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的食物擺在他眼前,然而他卻絲毫沒有胃口,在食物面前吸煙,他的煙癮突然變得很大,一根香煙接著一根。她坐在他對面絲毫沒有發現他的不尋常現象,很有滋味地吃著。他又吸完一根香煙,煙草可是好東西,可以幫他緩解巨大的壓力。
“明天就要結案陳詞了。”他手指裡夾著香煙,在空中停頓了好幾秒,眯著眼睛。
“是的。我都不記得這個案件究竟拖了多久。只不過是一宗普通的起訴案件卻弄了那麽長時間。”她說話的時候一直在看著他,可是他卻只顧著手裡的香煙,臨時找了個不像煙灰缸的物品放置煙灰,他好奇地問著:奇怪了,家裡的煙灰缸都跑去哪裡了。
“你說過要戒煙,但是說過就算了,你壓根就不記得。煙灰缸還是你自己扔掉的。”她很不愉快地說著。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不禮貌,趕緊坐直了身子,但是沒有想過要扔掉手裡的香煙,也不打算滅掉火苗,手指往稍微傾斜的方向撓了發癢的腦門,齜牙咧嘴地說著:是我不好,說過的諾言沒有做到。其實我不應該隨便答應你,戒煙其實很難做到,尤其是當你有煩惱的時候,香煙可能就是你最好的夥伴了。
她假裝不在乎,瘋狂往意大利面上加了些肉腸的配料:你當初要戒煙不是為了你自己,是為了你女兒。她已經在成長,你說過不想讓她學會吸煙,否則你就是一個失敗的父親!
他連忙滅掉手裡的香煙: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那麽直白。
她終於笑了笑,打量著他:你還不準備結案陳詞?明天就要上法庭了。難道你想輸掉這場官司?
他剛剛啃完手裡的雞翅,往自己的杯子裡倒滿熱騰騰的咖啡,歎息著:算了,我不想寫預稿。無論我們再怎麽努力,最有勢力的那一個永遠也能置身之外,要告倒最沒有權力那個肯定沒有問題,可是意義何在呢?無法清除毒素,就會感染其他的細胞,我們可以做的,也就是清除患有毒素的細胞,毒素本身我們壓根就消滅不了。在一個充滿資本的世界裡,要與毒素為敵,實在是不可能。
她也覺得特別沒意思,放下了手中的叉子,歎息著:剛才阿瑟來找過我,跟你說的差不多是同一碼事,我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好人讓她做了,好話讓她說盡,她可是正面形象。”他苦笑著。
她安慰他:你也別抱怨了,都跟你說了,別跟皇家檢控署合作,你非是不聽呢。
他不慌不忙地說著:這個世界需要一個英雄,親愛的。
她反駁道:沒錯,的確需要英雄,然而你卻不是英雄。
他搖了搖頭:你永遠都不會懂,做英雄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是多麽的意義深長。
她無奈攤開手:看來我真的不懂男人的世界。
這一刻她已經在收拾餐桌上的餐具,不經意地問著:對了,你昨晚去了哪裡。
這可是一個非常致命的問題,他本來想著暫時不提這件事,但是她卻突然問到,他比較直接,也懶得隱瞞,乾脆就回答她得了。
“那晚我去找柏妮,我很失意,她剛好藥癮發作,我們就糾纏在一起,在床上……發生了一些微妙的關系。盡管看上去很荒謬,但是在那一刻我們是沒有感情的,只不過是一種精神催化劑所導致的結果。”
他剛剛說完,她手裡的餐具就沒控制好,一下子全掉落在地板上,她驚慌失措地說著:很抱歉,我真的不小心的。她蹲下去去撿破碎的餐具,玻璃製品,本來就是碎塊,她在撿的時候已經被碎片給刺破了手指,鮮血肉眼可見,但是她卻好像絲毫沒有感覺似的,繼續在撿起地上的玻璃碎塊。他看到了,連忙走過去幫忙撿,很快他注意到她手裡在冒血,她卻沒有感覺。他抓著她的手,想幫她治療手上的傷口,他剛拿出創可貼,此時一滴眼淚落在他的手背上,很快就吸入他的皮膚表面;第二滴眼淚隨之而來,他這才意識到她在哭泣,她的整個身子都在顫抖著,她分明在哭泣。他拚命喊她的名字,她都沒有回應,他想擁抱她,她突然很粗暴地推開他,跑了出去,他堅決地追了出去。她很傷心很絕望在街上遊走著,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她覺得累了,忍不住蹲在街上哭泣著。要知道她在家裡的穿著就一條很短的裙子,蹲在地上就顯得很暴露了。他默默站在她身旁,摘下外套,蓋在她身上,她獨自哀愁,獨自傷心。
兩人就這樣在街上僵持了將近兩個小時,後面他們一起回家了。
她回到家還是一言不發,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明白自己出軌了是不可原諒的,但是她一直不說話,他很難做。
他開口問著:你到底是否決定要原諒我?
她沒有說話,那雙眼睛異常的哀傷。
他向她表明心意:我跟她是屬於一場誤會,我們沒有感情的,除了快感,別的沒有。我們已經說好了,當是一場誤會,什麽事也沒有發生。
她很絕望地喊著:但是我不能當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果然,他的解釋還是起不了太多的作用,他隻好說著:如果你無法接受我犯下的錯誤,我們還是……
“我可以原諒你。”她突然說著:不過有一個條件。
他頓時松了一口氣:那就真的太好了,我多擔心你不肯原諒我呢。
她重複道:我說了,我有一個條件。
“你說吧,無論是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他爽快地說著,在他的認知裡,似乎沒有什麽事情是他做不到的。
“你以後不準見柏妮,除非是公事,否則不允許見面。做得到,我就可以原諒你。”她的態度很堅決。
他顯得異常艱難,嘗試著解釋:可是……她毒癮還沒完全戒除,我不能不管她,那樣顯得我很自私。
她很同意他的說法:沒錯,你不管她的確很很自私,可是只要你一去見她,我立馬單方面申請離婚,起訴你在履行婚姻義務期間與其他女性有出軌行為,我可以分掉你一半的財產,還有你女兒的撫養權。你自己看著辦吧。
他百口莫辯,很為難也很痛苦,咬著嘴唇說:好吧,我答應你的條件。
這回輪到她惡狠狠指著他的鼻子說著:你給我聽著,如果讓我發現你還私底下見她,我們的離婚絕對沒有商量的余地!
黑澤明心裡當然清楚不能在表面上違抗她的意思,不過在暗地裡她不就不知道了?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哪怕是婚姻他也不會嚴肅對待,尤其是原則的問題上,更是沒有商量的余地。
窗台上刮著一陣清風,柏妮光著腳丫子踩在地板上,這一次她絲毫沒有感覺到寒冷湧進她的體內,他身上的氣味一直殘留在她皮膚表層細胞,她能感覺到他的存在,她撫摸著自己的脖子,往後退了好幾步,那晚的纏綿使她回味無窮,她很後悔在醒來的時候對他說,她毫無感覺,其實那樣是不對的。盡管是一個誤會,她也享受到性愛的愉悅。那天晚上她剛好藥癮發作,身體不由自主就產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反應,這些反應是她從來沒有遇見過的,她沒有應對的方案,剛好碰見他,那種思念的情緒讓她忍不住撲向他。現在想想也是挺可怕的一件事,這些藥發作起來居然還有催情的作用。她慢慢走到房間的一個角落裡,拿起藥瓶,裡面已經空了,她的手掌緊緊握著,突然她很憤怒把藥瓶砸向牆壁上。這一次她不得不戒掉這些藥癮,每次發作的時候產生的副作用是她預想不到的,她已經無法控制這一款藥帶來的厄運。
她在網上找了很多戒除藥癮的方法,拒絕與外界的人聯系,把自己囚禁在一個幽閉的空間裡,忍受著成癮藥帶來的煎熬,熬過一段時間就會自然忘記這些藥癮帶來的快感。她坐在電腦前,緊皺著眉頭,認為這些所謂的患者不可能就她一個,她尋思許久,終於決定在另外一個網站輸入一個藥物委員會的網址,然後找到了另外一個藥物上癮的組織,她登入了網址,瀏覽著這些上癮的患者的內心感受,他們用文字的方式表達了內心的痛苦,她尋找了類似的評論,果然找到了因為藥癮發作而婚內出軌的案例。這個患者的說法是這樣的:我不是沉溺於性愛不能自拔的混蛋,可是藥癮發作的時候,我總想體驗不一樣的性愛,尋求刺激就成了我唯一的目的,當我的妻子無法滿足我的需求的時候,我就會逐漸往外尋求幫助。我很痛苦,我很絕望,亂搞男女關系不是我的初衷,但這是唯一的解決辦法。她終於找到了一位遭遇相似的患者。如果互聯網可以穿越到對方的空間,她恨不得立馬鑽到對面,與他共訴心中的苦悶。她關掉了網站,面對著黑漆漆一片的電腦屏幕,她不禁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她緩緩張開嘴巴,那種異樣的感覺再次出現,她撫摸著胸口,強行忍受著那股衝擊的力度。
德裡與嵐伽俐聯系過,他們都認為不可能讓艾米莉就這樣逃掉法律的製裁,她只不過是使用了一些特別的技巧就能從被控告的范圍裡逃脫出來,他們可以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於是德裡在嵐伽俐的指示下,決定找到福爾汽車廠的會計師,希望能找到他們出庭作證,在結案陳詞開始之前,盡最後的努力,把艾米莉一起打倒。畢竟這一次如果她沒事,福爾汽車廠就會趁這這件事搞上市,一旦上市了,股東的資金進入公司裡,這時候想要再查公司的帳目就顯得異常艱難,或者說本身的意義也不大。德裡調查過,福爾汽車廠總共有七個會計師,分專業與非專業級別的,前面三個是較為專業的,他找到了他們……不,準確來說,找到了他們的屍體,他們分別在不同的地方死於非命,而且死狀恐怖,德裡搜尋了他們的房子,結果什麽也沒有找到,所謂的帳目其實就是一堆偽造的數據,副本倒是找到了,但是說服力不夠,陪審團與法官是不會輕易接納的。線索暫時斷了,他隻好繼續尋找其余的四位會計師,結果另外三位不是發瘋了,就是失蹤了,要麽就是失憶了,什麽也記不清楚,他詢問了半天也沒有結果。現在就只剩下最後一位了。
最後一位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會計師,他的執業資格證都是買回來的,他所具備的專業能力很多時候只是表面上那樣,其實並不其然。盡管如此,他還是有份參與到公司的帳目統籌中,他深知福爾汽車廠造假帳的事實,他可以出庭作證,但是他不想冒險,他還想著移民去美國重新開始,艾米莉給了他一筆錢,讓他移民去美國,從此再也不要回拉丁美洲。他這個人很簡單,用錢就可以收買,不像其他的會計師,非要什麽車子房子,結果把自己給搞死了。德裡再次請求他考慮出庭作證的事情,他一口回絕了:我拿了她的錢,我不能出庭作證;就算我真的要對付她,我也不能光明正大!其他會計師的下場難道我還看不到?我不想跟他們那樣,死也死得不明不白!
德裡惡狠狠地說著:難道你就這樣抱著這些錢遠走高飛,就算你去了美國,你的良心不會譴責你?錯的事情你敢堅持,對的事情你卻不敢去做?
他的眼神有些動搖,但是沒有完全動搖:你所說的這些正義感,我不是沒有,但是目前階段,我選擇了正義感,死神就會選擇我。
“如果連你也退縮,他們就更加沒指望了。”德裡再一次勸他。
他眼裡全是悔恨,從兜裡掏出香煙,剛好點燃了打火機,他心事重重,舉步維艱地說著:好吧,我答應你。
德裡滿心歡喜,正準備帶他回警局錄一份供詞的時候,突然之間德裡的臉上迸滿了鮮血,他的脖子卡在了一把菜刀上,一名男子拿著菜刀砍在他的脖子上,德裡驚呆了,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腿部隨即中槍,他倒在地上,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而他的屍體則躺臥在血泊中,對方沒有再使用菜刀,而是使用槍械連續開了好幾槍,打爆了他的頭,盡管他已經沒有了生命的跡象,槍聲卻還在繼續發出。德裡拚命掙扎著就是為了逃離殺手可控制的范圍裡,然而他卻做不到,腳受傷了,要移動起來會很麻煩,他以為他死定了。可沒想到,殺手並沒有下一步的行動,而是蹲在地上,開始吸煙,鄭重其事地宣告著:我殺了人,你找人抓我吧。說罷他把手機扔了過去,德裡接過手機,先不管對方是故意的還是什麽的,怎麽說他也要拚一把。他真的打電話報警了,警察很快趕到現場,殺手真的就這樣坐在這裡等他們前來抓捕。德裡的腳中槍是小事,但是他的精神狀態可能不太理想,他親眼看到證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對於一個警察而言絕對不是什麽好的體驗。從愛爾蘭逃過來的殺手到了警局什麽也不肯說,關於他的資料幾乎全是空白的,想調查他也沒有機會。他們對他使用了水刑,還有各種精神折磨的方法對待他,他仍然是一言不發。摩根看著案情毫無進展,隻好把這個案件當作一般階級矛盾的謀殺來處理。
德裡的情況好像就嚴重多了,他被嚇得不輕,他是新人,像這種血腥的場面他很少遇見,這一次就在他面前發生了一切。他的白襯衫還沾染著會計師的血液,那股血腥味還漂流在衣服上,他徹底傻眼了,也無暇回答同僚所提問的問題。
殺手這邊受夠了精神折磨,終於肯開口說話,當警察問他,為什麽要殺死會計師的時候,他的回答是這樣的:他造假帳,欺騙了那麽多人,我看不過眼,我就隨意報復他。
摩根調侃道:真正的會計師就是做假帳,真的他還做不了。這個不算殺人理由,老實說,這個理由很爛很遜色。
殺手看上去就像個瘋子那樣:我沒想到要殺他,可是我一刀砍下去,竟然被他的脖子給卡住了,好家夥還能卡我的刀,我為了拔出我的刀,我隻好射向他的頭顱,打爆那個部位,這樣我就可以拿出我的菜刀。
摩根重複了一遍:你為了拿回菜刀而打爆了他的頭顱。要麽你在跟我開玩笑,要麽你就是在耍我。哦,對了,還有一個可能性,你是一個死變態的!
殺手放棄掙扎了,不想陪他們玩,又保持沉默,拒絕交流。
柏妮在家中看到了會計師失蹤、被謀殺、遭遇各種意外死亡的新聞,其中被爆頭的新聞最使她觸目驚心。這些工廠裡的會計師她私底下都有接觸過,雖然說靠近她們是為了拿情報,但是怎麽說也是相識一場,看到她們淪落到這種地步,她心裡也很難受。死亡的個例在上升,有人在做事了,開始清除對公司不利的內鬼。突然,她擔心殺手會找上門,她在極度恐慌的情況下連忙跑去關門,沒想到門外剛好被一雙腳給阻擋著,她嚇壞了,但是仔細一看,原來是黑澤明,剛才的那些只不過是心理作用在渲染她內心的恐懼,把恐懼的陰影部分給放大了2倍而已。
“你怎麽又來了?”她雖然嘴上不高興,但是內心還是很欣慰的,至少在這個最彷徨無助的時刻,他還是出現了。
“我們的事情,我的妻子已經知道,她有要求,我們不能再見面。”他很坦白地告知了這件事。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還要來這裡,趕緊滾吧你。”她做出一副要趕他走的樣子,他卻很狡猾地說著:雖然明面上我不能接觸你,但是暗地裡還是沒有問題的。
她也猜到了,好奇地問著:萬一事情敗露了,你的婚姻很有可能會迎來破裂的局面。
“我無所謂。”他攤開手,表示一切很淡定。
“所以你來這裡做什麽?”她這才想起來。
“會計師都陣亡了,我們毫無勝算。”
“我早就猜到結果會是如此。”她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明天就是結案陳詞了,你會來法院的對嗎?”他問著。
她滿不在乎地問著:怎麽?讓我看著那個混蛋被無罪釋放?
“不用擔心,我們至少能找到一個替罪羔羊,這樣就足夠了。”
“行,走著瞧,誰勝誰負還真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