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特從沙發上醒過來,她的醒來是毫無預兆的,直覺告訴她,有人即將會找到她。
她非常謹慎地坐立起來,眼珠子咕嚕地轉動起來,很快就想到了對策。首先她必須要表明目前自己的心境是很平和的,於是她放了一張古典音樂的CD進去,很快就有聲音在客廳以回旋式來回浮現。光是古典音樂是不夠的,她還特意打開了電視機,開了瓶白葡萄酒,準備了兩個酒杯,她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指在略帶節奏般跳動在桌面上,此刻她心急如焚,等待著獵物上鉤。
不到20分鍾,辛波斯卡弗登門造訪,她來了。
她打開門,假裝很驚訝地問著:親愛的,你怎麽過來了?發生了什麽事情嗎?你的樣子看上去很疲勞,趕緊坐下,我為你準備了白葡萄酒。
她拿起白葡萄酒杯,並沒有喝進胃裡,忐忑不安地問著:醫生死了,你知道嗎?
珍妮特剛想說完全不知道,可是電視台剛好在播放醫生死亡的新聞,她靈機一動:剛剛看了晚間新聞。怎麽了?
辛波斯卡弗做著誇張的嘴型,但是聲音卻很小:他拿我偽造醫學報告的事情要挾我,結果沒多久他就死了。我就在想,究竟是誰殺了他呢?她在試探她,假裝在喝酒,其實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盯著她的神情變化。
珍妮特皺著眉頭問著:他要挾過你?不會吧?我怎麽不知道。你沒有告訴我吧?
看來普通的試探對她起不了很大的作用,辛波斯卡弗決定透露更多的消息:他要挾我給他一張50萬美元的支票。我給了他,警方目前懷疑凶手在殺了人之後拿走了支票。凶手……既有劫殺的嫌疑也有泄憤的可能,或者兩者俱有。
“不是,你哪來的50萬?”珍妮特問著,在試探方面,她可是相當靈敏的。
辛波斯卡弗說著:做國外間諜說不定就有50萬。她失望透頂,本來以為對這件事會有點頭緒,結果搞錯了方向,現在看來,珍妮特對這件事完全不知情,她試探了半天,什麽也沒有查出來。古典音樂剛好在播放《藍色多瑙河》她好奇地問著:大晚上的興致不錯。
珍妮特笑了笑:我向來心情不錯,陪我跳一支舞吧。
辛波斯卡弗留意到她穿上了高跟鞋,隻好答應了她的請求。
客廳還算寬敞,跳一支浪漫的舞步不算很困難,她們倆的節奏十分合拍。
直到天亮,她們倆已經裸睡在床上,藏在被窩裡。
今天是周一,珍妮特爬起床,發現辛波斯卡弗還在熟睡當中,她輕輕吻著她的額頭,然後輕手輕腳地下床,偷偷溜到客廳,把抽屜裡的支票輕輕拿出來,藏進了兜裡,鬼鬼祟祟打開門,去了停車場開車回到律師事務所,這時候還很早,不會有人回來。她打開了公司的大門,匆匆忙忙把支票塞在了她的桌子抽屜裡,與抽屜裡的雜物擺在一起,這樣就不會有人找到。平時不會有人搜她的辦公桌,但是家裡一定會有警察上門搜查。辛波斯卡弗對她的懷疑已經充分說明,她已經引起警方的注意,為了謹慎起見,她不得不大膽冒一次險,轉移支票,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不過她習慣了兩手準備,她去餐廳買了份早餐回去。
這樣她回去的時候,辛波斯卡弗就會問她一大早去了哪裡,她可以光明正大回答:去買早餐了。買早餐不會穿正裝,因此她謹慎得連睡衣都沒有時間換,還好回公司的時候沒有碰到熟人,不然又多了一條無辜的生命難不了要犧牲。
果然,辛波斯卡弗看到她去買早餐,打消了內心的懷疑。
在吃東西的時候,辛波斯卡弗一直沒有什麽胃口,常常會走神。
她提醒她:吃東西呢不要思考問題,那樣很容易造成消化不良。
“你有多久沒有協助過警察做調查工作?”她問著。
她搖搖頭:我很少做這些事情。
“我也很少,不過快了。”
“你什麽意思?”
“我們在警局見面吧。”
話音剛落,外面就有人在敲門,珍妮特是主人家,當然是她去開門,結果發現了兩個警察。他們在門口就表示了身份:關於一位醫生的死亡案件我們需要你協助調查,麻煩你合作。另外,我們向法庭申請了搜查令,在你跟我回去之前,我們會率先搜查這間房子。沒有問題吧?
她絲毫不覺得意外:沒有關系,碰巧我律師也在場,有什麽事情你們直接跟她說吧。
“很遺憾,她也是協助調查的其中一人。”
珍妮特回過頭,這回倒是很驚訝了,辛波斯卡弗說了句意大利文:關於要挾的問題,是一個秘密。
顯然兩個警察不懂意大利文,但是她聽懂了,也明白這句話的深層含義。她們倆一起回了警局協助調查。
她們被分開盤問。
“根據我們的調查,你曾經與死者在哥布林茶藝館見面,後來又去了你的私人酒窖,你們之間見面有什麽事情需要商量嗎?”
“普通朋友聊天而已,不算犯法吧?”她異常冷靜。向來在法庭上是她盤問別人,絕對沒有想到,今天反過來了。
“朋友?你們算是朋友?什麽類型的朋友。”
這麽看來,警方所掌握的線索並不是很多,她放松了戒備:做我們這一行每天都會與很多人打交道。例如某一領域的權威專家、心理醫生、犯罪心理學的法學博士之類的,我們會認識很多了不起的人。這也算是工作的一部分吧。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之前處理過幾宗故意傷人案,我找他幫忙做傷殘鑒定,以專家證人的身份。合作次數多了,自然就熟了。”
“為什麽你們不能在哥布林茶藝館聊天,非要去私人酒窖?那裡不能聊天?”
“警官你也會說,那裡是茶藝館,沒有酒,怎麽聊?隻好去我的私人酒窖。如果你們想來,我無任歡迎。”
“但是我們研究過你們之間的通話記錄,就一兩次,這樣也能混熟?”
“這個時代有座機的。好了,我的時間很寶貴,我進來了這麽久,你都沒有告訴我,你在懷疑什麽。”
“死者的屍體被發現在後巷,根據他生前的聯系人,我們發現你與他聯系過,就在遇害之前沒多久,所以循例問你幾句。”
“原來是這樣,你們也有你們的做事原則,我能理解。”
“你們具體聊些什麽?”
辛波斯卡弗一下子警惕起來,雙手離開桌子,抱著雙臂,進入自我戒備狀態:也沒有什麽別的事情,不外乎就是以前的工作情況,還有以後的合作模式等等,普通話題而已。
“他……有沒有找你借錢?或者勒索錢財之類的。”
“沒有。他可是醫生,高收入職業,不可能找我借錢。”
“我們查到他炒股票虧損了很多錢,他很缺錢的。”
她歎息著:美國股票真的害死人。
“你怎麽知道是美股?”
她反應很快,立馬反過來問:最近的美股不是已經崩盤了嗎?我有看財經新聞。
“看不出來,你對股票還挺有研究的。最近有買股票嗎?”
她趕緊澄清:我只是收聽財經消息,不代表我玩股票,那玩意我幾乎不碰。她開始慌了,越是慌張就越是容易說謊。
“你旗下的股票可是升了不少。”
這下子她明白了,對方在給她下套。她很不滿意地說著:你這樣很不禮貌。
“為什麽要說謊。”
“我沒有說謊,我只是不想讓外面的人知道我有玩股票的習慣。”
“你到底有沒有借錢給他?”
“沒有。我無緣無故為什麽要借錢給他?”
“根據我們的調查,他手裡應該有一張支票的,現在卻不翼而飛。而你最近有跟他聯系過,我們不排除是你給了他支票。”
“你們的推理邏輯是正常的,換了是我也會這樣懷疑。不過很遺憾的是,我真的沒有借錢給他。”
“真的嗎?你可要考慮清楚了,將來如果我們發現你給了他支票,而你卻選擇了隱瞞,這樣我們就有理由懷疑是你殺了他。”
“如果你們有合理的懷疑,隨便你們怎麽做。不過現在你們沒有證據,最多扣留我48小時。我要說的話只有這樣。”
“沒有關系,隔壁還坐著一個事務律師,她的供詞如果與你的有矛盾,你們倆肯定有人要倒霉。”
珍妮特其實更難對付,她全程都掌握了主動權。
“根據死者的護士的回憶,在死者出事之前,你曾經找過他。”
“怎麽?與醫生聊天也是犯法的?”
“不是犯法,不過你們見面之後沒多久,他就遇害了。因此你的嫌疑很大。“
”我跟他不是很熟,我並沒有合理的作案動機。“
”你們那天到底去哪裡了?還有你們是如何認識的?“
”嚴格來說,我們並不認識。我約他出去只不過有件事要找他幫忙。“
”什麽事?“
“我有個當事人酗酒鬧事,還打傷了對方。我看過對方的驗傷報告,我懷疑那個家夥偽造了報告,用這個報告來欺詐我當事人。我隻好找醫生來幫對方再一次驗傷,查清楚是否與之前的驗傷報告吻合。”
“你稱呼他為醫生?難道你不知道他的名字?”
“醫生只有一個名字就是醫生,其他我可記不住了。反正也不是經常來往,不需要知道名字,一夜情也是如此吧。”
“當日的三點鍾左右,你去了哪裡?”
“三點鍾……我與他分開之後就已經回家了。之後沒有出去過。”
“有沒有人可以證明?”
“警官,你看我的樣子就知道是單身,哪來的證人。”
“聽好了,除了凶手之外,你可能是最後一個見過他的人,因此當天發生了什麽事情,對我們的調查工作是很重要的,希望你配合。”
“我剛才就是在陳述事實,並沒有虛構事實。我自己也是律師,我怎麽會說謊呢?”
“看你的樣子倒是挺鎮定的,你向來如此嗎?從來沒有體驗過緊張的心情?”
“我沒有做壞事,我為什麽要害怕。還有你們向法庭申請了搜查令,在我房子裡搜查了大半天,究竟想搜什麽?”
“一張支票。根據護士的說法,他身上應該還藏著一張支票。但是案發之後,在他身上再也沒有找到那張支票。凶手的目標應該是支票,因此那張支票在誰的手裡,誰就是凶手。”
她笑了笑,還好及時轉移了陣地,否則她現在就要被起訴謀殺了。她輕聲說著:很可惜,你們注定要失望了。在我的家裡你們根本就什麽也沒有搜到,因為很簡單,我是無辜的。其實她也在給他們提示,那張支票早就轉移陣地了,怎麽可能還在家裡放著等你們去搜查。不過很可惜,他們完全沒有聽懂她的弦外之音。
警察那方面的確沒有找到實質的證據,不管他們的做事程序就是這樣,哪怕一點證據都沒有找到,他們都要根據案件的案情,反反覆複提問那些重複了一千遍的內容。除了消磨時間之外,更重要的是搞心態。不過他們的調查目標是兩位律師,在情商方面是一等一的,根本就無法搞她們心態。
她們就這樣在審訊室裡逗留超過了48小時,很冷靜的那種,沒有毛毛躁躁,就很安靜坐在椅子上。
德裡非常嚴肅看著監控裡的她們兩人,很顯然盡管沒有證據證明她們與此案有關,但是她們肯定有事情在刻意隱瞞著就對了。她們到底在隱瞞什麽呢?與案件有關嗎?還是與支票有關。48小時到了,他只能放人,不過這也說明了一件事,他盯上了她們倆,並且認定她們與此案有關。
她們倆大搖大擺走出調查局,還一起嘲諷了警察的做事效率低下,浪費納稅人的金錢。
盡管她們並肩而走,內心卻是有著不同的反應。
辛波斯卡弗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以後做事只能盡量可能謹慎小心,德裡不會輕易放過她,她不能在風頭火勢的關鍵時刻漏出破綻。心裡盼望著這件事快點過去,直到所有人不再提起它,漸漸遺忘掉,這就是她想要看到的畫面。
珍妮特明顯感受到德裡對自己的懷疑目光,殺人滅口的事情她沒少做,不過很少會像這一次這樣,被人找到了線索,被懷疑了。或許是這一次的行動太倉促,漏洞太多,被人懷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過她就喜歡這種感覺,在犯罪的邊緣不斷試探,但是對方又找不到關於她的罪證。對此她一直引以自豪,認定自己不會留下線索。這一次也不例外,他們只是找到了合理的懷疑,但是沒有找到證據,因此從某個程度上來說,她還不算很失敗。如果解決了那個麻煩的護士說不定就沒有那麽多麻煩事。她可不是那種衝動的犯罪類型,她明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怎麽可能在這種時刻再犯事呢?就像他們所說的那樣,只要一天沒有找到丟失的支票,這個案件永遠是無頭冤案。看來50萬是無法使用了,一旦使用就等於暴露了自己。
她們兩個人走在十字路口,紅燈在左邊,綠燈在右邊。她們看著彼此很是猶豫。
“你往哪個方向?”辛波斯卡弗問著。
“我往右邊吧。”
“那行,我往左邊吧。”
“左邊也挺好,不過記住了,不要隨便改方向。”
辛波斯卡弗坐大巴,兜兜轉轉才回到了家裡,異常安靜的房子讓她不禁懷疑自己的家庭是否還存在。被關在審訊裡許久,破壞了她的大好心情,她現在做什麽事也沒有心情,隻好倒頭就睡,洗澡都沒有心情……