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律師事務所
辦公室裡的人很早就下班了,下午五點鍾的時候,人就差不多全部都走光了.
海倫遲遲沒有離開,當然了,她住的地方就在事務所後面的小空間裡,她的日常生活都在裡面度過,雖然空間是小了點,但那也是她的小天地,可以讓她遠離不必要的煩惱以及社交的麻煩.也不知道是不是莫裡亞出現了以後對她的影響,她對社交活動越來越不感興趣,抗拒陌生人,以前的朋友也開始逐漸疏遠.每個人都會有逐漸疏遠朋友的階段,沒想到她的這個階段那麽快的就出現了.
她窩在辦公椅上呼呼大睡,在這之前,她還在密切關注著毒販起訴成功的案件.所有人都知道毒販自殺了,卻沒有人關心居功至偉的臥底探員後來的去向,媒體壓根就不關心他的情況.所有的報道都集中在毒販那裡.
有人懷疑毒販並非死於自殺而是謀殺.
媒體瘋狂造勢,盯著毒販的死散播各種陰謀論.
例如警隊裡面有內奸,毒販被判刑,有臥底想洗白,於是在廁所裡將其殺害.
放任毒販獨自一人在廁所裡就是失職的行為
司法謀殺難道已經成為一種社會上的常態?
記者的職責就是抨擊司法機構,諷刺管理階層的疏忽大意.
更是對長期的臥底計劃的失敗冷嘲熱諷.
海倫慢慢意識到自己已經在記憶宮殿的心靈房間裡了.
周邊的環境一片漆黑,她分辨不出具體在哪個位置,仿佛在迷宮探險那樣,途徑許多個房間的門前,但是每一扇門都是生鏽的,根本就打不開,她憑著直覺打開了那一扇唯一可以開的門.
門打開以後就看到莫裡亞坐在一張深褐色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等著她.
“聽說你接了律政司機構的委任,代表他們控告其中一個檢控官?”
海倫覺得很沒勁:你一直在我體內,我做什麽事情都瞞不了你,更何況我心裡在想什麽,你不可能不知道.既然你什麽都知道,為什麽還要明知故問呢?
莫裡亞很傲嬌地哼了幾聲: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幫他們做事.與律政司合作,同行的律師會相當鄙視你,你等於在抹黑自己的形象.
海倫搖了搖頭:首先,我並不覺得自己目前有了哪些正面的形象.最近的官司總是輸,長此下去也不是辦法,我與律政司合作一次,就是要在律師界爭取曝光的機會,蹭一波熱度.
莫裡亞很直接地說著:“你必然會後悔!任何一個與律政司合作過的律師,她的身價不可避免掉價,我可不希望看到這樣的情況.”
海倫很固執地喊著:這是我自己的人生與事業,輪不到你指指點點.
莫裡亞得意洋洋地糾正著:先慢著,我們倆是同一個身體的,你的事業就是我的事業,你的前途就等於是我的前途.怎麽會與我無關呢?總之我不會同意你與他們合作.不僅無法幫助提高知名度,而且收入極少,可獲得的利益不多.簡直是毫無收益.
海倫這下子很生氣了: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少了囉嗦!
莫裡亞很狡猾地露出笑容,帶著滿是質疑的口吻問著:難道你不覺得自己最近的狀態有些奇怪嗎?為什麽我情緒低落,你也會受影響;相反你情緒高漲我卻絲毫不受影響.我影響你更深,難道你還沒有發現?不用多久,你就會被我完全排斥,到了那個時候你就會完全消失!這樣我就可以堂堂正正使用你的軀體,做回一個狡猾的律師!
海倫氣得不行,撲上去想打她,結果一撲過去,整個人就回到了現實,她摔倒在地上,椅子翻滾著,她的手肘處疼得不行,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回到了活生生的生活中.她很不服氣,從抽屜裡翻出莫裡亞的照片——那是她佔據了表面人格之後所拍攝的照片.
她將莫裡亞的照片粘貼在牆壁上,用打火機噴出火苗,靠近照片:想將我取而代之?想法很好,不過很可惜,我可以在你成功之前,率先將你排擠到外面.
有人反對她為律政司做事已經是一種征兆.
其實她也不想合作,不過她想氣氣莫裡亞那個家夥,她就是喜歡看著她很生氣但是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在毒販案件完結了以後,黑澤明受到詹斯的獎勵,放了一個星期的假期,他的上司還很細心,向邊境申請了一個月的自由出入證件,可以保證他在一個月的時間裡,在東西區兩邊的城市自由出入,這樣他就可以與妻子住在一塊,雖然時間不多,但是一個月也夠他享受了.
“你的上司還算不錯了,我為他做事的時候,他從來沒有試過那麽大方.”辛波絲卡弗在抱怨的時候正好在做意大利面,她加了點番茄醬還有沙拉醬.她本來想做沙拉,但是材料不夠,只能做意大利面.
黑澤明在閱讀報紙,非常入神,以至於她在說什麽都沒有聽見.他一直在留意毒販自殺後的世界將會發生哪些事情.果不其然,他發現嵐伽利已經停職接受調查,他不明白,為什麽同樣是檢控官的嵐伽利會遭到懷疑,還要接受調查.
兩碟意大利面擺在桌面上,他這才回過神來:很抱歉,我不知道你已經做好了早餐.
“你只是沒注意到這些嗎?還有很多事情你都沒有注意到.我都喊了你半天,你一點反應都沒有.你是不是故意的?想吵架是不是?”
他認為嵐伽利被起訴是一件很嚴肅而且值得思考的事情,他不打算與她在早上的時候吵架,重點也沒有放在她的感受上.他輕率地品嘗了兩口,很快又陷入了思考的狀態.
她十分期待地詢問著:怎麽樣?我做的意大利面怎麽樣?
他壓根就沒有刻意去品嘗,很敷衍地嚷了幾句:味道不錯,不油不膩,早上吃沙拉是很健康的選擇.
她被氣得放下了叉子,想直接扎進他胸口上:我都跟你說了這是意大利面,你說什麽沙拉!這桌面上哪裡有沙拉?
他趕緊糾正過來:哈?我只是說味道跟沙拉一樣棒罷了.
“我看你魂不守舍的,又被哪個案件給困擾住了?”
他將報紙扔在餐桌上,指著報紙中的照片——那是嵐伽利以前在法庭上做結案陳詞的時候被記者拍到的模樣.
“他在毒販案件完結以後被起訴了.罪名好像是……出賣警方的消息換取不正當的利益.罪名陳詞大概是這樣,可是實際情況我還搞不清楚.你知道嗎?我很驚訝,嵐伽利在我看來一直是那種很正直的律師,他在律政司任勞任怨,也沒有別的小心思.怎麽會出賣警方的情報呢?”
她故意刺激他:哎呀,如果你沒有加入律政司,他的人生可以說是一帆風順的,你出現以後,他就注定要倒霉了.
這一番話的確引起了他的注意.“這話什麽意思?麻煩你說清楚一點會比較好.”
“我收到小道消息流傳,在你出現之前,嵐伽利是首席檢控官的最佳人選,辦公室都給他選好了,資料庫的信息都快要更新了.可是你一出現,嵐伽利就痛失當選首席檢控官的資格,不僅如此,他還得不到詹斯的賞識,成了律政司的邊緣律師.邊緣化相當嚴重.”
“這件事與他被起訴有什麽關系嗎?”他表示不明白.
“職場不就是這樣.你想往上爬,就要努力工作,那麽好了,現在上司不欣賞你,無法認同你的工作能力,你在工作中無法得到進一步的提升,逐漸邊緣化.辭職吧?不行,現在失業率那麽高,一旦離開律政司說不定連活著都是一個問題.所謂高不成低不就,往上爬又沒有希望,那就隻好寄托在賺錢的心思上.”
他疑惑地問著:你的意思是,他因為職場上受打擊,所以在毒販的起訴案件中出賣警方的情報賺取利益?
她很得意地說著:大致上就是這樣.所以說到底,你就是罪魁禍首,你要是不出現,他根本不會被逼到絕路.
他皺著眉頭,動搖了,開始自我懷疑.
她從前很愛很愛他,但是她看到他自我懷疑的眼神就越是感到好玩,她還要接著玩下去,假裝不經意地說著:哎呀,說不定啊,負責起訴他的檢控官也不是你.詹斯怎麽會這樣做呢?這樣豈不是要增加你的罪行?那樣不行的.
他這下子來勁了,眼前的意大利面突然就不好吃了.他放下叉子,做了決定:不行,我得回律政司問個清楚.
她笑了笑,目的已經達到,就是要氣死他.
“不行,你現在可是放假期間,你不能回去,真的不能!”
“不管怎麽樣,我一定要弄清楚這件事.”
他說完就跑到房間裡換衣服,迅速很快,沒一會他就出門了.
她假裝要挽留他:別走啊,吃完早餐再去也不晚.她捂著嘴巴笑個不停,從背後掏出昨天最新的報紙,上面很清楚寫著,負責起訴嵐伽利的檢控官人選已經找到,在《法律觀察》的雜志上還鄭重地介紹了海倫律師的情況.
黑澤明跑回律政司的辦公樓,在走廊上遇到正在工作的同事,他們都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盯著他,畢竟他已經放一個星期的假期,每個人都很羨慕他,可是他卻在假期階段跑回來,很難不讓人感到疑惑.他保持著應有的禮貌,一路上跟同事們打招呼,眼睛卻在人群中尋找嵐伽利或者詹斯的身影.結果是一無所獲.最後只能直接踩到他的辦公室,在沒有通傳的情況下,直接打開了門,詹斯很驚訝地抬起頭,還好他沒有濃厚的階級觀念,並沒有責怪黑澤明的意思.
詹斯饒有興趣地停下手中的工作,詢問著:怎麽了?你有什麽事情嗎?就算要請我吃飯,還不是時候呢.
他很嚴肅地利用雙手撐在辦公桌上,怒而不狂:你為什麽要起訴嵐伽利?他是我們的同事,你怎麽可以這樣做!
詹斯絲毫不覺得驚訝,一臉的平靜:你也知道這件事了.我放你長假就是為了不讓你過問這件事.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很樂意回答你任何問題.首先我不是無緣無故起訴他,我只是根據法律程序來做事.表面證供基本成立,我不得不這樣做.況且他不一定罪名成立.
他聽完後覺得很無奈,勉強地為他辯護:可是就算是這樣,你也可以與我商量,為什麽要隱瞞我呢?
詹斯很寬容地解釋:我就是擔心你太過感情用事,才不讓你碰這個案件.
他變得無話可說,忍受著內心的不滿:那好吧,我的確感情豐富.問題是,這個案件你交給誰處理了?
詹斯低下頭繼續簽署其他的文件:我在外面找了其他的律師回來幫忙.
這下子他更不能理解了,在辦公室裡來回走個不停,以此表達他的不滿:你寧願找外人回來處理這個案件也不找我們?
詹斯將早已構思好的理由說了出來:你們是同事,縱使在我們的圈子裡出現了害群之馬,利欲熏心的律師,我也不希望你們內訌,互相猜忌.你們可以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就是不能相互猜疑.我不讓你們接手這個案件也是為了以後的合作著想.
他還想辯解,但是詹斯卻打斷他的施法:好了,你別說了,總之這件事你別管,你已經在放假,工作上的事情就不必過於操心,好好享受你的假期.
他不甘心,站在原地,叉著腰站在那裡,豎起食指:最後一個問題.
詹斯頭也不抬:說吧.
“你找了誰負責這個案件?”
話音剛落,海倫出現了,她輕輕地敲門,詹斯讓她進來,她進來以後相當的謹慎:你們在談公事?我要不先出去.
詹斯阻止了她:不必了,他在放假,我們只是聊幾句罷了.我來為你介紹,海倫律師就是我特意邀請回來負責起訴嵐伽利的.你們先握個手吧,說不定以後還有機會合作.
他很僵硬地與她握手,發表了意見:沒想到他邀請了你.
詹斯摟著他的肩膀,兩人轉過身,說起了悄悄話:《觀察法律》雜志早就刊登了這一次起訴公審的具體名單.你的妻子向來有訂閱該雜志的習慣,她不可能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你不可能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你卻還要跑過來問,你肯定被她耍了.
他這時候才恍然大悟,告別了兩人,匆匆忙忙跑到樓下,正準備坐計程車回去,卻發現她早就在車裡等他,她在朝他揮手.
他很生氣地跑過去,隔著車窗詢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找了誰做起訴律師?
她慢慢放下車窗,做了一個沒有聽清楚的手勢.
他剛好重複一遍,她就搶著回答:你都沒有問我,我怎麽回答你呢?家裡有那麽多的雜志你都不看,偏偏要看報紙.很多時候信息不對稱就是這樣來源的.下次記得問清楚了再私自行動,懂了吧?
他很傲嬌,站在那裡不動,就是不肯承認自己有問題.
她卻像哄小孩那樣哄他:喂,生氣了?趕緊上車吧,這裡是路中間,不能停那麽久,會罰款的.
他還是不聽,站在原地不動.
她很有耐心哄他:我親愛的,你不用上班罷了,我還要回律師事務所的,我最討厭遲到了.上車吧.
他向她撒嬌:我也要去你的律師事務所.
她向他妥協:好啦,你去我那邊不就等於回自己家那樣嗎?雖然是重新裝修過,但是還是那個地方,並沒有本質上的改變.
他沒有說話,她看懂了他的暗示:好吧,我知道應該公開我們的身份……不對,應該是關系才對.
他說了句:上車吧,我倒想看看你是如何公開我們的關系.
海倫雖然到了律政司,但是詹斯太過公事要忙碌,他實在抽不出時間招呼她,於是隻好安排了女助理帶著她到了她的臨時辦公室.
女助理簡單扼要地說明了一些基本的情況:未來這幾天這裡就是你的辦公室,有關案件的資料待會就送過來,除了開庭的時間之外,其余時間你的工作地方都在這裡,拐角處的盡頭就是茶水間,那裡的咖啡全部來自巴西還有德國,當你感覺到疲倦的時候可以品嘗.另外你還有兩名法律助手,你有什麽要求可以盡管吩咐他們,不過他們是輪流上班的,一個人的上班時長只能4個小時,超過一分鍾,他們都可以投訴你.所以盡量別讓他們延長工作時間,那樣會造成很多麻煩.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海倫還在觀察著辦公室裡的擺設情況,點了點頭:暫時沒有什麽問題.
“如果沒有什麽事情,我就先出去了.”
海倫做了個告別的動作,最後辦公室裡只剩下了她一個人.很快她在地上撿到一塊告示牌:臨時辦公室.
她念了一遍,饒有興趣地嚷著:還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