗:她死了,你是不是很不開心?
艾斯:如果我告訴你,我沒有難過的感覺肯定是假的!很久了,我也快要不記得與她認識了多久,剛開始那會我還以為她是一個很單純的女孩,可能因為生活的不如意她才會在經濟上如此艱苦,我以為只要我用盡全力去幫她就能幫她解決所有問題,我們的關系就能變得更加奇妙,我們之間還能有很多故事可以分享……但是實際上,她好像並不是這樣想,我不斷地問自己,為什麽會遇到她,這簡直是一場難以磨滅的災難!可是就算是搞成這個樣子,我卻一點也不覺得難過。她再不好再壞,也是我人生中最美好最印象深刻的一個回憶!所有人都可以說我錯手殺害她!但是不可以說我有預謀殺害她!因為那樣對於我來說,是極度不公平的!我從來沒有想過傷害她!
洛麗在情感上突然被某些東西給觸動到了:謝謝你。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